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透視

中國美術學院跨媒體藝術學院媒介展演系成立于2015年秋季，至今已第五個年頭。

系的中英文名字都是高士明院長起的，中文“媒介展演”，對應著展覽和演出兩個領域；英文“Media Scenography”，則有透視和造景的含義。西方的舞臺美術系通常使用“Scenography”，這個詞也有舞臺設計的意思。

建系之初，教學體系和課程系統(tǒng)的建構是從釋名開始的。結合中英文系名，我們的教學結構包含空間和時間兩大面向，核心課程是敘事工程（Method Scenography）。敘事即透視，如何“看”，以及如何“呈現(xiàn)”。工程意味著整體和局部、完整性和精確度，以及連接。

空間動作是展開，時間動作為演化，媒介動作則是透視。教學目的是培養(yǎng)面向展覽、演出和放映三大領域的全壘打選手。

空間課程系統(tǒng)為存在志（Topologies），媒介創(chuàng)作品類為巨構（Megastructure）。時間課程系統(tǒng)為編年史（Chronicle），媒介創(chuàng)作品類為劇集（Series）。展開的媒介對象是不變，是本質。演化的媒介對象是變，是真相。透視的媒介對象是存在，界世和世界。

美院的學生，一年級都統(tǒng)一在基礎部培養(yǎng)。二年級開始，學生才分流到二級學院。二年級下學期，學生再分流到各個系。所以，學生在媒介展演系只有兩年半時間。

嚴重的問題是，每個系都制定有明確清晰的教學目標和培養(yǎng)方向，媒介展演系也不例外。但是，學生的入口是二級學院和每個系不能掌控的。也就是說，學生的意愿是不明確和不統(tǒng)一的，只有兩年半時間，需要讓學生明確自己的意愿，并且與教學目標相統(tǒng)一。學生在系里的兩年半時間，公共課又要占掉基本上一半時間。而最后一個學期，學生要完成畢業(yè)創(chuàng)作和畢業(yè)論文，以及就業(yè)準備。這么一算，意味著學生在系里的有效時間，其實連兩年都不到。

基于現(xiàn)實情況，我們的專業(yè)課安排是：二年級下學期為元媒介課程，從媒介史和媒介應用的角度，安排空間面向和時間面向的基礎媒介課程。比如，空間與模型、空間與材料、音樂與剪輯、攝影與剪輯等。

三年級為跨媒介課程，以項目實踐的方式進行。上學期，以項目的方式完成一個空間面向的巨構創(chuàng)作，同學們要學習和擔當流程上的各個崗位，獲得全流程的創(chuàng)作和制作經驗。三年級下學期，以項目的方式完成一個時間面向的劇集創(chuàng)作（演出或拍攝），同學們全流程參與，獲得全流程的創(chuàng)作和制作經驗。

四年級上學期，以同學為主體，獨立完成巨構或劇集項目。四年級下學期，畢業(yè)創(chuàng)作和畢業(yè)論文。

媒介展演系這些年一直在教學和實踐的互動關系中摸索?；境霭l(fā)點和思路很明確，那就是：產學研和產業(yè)鏈。從源流到案例，從概念到方法，希望學生在二年級下學期熟悉元媒介品類，在整個（本科）三年級，打通這些技能知識，以跨媒介的項目方式整合這些內容。

媒介用途

用途和路途。借用《硅谷百年史》著者皮埃羅·斯加魯菲的觀點：“硅谷的創(chuàng)新指的不是技術，而是技術的用途?！泵浇閯?chuàng)作不是媒介展演系的教學目標，媒介創(chuàng)作的用途才是。用途對應領域，所謂產。媒介展演系的培養(yǎng)面向對應三個領域：展場、演場和映場。用途決定路途。

短途和長途。媒介創(chuàng)作的教學如同駕駛的學習，只掌握單獨科目的技術是沒有意義的。跑一次長途是對單獨科目的最好整合應用。媒介展演系的課程系統(tǒng)，由元媒介和跨媒介組成。元媒介課程相當于是短途，熟悉各種單獨科目?？缑浇?，通過項目實踐和創(chuàng)作集體的方式，將各種單獨科目整合為有機的長途。是為學。

