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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齊物論》的三個向度

2020-03-16 13:29盛麗萍付澤裕
關(guān)鍵詞:齊物情意圣人

盛麗萍,付澤裕

(南京大學(xué) 哲學(xué)系,江蘇 南京 210023)

莊子以不齊為齊,此法尤為精妙,而各家對“齊物”之“體道”的闡釋更是十分精彩。無論是王應(yīng)麟的“物論難齊”,嚴(yán)復(fù)的“物有本性,不可齊也”[1],還是郭象從“言是非”到“非彼我”的討論,抑或是鐘泰先生的齊“物論”旨在“名止于實,義設(shè)于適”[2],其中齊物之物,從實在層面上的存在——即所言之物,如形骸、石塊,轉(zhuǎn)向了更加寬泛意義上的“物論”,一種更寬泛意義上的是非之辨。這種視閾的轉(zhuǎn)化是一種對超脫“有待”之“無待”的理解,但這種嘗試毋寧說還是基于某種限制而無法達到純粹的自由。道者,混沌如同之,不可用言示之,馮友蘭借“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3]指出莊子之意,乃是絕知才可悟道。章太炎借佛門的“一往平等”闡明“齊物”,旨在“離言說相,離名字相,離心緣相”[4]。齊物所論從“形骸”之物轉(zhuǎn)向“情意”之物,勞思光指出:莊子所求乃“真宰”而忘形骸,追求純粹的生命情趣。此般情趣并非精神境界之高低,而在于有無超脫之行跡。方東美先生指出此“超脫”乃“回向人間世”或生命本位上的超脫解放,從而達到“非以不平平”以至“其平也平”[5]。此亦回答了蘇輿的疑問:莊子作《齊物論》一文是真忘是非?還是亦有所待呢?[6]9總之,莊子哲學(xué)所揭示的問題,并非否定是非、差異和彼此以至于圓融空境,而是消解對名的執(zhí)著。按韓林合先生的解釋,乃是“為了安命,一個人必須先行齊物,即放棄世界中存在著物我、彼此、是非(真假)、善惡(好壞)、美丑、香臭、窮通、得失、貧富、夭壽、生死、大小、多少、短長、精粗、盈虛等區(qū)分的俗見”[7]。

從《齊物論》之語來看,“體道”的步驟涉及三重維度,其一是通達“我”與己的一種疏離割裂姿態(tài),其二是消解彼“我”為名而相競相爭的“終身役役”之狀,其三則是要明了天下萬物向死所在,生死同一,并且了悟“天下一氣,圣人貴一”。上述三重維度應(yīng)當(dāng)惕惕領(lǐng)會?!暗馈敝倔w,本不可名狀,要言說達及“道”之行徑,實屬不易,因為我們所使用的文字本就涵蓋了世俗中所固有的情愫,也囊括了生活習(xí)語,而其中舊有的、固化的和共同的生活體驗與歷史經(jīng)歷本該被一同消解掉。然而言語又不得不借助它們來表達自身的含義,此種情狀亦是以“不齊”來達“齊”之意。若固執(zhí)于直接接觸“齊”,那么它本身就成為了一個名而被我們對象化,就又有所待,是故自始至終我們都在論“不齊”。所以要達到莊子所謂的生命本位的超脫,就需要視閾的不斷轉(zhuǎn)化,即便是用言語來進行表述,也需要時刻警醒,以確保思和領(lǐng)悟擁有同世俗對抗的張力與活力。

一、齊“我”與己之執(zhí)

能夠做到虛淡其心的人,并非無心,而是達到了一種不執(zhí)著于其中的狀態(tài)。南郭子綦“荅焉似喪其耦”,照成玄英先生之疏,“物與我為耦”,“耦,匹也”,“身與神為匹”[8]48。然而,要達到物“我”兩忘,自己也應(yīng)當(dāng)被忘卻。忘卻自己并不是遺忘自己,而是不執(zhí)迷于自己,使得十分充實的、實實在在的自己得以被適當(dāng)?shù)靥摰?。所謂“十分充實”“實實在在”,表示的是一種唯利是圖、終身都在爭辯是非而只生活在、也只愿意生活在此的,或完全未曾思考去過另一種生活之可能的生活現(xiàn)狀。在這樣的生命體驗中,充斥著名與相。然而,達到物“我”兩忘的生存境界乃是一種混同自然之狀,其中自然而然但不矯揉。這樣的生存境界也是一種“冷風(fēng)則小和,飄風(fēng)則大和”的境界,是一種既達到了“似喪其耦”的情狀,又有所駐足,并不是一種純粹的相對或虛無之態(tài)。這也是一種齊“我”與己之執(zhí)的生存境地。

