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峰
己亥年七月,和五六個好友結伴,穿陜甘,過青海,越過唐古拉山口,到西藏閑游。對于西藏,我的期想是,舉首撫慰一次潔凈的藍天,用風塵的臉頰去靜靜拂拭一片西藏的白云,然后能俯下心神,凝目一朵一朵那片曠野上搖曳綻放的格桑花。
在海拔五千多米的米拉山埡口,我終于邂逅了一次高原上的格?;▊?。在驟風把經幡吹得獵獵作響,把石粒吹打得飛沙走石,把人吹推得趔趔趄趄的貧寒高地上,它們依舊默默地綻開和搖曳著,仿佛一坨一坨陽光的落粒,也仿佛是一坨一坨彩虹的碎片,使天外洪荒之地的米拉山埡閃現出一絲生命的笑意。我蹲下身去,用指尖輕輕掐下一朵淡黃色的格?;▉?,剛放到鼻尖,一縷芬芳就彌漫進我的心魂中去了,那馨香、澄明、甘冽、馥郁,有若一支裊裊的藏檀香,逗惹得我的心魂,似乎也要瞬間開出一朵朵的花朵來。
人在佳節(jié)或勝景之時,往往是思念親情和友情的酷濃佳機,就如王維適逢九月九日重陽節(jié)時的“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我也是有這份悠然的情思的。坐在長風滾滾的米拉山巔,我不由想起南陽的一幫文友弟兄,若是和他們攜手同游,該不知要寫出多少的錦繡文章了。尤其是在南陽博物館工作的李遠老弟,既是發(fā)掘南陽臥龍崗及諸葛亮文化的一個文壇先鋒,又是一個滿腹經綸的文學才俊,生活于他就是一種自然而然的修行。他沒有寫作者十之八九常有的貪大貪成的那份野心,也不故弄玄虛,把自己雕畫成一個所謂的學者或不食煙火的文化人。他的寫作,是率性的,在臥龍崗出入久了,他就寫《心香彌漫臥龍崗》,把自己的才思和臥龍崗的日出日暮融合成一曲儒雅的清唱。初秋的時候,他蹀躞去了南召的丹霞寺,一叢叢的紅葉和丹紅的山巒萌生了他的詩意,他就恬然寫了一個《初秋興游丹霞寺》的短章,把美景和自己的心境分享給自己和朋友們。端陽時,他給大家捎來了自己少年時的那一縷帶著歲月馨香的鄉(xiāng)間艾香;仲夏時,他給我們找回了那遺失在記憶里“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椗恰蹦欠萸邲觥R坝位蚣偃?,一篇篇雅致的短文,就是李遠行蹤的透露,也是李遠生活的一種儒雅。
李遠是性情的,他從不刻心刻意講究寫作的精巧,他只是把握文章的有感而發(fā)。在散文文壇一片爭相“大文化”寫作的喧囂之時,李遠獨自躲在自己的一方創(chuàng)作之隅里,安靜地咀嚼生活,用心靈感知生活和親情賜給他的一滴滴甘露,再用筆尖細細打磨出那些細致入微的人性之光,用親情、友情的星光熠熠溫暖這個塵世,在薄情的世界里,擁有著一個自己深情的太陽系。他寫濃濃的父愛,寫母親語言無法敘述的舔竇情深,勾勒凡俗生活中那種稍瞬即逝的愛的微光,他在給心靈尋找溫暖,也在給世界追回愛意,他用自己的感恩之筆,濃郁著這個塵世的熹微暖色。
李遠是生活的修行者。他用自己的人生經驗,給后來者在霧霾里豎起前行的路標。他的青春美文里,珠璣之間,無不流露著他心靈的善意,他品讀磨難,讓磨難的深井里閃爍出清泉之光。他寫向日葵的低頭,卻透露了謙虛低調的秘密,他感悟的幸福,不止是傲嬌的一枝獨秀,而是花香滿徑的春色滿園,他寫一棵樹的秋天,道盡了秋實與春華的必然。李遠用墨跡在青春的遠行圖上描上蹤跡,是在夜色中為茫然者遞上照亮的燈籠,是在為徘徊者豎起路標,是在為氣餒者獻上一種心靈的激勵。
最華美的衣服,往往是最細美的針腳縫制的,最甘美的泉水往往是最細美的深泉涌出的,最愜意的春光也往往是最和暢的春風拂來的,細碎之美,往往才是這個世界的溫馨之泉與芳菲之芯。李遠兄弟的精美短文,就是如此的字字珠璣,樸實而溢揚著溫情光芒,精短,而彌漫著清香韻味。掩卷之后,亦清香且遠,就像米拉山埡這些微小但芬芳的格?;?,雖低到塵埃,卻能隨風飄散出滿世界滿心靈的濃郁馨香。
是為李遠兄弟《像格?;菢踊钪犯惰鳛橘R為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