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詩穎,肖小娟,何春桃
(華南師范大學 文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香港文學界近年來群星閃耀,多次舉辦文化盛事,各界名家眾聲交響,共同拓展了香港文藝界的格局和空間。但就縱向演變的歷史進程而言,香江文壇始終缺乏建構本土文學史的宏觀巨著。有不少學者試圖對百年來的香港文學作全面系統(tǒng)的梳理,卻受到一定程度的質疑,主要有文學史宏觀結構的問題及歷史定位的缺陷,因此重構“香港文學史”對港島本土文學及中國現當代文學的發(fā)展有著重大意義。近年來,學者更加注重海峽兩岸暨香港、澳門“文學史”的整體性建構,雖然香港、臺灣文學都曾受到異域文化的影響,但三地文化始終是同宗同源的關系,因此要更加注重跨域、跨境、跨界交流。
古遠清近年來非常注重文化的對比和融合。他認為現階段應該打通海峽兩岸暨香港、澳門的文學研究,注重文學史的建構,將其放在全球視野中進行考察,擺脫“邊緣化”的現狀[1]。他還對大陸、香港、臺灣的當代文學進行比較研究,以期建構起從“學術共同體”到“生命共同體”的三贏局面[2],體現了開闊的文學史觀。在香港新詩史問題上,古遠清認為它依然屬于“寂寞的領地”,并把《香港當代新詩史》和《香港新詩發(fā)展史》定義為“在香港這個水泥島上種植新詩之樹”[3]的標記。岑學敏的《城市、土地與文學:2000 年代香港華語語系詩的實踐》[4]借助臺灣鄉(xiāng)土文學和城市書寫理論,討論香港華語語系詩中與土地相關的詩歌實踐。翁文嫻的《自法國哲學家朱利安“間距”觀念追探—也斯在中國詩學上打開的“間距”效果》[5],關注也斯詩歌中的語言變化和心態(tài)把握,引入法國著名漢學家朱利安的“間距”觀念來剖析也斯的詩歌,此文視野開闊,角度新穎。
陳國球作為香港本土知名學者,對香港文學史的研究頗有建樹,受到許多學者關注。王宇林對陳國球的“香港文學史觀”進行了詳細的梳理,認為其提出的“香港的抒情史”對香港文學研究具有獨特貢獻。[6]李浴洋就“香港文學史”的建構問題特訪了陳國球,陳氏認為香港文學的深層依然與傳統(tǒng)文學有許多相通之處,“香港的抒情史”這一觀念可以挖掘出更深層次的關聯和傳承。[7]
趙稀方是內地香港文學研究領域的頂尖學者,他深刻剖析了內地和香港的“香港文學史”研究。趙稀方認為“九七后”對香港文學的研究已漸成氣候,許多內地學者對香港文學研究頗有建樹—陳國球的《香港的抒情史》再現了香港文學的建構過程,羅孚在內地奠定了香港文學的品牌,凌逾的《跨媒介香港》則展現了香港當代文學的先鋒性。[8]但趙稀方認為目前的香港文學研究依然存在某些問題,其整體研究的基本框架還需考慮,內地學者撰寫的“香港文學史”多沿用中國現代文學史的新舊對立框架,香港有自身的特殊性和異質性,不能簡單套用現代文學中“新文學”這個觀念。[9]趙稀方對香港“舊文學”部分的研究,體現在《舊文學的現代性—從〈英華青年〉到〈小說星期刊〉》[10]一文中,他認為新文化運動中的香港并沒有追隨內地,而是致力于保護中華傳統(tǒng)文化,1919 年創(chuàng)刊的《英華青年》是為了“融合新舊東西,以成一種‘文明偉大之學問’”,1924 年創(chuàng)刊的《小說星期刊》從香港自身歷史語境出發(fā),以平等的眼光看待新舊文學。這種在特定時期抵抗殖民主義、傳承經典文化的態(tài)度,有益于啟發(fā)當代中國對于中西文化的思考。
徐詩穎是近年來內地香港文學研究的新銳成員,她在《“香港書寫”與香港意識的建構》[11]中將“香港書寫”的演變歷程以“九七”作為分界線,認為1970 年代才是“香港書寫”真正發(fā)生的時間,香港作家開始有強烈的“香港意識”,且一直貫穿于這一時空中。更多學者注意到港臺文學植根于傳統(tǒng)文化,歷史文化的血脈在時空變換中從未被割斷。龍揚志對劉登翰進行了深入訪談,劉登翰認為文學史應該與文化史、政治史、經濟史形成一個共同體,我們應該尋求通往華文文學的“‘大同’之路”。[12]王楠和戴瑤琴認為臺港地區(qū)暨海外“70后”華人作家的小說體現了對中國傳統(tǒng)美學“中和之美”的主動探索。[13]魯煒中等人撰文《20世紀港臺華文小說創(chuàng)作探源》[14],注意到港臺地區(qū)華文文學與中國傳統(tǒng)文學融合又疏離的特質。袁龍認為香港地區(qū)及東南亞的華文微型小說有向中國古代小說文體回歸的意識,其文學與古典文學的血脈從未被割斷。[15]中國精神支脈一直延續(xù)于華人文學中,學術界將會更加努力探索三地文學同根同質的一面。