為明曉其理,莊子在此給出了三種情境:人籟、地籟和天籟。而對于上述三種境界的理解,在《齊物論》中有兩人給出了應(yīng)答,一位是顏成子游,一位是南郭子綦。前者表世俗之偏見,后者悟圣人之體道。子游答曰:“地籟則眾竅是已,人籟則比竹是已?!盵8]55地籟、人籟皆從物而出,憑借其發(fā)聲之器而辨,囿于器之名。他是太看重物之名而偏離了物之實,所以子游其實并不明白事理本身??梢姡麑τ诖巳N情境的解釋乃是囿于世俗和偏見的,如“眾竅”“比竹”都是固化之名,而他卻未明其要旨。再如風(fēng)吹比竹亦可發(fā)聲,其地籟乎?其人籟乎?人吹地竅亦可回響,其人籟乎?其地籟乎?然而“物固有形,形固有名”[9]865。倘若名不得當(dāng),那么就會擾亂人的心智,心智之所以被擾亂,是因為世人習(xí)慣于僅僅通過各種身體感官(見之于色,聽之于耳,嗅之于鼻,言之于舌)來把握世界及其對象。以這樣的方式所認識的世界及其對象往往是不全面的,所以“日以心斗”乃至“發(fā)若機栝”而機心深沉等諸多現(xiàn)象就愈發(fā)頻繁。名之所以不得當(dāng),是因為其沒有切近其所指之本質(zhì),并且表面上所展開的諸多討論和爭辯雖然指向名,但實際上它們并沒有真正開展過,反而這些辯論經(jīng)常呈現(xiàn)“搖者不定,躁者不靜,言動之不可以觀其則也”[9]865,并且還伴隨著諸多其他名的誕生和與之相關(guān)的紛爭。簡言之,對不可名的東西定名,此種做法會擾亂是非本身,擾亂人心本身。子游之所言,以所觀察的經(jīng)驗對象為依據(jù),乃形而下之所見,卻忽略“我”之為“我”的本質(zhì),是故便不斷地通過他者來明證自我。所以,在這里眾人閉塞了一條消解身神之對待的路徑。然而,南郭子綦的“怒者其誰邪”就很好地指明了該如何切近此路徑:它規(guī)避了人吹地竅和風(fēng)吹比竹的混淆,也解釋了何為“泠風(fēng)則小和,飄風(fēng)則大和”的天籟。

世人本無法直接理解和達到天籟之境界,即便是南郭子綦本人也是如此,但單從人格上來看,他的確達到了很高的境界并取得了一定的造詣??晒胖ト巳舯划?dāng)作完美之人講就是一種理想,而這樣的人格亦是理想人格。俗世眾生以某種姿態(tài)生存,事實上又是囿于此種生存處境,如心如死灰,御風(fēng)而行,它們看上去比常人擁有更多的生命體驗,但實際上亦有所待,所待乃是一種界限。御風(fēng)之人游三日而后返,此謂物之極也,心如死灰乃當(dāng)時之狀,隨后而言“不亦善乎”,則表明此種狀況非恒長,亦是一種物之極也。除非藐姑射山之神人,不食五谷,吸風(fēng)飲露,即便如此,可惜此種神人未曾有接觸,而在世之中的東西,無有不待,更何況我們所思、所言、所想之物皆有其界限?!笆肽芊o法乎!始無始乎!終無終乎!為無為乎”[10],亦同“齊無齊乎”,而以不齊通齊,筆者以為此種情況并非放棄不齊的境遇,而是開啟另一種沉思的路徑。