中途和殊途。但丁云：當人生的中途，面對黑森林，需要確立偉大目標，需要走下去的工具。于是有敘事工程。由實踐到教學，再到實踐。如果說呈現(xiàn)本質和真相是偉大目標，一切跨媒介創(chuàng)作都為其副產品。殊途同歸。研，以培養(yǎng)教學人力為己任。研無止境。

產學研

產

2015年秋季學期，媒介展演系成立。同時，跨媒體藝術學院的大型年度活動跨媒體藝術節(jié)開始創(chuàng)辦?？缑襟w藝術節(jié)可以說是媒介展演系項目式教學的直接起因和動力。2015年跨媒體藝術節(jié)由開放媒體系承辦，姚大鈞策展，以“謎因城市”為題，2015年圣誕期間在杭州舉辦。自此，跨媒體藝術節(jié)開始由跨媒體藝術學院的三個系輪流承辦。

2016年跨媒體藝術節(jié)由媒介展演系承辦，牟森總敘事，以“存在巨鏈：行星三部曲”為題，作為終端站作品。從2016年10月到2017年3月，參加了第11屆上海雙年展。2017年跨媒體藝術節(jié)由實驗藝術系承辦，高士明策展，以“未來媒體/藝術宣言”為題，分為“山水”和“世紀”兩個板塊。2017年12月上旬，在法國斯特拉斯堡的萊茵宮和斯堡大學舉辦。2018年跨媒體藝術節(jié)又輪回開放媒體系承辦，姚大鈞策展，以“全息書寫”為題，共有開放媒體系的“賽博”、媒介展演系的“出逃”、實驗藝術系的“漫游”三個區(qū)塊。2018年10月27日，在北京時代美術館舉辦。從這一屆開始，雖然由一個系承辦，但要求三個系都參加。

到2019年，跨媒體藝術節(jié)已經是第五屆。每次主題不同、形態(tài)不同、城市不同、面向不同。2019年跨媒體藝術節(jié)由媒介展演系承辦，以達爾文《物種起源》發(fā)表160周年、愛迪生發(fā)明燈泡140周年為架構展開，以“演化論”來命名。在此名下，實驗藝術系板塊的題目是“創(chuàng)造的進化”，開放媒體系板塊的題目是“黑鏡（第八季）：當下異托邦”，媒介展演系板塊的題目是“呼喊與細語”。

跨媒體藝術節(jié)已經成為跨媒體藝術學院的一個重要平臺。它已經是一個品牌。

2016年的“存在巨鏈：行星三部曲”還是主要以研究生為創(chuàng)作主體。到2018年，媒介展演系以《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為文本的跨媒介巨構，已經完全以本科生為創(chuàng)作主體。項目式實踐就是生產，本科生的創(chuàng)作也跨出校區(qū)，直接面對實踐領域。

2019年，媒介展演系做了四個展覽和一個演出?！昂艉芭c細語”演出和展覽、“列島影像志——石浦”紀實攝影展、跨媒介巨構金課展并獲金課獎、以《李爾王》為文本的展覽“失控——最后一局”。對于一個系來說，生產能力也是到了極限，但是積累了寶貴的產學研經驗。

學

圍繞項目式教學和實踐式生產，媒介展演系的教學計劃和課程系統(tǒng)，分別為元媒介和跨媒介兩個階段。巨構和劇集作為兩個母課程系列，包含各種技術類的子課程。

展演、空間-時間、展開-演化、透視-拓撲、變遷-進程、世界-界世、巨構-劇集。

從建系開始，劇集課程就以90后家庭編年史為主，展開家庭變遷、演化社會進程。這是全流程、全崗位的學習，學生從編劇、導演、視覺設定、攝影、表演、音樂、剪輯，到制片和制作，最后通過繪制和攝制，每位同學單獨完成10分鐘影片，共同完成一部長片。

課程的空間面向巨構，時間面向劇集，都圍繞場景技術來展開。

場景、場面、場次。這是一組核心概念。場包含場地、場所、場域。景包含情景、圖景、景象。面包含畫面、面容、面貌。次包含次序、序列。這些概念互相之間是級別關系和邏輯關系。