重構香港文學史之余,香江文壇老手新秀大展身手,豐產文墨,為文學注入流動的活水。香港逼仄的空間往往能激發(fā)更廣闊的空間想象,其現代性和都市感能給予作家獨特的城市意識和書寫經驗,本地文學作品呈現出香港文學混雜與流動的文學特質。可見,混雜性是“香港”這個流徙空間非常重要的文化特征。徐詩穎曾撰文分析這一現象,在考察1980 年代以來香港小說中的“香港書寫”后,她認為作家們的身份認同意識主要表現在關系性、敘事性和想象性三個維度。[16]梁淑雯在《無法“把身體放下”:香港女作家韓麗珠小說中的身體書寫》[17]中認為,韓麗珠運用“身體書寫”來延續(xù)千禧年后香港的“無愛”故事,思考其對于香港文學發(fā)展脈絡的意義。
關于小說創(chuàng)作,葛亮是近年來一顆耀眼的新星,小說集《問米》[18]探討隱藏在平凡生活下的意外謎局,體味“造境”之趣。劉紅娟將葛亮的書寫歸為兩大類:一是探索城與人的情感關聯,二是闡述民國史詩意味的家國傳奇。[19]邵海倫認為在雙城之間穿梭的葛亮“完成了從現代焦慮走向懷舊詩意的精神蛻變,也從漂泊無依的私人經驗回歸到精神原鄉(xiāng)的歷史曠野”[20]。
周潔茹2018 年創(chuàng)作頗多,出版書籍有《羅拉的自行車》[21]、《呂貝卡與葛蕾絲》[22]、《家安的棒棒糖》[23]、《中國娃娃》[24],并在多本文學雜志上發(fā)表中短篇小說、散文等。新生代作家郭艷媚的小說集《菩薩低眉》[25]由9 個短篇小說構成,書寫了一群在香港有著不同宗教背景的邊緣人,畢飛宇為該小說作序。董啟章的《愛妻》[26]探討了人工智能時代愛的本質,掙扎于人性與人工之間,是繼《心》《神》發(fā)表后最終極的精神融合。
城市與人的親密、游離始終是滋養(yǎng)作家創(chuàng)作生命的養(yǎng)分,趙稀方對香港作家與城市的關系有深刻的洞察。在《陳冠中:我們這一代香港人》[27]中,他提出“九七”后創(chuàng)作的大量小說集中反思了20 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一代人,他們“沒有歷史,沒有理想”;《也斯:〈后殖民食物與愛情〉》[28]順著“食物”線索,探析也斯創(chuàng)作背后的香港后殖民立場;《施叔青的香港敘述》[29]聚焦施叔青《香港三部曲》中的香港敘述,探索作者對20 世紀下半葉香港的歷史觀照;《城市經驗與殖民反省—侶倫與張愛玲的香港敘事》[30]談到侶倫、張愛玲的城市經驗與殖民意識問題,反映出香港本土作家和外來作家對城市的不同理解和反思。
散文創(chuàng)作同樣異彩紛呈。香港資深報人、作家羅孚是香港《新晚報》的總編輯,被稱為香港文壇的“拓荒者”,盧麗萍的《羅孚散文創(chuàng)作研究》[31]以作家個案的方式豐富了香港散文領域的研究版圖。舒非從2015 年開始主編的“香港散文12 家”①“香港散文12 家”包括:潘國靈《七個封?。号藝`的藝術筆記》、陳智德《這時代的文學》、李歐梵《弦外之音》、杜杜《飲食調情》、何福仁《那一雙生了厚繭的手》、葛亮《紙上》、王良和《街市行者》、童元方《夢里時空》、阿濃《日日是好日》、胡燕青《長椅的兩頭》、羅貴祥《非虛構作業(yè)》、鄭培凱《筆妙緣來》。值得一讀,收錄叢書的作者背景不同,年齡不一,寫作題材與風格迥異,呈現出香港散文的整體面貌。陳智德的散文集《這時代的文學》[32]整理收錄了2000 年以來的有關文藝理念的文章。同樣是談文學,劉再復的《怎樣讀文學—文學慧悟十八點》[33]對文學進行了比較系統(tǒng)的表述,呈現了他的文學觀。在蔡益懷看來,該書是一部“至誠的文學自傳與感悟錄”[34]。
在文學作品和理論著作方面,2018 年同樣成果頗豐。7 月,四卷本《西西研究資料》[35]問世。凌逾將該書的特色歸納為四點:內容周全齊備,穿透作家精神,各家各派專家齊集,西西作品研究成果不斷壯大。[36]此外,潘金英指出該書使讀者從各種角度立體認識西西其人其文,對香港文學研究有重要的意義。[37]理論研究著作方面,黃維樑出版文學評論集《活潑紛繁:香港文學評論集》[38],由最近十多年來的評論文章組成;《文化英雄拜會記:錢鍾書、夏志清、余光中的作品和生活》[39]共收錄23 篇文章,分為“錢鍾書篇”“夏志清篇”和“余光中篇”,潘建偉高度評價該書,認為其比現有的文學史或批評史有更豐厚的價值[40]。