眾人言“我”言己,將“我”同己相連,此處的“我”有兩層含義:一層是形骸意義上的我,是言語對象的實在之物,是與主體相對立的存在者——一個被拋置在“情意我”對面的客體對象。將“形骸我”與己,即主體自身,或活生生的“情意我”——聯(lián)系起來,這樣的聯(lián)系毋寧說是一種雜糅。此種做法并非觸及神人之境,更沒有消解掉世俗成見,而是蔽于身卻喪失神。相反,它還會讓我們更加遠離神人之境,因為人對自己的理解就被局限于自身和自我這樣的一個固定的名上,此乃囿于物且執(zhí)著于器,所以不達真本身,也就更談不上所謂的“真我”或者“真宰”了。另一層是方東美先生所提出來的“小我”,也可以理解為“情意我”,即具有個體性存在與價值的特殊個體。在這個意義上的“我”乃是囿于自己的成見,以自己的生命為中心對周遭進行價值判斷的行為主體。如果說第一層含義區(qū)分了“形骸我”與“情意我”,那么這里所強調(diào)的就是“小我”之成心。因此,無法通達“真我”,無法達到完完全全的真。然而,其對“自己”的理解則混淆了自身和自我,即“形骸我”和“情意我”。

但是,莊子在后文指出,“兩行”就是通達真本身的路徑。而在該條路徑上神這一維度就不得不被思及,而神本身也不可被舍棄,不可讓去一而存一的問題被隱藏起來。倘若不正視上述問題,那么“貴身無神”的問題就昭然若揭。如果要消解上述的偏私,那么“莫若以明”就是很好的切入口,即“以彼是之所明,互取以相證也”[8]71,如此,則當(dāng)明無是無非。以此而言,“莫若以明”便以一種以理直指的狀態(tài)顯現(xiàn)。可是如此一來,表面上人們又會面臨如下兩種情況:存身舍神還是存神舍身。前者是有“形骸我”無“情意我”,后者是有“情意我”而無“形骸我”,即執(zhí)著于“小我”而不明大道。此處,雖然明曉“我”非身體黜形,言亦非聲音擾動,但是明言乃明其所指,明“我”亦明“我”是其所是。然而,言未有特定之言,“我”亦可不靜而躁動。由此可見,“果有言邪”?言此、言彼、言物,言語之表,即其所言之名皆乃虛幻之物,遠遠無法達到其指向的本質(zhì)。同樣的,“我”亦可知乎?小我,大我,今我,昔我,“形骸我”“情意我”如何才能夠理解“自己”呢?顯然,“我”依舊處于妙不可言的境地。

由此看來,無論是上述何種情況,都無法超脫偏私的局限性,盡管看上去它們表面上放棄了某一種偏頗,但是事實上它們卻存“我”又存己?!澳粢悦鳌闭?,按王先謙先生的理解:“言莫若即以本然之明照之?!盵6]47換言之,如實反映,以其所是而顯其所是,盡管無法從先驗的認識結(jié)構(gòu)的限定中去把握對象的其所是,但是超脫“成心”的覺悟還是可以被我們所觸及。如此逼近所謂的“真”,在這種張力的角逐中,達到無“我”亦無己,才能夠反觀無有是非。而是非所指皆在于名,倘若名之被棄,唯“我”獨存,則事事無己,事事輒動。

所以,從不齊的視角出發(fā)來達到齊的狀態(tài),這樣的狀態(tài)不是一種結(jié)果而是一種過程,是一種在不斷體驗和超脫的境界,即所謂的“兩行”——從不齊出發(fā),卻不會耽于不齊也不會耽于齊,如此才可以達到圣人之境、神人之境。圣人虛淡其心乃是不執(zhí)著于其中的狀態(tài),而這也就是一種“在道”之狀,亦可被理解為一種適可而止的逍遙之境?!吧瘛迸c“身”皆兩兩相忘,而“我”與“己”又都無所執(zhí)念。忘的前提是有,如果沒有所謂的有,又如何能夠通達“忘”即有之無的境地呢?因而,要達到“我”與“己”之相齊,從人格意義上講,乃是不執(zhí)迷于名,不執(zhí)囿于物,同時又既明其名亦明其物。因此,這也是一種從“我”而出,從己而入,從無以生,從有相克的境界。是故,“道”載萬物,以“道”觀之,則隨時而動,隨遇而安,處靜則止,此謂“兩行”,亦是“冷風(fēng)則小和,飄風(fēng)則大和”之態(tài)。