課程始終強調整體和局部的統(tǒng)一，完整性與精確度的統(tǒng)一。

研

研是產和學之間的杠桿。研是為了更好地學，也是為了更好地產。研也是產學研和產業(yè)鏈之間的杠桿，目的是使教學和產業(yè)領域直接關聯(lián)，變就業(yè)為創(chuàng)業(yè)。

為此，與媒介展演系并行，我們成立了敘事工程研究所，做出了長期項目設計“世界戲劇”計劃。

“世界戲劇”（World Drama）是中國美術學院跨媒體藝術學院媒介展演系和敘事工程研究所的“產學研·產業(yè)鏈”計劃，以產學研和產業(yè)鏈為手段，以跨媒介、跨學科、跨領域為方式，以世界戲劇史發(fā)生在中國現(xiàn)實為意義，以呈現(xiàn)人類行為模式、人類緊急狀況和人類命運圖景為目的。

“世界戲劇”（World Drama）計劃，以世界戲劇史上的經典劇目為文本，在大三上、下和大四上，三個學期，用同一個文本，分別設置展覽、演出和放映這三類媒介品類項目；根據(jù)不同媒介品類，組織相關媒介技術課程；對應不同產業(yè)領域，培育相關項目延展。通過項目出產品，通過產品出人才。

2020年1月3日開幕的“失控——最后一局”是“世界戲劇”（World Drama）計劃的第一個文本《李爾王》的展覽項目。未來，通過劇，在展、演、映三種應用領域，呈現(xiàn)人類行為、人類緊急狀況、人類命運共同體構成的人類景象。

媒介使命

敘事工程（Method Scenography）是媒介展演系（Media Scenography）的核心課程，以本質和真相為對象，以獲得“透視”為目的。空間和時間兩個面向，展開和演化兩個媒介動作。命名即主題，主題即結構，結構即意義，意義即意象，賦予意義、傳遞信息、激發(fā)情感。存在志和編年史兩種目標，對應著巨構和劇集兩種媒介創(chuàng)作品類。面向展覽領域的產品為巨構，面向演出和放映領域的產品為劇和劇集。

媒介展演，意味著三個媒介動作：展開、演化和透視。展開是空間動作，演化是時間動作，透視是敘事動作。敘事工程也因此由三個面向構成：存在志、編年史和啟示錄。存在志對應展開，編年史對應演化，啟示錄對應透視。如果說編年史是時間中的空間記號，存在志是空間中的時間痕跡，那么啟示錄就是穿透時間和空間的光。對應存在志的媒介品類是巨構，對應編年史的媒介品類是劇集，對應啟示錄的媒介品類是詩篇。

作為課程體系，敘事工程有兩個互為關聯(lián)的面向：空間和時間。空間方向的課程線索為存在志-巨構，時間方向的課程線索為“編年史-劇集”。我稱之為“展開和演化”。空間方向和時間方向的共同理念和方法論是我們系的英文系名“Media Scenography”，媒介透視。媒介透視的使命是連接。進而連續(xù)。進而連綿。

如果只能用一句話來描述這些，我愿意引用亞里士多德闡釋“目的論”時經常說的：“大自然不會徒勞地做任何事情?！蔽覍@句話的解釋是：所有的事物都是互相關聯(lián)的?？臻g和時間是一個整體，密不可分。

如同沃納·卡爾·海森堡所說：“因此世界表現(xiàn)為事件的復雜的交織物，其中不同的連接或者相互交替，或者相互覆蓋，或者組合在一起，從而決定了整體的結構?！?/p>

2016年跨媒體藝術節(jié)，我用洛夫喬伊的書名“存在巨鏈”作為命名。洛夫喬伊寫道：亞里士多德給他的后繼者，特別是他后來中世紀的崇拜者提供了一個關于連續(xù)的定義：“當在兩者相交之處有一個且為同一個它們所共同擁有的邊界時，事物也就被看成是連續(xù)的?！?/p>

亞里士多德認為：“所有的物質：線、面、體、運動以及一般的時間和空間，都必定是連續(xù)的，而不是不連續(xù)的?！?/p>

注：本文作者牟森為中國美術學院跨媒體藝術學院媒介展演系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