吳美筠編選了《香港文學的六種困惑》[41],試圖提出6 個影響當下香港文學盛衰及發(fā)展的議題,共同指向一些根本性命題:香港文學如何呈現港人話語,如何堅守,如何發(fā)聲,如何呈現自身的主體性。趙稀方重版了2003 年舊著《小說香港》,并取名《小說香港:香港的文化身份與城市觀照》[42]。為了使香港地區(qū)讀者更好地了解趙稀方的研究,三聯書店(香港)有限公司連同《香港文學》,在2018 年12 月3 日邀請趙稀方以及另外兩位香港文學研究專家陳國球和劉俊作了“香港文學的前世今生”講座,由周潔茹主持。
即使在高度商業(yè)化的現實語境中,香港文學雜志依然不改初心,努力維持刊物發(fā)展,堅持經營并推廣華文文學。目前影響力較大的有如下幾家:《香港文學》《文學評論》《城市文藝》和《香港作家》,它們共同反映著香港文學的歷史與現狀,推動著香港文學向前發(fā)展。《香港文學》是迄今為止在香港存在時間最長的純文學刊物,其2018 年各期專輯的欄目構成,除常規(guī)欄目外,既有承繼往常的“香港作家小說專號”“香港作家散文大展”“世界華文小說展”等欄目,還應時而生各種新欄目。凌逾多次在《香港文學》發(fā)表作品,如《和合美學朵拉韻》[43]、《城鄉(xiāng)地景與文學風景:文學空間考現學》[44]、《打通時空的傳世之珍—評〈繁華落盡見真淳—香港文學筆記選〉》[45]、《風雨兼程》[46]等。作家白先勇與《香港文學》有著密切的聯系,徐詩穎認為白先勇與《香港文學》之間長達三十多年的良性互動,對香港文學和華文文學的發(fā)展具有重要的推動作用。[47]值得注意的是,《香港文學》從2000 年9 月開始,每隔幾年便會推出一套“《香港文學》選集系列”,2018 年2 月號的《香港文學》策劃了“《香港文學》選集(第五輯)評論專輯”,邀請諸多文學評論家各抒己見。
香港《文學評論》從2018 年起改為季刊。除保留常規(guī)欄目“作家與作品”“閱讀共享”“文學透視”“文壇史實”“影藝空間”“文壇動態(tài)”外,以發(fā)表香港文學研究文章為主,在四期中有三期均設立了“文學香港論壇”,從不同角度聚焦香港文學的特色。此外,《城市文藝》刊發(fā)內容立足香港,輻射海內外,包羅萬象,注重內容的跨界。2018 年,刊物更注重提攜后進,恢復專欄“青枝綠葉”,接續(xù)了香港文學的薪火。特色欄目“鏡窗石火”一直引進外國優(yōu)秀作品,體現了刊物放眼世界的廣博胸襟?!断愀圩骷摇芬钥俏膶W作品為主,兼及評論、訪談和史料等?!堵曧嵲娍吩?018 年總第39 期和第40 期刊登了“香港國際詩歌之夜—古老的敵意”專輯,值得一讀。
文學之于人類的意義,猶如樹根之于大樹。香港文學能夠在“水泥島”上保持其初心和創(chuàng)作熱情,與香港人求真務實、熱愛故土的精神是分不開的,作家個人、出版行業(yè)、文學雜志各顯本領,文壇上下多元競耀、活潑紛繁,共同栽種出一棵棵繁茂蓬勃的文化之樹。香港文學研究和文藝創(chuàng)作漸入佳境,相信未來會呈現出更加繁榮新穎的學術盛況。
除了文學本身,文學界應該如何在與外界的碰撞中建構更加宏觀的視野?眼下,越來越多的學者將目光投向文學跨界領域,藝術觸感愈發(fā)敏銳。2018 年的香港文壇多元雜糅、創(chuàng)意頻發(fā),創(chuàng)造出別樣風格的文藝交響曲。而隨著粵港澳大灣區(qū)內部不斷深入合作與發(fā)展,內地與香港文壇交相輝映,吸引了不少具有先鋒探索精神的學者,不斷迸發(fā)出新的跨界創(chuàng)意,開拓出更具國際姿態(tài)的藝術形式。
文學跨界已是大勢。凌逾是學術跨界研究的多面手,多年來關注文藝在跨媒介時代與其他學科藝術的跨界貫通,2018 年出版專著《跨界網》[48]。張娟認為凌逾開拓性地將學術研究用跨界網絡進行整合,形成了一個全新的跨界研究體系,可稱之為“跨媒介創(chuàng)意學科的奠基之作”[49]。張玥認為此書的特色在于學科融合的跨界版圖、打通古今的跨界創(chuàng)意、知行合一的跨界實驗。[50]在《復興傳統(tǒng)的跨媒介創(chuàng)意》[51]一文中,凌逾以多部作品論述當今跨界創(chuàng)意不再一味強調前沿,而是注重吸納傳統(tǒng)文化寶藏,磨練出走向世界的藝術水準。古遠清在《中外粵籍文學批評史》[52]中專節(jié)論及凌逾的跨媒介文化研究獨樹一幟。
