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雪
(廣州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語言服務(wù)研究中心,廣東廣州,510006)
宿松方言的述補結(jié)構(gòu)有“V得C”“V得倒2”“V得來2”“V得(O)”四種形式?!癡得C”中,C是補語或動相補語;“V得倒2”和“V得來2”表示的意義都凝固成了一個整體,“倒”和“來”均無實義;“V得”中,“得”是補語,當“V得”帶賓語時,就構(gòu)成了“V得(O)”結(jié)構(gòu)。這些述補結(jié)構(gòu)可以表示多種情態(tài)[1]。宿松方言表能力、可能最常見的手段是述補結(jié)構(gòu),而非能愿動詞。
1.1 “V得C”表施事者具有實現(xiàn)某種結(jié)果或位移的可能性。C是表結(jié)果或位移的成分,它可以是意義較實在的動詞,如例(1)—(6);簡單形容詞,如例(7);也可以是意義較虛的動相補語,如例(8)—(10)的“脫”(“脫”有“完”的意思)和例(11)的“倒”(這里“倒”表動作有了某種結(jié)果,記作“倒1”)。例如:
(1)這個包不重,我馱得起我背得起。
(2)你今年考得上大學(xué)不你今年能考上大學(xué)嗎?
(3)A:你打得渠經(jīng)不你打得過他嗎?
B:我打渠不經(jīng)我打不過他。
(4)渠挑得一桶水起。
(5)A:家里要做屋蓋房子,你搹拿得一萬錢來不?
B:我搹拿不來。
(6)A:你把桌子搬得來不嗎?
B:我一個人搬不來。
(7)這個衣裳邋遢死著很臟,你洗得干凈不嗎?
(8)我吃不脫這那多飯我吃不完這么多飯。
(9)渠吃得一斤肉脫他能吃一斤肉。
(10)這那多衣裳,我一個人洗不脫這么多衣服,我一個人洗不完。
(11)奶奶看不倒看不見字。
“V得C”可表“具有實現(xiàn)某種位移的可能性”,如例(1)和例(6),也可表“具有實現(xiàn)某種結(jié)果的可能性”,如例(3)和例(11),還可表“具有實現(xiàn)某種狀態(tài)的可能性”,如例(4)。否定形式是“V不C”。這類“V得/不C”都是表能力的動力情態(tài)。
“V得/不C”如果帶賓語,則賓語的位置有兩種:肯定形式是“V得OC”(例3句A)和“V得CO”(例2),否定形式是“VO不C”(例3的B句)和“V不CO”(例8),但以“V得OC”和“VO不C”較為常見。
1.2 “V得C”還可用于道義情態(tài),可分為兩類:一類表客觀情況是否允許施事者實現(xiàn)某種結(jié)果或位移的可能性,為客觀道義情態(tài),如例(12)—(15);一類表法律、道義上是否“允許、許可”或承諾實現(xiàn)某種結(jié)果的可能性,為主觀性道義情態(tài),如例(16)—(18):
(12)外頭漆黑,我看路不倒外面漆黑,看不見路。
(13)那乎子鬧饑荒,好多人都吃不飽飯那時候鬧饑荒,很多人都吃不飽飯。
(14)將現(xiàn)在生活條件好,一般里人普通人都買得車起/買得起車買得起車。
(15)天落雨,這那多東西我挑不回去天下雨,這么多東西我挑不回去。
(16)渠里錢只渠家兒子想得倒,旁人都想不倒她的錢只有她兒子能得到,別人都得不到。
(17)那個老人家可憐,媳婦擱不得渠,飯都吃不飽那個老人可憐,兒媳婦嫌棄她,她連飯都吃不飽。
(18)我保證你家兒子考得大學(xué)起我保證你兒子考得上大學(xué)。
客觀道義情態(tài)跟表能力的動力情態(tài)語義關(guān)系密切,二者都以施事者為取向,不同的是,表客觀道義情態(tài)的“V得/不C”表示的動作或事件有一個外在的客觀條件,而表能力“V得/不C”沒有一個外在的客觀條件出現(xiàn)在句法層面,這并不是說“V得/不C”表示的能力就不需要客觀條件,只是這個客觀條件是施事者自身的狀況,因而往往無需說出,如果補出這個客觀條件,其結(jié)構(gòu)就與表客觀道義情態(tài)的“V得/不C”相似,如在“奶奶眼珠眼睛不好,看不倒看不見字”中,當著眼于動作“看”的施事“奶奶”時,“看不倒”就是表施事者實現(xiàn)某種結(jié)果的能力,著眼于“眼珠眼睛不好”時,“看不倒”就是允許實現(xiàn)某種結(jié)果的客觀條件,為客觀道義情態(tài)??梢?,表能力的“V得C”經(jīng)過語用類推,很容易用于例(12)—(15)類表客觀道義情態(tài)的句子。