二、齊“我”與彼之爭

前文論述的“我”,在這里與之相對的是彼。彼本有多種含義,可以指示多種內(nèi)容,但是這里就取與“我”相對待的內(nèi)容,也就是你或他等名之實。

言及你者,可在寬泛意義上被歸結(jié)為主體所認識的對象,但是在此處,我們嘗試將其理解為“你”這個名所指的含義,一個同“我”一般不同的體驗主體;這個你,也就是另一個“我”,或者是一個他。“我”亦自是,彼亦自是,故不可以“我”非彼之是其所是,彼亦不可非“我”之是其所是。而“我”之是其所是,與彼無決定性關(guān)系,但能夠借助彼而認識“我”。圣人觀物之所動,形之所成而定名,能定名乃見其不同,如“視鳥獸之文,與地之宜”[11]316,見其差異而作文定名。彼與“我”之差異,乃明“我”之是其所是非彼之是其所是。因彼借助“我”之名而成,因“我”借助彼之名而出。名者,“冥不相見,故以口自名”[11]25,圣人依物之“自命”而“命物”,圣人以世人之言語而命名,此謂“名生于真”。與其懷疑真假與否,懷疑作為“我”之主體不可切近的他者本身,倒不如說名是“生于集體生活中的互相約束,互相承認”[12]。既然是一種共同的認可標(biāo)準(zhǔn),那么就有所是非了,而這個是非是停留在名、止與器物之上的。不明“我”之是其所是,亦不可知曉彼之是其所是。如此,彼“我”之爭乃存乎于名耳。以“我”認為是對的來批駁彼所以為的,這本身就是個循環(huán)。如同在器物上的一種循環(huán),用一種看法否定另一種看法,用一個概念否認另一個概念,甚至用一個名詞否認另一個名詞。這些都是諸多關(guān)系鏈條,都是實實在在、不可剝奪的在世存在的一種經(jīng)驗的器之世界存在的對待關(guān)系。

這樣的生存境況乃是“眾人辯之相示”,不僅“我”忘了“我”的存在,也忘了“我”所面對的同樣是另一個被遺忘的“我”的存在。遺忘“我”之是其所是,也就一同不見“道”之大體,類似愚猴的“朝三暮四”。此類人乃勞其神明而不知其同,亦即專注于自己的形骸而“與物相刃相靡”,以致“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8]61。

所以,“天地一指”。“指”乃“意之所趨”,即“客觀事物經(jīng)過感官帶進到主觀中所形成的一種認識判斷”[13]。而“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非指”一出,名之所降,“非指”亦有所指。這里就是前面所說的一種困境。當(dāng)思及邊界的時候,卻在界限內(nèi),并沒有超越這個視界?!盁o物不然,無物不可”,固有其封,固有其名。有封有名,眾人相辯而得以可能,是故“道”得其偏而大體有所隱。通過不停地前進而擴展人的視界,通過不斷擴展的視界又否定前者視界的局限,如此反復(fù)而沒有終點。在視界中,相競相爭,未能“知有所至”,而“是非之彰也,道之所虧也”,亦“愛之所成”,是故偏于知身,重于知名,“我”與彼,皆異名,而不知同。

上述的人乃是看見對方就如同看見自己一般,他們看見的是諸多社會關(guān)系,看見的是名利富貴,看見的是陳規(guī)老矩,看不見的卻也不再嘗試去看。當(dāng)然,即便是嘗試,也不可能看見,可是他們連“嘗試”的勇氣和膽識都沒有,僅僅是只知其一未知其二,知其偏而不知其全,知其有而不知其無了。其實這樣的現(xiàn)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連這樣的嘗試都不曾擁有。