為了提供更優(yōu)良的粵港澳地區(qū)文化交流互動平臺,2018 年香港書展的跨界特色尤為顯著:香港作家周潔茹和內地作家阿乙就“香港文學與在地書寫”進行跨區(qū)域視角的對談;馬家輝和陳慎芝以“書劍恩仇錄”為主題,帶著讀者一起回顧香港江湖的前塵往事;海報與動畫設計理念跨界碰撞,阮大勇與盧子英同臺分享關于香港漫畫的本地情懷……此外,弘揚非遺粵劇粵曲文化也是書展的一大亮點,書展文藝廊的“文化瑰寶—粵劇”專區(qū)與香港八和會館合作,展出眾多粵劇相關的展品,并通過小舞臺讓觀眾享受一場場精彩的視聽盛宴。“港深城市/建筑雙城雙年展”于2017 年底至2018 年初舉行。香港的參展項目“異質沙城”,以潘國靈長篇小說《寫托邦與消失咒》作為創(chuàng)作藍本,將文學與建筑、劇場連接起來,進行一場跨界實驗。凌逾及林蘭英《沙城筑文—論〈寫托邦與消失咒〉改編劇〈洞穴劇〉》[53]一文,對此進行評析。
香江的文影互動歷來名家輩出、備受矚目。許多影人具有兩地生活的特殊經驗,跨地域、跨文化的經歷使他們的電影蘊藏著深刻的風華與滄桑。20 世紀中后期,許多影人從廣東、上海等地漂泊到香港,給這座城市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靈感和新鮮血液。他們攜帶的文化基因、道德倫理、生活習俗已經滲進香港電影的發(fā)展歷程中,并成為其重要組成部分。21 世紀以后,影視界出現了大量兩地合拍之作,走向美學正軌。
鄭睿聚焦南來香港的影人對香港電影美學的影響,認為南來影人改變了香江電影的創(chuàng)作生態(tài),開啟了“影劇”互動的創(chuàng)作模式。[54]邵逸萍、張明浩以香港電影歷史為基礎,提出近年來香港電影呈現出學院化、懷舊化趨勢。[55]李駿細數了后“九七”香港電影的代表作,剖析香港電影對移民身份、漂泊困境的敘事策略,這一階段電影的整體基調是雙重身份之間的焦慮,通過轉移性別敘事來體現內地與香港之間權力關系的演變。[56]蔡東亮認為香港的被殖民史對電影的影響體現在回歸前后和中國電影加快全球化進程兩個時期,前者體現為充滿“身份疑惑”,后者表現在對西方霸權的反抗。[57]
中華民族血脈一直深嵌于這塊土地之中,許多香港電影有“尋根”和“故鄉(xiāng)”情結。許鞍華的電影貫穿著香港情懷、女性視角和平民意識,香港意識是她電影中不可忽視的色彩,由起初的彷徨、質疑轉變?yōu)檎J同和歸屬。馬楠楠認為許鞍華1980 年代的電影表達了籠罩在城市上方的悲觀焦慮情緒和漂泊無依的生存困境;1990 年代則偏向于抒發(fā)鮮明的香港本土意識,對國家、民族之間的關系有更深刻的認識。[58]向潔茹將目光集中在許氏電影的空間呈現與邊緣敘事,許鞍華將女性、漂泊者、底層人民、政治難民作為邊緣敘事的中心人物,講述個人在社會空間里的權力維度,為觀眾提供觀察香港的另一種視角。[59]王乙涵認為許鞍華對女性生存空間和狀態(tài)的關注體現了導演的香港意識,以悲憫的手法逼人直面真實和殘酷,訴盡女性的掙扎和惶恐。[60]宋紅巖則用存在主義思想來剖析許氏電影的人本主義情懷和人生反思,著眼于電影中現象與本質、自由與選擇、悲觀與宿命等存在主義命題。[61]王家衛(wèi)的電影中常充斥著“尋找”“迷茫”的節(jié)奏和色彩,王曉雪認為《旺角卡門》《阿飛正傳》代表“九七”前的香港如同空中飛翔無處落地的“無腳鳥”;“九七”之際的《東邪西毒》《春光乍泄》則有明確的回家意識;后“九七”電影則呈現出懷舊的彷徨和身份認同的迫切。[62]張徹作為暴力美學電影鼻祖,馮慶認為他的電影借鑒了傳統(tǒng)小說、戲曲藝術等諸多形式,“使之融入到古典的‘義’之倫理秩序當中,使得香港電影一度找到了一種能夠直接與世界對話的‘民族形式’”[63]。
香港、臺灣地區(qū)及海外學者對香港影視劇的研究也頗為矚目。余麗文的會議論文In Search of the Disappearing Rhymes: Topographical Writings in Three Hong Kong Documentary Films探討了香港紀錄片電影中的三種地景書寫;In the Mood for Green: A Study of Hong Kong Independent Eco-Cinema and Eco-film Festival則對香港獨立生態(tài)電影和生態(tài)電影節(jié)展開研究,展現了學者試圖挖掘香港電影發(fā)展的更多可能性。①參見https://hub.hku.hk/cris/rp/rp01401。