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驛
嘉賓:汪朗? 汪曾祺之子
龍冬? 著名作家,《逝水》編者
蘇北? 著名作家,著有《憶·讀汪曾祺》
主持:楊早 文史學者
主辦:閱讀鄰居
時間:2019.11.16 下午
地點:魯迅書店
楊早:歡迎大家今天來參加“閱讀鄰居”第82期。這次的題目我也沒跟別人商量,就自己起了,叫《在汪曾祺的照耀下成長》。
有幾位朋友提出這個題目“不太汪曾祺”—— 汪曾祺不會“照耀”,好像汪曾祺比較適合“吹拂”,那種“潤物細無聲”的感覺。其實這恰恰反映了好多人對汪曾祺有一種刻板印象。
我想提醒大家,我們需要回到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那個氛圍。在座很多都是年輕人,沒經(jīng)歷過那個時代,那時候出現(xiàn)一些不太一樣的、非主流的東西,會讓大家有一種打開了一條縫,天光照下來的感覺。特別是那時候信息不像現(xiàn)在這樣獲取渠道那么多,好多人看過的東西是很少的。記得龍冬老師說過,好多人對沈從文—— 就不說汪曾祺了,那時候汪曾祺根本不在大家的知識結(jié)構(gòu)里—— 對沈從文的東西其實也沒怎么看過,好多人的印象只來自于課本教材或者是媒體描述,然后就認定了。這個就是我們所說的“刻板印象”。
在這種刻板印象下,如果你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能夠讓你的心靈產(chǎn)生共鳴的作品或者作家,那種暢快,可能是現(xiàn)在好多人體會不到的——也許有過“粉絲”應援的朋友,為了你的“愛豆”跟別人吵架的時候,能體會到這一點吧。
總的來說,我覺得《在汪曾祺的照耀下成長》這個題目,是要體現(xiàn)出那樣一個時代的氛圍,表達對那個時代的記憶。對于沒有經(jīng)過那個時代的人,就是一種想象。
第二個解釋,今天請的兩位嘉賓,一位是龍冬老師,一位是蘇北老師。龍冬老師屬于京二代,雖然他老家也不是北京的,他父親是自貢人,但他本人是北京土生土長的。蘇北是屬于典型的外省青年,到北京北漂了一段,后來又回去了,逃離北上廣的那種。
這兩位也是因緣湊巧,各種機緣巧合,在汪曾祺先生生前,跟他有過密切的交往,也從汪先生那里獲得了很多養(yǎng)分,甚至是對自己人生道路的影響。今天請他們兩位來,第一希望他們能夠回憶一下自己當年的情況,第二是建新老師說的,他們之間的敘述經(jīng)常有不一致的地方,所以今天是個“對質(zhì)會”,大家來談一談到底誰是誰非,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蘇北在群里發(fā)了一條,說談汪曾祺先生談了那么久,也沒什么好說的,也不新鮮。是,因為蘇北號稱“天下第一汪迷”,但凡有什么都寫到文章里了。但是今天我更希望兩位多談一談自己,因為我們的主題是“在汪曾祺的照耀下成長”,主詞是“成長”,而不是“照耀”,所以我希望他們談?wù)勛约旱慕?jīng)歷,跟這個時代、跟這個環(huán)境,還有他們自己的追求,這幾者之間的關(guān)系。
龍冬:從何說起?跟汪先生這個關(guān)系太不一般了,跟前一陣子參加沈先生的活動還是完全不一樣,本質(zhì)上不一樣。
