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新港
我那天眼眶帶著傷回家,家里大人把我圍在中央。我斷斷續(xù)續(xù)地講事情的經(jīng)過,編得磕磕絆絆。媽媽一下子喊起來:“你別瞎編了!這明明是打架打的,我給文老師打電話!”
爺爺、奶奶都勸媽媽先別沖動,等了解清楚情況后再說。
“孩子的眼睛都變成熊貓眼了!”媽媽很激動。
爺爺說:“這問題孩子自己能解決的,別擔(dān)心!”
“一個孩子能解決嗎?”
奶奶轉(zhuǎn)頭問我:“春兒啊,你愿意你媽給老師打電話嗎?”
我說:“不用打!”
媽媽又問了我兩次,我回答得很平淡,讓她覺得這確實是一件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晚上,我偷偷地問爸爸:“爸,我挨打,你也不管我嗎?就眼睜睜看著別人把我打成熊貓?”
爸爸用手撫摸了一下我的頭,說:“我知道打架是怎么一回事。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因為一點兒小事情,就會跟同學(xué)打起來。我打過別人,別人也打過我。打架這件事比喝涼水還平常!爸爸有一顆門牙,就是小時候打架打掉的。現(xiàn)在家里都只有一個孩子,被抱著寵著。你們可能連打架都不會了吧?那天,看見你的眼眶黑了,我心里竊喜,天哪,我的兒子終于打了一架!”
我仿佛突然明白了,對我打架這件事的態(tài)度上,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為什么會不一樣。我問道:“爸,你是不是覺得一個打過架的男孩子,不是壞孩子?”
爸爸的回答很有意思:“我只能說,一個沒打過架的孩子,也不一定就是百分之百的好孩子!”
“我不太懂……”
爸爸說:“不用急著懂。你會慢慢長大的!”
幾天之后,我們上體育課,大家都出了很多汗。一個男同學(xué)熬不住了,就脫了上衣。馬曉銳也把上衣脫了一半,聽見體育老師一喊,他又穿上了。那一瞬間,我看見他右肩膀上被我咬傷的地方,已經(jīng)變成了彎彎的紫色的疤痕。
我心里突然軟了一下。從那一刻開始,我特別想跟馬曉銳和好,就是恢復(fù)到原來那樣的相處狀態(tài)。古盛京看出了我的意思,對我說:“潘春春,昨天下午馬曉銳還問我:‘潘春春的眼傷好了,好像看不出來了!我跟他說:‘沒事了!我就是想告訴馬曉銳,這件事情過去了,真的沒事了。為什么要記仇呢?”
“沒事了!”我說。
古盛京說:“一個人,有多少傷,就有多少堅強!”
“你說什么?”我沒聽明白。
古盛京又說了一遍。
我說:“這是誰說的?這些日子,我一直有種說不清的感受,被你剛才的話說出來了。”
“這是我爸說的!”古盛京說。
“你爸?你爸也很了不起啊!”我本以為,只有我了解自己的爸爸。
“這叫了不起?。渴軅土瞬黄鸢。俊?/p>
“受傷多了,尤其是一個男人,當(dāng)然了不起啦!”
“歲月和時間,才會讓一個人變成了不起的人!”古盛京說。
我知道這話才是古盛京的真話。我突然覺得我在五年級時和四年級時的想法不一樣了。
(秋水長天摘自《我想長成一棵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