“V得C”表主觀道義情態(tài)也與客觀道義情態(tài)相通。無論是主觀道義情態(tài),還是客觀道義情態(tài),都有一個允許動作結(jié)果實現(xiàn)的條件,只是這個條件有所不同。客觀道義情態(tài)中,允許動作結(jié)果實現(xiàn)的條件是人類社會或自然界中客觀存在的情況,不帶有說話人的主觀態(tài)度,因而是以施事為取向的情態(tài);主觀道義情態(tài)中,允許動作結(jié)果實現(xiàn)的條件是說話人“施加”的義務(wù)或“給予”的許可、承諾,帶有說話人的主觀性,是以說話人為取向的情態(tài)[2]。但無論是基于客觀存在,還是基于道義、法律、承諾,都是說話人對事件或狀況的判斷,因此,例(12)—(15)的“V得/不C”如果經(jīng)過語用推理,用于說話人從道義、法律等角度做出的主觀判斷,就形成例(16)—(18)類表主觀道義情態(tài)的句子。
綜上,“V得C”經(jīng)歷了“表能力的動力情態(tài)>客觀道義情態(tài)>主觀道義情態(tài)”的演變。
1.3 判斷或推測事件是否出現(xiàn)某種結(jié)果的可能性,例如:
(19)今朝日頭大,被臥曬得干今天太陽大,被子能曬干。
(20)這個地方有山泉,種里菜干不脫這個地方有山泉,種的菜干不掉。
(21)火小著了,飯舞煮不熟。
(22)這樣下去,你里的病診不好。
(23)兩千塊錢就買得一個電視機來兩千塊錢就能買一個電視機。
(24)今朝里的日頭曬被臥不干今天的太陽曬不干被子。
表認識情態(tài)的“V得/不C”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句法層面有一個表客觀條件的成分,如例(19)的“今朝日頭大”和例(20)的“這個地方有山泉”;一類是句法層面沒有一個表客觀條件的成分,如例(23)和例(24)。
我們認為,表能力和表客觀道義情態(tài)的“V得C”都有可能發(fā)展演變?yōu)楸碚J識情態(tài)。例(23)和例(24)類表認識情態(tài)的“V得/不C”有可能是由表能力的“V得/不C”演變而來。表能力的“V得/不C”中,主語(動作的施事)都是指人的成分,當主語是第一人稱時,施事者和說話人為同一人,“V得/不C”通常理解為表施事者是否具有實現(xiàn)某種結(jié)果或位移的能力,句子只能為陳述句,不能為疑問句,如例(1),但當主語是第二或第三人稱時,“V得/不C”既是對施事者具有實現(xiàn)某種結(jié)果的能力的客觀敘述,又是說話人對命題的判斷,句子既可以是陳述句,又可以是疑問句,如例(2)和例(5)。例(23)和例(24)中,“V得/不C”也都是說話人對命題的判斷,只是句子的主語都不是指人的成分,但其句法結(jié)構(gòu)跟表能力的“渠吃不脫這那多飯他吃不完這么多飯”“渠挑得一桶水起”很相近,因此,我們認為表對主語(施事)能力判斷的“V得/不C”(動力情態(tài))經(jīng)過語用類推,就有可能用于對某一事件現(xiàn)實狀況的判斷或推測,從而演變?yōu)檎J識情態(tài),即經(jīng)歷了“表能力的動力情態(tài)>認識情態(tài)”的演變。
表客觀道義情態(tài)的“V得/不C”也有可能演變?yōu)檎J識情態(tài)。例(19)—(22)與表客觀道義情態(tài)的“V得/不C”都有一個表客觀條件的成分,不同的是,例(12)—(14)中,“V得/不C”的主語(施事)指人,V表示的動作是由這個施事發(fā)出的,這類句子不帶有說話人的主觀態(tài)度,而例(19)—(22)中,“V得C”的主語不是指人,V表示的動作也不是由人發(fā)出的,但無論例(12)—(14)(客觀道義情態(tài)),還是例(19)—(22)(認識情態(tài)),都是說話人基于上述客觀條件所作的判斷,只是前者是客觀性的,這種判斷與客觀事實相符或基本一致,因而帶有“報導(dǎo)”性,后者是說話人對現(xiàn)實狀況的主觀推測或判斷,因而具有主觀性。我們認為,例(12)—(14)的“V得/不C”很容易經(jīng)過語用類推發(fā)展到用于例(19)—(22)的認識情態(tài),即經(jīng)歷了“客觀道義情態(tài)>認識情態(tài)”的演變。
(1)我做得倒里事,你也做得倒我能做的事,你也能做。
(2)這個菜你舞得倒不這個菜你會做嗎?