楊早:大家看,投影上有一幅畫是沈從文先生的長子沈龍朱畫了送給龍冬老師的,畫的汪曾祺,寫的是:送給你一個你最喜歡的人。
龍冬:對,有一天我去沈龍朱先生家里,坐下以后聊的很多話題都是關(guān)于汪先生的。他說今天巧了,我從一早開始,就畫了這張畫,正好你來。所以,龍朱先生把這個畫復印了題贈給我。
今天我們談的這個題目—— “在汪曾祺的照耀下”,我印象里第一次聽到這句話,好像就在魯博這個院子里。那是2007年,汪先生去世十周年的紀念會,就在那邊的會議室里,蘇北講過這個。
因為我們這一代人從小就是在“陽光雨露的照耀和滋潤”下成長起來的,“照耀”是那個時代的語境造成的這么一種熟悉語匯。蘇北把“照耀”用到這里,對汪先生的定位是準確的—— 汪先生在我們面前是偉岸的,文學上的偉岸和偉大。
我想,月光可以照耀,燈光也可以照耀。面對汪先生的時候,會覺得他那種氣息,宛若全身被一種文學的背光映襯著,如同造像,也有放光。我在想,恰當一點的感受,汪先生是月光的照耀,剛才楊早講了,“潤物細無聲”。
無數(shù)次坐在他面前,聊過什么,現(xiàn)在大多記不得了。更多時候如同家人一般坐在一起,不會刻意去記錄什么。無數(shù)次從汪先生那里離開,出來就后悔沒有記下他那么有意思的談話,總說“下回再去,一定要用腦子記下來,或者拿筆記下幾個重要的詞句”??墒牵闹焱蝗惶统龉P來記錄汪先生說話,有點難以想象,太尷尬了。我們只能完全是靠腦子記,談一晚上記下十幾句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所以汪先生的文學影響,就是這種如同家人一般的親情對坐。所以我說,是滋潤,近乎默默無聲。
我記得最多的時候,我跟我家人一周要去兩次,就像上癮的一件事情。一般來講我們是一周去一次(我們看父母也就是一周去一次,更長一點的話,兩周),基本都是下午去,更多是晚飯以后去。比較正式地去,只有一回是在上午十點鐘,蘇北遲到一個多小時,午飯是汪先生炒了兩三樣菜,這也是我最后見他。
每回按響門鈴之后,就聽到房間里腳步“刺啦刺啦”的聲音,然后門打開了,汪先生抬頭一笑,總是這么一聲“來啦”。很快他會轉(zhuǎn)身,引我們進屋。坐下來,永遠是先遞給你一支煙。汪老寫過一篇《多年父子成兄弟》,我的感受是這樣的,有的時候我們之間也覺得沒大小,但我對他是非常尊敬的,甚至總有一些拘謹。不像蘇北,蘇北顯得隨便自然。
坐那里說什么大致記不得了,總之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有時候某一個好像很不經(jīng)意的話題,會引出汪先生一長串的故事。當年我剛從西藏工作回北京,所以聊這個話題會比較多一些。汪先生的話題總是散漫飄逸。這個一會兒我要講,這個跟文學的真實密切相關(guān)。
離開的時候,又是“刺啦刺啦”拖著這個腳步送出來,一直送到走廊上,有時候他會走兩步,送到電梯門口。有時,我們在他那里大吃大喝一頓,老頭給你一瓶酒,你再拎上他兩條煙,還有些物資。多數(shù)時候就是去汪先生那里隨便坐一坐。
走出樓門,走出院門,走到街上,我們會說“如沐春風”。來汪先生這里如同洗了一個澡,心情是那么輕松愉快。特別是我的家人,她的萎靡剎那間煙消云散。假如他家里四壁都掛滿了藝術(shù)品,這樣感受也不為過??伤裁匆矝]有,很樸素。所以每次離開時這種美妙感覺,純是覺得汪先生他非常平易。我不記得他對我們有過任何訓導。