綜上所述,一個同“我”一般也擁有生命體驗的獨立個體的存在,換言之,這個彼可以是任何一個擁有獨立意識的他者。但是,他者的存在也是以“我”為生命中心進行了劃界,將與自己類似或相同的意識體驗拋擲到主體認識的對面。這樣的拋擲的可能與“我”具有超越于獨立個體而存在的本質(zhì)密不可分。與理念論所提出的一種理念類似,這樣的“我”是絕然的“我”,它不是任何一個特殊的存在,但是又引導(dǎo)著任何一個“情意我”反觀自身。如此,齊“我”與彼之爭,并非真的是在名的世界里放棄是非(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現(xiàn)實的),而要嘗試發(fā)現(xiàn)另一條路徑來復(fù)歸“我”之是其所是,來把握真正的“我”。當(dāng)“我”的維度被展開的時候,“我”就不再僅僅是與他者相對立的個體,因而也就明白了彼乃另一個“我”,他也就是一個彼。當(dāng)然,在名的世界中差別也是存在的,可是無成心地去接受這種差別,也就不會離“道”很遠。

在《齊物論》中很好地表達這種思想的是“道樞”,“樞始得其環(huán)中,以應(yīng)無窮”[8]71,環(huán)乃可見之物,可名之器。眾人辯駁乃爭于環(huán)上,環(huán)之所以為環(huán),恰恰以非環(huán)的部分凸顯其存在。然而,環(huán)中所空缺的部分,卻很少被人重視。環(huán)占用一定的空間,但其中心卻不是一個實在的占據(jù)物理空間的某個東西。而“我”在身之中,“我”并非占據(jù)了某個物理空間,可“我”卻能夠被體驗或“我”就能夠體驗。因此,環(huán)之功用得以可能,還在于其中的無,而有無相生相成,使得環(huán)之功用得以可能。“我”彼之爭,爭于名之環(huán)上,可是忘卻凸顯環(huán)之存在的空無部分,由此看來,“我”與彼相爭,卻是只知“小我”而不知超然的“我”,沒有后者又如何能夠真正地清楚有?如此又如何能夠知道真正的無?是故,以非明而明之,終身役役而可悲乎!是故,物與“我”無成,物與己相待,“我”與彼無爭。

三、齊“自然”而貴一

“自然”者,當(dāng)作自然而然,亦是天下萬物之自是。物之所成而莫知其所萌,亦“神無方,而易無體”,神乃“陰陽不測”[14],不測亦不明,因此,不可以強說不明之物。齊“自然”者,不是取消有無對待,而是嘗試切近“一”,因而是齊“自然”而貴一。古之道術(shù)有在于是者,皆從“一”而入,從“一”而出。

世間萬物皆有所待,無物無待。有待,就是一種有界,而有界即是一種有封的情狀,所以,齊“自然”并非去有封,而是消解囿于其中不能自拔的執(zhí)念。有封的狀態(tài)本來就不能被真正、完全地消去,可是囿于其中不能自拔的執(zhí)念是有途徑去消解。有封者,如同影之有待于形,“無其特操”。因此,我們談?wù)撚薪缡窃诿囊饬x中,如同上文所說的在環(huán)上,而要明白“我”的多種維度與真正內(nèi)涵,就不得不消解名之所指,因為這是無法準(zhǔn)確描述的。一說其形,乃“方生方死,方可方不可”,如此變化不拘,故不能拘泥于某一情形,若要籠統(tǒng)地含糊其辭,還不如一句“吾惡乎知之!”因此,世人渾渾噩噩,而不曾反思這一切緣由,所以眾語相向。這樣的一種生活姿態(tài)無法避免言說物之同是或物之不同的情景,試問“民食芻豢,麋鹿食薦,蝍蛆甘帶,鴟鴉耆鼠”,哪種口味為真正的呢?而這樣的真正是否又能夠同一呢?殊不知言其同與不同,關(guān)鍵在于對名的理解。在有界的領(lǐng)域中能夠準(zhǔn)確說明無界的領(lǐng)域嗎?并不能。我們所在的世界都是由名所建構(gòu),自己是由名所組成,彼此是由名所維系,而在這樣的世界中,能夠只見名之指而不見無名之冥,是為常理。然這樣的情況下,不可能有人大徹大悟而脫離名,那是不現(xiàn)實的、虛妄的。而圣人在人格意義上的完美就更顯突出,其不妄語,而明“方其夢也”。世人容易“方其夢也,而不知其夢”,卻自以為覺。“且有大覺而后知此其大夢者”,其所言之吊詭,不囿于名,亦不離于名。如同“君子玩其辭”,而被辭所玩,亦是物物而不物于物。