黃品庭的《城市夢里人:論香港電視劇的[我城]建構(2014—2017)》[64]以香港電視劇為研究對象,解析電視劇如何進行“我城”論述,剖析其中暗藏的香港這座城市的現狀與心態(tài)。Gina Marchetti 在諾丁漢大學作題為Making the Most of a MOOC: Hong Kong Cinema through a Global Lens的演講①參見https://www.nottingham.ac.uk/home/featureevents/2018/making-the-most-of-a-mooc-hong-kong-cinema-through-a-global-lens.aspx。,對香港電影發(fā)展提出思考。
商業(yè)氣息濃重的香港在戲劇方面的藝術成就非常高,與京派、海派形成三足鼎立之勢。戲劇能夠傳遞出深遠的力量,足以跨越種種界限,港人在這塊鋼筋水泥之地上演了一出出華麗紛呈、奇姿異彩的劇目。香港話劇團2018 年至2019 年新劇季的16 部精彩劇目,以“好戲連城”為主題,有鋪排真實社會家庭關系的《盛宴》,內地引進翻譯為《大餐》;《親愛的,胡雪巖》(2018 年新版)在香港藝術中心上演,同年在廣州大劇院連演兩場,拉開了在內地多個城市巡演的序幕;揭示社會冷漠關系的《一缺一》廣受好評……2018 年的香港戲劇可謂碩果累累。值得關注的是,粵港澳大灣區(qū)的戲劇交流合作已邁向新階段,三地演藝界攜手并進。2018 年“粵港澳大灣區(qū)藝術精品巡演”先后在廣州、珠海、香港、東莞演出6 場,《孔子·回首》先后在澳門、佛山上演,一票難求?!盎浉郯那嗄陸騽〗涣饔媱潯雹凇盎浉郯那嗄陸騽〗涣饔媱潯笔菑V東省演出有限公司、香港中英劇團和澳門戲劇農莊在三地政府支持下共同打造的戲劇合作平臺。為三地演藝界提供了經驗分享和實踐合作的重要平臺。
自白先勇2004 年制作昆曲青春版《牡丹亭》以來,十余年間該劇在海內外巡演已超過300 場,可以說是昆曲的一次成功復興。2018 年12 月2 日,香港中文大學聯合北京大學昆曲傳承與研究中心在港中大舉行校園版《牡丹亭》京港聯合匯演,本次“港中大版”由白先勇親自策劃,其間白先勇還做了兩場關于昆曲的講座,主題為“‘昆曲進校園’運動及其文化意義”和“昆曲新美學—傳統(tǒng)與現代:以青春版《牡丹亭》及新版《玉簪記》為例”,探討傳統(tǒng)昆曲如何復興。除了古典戲劇的復興,帶有荒誕色彩的現代主義戲劇也受到香港觀眾的喜愛。凡夫注意到香港歌劇舞臺的兩個特別制作:《阿依達》與《曼德拉》?!栋⒁肋_》是滬港兩地雙城制作,從舞臺、拍攝手法、演出、音樂等方面都為當今中國戲劇發(fā)展帶來新鮮元素,預示著未來歌劇發(fā)展的一個新方向。[65]《米拉》作為一部當代“真實主義”的室內歌劇,方博認為這部描寫現代人生活的戲劇具有人文主義關懷,深刻的真實性發(fā)人深省。[66]呂珍珍將話劇《孤男毒女》看成是荒誕派戲劇被廣大普通群眾接受的一個成功案例,其“半透明的雙層結構”將深刻內涵與審美內層結合在一起,為突破戲劇困境提供了一個良好的思路。[67]張曦月注意到《金鎖記》中的曹七巧在香港戲劇中的改編,這一經典形象在港以瘋狂詭異的方式展開,更具啟示和寓言的張力。[68]鄭寧恩探討戰(zhàn)后香港在回應都市發(fā)展以及物質文化變遷中,粵劇變化如何向“復古”和“更新”兩大方向發(fā)展。[69]容世誠發(fā)文《香港戲曲史上的商業(yè)戲園(1865—1910)》[70],分三個方面論述香港戲園社會史:戲園外面的歷史場景、戲園里面的觀眾構成以及戲臺上的戲種劇目。
香港戲劇吸收了多種戲劇理論和實踐,并且更關注港人自身的生長空間和文化審美,既具鮮明的本土特色,又能創(chuàng)造出具有先鋒性、國際性的新作品,以一方狹小喧鬧的舞臺呈現香港的不同姿態(tài)。
文藝界迸發(fā)出令人驚喜的創(chuàng)意成果的同時,卻也發(fā)生了眾多令人扼腕嘆息的憾事。2018年數位文星不幸先后隕落,香港文壇痛失多名巨匠,眾多學者共同撰文悼念文壇逝者,在追憶過往、抒寫遺憾的同時,試圖用不同的文學載體,悼念并保存逝者的文學成就。