很奇怪,一個是蘇北,一個是我,我不知道還有誰,因為他在魯院也帶過一些學生,好像也沒有我們這樣密切的關(guān)系。我們年輕人也沒什么文化,實在說不上是什么文化人,嚴格意義上說,就是一個文學愛好者,連知識分子都說不上,就是文青。從中國古典到西方文藝各種流派,我們無論是閱讀瀏覽都很欠缺,那個時候我們也就是二十歲出頭,也沒有什么生活經(jīng)驗和經(jīng)歷。說實話,我感覺老頭真的是喜歡我們。但是,他喜歡我們什么呢?我也無從去問了。
汪朗:一個是你們比較純粹,還有一個他喜歡你夫人,他叫她“藏妞”。
龍冬:可能我們之間是有一種“場”的。當我們喜歡某一個作家、崇拜一個作家的時候,可能恰恰因為我是跟他相反的,以至嚴重到了背離—— 就是我們的血液、性格、細胞、基因各方面都是相背離的。而我們恰恰就是喜歡他、熱愛他。然后,他給予我們很多彌補,一些滋養(yǎng)、補充,或者是提醒、提示、啟發(fā),這些都在這里頭。
龍冬:就是這張照片,兩把沙發(fā),還有一個小茶幾。這是1989年11月,可能比現(xiàn)在還晚十來天,那天非常冷,刮著大風。大概下午3點來鐘,我就坐在靠里面那個沙發(fā),旁邊堆著很多書,一個折起來的鋼絲床,汪先生坐靠門邊這個沙發(fā)。我倆聊了整整一下午,但是聊什么實在想不起來了。聊到最后天色已經(jīng)昏暗,但是我們倆沒有開燈,忘記開燈,或者一開燈可能就把這個氣氛給斷掉了,就像電影院,燈一亮肯定就是散場了。
楊早:也沒有旁人?
龍冬:沒有任何人。那個房間,我印象里長時間我們聽不到聲音。為什么我感覺房間暗呢?因為他煙頭一會兒紅一下,一會兒紅一下。這時候,我說,汪先生,咱們開燈?他說先不要。他就在那抽煙,一直很沉默,面孔陰沉。
這時候因為太沉默了,我就引了一個話題。我說汪先生,聽到很多人談到您,說您就是吃吃喝喝的作家,花鳥蟲魚。我說不是的,您一篇《天鵝之死》短篇小說,寫“文革”舞蹈演員被迫害致死,最后這些劊子手歹毒之人還要把這個美麗的形象解剖,以此來滿足一些變態(tài)私欲。我說這篇《天鵝之死》雖然不長,但足以是一篇控訴。好像汪先生最后寫完還記下一筆“淚不能禁”。
汪朗:對,他把最后校稿收集了以后,寫了這個。
龍冬:我說這樣的作品,汪先生,是您很重要的作品。這個時候我就注意到他的眼睛紅了,也許煙頭燃燒的作用,反正是有眼淚的,這是肯定的。這狀況搞得我有點尷尬,我就不好再說下去了,然后就此別過。那天我們情緒不高,都非常壓抑。
這就要說到汪先生的故去,這對我們來說是非常之突然的。一個是他平時沒有給人跡象,去世前十來天蘇北和我還在他那兒吃了一頓午飯。他不喝白酒,只喝葡萄酒,做了飯給我們倆吃。他站那里只吃一點點,蘇北說您也坐下來吃,他才慢慢坐下來。
汪先生去世的第二天我就到了汪家。我記得汪朗也在,汪朝也在,所以我告辭的時候在樓道里提出來—— 這個我一直沒有講過,也沒有寫過—— 我提說汪先生的遺體告別最好不要放哀樂。當時他們家人處在很悲痛、很懵懂的狀態(tài)里,非?;秀?,根本不可能有這個精力接納這些意見。包括還有其他的一些親戚,都有各種各樣的主意,要穿什么衣服,穿什么鞋。做子女的其實他們也顧不得這些了,太難過了,就說讓他們?nèi)ヅ伞K麄冊谧畲蟮某镣蠢?,說這些都不必管了,哀樂就哀樂吧。所以,我們就回去了。