(3)我家姐姐做得倒鞋我姐姐會做鞋。|我家姐姐做得鞋倒我姐姐會做鞋。
(4)我家哥哥舞不倒飯我哥哥不會做飯。|我家哥哥舞飯不倒我哥哥不會做飯。
(5)A:這個伢孩子走得路倒唄嗎?
B:還走不倒還不會走。
(6)我吃不倒煙我不會抽煙。
一類表主語(施事)是否具有達到某個數(shù)量的能力,例如:
(7)渠一早晨割得倒一畝田里的谷他一早上能割一畝田的谷。|渠一早晨割得一畝田里的谷倒。|渠一早晨一畝田里的谷割得倒。
(8)A:你一年尋得十萬塊錢倒不你一年能掙十萬元錢嗎?
B:尋不倒那多錢掙不到那么多錢。
(9)A:奶奶一餐吃得倒一碗飯不奶奶一頓能吃一碗飯嗎?
B:吃一碗飯不倒吃不了一碗飯/吃不倒一碗飯吃不了一碗飯。
“V得/不倒2”如果帶賓語,賓語的位置都有兩種,肯定形式是“V得O倒”和“V得倒O”兩種,如例(3),否定形式是“VO不倒”和“V不倒O”兩種,如例(4)、例(9)B句?!癡得倒2”表示的能力通常是后天習得的,而非與生俱來的,因此,V往往是施事能夠控制的動作行為,一般為自主、可控動詞,非自主可控動詞一般不能進入V的位置,如不能說“困得倒醒會睡覺”“哭不倒不會哭”。
“V得/不倒2”意義已經(jīng)凝固成一個整體,“倒2”沒有實在意義,不能看作一個獨立的成分?!暗?”應(yīng)由能性述補結(jié)構(gòu)“V得/不倒1”中表動作有了結(jié)果的動相補語“倒1”語法化而來,應(yīng)是“倒1”進一步虛化的結(jié)果?!癡得/不倒2”和“V得/不倒1”形式上并沒有什么兩樣,只是由于語義虛化,“倒2”不再帶有表某種結(jié)果的意義,因而能性述補結(jié)構(gòu)“V得倒2”和“V得倒1”的語義也有差別:前者表有做某事的能力或懂得做某事,大致相當于“能V”或“會V”,后者則表實現(xiàn)某種結(jié)果的可能性。
2.2 “V得/不倒2”表客觀情況是否允許實現(xiàn)某動作,為客觀道義情態(tài),如:
(10)我里的手痛,洗不倒衣裳/洗衣裳不倒不能洗衣服。
(11)渠里腳好著,將走得路倒/走得倒路他的腳好了,現(xiàn)在能走路。
這類“V得/不倒2”用法很受限制,其表允許實現(xiàn)某動作的“客觀情況”在內(nèi)容上僅限于表人身體或身體部位的情況。因此,例(10)和例(11)如果著眼于動作的施事,“V得/不倒2”看作表有能力做某事或懂得做某事的動力情態(tài)也無不可。
2.3 表是否能達到或容納某個數(shù)量的估計、推測,如:
(12)這個屋住得倒四個人這個房子能住四個人。|這個屋住得四個人倒。|這個屋四個人住得倒。
(13)這一窩飯吃得倒十個人不這一窩飯能吃十個人嗎?|這一窩飯吃得十個人倒。|這一窩飯十個人吃得倒。
(14)這只豬賣不倒一千塊錢這只豬賣不到一千塊錢。|這只豬賣一千塊錢不倒。|這只豬一千塊錢賣不倒。
這類表對表認識情態(tài)的“V得/不倒2”應(yīng)由例(7)—(9)表能力的“V得/不倒2”演變而來。如果說話人將這種對人能否達到某個數(shù)量的判斷類推到對某種事物能否達到或容納的數(shù)量的判斷,就形成了例(12)—(14)類表認識情態(tài)的“V得倒2”,即經(jīng)歷了“表能力的動力情態(tài)>認識情態(tài)”的演變。
(1)這個題目我做得來這個題目我會做。
(2)這個高科技里東西你用得來不這個高科技的東西你會用嗎?