然而僅僅明白“自然”之不齊,是不夠的?!笆刮遗c若辯”,如此相辯卻無勝敗,無論有沒有第三者或者裁決者,這樣的思考路徑都是執(zhí)拗于名的,囿于名的。因此,在這樣姿態(tài)下的智也就是以執(zhí)著的狀態(tài)出現(xiàn),如此的執(zhí)著于器物,又何以能通達看不見和不顯現(xiàn)的境地呢?因而在對于器物的追逐中,則愛恨糾葛便滋生,心亂智惑就不能明曉自己之所是。在這樣的處境中就會妄言,即強說那些不明的東西。就如同在夢中而不知夢般,即便夢醒后,也未嘗想過是否此刻仍在夢中。這就是所謂的知“名”卻不知“神”的情況,所以,僅僅明白“自然”之不齊是不夠的。

然而,晉國的麗姬到了晉國的王宮后卻后悔當(dāng)初的哭泣,此時后悔的麗姬同當(dāng)時哭泣的麗姬皆是同一個人,又何以言今之麗姬而非昔之麗姬呢?所以,倘若關(guān)注點只在是與非,那么答案便會莫衷一是。因此,依舊沒有切近麗姬的是其所是。昔者莊周夢蝶,栩栩然而不知莊周夢蝶抑或蝶夢莊周,此表面雖然是一個夢,但實質(zhì)卻是一種“物化”。所謂“物化”,“知生死往來,物理之變化”[8]120。所謂“物理”者,并非現(xiàn)代科學(xué)意義上的物理,而是當(dāng)按“物”和“理”來理解。其中的“理”指的乃是前文所說的“莫若以明”,以理直指。理之所以變化不一,并非是從名的意義上來看待,而是從一種“神”即對于物的是其所是的意義上來看待的。因此,應(yīng)當(dāng)從“我”出發(fā)來把握、理解和考察這樣的一種化的狀態(tài),那就要復(fù)歸“神”即對于物的是其所是的道路的探尋,也就是要復(fù)歸一種對“我”的思和考察。這樣的考察和言說又不得不借助于名和器物,但卻不會執(zhí)囿于其中。理是如何變化的,并不是本文的論述重點,但指出理之變化的可能,也就是說理之化是存在的,而不僅僅關(guān)注于名之化,這一點是十分重要的,而這就為齊“自然”開辟了一條可行走的路徑,而且是唯一一條。

圣人和之以“天倪”,世界所給我們呈現(xiàn)出來的姿態(tài)無非就是夢與覺兩種。

倘若在夢中,那么夢中的名辯或夢中的不名之冥,它們要么以是而非,要么以非而是,要么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要么無有是非。然而,無論如何,兩者都在夢中。因此,以玩其辭而不可被玩、物物而不物于物的姿態(tài)出現(xiàn),是故當(dāng)適可而止而不可執(zhí)迷不悟。換個角度來看這個問題,倘若在覺的境況中,我們還是亦當(dāng)如此生活,即有界亦有封,有名有不名,如此一來,我們又何以無不辯,何以有不辯呢?因此,無論是夢是覺,物終有一盡,終有一亡,向死而在。然而,圣人明死生同一,所謂“同一”并不是無視彼此的差異,而是看見了彼此的差異。進一步說,齊死生并非去死生,而是超脫死生之所執(zhí),即死生之名所固化的執(zhí)念;齊死生并非去死生,也無法去死生,即無法擺脫一生一死,也無需擺脫一生一死。言世間的利益關(guān)系,死生最大,但這是世俗的觀點,在圣人那里并不能成為一個問題,“況乎德之近乎日”,日照萬物,仍有覆盆之影,德之道大,無有不及。

