張銳

喜歡“破壞”的孩子

往祖輩的前兩代追蹤，亨利·福特的爺爺約翰·福特和奶奶托馬辛娜·福特都是愛爾蘭人，長期在一家英國人的農(nóng)莊里做雇工。1847年，由于當?shù)匕l(fā)生了馬鈴薯中毒和傷寒病流行等事件，許多愛爾蘭人都逃離故鄉(xiāng)。約翰·福特也帶領(lǐng)著全家10口人倉促地加入了移民隊伍，來到了當時被視為“移民者和冒險家樂園”的美國，并在底特律附近的小鎮(zhèn)迪爾本定居下來。這一年，亨利·福特的父親威廉·福特21歲。16年后，亨利·福特降臨到人世。

威廉有一個弟弟叫亨利，早在全家移民到美國的15前就加入到了加利福尼亞的淘金狂潮中，后來定居加州。按照福特家族的習慣，男孩的名字可以隨著家族代代相傳，這樣，亨利·福特其實與自己的叔叔同名。不同于剛來美國時的一貧如洗，到亨利·福特出生時，勤奮的威廉已經(jīng)擁有一座120英畝的農(nóng)場，過上了較為富足的生活，而且也在這一年，威廉正式成為美國公民。因此，打從亨利出生起，威廉對兒子的最大希望就是接管農(nóng)場。

然而，長大后的亨利卻對管理農(nóng)場沒有顯示出絲毫的興趣，而是狂熱地迷戀上了拆卸鐘表與農(nóng)場器械。上小學時，同學們都知道亨利時不時地帶著一只手表到學校，但這塊手表的主人不是亨利，而是他的父親。到了上課時，亨利就會將手表從口袋里掏出來，然后在課桌地下偷偷滴拆卸開來;而下課后，全班同學更是像看稀奇那樣集體注視著亨利將手表拆得七零八落。當然，在放學回家后，亨利又會將一塊組裝好的手表完好無損地放回父親原來放置的地方。

其實，除了父親的手表外，從妹妹的八音盒，到弟弟的小睡床，再到附近農(nóng)戶的農(nóng)具，亨利幾乎不只一次地都拆了個遍，為此，鄰居們經(jīng)常找上門來向威廉投訴。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上小學時亨利在學校院墻邊搞了個“渦輪機”，結(jié)果發(fā)生爆炸把院墻都燒了，為此，亨利不僅受到了老師的嚴厲批評，回到家后還招來了父親的好一頓訓(xùn)斥。盡管如此，調(diào)過頭去亨利還是我行我素，可以拆卸的東西都沒能逃過他的那雙勤快之手。

由于大家都知道亨利精通與熟稔手表的拆卸，因此無論是同學還是附近村莊的村民，只要手表出了問題，都會找到亨利維修，而且亨利提供的還是免費服務(wù)，看著周圍人對自己的技術(shù)活那么地擁躉與崇拜，亨利也正兒八經(jīng)地為自己組裝了一個小小工具箱，里面放著的“寶貝”有：自己制作的小銼刀，用母親的毛衣針制成的幾把螺絲刀，用母親的胸針彎成的鑷子以及鋸子、螺絲、釘子、錘子和鉆孔機，等等。而除了上學外，亨利也經(jīng)常背著工具箱在附近的村子中穿梭不停?？粗鴥鹤釉谧约阂?guī)定的跑道上越走越遠，威廉開始了直接干預(yù)。對于父親的想法與要求，亨利除了無聲應(yīng)對外，更多地則是采取暗地行動。

但是，有一件事卻對亨利構(gòu)成了沉重的打擊。亨利12歲那年，母親在產(chǎn)下她的第8個孩子后不久便離開了人世，為此亨利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中兩天兩夜茶飯不進。在自己的回憶錄里，亨利滿懷深情地寫道：“她給了我勇氣、教我忍耐和自律，這是克敵制勝的法寶。她還教導(dǎo)我不要指望那些永遠無法得到的東西”。