(3)我跳得那個舞來。|我跳得來那個舞。
(4)這個伢孩子只幾個月,還講不來話。
(5)我唱黃梅戲不來。
(6)這個東西冇吃過,我舞不來這個東西沒吃過,我不會做。
“V得來2”與表懂得做某事的“V得倒2”表示的意義基本相同,例(1)—(7)“V得/不來”都可用“V得/不倒2”替換。但“V得來2”與“V得倒2”用法上有細微差別,即“V得來2”一般用于表抽象的、難度較大的動作或事件,不用于簡單的、具體的動作或事件,“V得倒2”沒有這個限制。下面句子一般不能說:
(8)*哥哥舞得來飯。
(9)*姐姐洗不來衣裳。
“V得來2”意義已凝固成一個整體,“來”沒有實義?!癡得來2”與第1節(jié)(例6)中由趨向動詞“來”充任補語的能性述補結(jié)構(gòu)(記作“V得來1”)在形式上沒有兩樣,帶賓語時,賓語的位置也與述補結(jié)構(gòu)“V得來1”相同,即肯定形式有“V得O來”和“V得來O”兩種,否定形式有“VO不來”和“V不來O”兩種?!癡得來2”與“V得來1”表示的意義有差別:前者表懂得做某事,大致相當于“會V”,后者則表實現(xiàn)某種位移的可能性?!癡得來2”應(yīng)由“V得來1”語法化而來,“來”表趨向或結(jié)果的語義弱化便形成“V得來”。
“V得[·t/ t5](O)”的否定形式為“V不得(O)”。“V得/不得”中,“得”為可能補語?!癡得/不得”如果帶賓語,賓語只能位于整個結(jié)構(gòu)后面,不能位于“V”和“得/不得”之間?!癡不得”不帶賓語位于句末時,“得”多讀本調(diào)[t?5],帶賓語時通常讀輕聲[·t?];“V得(O)”則任何情況下都讀輕聲。
4.1 “V得(O)”表具備做某事的能力,例如:
(1)A:這個伢孩子走得路不?
B:走不得。
(2)張家老人家吃不得飯,過不倒幾多時候張老人家不能吃飯,活不了多久。
(3)渠吃得飯,困得醒,么事不好他能吃能睡,有什么不好?
(4)這個伢念得書這個孩子是塊讀書的材料。
(5)奶奶一餐吃得一碗飯奶奶一頓能吃一碗飯。
“V得(O)”包含兩種意義:一是側(cè)重于表施事者具有某種能力,如例(1),二是側(cè)重于表施事者自身的條件(如身體狀況或個性特征)允許做某事,如例(2)—(4),以第二種意義多見。當然,這兩種意義之間關(guān)系密切,不太容易區(qū)分,如例(5) 既可以理解為表第一種意義,又可理解為表第二種意義。當著眼于“奶奶”長期的一貫的表現(xiàn)時,理解為第一種意義較為合適;當著眼于“奶奶”近期或當下的身體狀況時,理解為第二種意義比較合適?!癡得”與“V得倒2”表示的意義既相同又不同。第一種意義如例(1)的“V得/不得”可用“V得/不倒2”替換。但“V得”的第二種意義是“V得倒2”不具備的?!癡得倒2”多表懂得做某事,往往側(cè)重于表后天習得的技能、技巧等,而這種意義又是“V得”不具備的;例(5)的“V得”如果理解為表第一種意義,則可用“V得倒2”替換,但“V得倒2”有強調(diào)“能夠達到某個數(shù)量”的意思,“V得”只是一般地表示具有某種能力。
4.2 “V得(O)”還表道義情態(tài),可分為兩類:一類表客觀情況允許做某事,為客觀道義情態(tài),如例(6)—(14);一類表示法律、道義、情理上的可能、可以、允許,為主觀道義情態(tài),如例(15)—(19):
(6)我胃不好,吃不得。
(7)渠身體不好,勞操勞不得。
(8)奶奶病著了,辣不得動不了。
(9)渠里腳診好著他的腳治好了,將現(xiàn)在走得路。
(10)張家老人家病里得下不得床。
(11)姆媽手胳痛媽媽胳膊痛,做不得事。
(12)我吃不得辣胡椒,一吃就胃痛。
(13)王伢在路上跶斷腳在小王在路上摔斷腿了,回去不得。
(14)A:你今朝回來得不你今天能回來嗎?
