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潘玉毅
小雅發(fā)乎于心,表現(xiàn)于行,是人內(nèi)在的一種氣質(zhì),非附庸所能得。
小雅的中心詞是雅,雅與俗相對,而雅的修飾詞是小,小與大相對。如果說雅是被陳述的對象,那么小是它最鮮明的特色。換而言之,小雅是一種小清新、小格調(diào)、小情趣、小確幸。因其小,常常被人忽視,然而也因其小,可以時時被人裝在心頭。
小雅似清風(fēng)朗月,似枝頭寒梅,似小家碧玉,似人心里的小小歡喜。以人的妝容作比,小雅濃淡相宜,看起來剛剛好。用宋玉《登徒子好色賦》里的話說,便是“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小雅很好地避開了太素和太艷兩個極端,讓生在俗世里的人短暫地告別了俗韻,但同時它又不至于雅到讓人敬而遠(yuǎn)之。
所謂“大雅近俗”,反不及小雅來得親切可人。事實(shí)上,相比于大雅,人們也確實(shí)喜歡小雅更多一些。小雅有時來自于人的視覺,有時來自于人的聽覺,有時又來自于人的感覺。
當(dāng)然,更多的時候,小雅是一種逸致閑情。
暮春三月,身著春服,約上五六個朋友,帶上六七名童子,去沂水河邊沐浴,感受春夏之交的煦煦和風(fēng),心里可得無限愜意,以至于連時光的流逝都不曾察覺。待到夕陽西下,方知一日將盡,于是,大人與小孩挽著手、唱著歌,心滿意足地跑回家去。這樣的日子無關(guān)錦衣玉食,更算不上大富大貴,卻又不失趣味,是為小雅。小雅令人向往。當(dāng)年孔子問門人的志向,當(dāng)曾皙說出自己的小雅理想時,就連孔子也不淡定了,忍不住擊掌呼應(yīng):“吾與點(diǎn)也?!?/p>
論及對小雅的喜愛之情,明朝的歸有光較孔子不遑多讓。他有一座項(xiàng)脊軒,小而破舊,破舊到“塵泥滲漉,雨澤下注”,甚至連陽光也很難照進(jìn)屋里來。歸有光對它進(jìn)行了一番修葺,使雨水不致滲漏進(jìn)來,又在墻上開了窗,在庭前種了樹,還在架子上擺滿了書,使無人問津的小閣樓瞬間變得詩意起來。尤其三五之夜,“明月半墻,桂影斑駁,風(fēng)移影動,珊珊可愛”,連著書外張望的我們也變得憧憬起來。
那屋中可有讀書聲,可有人的囈語,可有蟲唱鳥鳴,可有一個小后生在打盹兒……似乎,當(dāng)我們在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時,我們的狀態(tài)已近乎于小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