母親去世后的幾年里，亨利與父親的交流變得越來越少，他整天把大部分精力都傾注在自己的愛好上，不停地拆鐘修表，不知疲倦地擺弄各種各樣的機械，甚至在休息的時候也沉浸在各種運行機械的構(gòu)思和遐想中。而威廉在經(jīng)過多次嘗試后，知道自己勸不動這個大兒子，最終也就選擇了沉默。盡管如此，威廉還是萬萬沒有想到，就在兒子16歲時的一個早晨，他出門后沒與兩個弟弟一起向?qū)W校的方向走去，而是走上了通往底特律城的密歇根大道，然后搭上了一輛農(nóng)夫的馬車，駛向底特律城。

兩闖底特律

亨利對底特律其實并不陌生，因為之前他隨同父親不止一次地來到這座離家不太遠的城市。只是這一次與前幾次完全不同，他要自己獨闖世界。非常幸運，來到底特律的第二天，輕車熟路的亨利便很快在專門制造火車車廂的密歇根車廂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并隨后順利地成了一名技工，日薪是1.1美元，但亨利只在這個崗位上干了僅僅六天。

事情的經(jīng)過是這樣的：像很多新手那樣，密歇根車廂公司的工友對于亨利的到來起初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可是有一天，他們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亨利一個人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就修好了一臺許多工人花了大量時間也沒修好的機器。年輕的亨利也不會想到，他的這一舉動不僅讓整個車間的工人面上無光，而且他們的飯碗也面臨著丟失的可能。很快，由工頭直接發(fā)起、其他工人集體參加的誹謗亨利的言論在車間傳播開來，年輕氣盛的亨利哪里能夠忍受得了如此圍攻與屈辱，沒做任何細想就甩鍋走人！

離開密歇根車廂公司后，亨利馬上在生產(chǎn)銅制品和鐵制品的工廠謀到了工作，雖然每星期的工資只有2.5美元，但亨利卻在這里學到一項非常重要的技能，就是如何看圖紙。另外，為了能夠彌補收支差額，亨利還在一家賣珠寶和鐘表商店找到了一份兼職，以每晚50美分的報酬負責修理和清洗鐘表。不過，雖然9個月后工廠老板將亨利的工資增加到了每周3美元，但全部收入加起來還是無法維持正常開支，考慮再三，亨利又一次做出了辭職的決定。

德萊·多克造船廠為正在謀職的亨利敞開了大門，雖然周薪還是2.5美元，但在這里能天天能接觸到各種型號的蒸汽機卻給亨利帶來了最大快樂，同時亨利還能每天照樣去鐘表店打零工來支付自己的房租和膳費。令亨利最為激動的是，到多克造船廠不到一年后，他竟然自己動手制作了一個小型蒸汽機。這臺機器接在住所后面的水管上，能夠產(chǎn)生1.5匹馬力的功率?？墒?，當亨利拿著自己的得意產(chǎn)品敲開一家又一家工廠大門時，得到的除了嗤之以鼻外就是委婉拒絕。

“誰都需要表，為什么不能跟別人一起開一家表廠，由我來當經(jīng)理呢？”小型蒸汽機無人問津后，亨利想到了自己修理手表的技術(shù)絕活，按照他的設(shè)想，制造出來手表一定要便宜，讓人人都能買得起，也只有人人買得起，才能賣的數(shù)量多，也才能賺錢。然而，當亨利計算出手表制造的盈虧平衡點是每天2000只后，他又不得不自己掐滅了鐘表夢，因為當時靠他一個人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失望包裹之下，亨利在外闖蕩了兩年之后回到了家鄉(xiāng)迪爾本。返回農(nóng)村后除了為當?shù)氐霓r(nóng)戶免費修理各種農(nóng)具機械外，亨利還在父親的催促下結(jié)婚成家。也正是在與新婚妻子克拉拉的交流中，兩位年輕人達成了共闖底特律的決定，并很快踏上了回城的腳步。