B:單位有事,回去不得。
(15)公家里的東西,扒拿不得。
(16)傷天害理里的事做不得。
(17)只渠用得渠家爺里錢只有他能用他父親的錢,別人都用不得。
(18)車里吃得煙不車里能吃煙嗎?
(19)伢孩子里屋爺娘爹娘住得孩子的房子父母能住。
“V得(O)”表客觀道義情態(tài)應(yīng)由表能力的“V得(O)”發(fā)展而來,具體說來,是由表施事者自身條件允許做某事的“V得(O)”演變而來。而表主觀道義情態(tài)的“V得(O)”則應(yīng)由表客觀道義情態(tài)的“V得(O)”經(jīng)過語用推理演變而來。“V得(O)”由“表能力的動力情態(tài)>客觀道義情態(tài)>主觀道義情態(tài)”的演變過程與上述的“V得C”類似。
4.3 “V得(O)”還可表對事件現(xiàn)實狀態(tài)的判斷、推測,為認識情態(tài),例如:
(20)今朝日頭大,曬得被臥今天太陽大,能曬被子。
(21)這個布勞,做得鞋這個布結(jié)實,能做鞋。
(22)這一條路走得車車能通過;兀那一條路坡坡凼凼里坑坑洼洼的,走不得。
(23)這個鋤頭撼得草這個鋤頭可以鋤草。|這個筆畫不得畫。
表認識情態(tài)的“V得(O)”也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句法層面有一個表客觀條件的成分,如例(20)的“今朝日頭大”和例(20)的“這個布勞”;一類是句法層面沒有一個表客觀條件的成分,如例(22)和例(23)?!癡得(O)”表認識情態(tài)既可由表能力的動力情態(tài)演變而來,又可由表客觀道義情態(tài)演變而來,其演變過程應(yīng)跟“V得C”類似,此不贅述。
注釋:
[1] 本文把情態(tài)分為三類:動力情態(tài)、道義情態(tài)和認識情態(tài)。動力情態(tài)中,致使事件發(fā)生的因素與當事人自己有關(guān),包括其能力(ability)和意愿(volition)。一般認為道義情態(tài)中,導(dǎo)致事件發(fā)生的因素源自當事人之外,包括上級的允許(permission)、法律所規(guī)定的義務(wù)(obligation)或是承諾(commissive)。認識情態(tài)表達說話者對事件現(xiàn)實狀態(tài)的判斷。參見李宗江、王慧蘭:《漢語新虛詞》,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1年,第65~74頁。“Lyons(1977)又將道義情態(tài)區(qū)分為客觀性道義、主觀性道義兩類??陀^性道義是“報導(dǎo)”物質(zhì)世界或人類社會中存在的某種義務(wù)或許可,主觀性道義則是說話人‘施加’義務(wù)或‘給予’許可?!鞭D(zhuǎn)引自李明:《漢語表必要的情態(tài)詞的兩條主觀化路線》,《語法研究和探索》(十二),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3年,第397~411頁。
[2] “Bybee(1985)采用了一種新的分類,她將情態(tài)區(qū)分為:以施事為取向的情態(tài)(agent-oriented modality)、以說話人為取向的情態(tài)(speaker-oriented modality)、認識情態(tài)。與根情態(tài)、認識情態(tài)的二分不同的是:根情態(tài)被拆分為兩類,一類表示說話人的指令(directive),相當于Lyons所說的‘主觀性道義情態(tài)’,此類被稱為‘以說話人為取向的情態(tài)’?!哉f話人為取向的情態(tài)’與認識情態(tài)的相同點在于:它們的轄域是整個命題,與施事并無直接的語義關(guān)聯(lián)。根情態(tài)中的其余部分,包括客觀性道義、能力、意愿等等,自身就是命題的一部分,與施事或多或少仍有語義關(guān)聯(lián),因而被稱為‘以施事為取向的情態(tài)’?!眳⒁娎蠲鳎骸稘h語表必要的情態(tài)詞的兩條主觀化路線》,《語法研究和探索》(十二),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3年,第397~41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