2018 年6 月8 日,香港著名作家劉以鬯在香港東區(qū)醫(yī)院逝世,享年100 歲。他創(chuàng)辦了香港最重要的文學期刊《香港文學》,見證了中國新文學一個世紀的興起與發(fā)展,奠定了香港現代派文學在華語文學世界中的重要地位。《香港文學》總編周潔茹第一時間在7 月號組織刊發(fā)“悼念華語文壇泰斗劉以鬯先生特輯”。其中,小思從“文學血脈”切入談劉以鬯與香港文學的關系[71],陳國球從《淺水灣》時期的詩分析劉以鬯對香港文學史乃至現代中國文學史的杰出貢獻[72],趙稀方從香港20 世紀五六十年代現代主義運動的脈絡定位劉以鬯的歷史貢獻[73],黃萬華從“文圖”跨界角度深入剖析劉以鬯的現代主義文學作品[74],黃淑嫻通過梳理1960 年代劉以鬯的《故事新編》系列看劉以鬯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及文化語境[75],蔡益懷分析劉以鬯作品的先鋒性和現代性[76],邵棟對劉以鬯的處女作《流亡的安娜·芙洛斯基》進行評述[77],廖偉棠的《悼一支筆及無數時代》[78]以及揭春雨的《夏末端午—悼劉以鬯先生》[79]兩首詩歌為作家及其作品畫出歷史與時代之像。緊接著8 月號,刊物又組織了“紀念劉以鬯先生小輯”,陳子善[80]、鄭明仁[81]和張燕珠[82]追念劉以鬯,分別回憶與劉以鬯先生的交往史、探討劉以鬯筆下的“三毫子小說”,以及概論劉以鬯小說的創(chuàng)新觀念。
多家文學雜志紛紛設立紀念特刊。香港《文學評論》在2018 年總第56 期刊發(fā)“劉以鬯紀念特輯”,13 位作者從不同側面憶記和悼念劉以鬯,全方位展現這位大師的一生?!冻鞘形乃嚒吩?018 年第4 期全版印發(fā)“劉以鬯先生永在”紀念專號,選載了劉以鬯3 篇未曾公開發(fā)表或受到重視的作品①分別為《流亡的安娜·芙洛斯基》《“娛樂他人”和“娛樂自己”》《致讀者》。,為讀者展現另一面的劉以鬯。潘耀明在香港《文綜》2018 年秋季號卷首語發(fā)表了悼念文章《他與世界華文文學聯會—敬悼劉以鬯先生》[83],回憶了曾任世界華文文學聯會會長的劉以鬯為聯會的建立所付出的巨大心血。在出版悼念書籍方面,周潔茹編印了《期頤的風采—懷念劉以鬯先生》[84],東瑞和瑞芬合著悼念集《致敬大師劉以鬯》[85]。一系列悼念活動也相繼進行。8 月18 日,《香港文學》在香港文學出版社深圳聯絡處舉辦了一場作品賞析會,名為“以鬯以來—劉以鬯作品賞析暨深港文學之旅”。此外,東方之子國際公司在劉以鬯生前拍攝紀錄片《百年巨匠—劉以鬯》,留下了其生前最后的影像記錄。
2018 年10 月30 日,著名作家金庸在香港逝世,享年94 歲?!度A文文學》2018 年第6期欄目“紀念金庸”中,劉再復回憶與金庸相處的點滴,緬懷兩人間的忘年之交[86];劉蓮的《師父,一路走好!》[87]以真切的情感回顧了金庸收她為“記名弟子”的經過,飽含深情。此外,還有對金庸經典作品的再解讀。柴高潔從場域、慣習、權力等角度來剖析金庸小說《鹿鼎記》的敘事特征及江湖空間[88],沈玲以阿德勒的心理學理論為依據,從《天龍八部》出發(fā)探析金庸對女性的復雜態(tài)度[89]。眾多學者對金庸的悼念與研究散見于各類期刊報紙。凌逾通過梳理學界對金庸之研究,認為金庸新武俠小說這一派別的研究,在“雅化”與“俗化”的流變中不斷擴大自身的影響。[90]張永祎、張涵從文化地理學角度出發(fā),考察金庸與生俱來的江南氣質與其作品中的女性人物。[91]同樣,王敏敏也把文化地理學作為理論依據,分析了雁門關的真實與虛構合二為一的雙重地理空間意蘊,展現出金庸作品的家國情懷。[92]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生老病死是人間常態(tài),所幸的是有文字和影像記錄下這些文人學者的豐碩成果,蘊藏在文學、文字當中的價值并不會因為主人的仙逝而式微,反而會隨著后人的研究而不斷深化。
內地與香港的互動,在香港回歸后愈發(fā)豐富多樣、創(chuàng)意頻發(fā)。無論是從中國現代文學史中尋求延續(xù)的脈絡,還是在建立粵港澳大灣區(qū)后的現代化聯系,都呈現出萬般勾連、創(chuàng)新共生的狀態(tài)。香港曾經是中國現代文人避難的集中地,延續(xù)了中國現代文學的精神脈絡,同時也因開放的中西文化交融環(huán)境實現了文學藝術自身的更新。
趙稀方的《中國現代文學的“海外”延續(xù)—冷戰(zhàn)結構下的香港文學》[93]聚焦1949 年以后的香港文學,認為香港的純文學傳統(tǒng)持續(xù)發(fā)展的同時,通俗文學也以新文學的類型進行著發(fā)展和提升?!段r球傳》對于旅港左翼文壇有著重大意義,謝力哲認為這部小說是當時南下香港的作家創(chuàng)作的最具有代表性與傳播力的文學成果。[94]