亨利·福特是非常幸運的?；氐降滋芈珊笏谷辉趷鄣仙镜滋芈煞謴S找到了工作，而且亨利馬上知道當時底特律80%的住戶用電是靠愛迪生公司提供的，自然，對于這份職業(yè)亨利也就格外地珍惜。起初，亨利的工作主要是在一個變電所負責各種機器的安裝和檢修，而且還是夜班，同時雖然每天都是滿身油污，但聽著有節(jié)奏的機器轟鳴聲，亨利就感到了工作的異常愉悅。出乎亨利的意外，沒過多久，他便從變電所調(diào)到了愛迪生照明公司總廠，而且那些積壓了很久的機器經(jīng)過亨利修理后重新運轉(zhuǎn)起來，亨利的能力得到了公司上下的一致認可，并被提升為公司的副總機械師，幾個月后，亨利又擢升為總機械師，月收入從75美元增至100美元。

其實，在公司忙得不亦樂乎的同時，經(jīng)房東同意，亨利還在自己租下的公寓后院建成了一件小小的實驗工棚，而且讓亨利欣喜若狂的是，公司總經(jīng)理亞歷山大·道還允許他將零部件帶回家進行研究和組裝。也正是在這個工棚里，亨利用從公司帶回來的零部件制成了一個發(fā)動機，配上其他自己采購而來的集合物件，一臺能夠自動行使的“汽車”大功告成：車的主體由四只輕巧的自行車輪子和一個木制底盤構(gòu)成，車的座位采用了自行車的座位，車的喇叭用門鈴代替的，控制車的方向裝置類似一只小船的舵。全車看上去就如同一個營養(yǎng)不良的孩子那樣單薄而不結(jié)實。

但是，到了試車那天，亨利與克拉拉雙雙變得目瞪口呆起來：零部件容易進到試驗工棚，但組裝成汽車后卻不能開出去。困擾之下，亨利找來了一柄大榔頭，幾下子在墻體上砸開了一個大洞，車子才勉強開出;而行駛到傾盆大雨街道上，所有的路人為這個時速達到20公里的“怪物”停下了腳步，房東后來獲悉亨利造出了“汽車”后不僅沒有因墻體遭到毀壞而責怪亨利，反而出錢請人為試驗工棚建造了一個方便汽車出入的活動門，據(jù)說它就是后來美國車庫的雛形。而這一年，亨利·福特33歲。

搭臺的“貴人們”

底特律市長威廉·梅伯里與威廉·福特是故友與至交，這不僅僅是二人的名字中都帶有威廉二字，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是來自愛爾蘭的移民，而且在亨利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父親與母親就帶著他前往底特律參加過梅伯里的婚禮。因此，對于亨利·福特來說，威廉·梅伯里市長也算得上是老相識了，只是亨利可能當時不會想到，在自己日后的職業(yè)生涯中，梅伯里市長卻是影響作用最大的人物之一。

新車試驗成功盡管給亨利·福特帶來了難以抑制的欣喜與狂熱，但激情平靜之后，亨利發(fā)現(xiàn)自己為購買汽車零部件竟然欠下了一屁股的債務(wù)，雖然他通過賣掉自己的第一輛汽車得到了200美元，但依然還是杯水車薪。正在亨利一籌莫展之時，欣賞其發(fā)明成果的梅伯里市長伸出了援助之手，不僅在兩年內(nèi)幫助亨利還清了所有的欠債，而且支持亨利接下來設(shè)計并制造出了兩臺汽車。更為重要的是，梅伯里市長還特別挑選了一個公開場合，把一張可以在任何時間駕駛自己的汽車在底特律的所有街道穿行的許可證發(fā)給亨利，從而使亨利的行為從法律上得到了保護。在某種意義上，這張許可證或許是人類歷史上的第一張以政府的名義頒發(fā)給個人的汽車“駕駛執(zhí)照”。