回去之后沒有一個來小時,已經(jīng)是晚上,汪朝大姐來電話,說,龍冬,就照你說的辦吧,你們幫助辦吧。我提出用《天鵝》,圣桑的《動物狂歡節(jié)》的一個樂章叫《天鵝》,后來改編成舞蹈,舞蹈叫《天鵝之死》,音樂用的就是圣桑的這個《天鵝》樂章。
我馬上聯(lián)系中國鐵路文工團的影視制作部門,他們當時正在拍攝央珍小說改編的電視連續(xù)劇《拉薩往事》。我和家人一起到他們的錄音棚?!短禊Z》是個鋼琴曲,節(jié)奏稍微快了一點,因為要用在這種活動上,還是要把它處理得慢一點好。所以我們?nèi)ツ抢?,我來盯著,類似于監(jiān)制,把《天鵝》這首音樂處理了,達到了我的要求,符合這個場面的一種緩慢節(jié)奏。
后來跟汪老告別的那一天,這個音樂反復播送。當時這個磁帶,我做了兩份,一份交給汪家用在告別儀式上了,還有一盒我自己留著,說不定哪天我就能找出來,或者捐給未來的汪曾祺紀念館。情況就是這樣。
蘇北:我讀汪曾祺有三十年吧,從癡迷到現(xiàn)在依然癡迷,但也略有一點冷靜。我忽然想起畢飛宇曾說過:“汪曾祺是用來欣賞的,不是用來學的?!?/p>
楊早:畢飛宇后來又換了一個說法,他說:“汪曾祺和沈從文不是用來崇拜的,是用來愛的。”一個意思。
蘇北:我本來是寫小說和散文的。后來因為我寫汪先生的文章比較多,而且多發(fā)在一些重要的報刊,像《讀書》《文匯報》《光明日報》、香港《大公報》和臺灣《聯(lián)合報》等等,高郵的一位老作家說,我們高郵青年人寫汪曾祺沒有寫出來,反給湖對岸天長的陳立新(我本名陳立新)給寫了。
幾十年下來,我忽然發(fā)現(xiàn),汪曾祺真是學不了。現(xiàn)在看來汪先生確實是用來欣賞的。我今年57歲,我覺得我有限的生命是學不到汪曾祺的靈性、才華和他這種人生閱歷的。
我曾模仿汪曾祺的方法寫小說,25歲寫的。寫過一個《小說二題》,其中一個是《侉奶奶》、一個是《故鄉(xiāng)人》,這兩篇小說說嚴重些就是抄襲。但是這種“模仿”是有意的,這種模仿是強化訓練。
我們那時寫小說,是擺脫不了時代化的語言的。從地方小報到省里大報,鋪天蓋地的一種語言形式,每一個人都不可逃脫。因為你走在大街上看到的所有的文字都是那樣的語言,那樣的語言是不適合寫小說的。
汪先生他們在經(jīng)歷過這么多時代大潮的情況下,還能保持自己語言的純粹,這非常不容易。我剛學習寫小說,為了把語言搞好,生生把汪先生的《晚飯花集》給抄了一遍。主要是為了改變語言,而且我在旁邊做了很多的批注。為什么后來我能寫出短句?因為汪先生原來在文章里講過,不要用長句寫對話,對話都是不連貫的,沒有一個人用連貫的語言進行對話。第二個,寫小說的語言最好是口語、短句,即使長句也要把它切開來,變成兩句三句去說,短句讀起來是簡單明了的。
后來我下決心抄了《紅樓夢》?!都t樓夢》也有一種語體,我開玩笑說,是“紅樓甄嬛體”。當然《紅樓夢》的語言之生動是不用說的。你翻遍《紅樓夢》滿眼都是美妙的語言。所以我解決語言問題,主要是向汪先生學習,向《紅樓夢》學習。
昨天我還跟龍冬講,我說汪先生有一本薄薄的《五味》,是他的談吃散文32篇。就這32篇文章里面,他藏了擁有的人生經(jīng)驗、知識、生活閱歷、讀書經(jīng)驗等等,我們再用20年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用汪朗的話講是“老頭在里面使了一點小壞”。
我還要說,汪先生是一個特別聰明的人,應該講是智商和靈性都比較好的。他能記得小時候在高郵看到過的很多門上的對聯(lián),幾十年不忘。我想他肯定不是有意去記的。