香港與上海均為都市文學的領軍城市,有對外開放的港口,處于多種文化匯合互通的場域,與其相關的“雙城故事”歷來是學界關注的焦點。鹿義霞的《文化場域與創(chuàng)作轉型—海派作家的香港時期》[95]分析了香港與上海兩地文化場域的不同,上海書寫多具現代氣息,香港書寫則多離散懷鄉(xiāng)。蔡曉妮的《時空錯位中的心理變遷—張愛玲及香港女作家筆下的愛情書寫》[96]認為張愛玲的寫作氣質與香港的城市氛圍有著相似的華麗與蒼涼,并以鐘曉陽、林燕妮、李碧華等香港女作家為例,洞察香港女作家如何受張愛玲的影響。
在戲劇影視方面,胡星亮認為李援華具有“為人生”的戲劇觀,在香港傳承了中國現代戲劇的精神。[97]許元探討了越劇對滬港兩地電影交流所作出的突出貢獻。[98]柴文娟以大眾文化為理論依托,分析了1949—1959 年嶺南通俗娛樂電影,尤以香港電影創(chuàng)作為核心。[99]針對香港與內地合拍電影的現狀,趙衛(wèi)防的《從華語圈到全球化—改革開放四十年來中國內地與境外電影合拍的流變及影響》[100]、湯旭梅的《中國內地與香港合拍電影思考》[101]都作出了相關的思考。21 世紀之后,兩地合作更為深入,試圖創(chuàng)造出既帶有香港特色又融合內地價值觀念的合拍電影。郭越認為以徐克、許鞍華、方育平等導演掀起了香港的“新電影”浪潮,其作品極具人文關懷,同時在藝術技巧上也力求突破與創(chuàng)新,對香港甚至是華語電影的轉型發(fā)展都作出了美學貢獻。[102]
除此之外,與香港相關的文學獎項亦體現了互動趨勢。2018 年“香港書獎”獎勵對象不限于本土作品,而是面向境內外的優(yōu)秀中文出版作品,如錢理群的“20 世紀中國知識分子精神史三部曲”①包括《1948:天地玄黃》《1949—1976:歲月滄?!贰?977—2005:絕地守望》。成功斬獲第十一屆“香港書獎”。2018 年7 月17 日,第七屆“紅樓夢獎”世界華文長篇小說獎首獎在香港揭曉,東北作家劉慶憑長篇小說《唇典》[103]獲獎。
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以粵港澳大灣區(qū)建設、粵港澳合作、泛珠三角區(qū)域合作等為重點,粵港澳大灣區(qū)的建設成為學界關注的熱點,擴大了合作的多種可能性。凌逾通過對比廣州與香港,指出廣州在粵港澳大灣區(qū)文學與文化共建當中可以改進與發(fā)展的地方,在文學、舞蹈、戲劇等方面均可不斷拓展。[104]此外,凌逾等人共同撰寫的《2017 年香港文學掃描》[105]關注到粵港澳大灣區(qū)的共生發(fā)展,對內地與香港兩地的“香港文學”研究進行了量化分析,為后人研究提供方向。孫佳山則倡導結合嶺南文化共建粵港澳大灣區(qū)文化電影群。[106]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及廣東省社科基金項目中把粵港澳三地作為整體進行研究的也越來越多,如有涂敏霞的“增強港澳青年國家認同的實施機制研究”、李婉珺的“19 世紀粵港澳及南洋的多語辭典出版業(yè)研究”、葉一舟的“粵港澳大灣區(qū)協同立法機制研究”、嚴麗君的“粵港澳大灣區(qū)‘雙城生活’家庭策略與實踐研究”等,涵蓋了政治學、社會學、法學、文學、經濟學等學科。
各種與粵港澳大灣區(qū)相關的會議活動也相繼舉行。2017 年至2018 年,連續(xù)兩屆“粵港澳大灣區(qū)文學發(fā)展峰會”在深圳舉行。首屆峰會強調文化凝聚力,著力促進粵港澳大灣區(qū)的城市友誼,以“嶺南情”共筑“中國夢”。第二屆峰會則以“推進城際合作,共建文學灣區(qū)”為主題,發(fā)布了《粵港澳大灣區(qū)文學合作發(fā)展倡議書》,呼吁大灣區(qū)11 座城市深化文學合作。2018 年11 月4 日,首屆“粵港澳大灣區(qū)文學研討會”在暨南大學舉行,此次研討會還成立了“粵港澳大灣區(qū)文學工作坊”,并邀請了作家葛亮、蒲荔子、阿菩首批入駐,旨在促進作者與讀者的交流,更有針對性地發(fā)展粵港澳大灣區(qū)文學。
香港同樣積極參與粵港澳大灣區(qū)建設,謀求粵港澳共同發(fā)展。香港地區(qū)的文學刊物不定期設置灣區(qū)文學專欄,如《香港文學》在2018 年8 月號開設“粵澳作家作品聯展”,作者包括來自澳門的兩位“90 后”作家安好[107]與李懿[108],來自深圳的吳君[109]和蔡東[110],來自廣州的王威廉[111]、陳崇正[112]和李德南[113]?!断愀圩骷摇吩?018 年1 月號開辟創(chuàng)作專題“粵港澳大灣區(qū)小說聯展”。無論是作品還是評論文章,這些欄目都集中展現了嶺南地區(qū)的文學風貌,語言風格也頗有地方特色。