人們說伯樂識駿馬。作為一市之長，梅伯里知道亨利并不會滿足窩在實驗室替別人設(shè)計和制造樣車，而是希望成為一個汽車制造商。于是，在幫助亨利清償完所有債務(wù)后，梅伯里將一位名為威廉·墨菲的底特律商人引薦給了亨利·福特。而在雙方進行了簡單的溝通后，兩人當即聯(lián)手成立了底特律汽車公司。公司股東中除了梅伯里和墨菲，還有不少底特律有錢的商業(yè)大亨，亨利·福特擔任公司的機械主管和總工程師。為了表達對梅伯里的感激與獨立創(chuàng)業(yè)決心，亨利也辭去了愛迪生照明公司的工作，這一年，他36歲。

也許是急于求成，創(chuàng)業(yè)之初的亨利·福特沒有貫徹自己確定的“價廉物美、大批量”產(chǎn)品生產(chǎn)的原則，而是完全偏向制造高檔、豪華、純手工制作的汽車。結(jié)果，苦戰(zhàn)半年推出的第一輛汽車無人問津，無奈只好把車送給了市郵局作為“郵遞車”使用。底特律汽車公司因此虧損9萬美元，臉上覺得無光的亨利·福特選擇了引咎辭職。

就在亨利遭遇創(chuàng)業(yè)失敗痛苦的同時，亨利·利蘭在底特律正式組建了自己的汽車制造企業(yè)，并以底特律的開拓者卡迪拉克的名字作為新公司的名字，雖然后來卡迪拉克被通用汽車公司所并購，但在“一戰(zhàn)”結(jié)束后，利蘭父子又創(chuàng)辦了林肯汽車公司，并設(shè)計出了著名的“林肯”牌汽車。同樣是在亨利·福特受挫的那一年，任期將滿的美國總統(tǒng)西奧多·羅斯福在華盛頓檢閱游行隊伍時乘坐了汽車，從而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乘坐汽車的總統(tǒng)。而當年的美國汽車生產(chǎn)量已經(jīng)達到3.4萬輛。

汽車行業(yè)熱氣騰騰的局面無疑讓亨利·福特更感心理煎熬，但讓他非常感動的是，作為底特律汽車公司虧損的最大犧牲者，威廉·墨菲卻沒有遠離自己，而且也正是在威廉·墨菲的贊助下，亨利·福特研究開發(fā)出了一輛功率大、速度快、裝飾豪華的高性能賽車，并且亨利也得到了已退休的著名自行車比賽冠軍、家境富有的湯姆·庫珀的熱心支持，同時才華出眾的青年工程師哈羅德·威利斯也作為合作伙伴和贊助者加入到了亨利再度邁步出發(fā)的行列中來。

很快，亨利駕駛的大馬力賽車在羅得島汽車大賽一舉戰(zhàn)勝了包括亞歷山大·溫頓在內(nèi)的所有對手，并贏得了1000美元的獎金和那座溫頓精心挑選來準備留給自己的雕花獎杯。光環(huán)環(huán)繞之下，亨利又得到資本的眷顧，包括威廉·墨菲在內(nèi)的幾位企業(yè)家決定再次集資建立一家新的汽車公司。但令人想不通的是，此時的亨利依然對制造大馬力高價賽車情有獨鐘，而且根本聽不進董事會的任何意見，失望之下，威廉·墨菲只能看著董事會將亨利·福特再次清掃出門。

兩次因同樣的原因慘遭淘汰，已近不惑之年的亨利應(yīng)該有所醒悟。而正在亨利反省自己的時候，煤炭商麥肯森找上門來，主動提議與亨利聯(lián)手成立一家汽車制造合資公司——福特汽車公司，并且麥肯森還拉來了底特律銀行家約翰·格雷以及汽車零部件生產(chǎn)商約翰·道奇兄弟等投資人。新的公司中，格雷任公司總裁，福特任副總裁兼總經(jīng)理，麥肯森任財務(wù)主管。在股份構(gòu)成上，亨利和麥肯森共同持股比例為51%。