貴一者,并非真達其一,真達其一,未有可知,姑且名乎“貴一”。所謂“貴一”,乃是達到神身俱存而兩忘,即并非有所執(zhí)也非單一的齊,因而,達到“所忘”之態(tài)乃是虛而不實,亦有其虛之所在。按照前面所說的,這里的“一”乃真“一”,并非單一,所以達其“一”,圣人以“兩行”。“兩行”則不可存一而去一,是故“貴一”之法,不僅僅是“兩行”,在這里,結(jié)合當(dāng)時重名之說教,而更多的是消解名器,并復(fù)歸“我”之是其所是之神。復(fù)歸神身,復(fù)歸“我”己。

四、結(jié)語

萬物不齊,已是確定之理。然而不論如何消解陳規(guī)舊矩,我們都不得不面對在世之中為名所困的問題,因為我們的一切都是圍繞著名而轉(zhuǎn)。我們所在皆有邊界,從視域的開端處,有封無封便一觸即燃,不可以無明而明之,亦不可以明而明無明。倘若將名當(dāng)作唯一追逐目標(biāo),不愿超脫此般循環(huán),世人便深受終身役役之狀,彼“我”之爭亦無終結(jié)。這種人與人之間的對立,讓彼愈加疏遠,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止步于名的形式規(guī)范,人似乎成為了一種工具,喪失體驗生命本位的激情,淪為生活機制中重復(fù)單一行為的可替代品。當(dāng)人情需要依靠縹緲虛無的虛擬世界維系時,當(dāng)生命體驗充斥著各種名目繁多的事物時,這樣的事情便屢見不鮮:待人接物處處從“成心”出發(fā)、因各種利益而相互爭辯抗衡、百般繁忙而莫知所終。我們承認“物固有所然,有所不然”,如燕雀騰躍而上不過數(shù)尺,大鵬展翅而飛乃摶羊角而上者九萬里,“民食芻豢,麋鹿食薦,蝍蛆甘帶,鴟鴉耆鼠”,皆見其封。然而,只執(zhí)著于其中的某一方,乃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知陽而不知陰,知動而不知靜,知分而不知合;反之,也是以一種有待的姿態(tài)生存?!霸诘馈敝骋嗫赏ㄟ^“兩行”的境界來把握,它們都是“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鈞”[8]67,也都是“貴一”之境界。

不論是人與自然,還是人與人,都不得不回到最原初的話題——人與自己。問題的根源在于人首先放棄了自己。當(dāng)神身相分的時候,當(dāng)存己舍“我”的時候,問題似乎不再復(fù)雜了,一切的是非都有了評判標(biāo)準(zhǔn),一切的對錯都有了歷史的參考。倘若事事都經(jīng)過“我”來進行反思,這的確很累。可是這樣的勇氣和膽識在日益加快的生活中卻被齒輪般的日常碾碎?!拔摇彼坪醭蔀榱松淼睦圪?,即便我們天天言乎“我”:如“我”今天沒有吃飯,“我”今天才下課……以“我”為生命本位的個體性可以預(yù)見“我”是作為特殊獨立個體而顯現(xiàn)。但“我”的多種維度在日常生活中又有多少能夠被反思?南郭子綦之“吾喪我”,就是很好的警醒:一方面他以“情意我”消解作為主體對象的“形骸我”,另一方面又是以生命本位之“我”超脫具有獨立個體的主觀意識。

“齊物”,在不齊中齊、在無思中思,在我們一向遵守的規(guī)矩面前,在彼此共同達成共識的話語體系面前,為隱蔽的思開啟了重拾的道路。從“我”出發(fā),從思出發(fā),物皆自然,以自己之思來看這個有限的世界。因此,“是也不是,不是也是”,不執(zhí)拗于某一絕對之處境,而保持一種生生不息的超脫之態(tài),是故無有“是非”,無有“對待”。這里的無有,不是放棄,因為它一直存在,并且我們還要如此這般地生活和生存。因而,它也是我們生存境況之有界有限的強力證據(jù)。齊,乃是一種消解,消解我們在名面前,在器世界面前的沉默和執(zh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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