除此以外,香港文壇積極關注臺灣文壇的名家動態(tài),如著名詩人余光中2017 年12 月和洛夫2018 年3 月相繼逝世后,香港文學界開辟紀念專欄、出版著作以及舉辦相關講座和座談會,表達共同的哀思和敬意。《香港文學》在2018 年3 月號刊發(fā)了“悼念詩人余光中小輯”,周蜜蜜[114]、巴桐[115]、鄭政恒[116]和閻陽生[117]分別撰文。10 位作家和學者在香港《文學評論》總第54 期特辟的“余光中紀念特輯”,憶念余光中其人其文,使讀者對余光中及其成就有更全面的認知①包括李元洛等《敬挽余光中先生》、黃維樑《“回到壯麗的光中”—余光中的作品和生活》、劉正偉《哀其往生、慶其脫解—悼余光中先生》、古遠清《葬他在長江與黃河之間—悼余光中》、李時宇《文壇祭酒余光中》、寒山碧《我眼中的余光中先生》、陳幸蕙《余光中:無悔于繆思的馬拉松作家》、潘銘?!兜磕钣喙庵薪淌凇贰⒑锡垺端劳?,你把余光中摘去做什么?》、錢虹《“散文與詩,是我的雙目”—重讀余光中〈聽聽那冷雨〉兼談其散文的詩性與詩化》。?!断愀畚膶W》在2018 年8 月號刊發(fā)“悼念洛夫先生專輯”,嚴家炎、謝冕分別撰文《悼念杰出的詩人洛夫先生》[118]和《洛夫先生追思會寄語》[119],均高度評價洛夫的文學成就與貢獻。香港《文學評論》總第55 期刊登了“悼念詩魔洛夫先生”專輯。上述所有悼念文字情真意切,在敘述交誼中屢介逝者志業(yè),感動人心并足為后進范式。在港悼念活動也如期舉行。2018 年1 月21 日,“紀念一代宗師余光中教授座談、解讀、朗誦會”在香港教師會舉行。3 月4 日,香港作家聯會舉行春茗活動,席間邀請黃維樑講述余光中的文學成就。黃維樑與李元洛共同出版了《壯麗余光中》[120],兩位作者均與余光中相識相知數十年,書寫了一段文壇交往和文化交流的佳話。
有關世界華文文學與中華傳統(tǒng)文化關系的研討也在持續(xù)開展。2018 年10 月19 日至21日,中山大學舉辦了“‘一帶一路’視域下的華文文學研究”國際學術會議,會議對“‘一帶一路’論述”“世界華文文學研究的理論反思”“跨語際的世界華文文學創(chuàng)作與研究”等議題進行了深入的研究與討論。2018 年12 月13 日至14 日,福建省社會科學界2018 年學術年會分論壇“新時代新作為—中華優(yōu)秀文化與世界華文文學”學術研討會在福建武夷學院舉行,與會者呼吁盡快落實華文文學的理論建構,在多元化的華文文學寫作中也要注重與傳統(tǒng)的對話。不難看出,粵港澳大灣區(qū)的互動是2018 年學界關注的、頗有前景的學術生長點之一,未來的文學、文化發(fā)展也更趨向于溝通互融、創(chuàng)新共生,在壯大文化共同體的同時,也需尋求自身的特點,永葆文學、文化更新的活力。
2018 年的香港文壇建構出一幅追憶與展望共鳴、守護與突破并存、古典與創(chuàng)新共生的文化圖景。港人剛經歷了回歸20 周年的重要節(jié)點,政治立場、文化心理都在追尋更加穩(wěn)健的融合點。未來的香港文學應該朝什么方向前行?是繼續(xù)固守本位、集中探究本土文學,還是向外開拓、尋求更多合作共贏的可能?他們一直在為文化轉型和文學繁榮作出努力,以期找到更合適的文化身份定位和價值立場。各類文學雜志、學術論壇也彰顯出港人求真務實、不忘根本的品質。多位文壇新秀的興起讓我們看見文壇迸發(fā)的新力量,尤其是跨界創(chuàng)意在這片土地上的無限生機。未來香港的文化創(chuàng)意會呈現什么局面,能否以此帶動粵港澳大灣區(qū)跨界文化的發(fā)展?既然大灣區(qū)已經在書面上達成文化合作的共識,那么接下來在行動上該如何進一步落實,才能將共識轉化成共贏?香港是一座包容的國際化大都市,過去它是一個兼容中外、橫跨古今的文化“器皿”,而在粵港澳發(fā)展愈發(fā)緊密的未來,香港如何保持并凸顯自身的文化特色和優(yōu)勢,并由此形成大灣區(qū)聯動效應,是接下來需要思考的問題。相信到30周年的香港回歸慶典之時,它將呈現出更加曼妙、多元、異質、創(chuàng)新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