不知是為了方便記憶還是對英語字母的偏愛，亨利決定在新公司中以字母表的順序來命名自己的汽車車型，而出乎亨利的意料之外，馬力大、速度快的雙缸實用型賽車“A”型車一落地就暢銷不衰，其中僅舊金山的一家自行車商行就一口氣訂購了6輛A型車，同時福特汽車公司開發(fā)出的B型車與C型車也受到市場的青睞。公開數(shù)據(jù)顯示，福特汽車公司成立的次年，總共售出汽車658臺，盈利9.8萬美元。

不過，正在企業(yè)生產(chǎn)與銷售處于上升中，亨利與麥肯森等人的造車理念發(fā)生了明顯分歧。在亨利看來，大馬力、高檔車型的熱度不可持續(xù)，因此主張將部分生產(chǎn)能力轉(zhuǎn)移到生產(chǎn)低價、實用的大眾車上來，但對于亨利的建議，麥肯森等人則強烈反對。無奈之下，福特汽車制造公司接下來開發(fā)出的F型、N型、R型與S型（當時沒有按順序開發(fā)D、E、G、H、I、J、K、M型以及跳過了O、P、Q型的原因至今不得而知，但后來福特公司也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補缺，如以F開頭的?？怂购图文耆A、以M開頭的蒙迪歐、以E開頭的探路者、翼虎和銳界等）都走的是豪華版路線。

貫徹自己的意志必須贏得資本話語權(quán)。在私底下收購一些小股東手中股票的同時，改變亨利命運的機會從天而降。因單獨成立了一家新汽車公司而出現(xiàn)資金斷裂風險，為了避免破產(chǎn)，麥肯森答應(yīng)將屬于自己的255份股票以17.5萬美元的價格悉數(shù)出售給亨利·福特。由此，福特的單獨持股上升到58.5%，成為公司的第一大股東。

如同出籠之鳥與入海之魚，獲得制控權(quán)的亨利感覺甩開膀子獨立大干的時候已經(jīng)來臨。而這一年，福特公司推出的多款車型還在大賣熱銷，公司總收入達到470萬美元之巨，年均創(chuàng)利超過了百萬美元。鑒于此，年底召開的董事會上，董事們一致同意將亨利的月薪由300美元升為3000美元。但是，亨利完全沒有被眼前的成功所陶醉，他的注意力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新一代的T型車身上。

T型車的傳奇

也許是內(nèi)心里滾動著希望自己能夠作為平民代言人的訴求，也許是為了彌補當初沒有設(shè)計與推出“讓人人都能買得起”的手表的遺憾，同時可能是出于對兩次創(chuàng)業(yè)失敗的深刻反思，亨利·福特對頭腦中已經(jīng)醞釀成熟的T型車滿懷癡念。在公司董事會上，亨利這樣描述了T型車的大致輪廓：通體黑色、大車輪、底盤離地較高、車中沒有里程表、沒有油量顯示表，甚至連擋風玻璃都沒有，但是這種汽車車身輕、堅固耐用，而最主要的是價格低廉。在亨利的眼中，汽車不應(yīng)該是貴族們的專屬，而應(yīng)當走進千家萬戶。

赤誠與熱望鏈接出的創(chuàng)新成果很快落地。1908年春季，帶著“FORD”標記的福特汽車公司第一輛T型車如期下線，市場定價是850美元，而這一價格無論是與五年前福特汽車公司成立時推出的A型車價格相比，還是與當時4000多美元的汽車平均售價相比，無疑都要低了很多。因此，沒有任何意外，T型車面世后迅疾遭到了市場的瘋搶，以致福特公司不得不在各種媒體上發(fā)布公告，宣布T型車的存貨已全部售出?？杀M管如此，全國各地的訂單依然雪片似的飛來。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T型車問世的第一年，福特公司共賣出1.06萬輛汽車，創(chuàng)出全球汽車行業(yè)的歷史記錄。

