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秉軍
疫情防控期間,多地出現“領導視察亦須接受嚴格檢測后方可進出”的情況,這體現出決策者、管理者對法律法規(guī)的敬畏之心。如此,則規(guī)章執(zhí)行有力,效果可期。
在兩千多年前的漢朝初年,漢文帝也有這般對于法律的敬畏之心,在周亞夫的細柳軍營中體現得最為明顯?!败娭新剬④娏睿宦勌熳釉t。非如此,則軍不成軍。”在周亞夫的軍營中,這并不是一句空話。不但“天子先驅至,不得入”,而且“上至,又不得入”,待到漢文帝派人“持節(jié)詔將軍”,表示“吾欲入營勞軍”后,周亞夫才傳令“開壁門”。
漢文帝一行進入軍營后,依然受到“軍中不得驅馳”之軍法的制約,屈尊“按轡徐行”。周亞夫見皇帝時,手執(zhí)兵器對著他拱手作揖,稱“介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相見”。在一般人看來,這無疑是對帝王權威的不尊重,但漢文帝并沒有以自己的君權凌駕于軍法之上,恰恰相反,他全然按照軍中規(guī)矩而行,還為之動容,稱贊周亞夫“此真將軍矣”。
公元前179年,漢文帝登基之后不久,便下詔對國家的法制作了一番論述,并提出要求。此詔書有兩層含意:其一,應當以法為正,即以法律作為治理天下的依據——“敬法”。有權不能任性,無論什么人都不能隨心所欲,既不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也不能“親疏有別法外開恩”;其二,作為治理天下之依據的法律,應是利國利民的持平之法,各種嚴刑苛法(包括禍及無辜的“連坐”,也包括“誹謗罪”與“妖言罪”)均當廢除——“約法”,也就是司馬遷在《史記·文帝紀》中所稱的“約法省刑”。
漢文帝對于法律的敬畏,在薄昭身上也得到體現。薄昭為人驕橫不羈,殺了朝廷使者,按律當處死。他是薄太后的親弟弟,也是漢文帝唯一的娘舅。那時薄太后還在世,但漢文帝并沒有因此網開一面,而是以“賜死”處置薄昭。他派遣公卿前去與薄昭飲酒,促薄昭自己了斷。薄昭依然心存僥幸,不肯就此了結性命。于是,漢文帝又派一群大臣穿著喪服,到薄昭家中哭喪,薄昭這才自盡。后世有人(如唐代重臣李德裕)非議此事,認為漢文帝殺薄昭有損于孝義。司馬光卻認為,“法者天下之公器,惟善持法者,親疏如一,無所不行”。司馬光還指出,如果漢文帝對薄昭法外開恩,那么與日后漢成帝、漢哀帝時朝綱廢弛的局面又有什么區(qū)別?
漢文帝當然也有帝王固有之特權觀念,常會有“以權代法”的沖動。他自知“不敏”,因此需要身邊常有人提醒、勸阻,廷尉張釋之就是這樣一個人物。
有一次,漢文帝出行,御駕被突然出現的行人驚擾,他一怒之下要處死那人。張釋之力諫,要求只對那人處以罰金。漢文帝為此怒發(fā)沖冠,而張釋之曉之以理:“法者,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是,更重之,是法不信于民也……廷尉,天下之平也,壹傾,天下用法皆為之輕重,民安所錯其手足!”漢文帝最終理解并認可了張釋之所言的法理,表示“廷尉當是也”。
漢文帝始終要求自己“敬法”,行事不違法理;同時對平民百姓“約法”,尋求利國利民的平衡之策。再加上他能夠時時鞭策自己勵精圖治,因此在他執(zhí)政時期,吏安其官,民樂其業(yè),人口繁衍,風俗篤厚,法網寬松,刑罰驟減。
文景之治,文勝于景。司馬光的《資治通鑒》評價漢文帝:“專務以德化民。是以海內安寧,家給人足,后世鮮能及之。”前幾句是從司馬遷的《史記》中得出的評價,而“后世鮮能及之”,融入了司馬光自己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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