2012年,我的《憶·讀汪曾祺》在北京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研討,有專家說:說某某作家是誰培養(yǎng)的,我給你20萬,你培養(yǎng)一個試試?除非你手頭已經(jīng)有人了。像汪曾祺這樣的作家,是時代適逢其時、機緣巧合而誕生的。不是說隨隨便便就能培養(yǎng)出來的。
“汪曾祺是用來欣賞的?!狈凑@句話我是承認的。我現(xiàn)在感到學習他太困難了。確實學不了,不要說超越他了,這輩子達到他的可能性都沒有。不僅僅是我,包括在座的這么多人。我們只能閱讀汪曾祺,欣賞汪曾祺。
蘇北:第二個我要講的,是汪先生對年輕人特別友好。不要講我們了,大同宋志強,寫了個小說,汪先生給他改,改了那么多。而且寫信給他,告訴他為什么這么改。宋志強后來還在汪先生家住了一段時間,跟在先生后面學寫作。汪先生對青年人的友好和愛,真的是無以復加的。
汪朗:他是住在我們家地下室一個人防的旅館,每天早上上我們家刷牙洗臉,跟老頭兒一點兒也不見外。關(guān)鍵是老頭兒一開始覺得他是煤礦工人,下井的,不容易,而且他也跟蘇北似的,也抄老頭兒的東西。
蘇北:他沒有抄,是我抄的,在北京文學改稿班的時候。
汪朗:等于說去大同是他(宋志強)促成的,有點意思。但是老頭兒看他下這么大功夫,就是不開竅,就不客氣了。所以我們家?guī)讉€孩子,也就是姓汪,要不然他也給我們掃地出門了。(笑)
蘇北:我們講這個話的意思,包括給宋志強改稿,都是為了說明汪先生對青年人的愛。他對年輕人的這些幫助,用他自己的話講叫“人間送小溫”。
汪先生原來講過很多話,我們都沒太注意。他去世了,發(fā)現(xiàn)他真是從來不打誑語。他說的話,都實實在在兌現(xiàn)了。比如他說“人間送小溫”,原來我們不知道什么意思,后來發(fā)現(xiàn)他的作品、他的性情、他的為人等等,都包涵有“人間送小溫”的內(nèi)容。
講一件小事情。汪先生的鄰居楊喬,是汪朗同事,對汪先生也很崇拜。汪朗請她順便帶雞蛋給父母,也借機認識一下汪先生,由此開啟了她與汪先生的交往。送雞蛋第一回,汪先生即回贈一個木魚石茶杯,還說,此茶杯據(jù)說泡茶不餿。之后又教她如何做牛排,給她畫畫,等等,都是生活上非常細小的事情。
楊喬后來寫了文章,她說有一天下樓,看到汪先生打領(lǐng)帶站在那里,說先生今天怎么這么早起來了。汪先生說今天有一個迎香港回歸的活動,出去開會。下午回來又見到汪先生,就說您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汪先生說,是我記錯日子了,會是明天的。
可是作者筆鋒一轉(zhuǎn),寫到“汪先生明天再也去不了開會了”,因為當天夜里,汪先生消化道大出血,連夜被送往醫(yī)院,之后病情也好轉(zhuǎn)過,可又一次出血,沒有搶救過來,去世了。先生去世后,他的幾個子女非常克制,安安靜靜地處理老人后事。
這篇文章我推薦給很多人看過,寫得非??酥疲褠鄄氐帽容^深,而且有細節(jié),是寫汪先生寫得相當好的一篇,寫出了汪先生“人間送小溫”的部分。汪先生會把“小溫”送給很多人。
(選自《北京青年報》2019年1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