然而，在當時技術(shù)水平十分有限的情況下，高效率意味著工人的勞動高強度。據(jù)統(tǒng)計，由于新的生產(chǎn)方法的實施，福特汽車公司工人的勞動強度高出其他工廠工人的0.5倍或數(shù)倍，他們手中的半機械動作每過四個小時才得片刻休息，神經(jīng)更是高度緊張。很快，與生產(chǎn)方式的變革相策應(yīng)，亨利·福特做出了將工人工資從每天3.5美元提高到5美元的決定，這一標準比整個底特律的平均日工資水平高出了2.76美元。

“5美元日薪制”確實給工人帶來了實惠。據(jù)統(tǒng)計，1914年初福特公司用于工人家庭生活的費用為325萬美元，兩年后這一數(shù)字增加到2000多萬美元，與此同時，當?shù)刎毨舻谋壤龔?0%降到了2%，工人在銀行的人均存款額從196美元增加到750美元。另外，“5美元日薪制”也意味著工人只需兩個月的薪水就可以購買一輛T型車，其生活質(zhì)量由此得到明顯改善與提升。

然而，“5美元日薪制”卻被《華爾街日報》斥責為“經(jīng)濟犯罪”，同時美國許多媒體也對“福特制”展開了近乎地毯式的圍攻，一氣之下，亨利·福特將工人的日工資提漲到了10美元（后來由于成本壓力又調(diào)回到5美元），由此也引起了波及美國與歐洲的一場勞動力大遷移。據(jù)史料記載，當時來自全美各地的職員、工人、水手、農(nóng)民和礦工每天都蜂擁到福特工廠的大門前求職，很多的外地人在刺骨的寒風中排了幾天的隊等待應(yīng)聘，為此，福特公司工人的正常上班秩序受到嚴重影響，最終公司不得不雇傭警察用高壓水龍頭驅(qū)逐求職者。另外，據(jù)1914年福特公司進行的一項調(diào)查，當時僅有29%的福特工人出生在美國，其他71%的工人來自22個不同的國家，成千上萬的勞動者中最優(yōu)秀的分子被吸收進廠。當然，勞動力充分競爭下的市場生態(tài)也極大地提高了崗位效率，福特工廠當時勞動力的變更率降低了90%，熟練工人得到了有效的維護與穩(wěn)定，同時每天無故曠工的工人比重從原先的10‰下降到3‰。

由“生產(chǎn)流水線”與“5美元日薪制”構(gòu)成的“福特制”所共同釀造的市場效果用驚人一詞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統(tǒng)計資料表明，從第一輛T型車出廠到1927年停止生產(chǎn)，19年中福特汽車公司共生產(chǎn)了1500萬輛T型車，占到了全世界汽車產(chǎn)量的一半，同時銷售總額達到70億美元之巨。但是，T型車所彰顯出的意義已經(jīng)不能用生產(chǎn)與銷售數(shù)量來形容。

美國一位社會學家曾這樣描述與評價T型車：她就像收音機一樣在美國社會各階層普及，使美國廣大的婦女從家庭的小圈子里走了出來，可以憑借這種交通工具去城市、商店和學校，從而獲得了自由;農(nóng)民們相信這種汽車可以帶動各種農(nóng)機，但是他們更喜歡乘坐它奔馳在廣闊的田野上;走私犯們也喜歡T型車，因為有了它，他們可以更方便地走私貨物，并且躲過警察的追蹤。

還有一道生活場景更能說明T型車的強大魅力。諾貝爾獎金獲得者、美國著名小說家辛克萊·路易斯由于家庭生活的不幸，使他把自己的T型車當作了最親密的伙伴，在業(yè)余時間擺弄T型車成了他生活的唯一樂趣;1916年，他終于忍痛把自己的T型車送給了考上大學的女兒，目送心愛的T型車消失在遠方，大作家坐在門前的臺階上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