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廷旺

這是爺爺寶音夫親身經(jīng)歷的故事。那時，他剛剛過完十六歲生日。

——作者題記

1? ?不翼而飛

寶音夫來到垃圾點，暗暗吃驚，相似的情景又發(fā)生了：上午倒掉的廚余垃圾不翼而飛了，那只不過是一堆白菜葉、土豆皮、蘿卜皮……

他茫然地打量著四周，銀閃閃的鐵軌像一把利劍直指草原深處——霍林河。在那里人們發(fā)現(xiàn)了一座大型煤礦，才特意修了這條鐵路。遠(yuǎn)處是連綿起伏的沙丘，沙丘上遍布著零星的植被。在他身后三十米之外是工地，旁邊有十幾頂帳篷搭的宿舍。

一周前，寶音夫隨著工作隊來到這個叫“云端”的地方。工作隊的任務(wù)是做修路的輔助工作。寶音夫年齡小，負(fù)責(zé)給廚師老李打下手。老李長得又瘦又高，眉毛很長，目光里總是透著慈愛。

寶音夫蹲下身子，很快發(fā)現(xiàn)了梅花狀的爪印。他似乎明白那些菜葉一類的東西去了什么地方。他倒掉垃圾，躲在一頂帳篷后面觀察。

此時，正是下午四點左右。秋日灼熱的陽光把沙丘照得明晃晃、暖烘烘的。沙丘從里往外散發(fā)著溫?zé)岬臍庀ⅰ?/p>

不一會兒，遠(yuǎn)處的沙丘上出現(xiàn)了一大一小兩只小獸——狐。它們有一身金黃色的被毛，在陽光的映照下，毛茸茸的大尾巴惹人矚目。

小狐迫不及待地要跑下沙丘。

母狐很謹(jǐn)慎，趕緊跑幾步，身子擋在小狐前面，警惕地注視著工地。工地里異常安靜，工人們都去十幾里外的地方工作了。母狐確認(rèn)安全后才跑下沙丘，一路上，它跑跑停停，時刻觀察著工地上的情況。同時，它還不忘提醒著小狐。

很快，兩只狐來到了垃圾點。小狐急匆匆跑了過去，母狐防范意識很強，再一次確認(rèn)沒有危險后，才低頭尋找食物。

四周靜悄悄的，偶爾從附近傳來百靈啁啾的鳴唱，襯托得四野異常寂寥。

從垃圾點那里傳來清脆的咀嚼聲。

寶音夫好奇地看著，甚至能看清它們金黃色的眼珠。在明媚的陽光下，它們的毛尖上閃動著光澤。

母狐抬起頭，瞥了一眼工地。突然，它的眼睛不動了，臉上的表情也僵硬了。

寶音夫仿佛做了虧心事似的，迅速藏了起來。過了很長時間，微弱的風(fēng)才捎來清晰的咀嚼聲。

老李走出帳篷，一眼看見探頭探腦的寶音夫，剛要開口，猛地想起什么，瞄了一眼工地外，又退回到帳篷里。

不知不覺中，天空灰暗了。遠(yuǎn)處的沙丘上籠罩著一束橘紅色的晚霞，把微藍(lán)的天空映襯得高遠(yuǎn)、遼闊。

母狐站定，再次看看工地，確認(rèn)沒有危險后，叼起一個土豆向附近的沙丘跑去。那是一個壞掉的土豆。

一大一小兩只狐融于微弱的余暉里，最終消失在沙丘后。

隨著暮色降臨，工人們陸陸續(xù)續(xù)地回來了。三十幾個人擠在一頂大帳篷里吃晚飯。

“我發(fā)現(xiàn)附近有兩只狐?！辈唤?jīng)意間，牛眼說道。他有一雙出奇大的眼睛，向外凸著，有牛眼那么大。他說話時眼珠也跟著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一個留著絡(luò)腮胡子的人接過了話茬：“捉了它們！一呢，可以打打牙祭;二呢，狐皮可是個好東西?！?/p>

他愛欺負(fù)人，大家背后都叫他“豬頭”。

寶音夫厭惡地看了豬頭一眼。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套索。”豬頭興致勃勃地說道，“把套索設(shè)在……”

“不行！”寶音夫脫口而出，打斷了豬頭的話。

豬頭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可怕，一臉兇相，站了起來，怒氣沖沖地走到寶音夫的面前。一些人幸災(zāi)樂禍地等著瞧熱鬧。

老李用勺子啪啪地敲打著鐵鍋，沖寶音夫喊道：“還愣著干什么？上菜！”

2? ?黃雀在后

寶音夫一夜沒睡好。

清晨，工人走后，宿舍里異常寂靜。

寶音夫看看垃圾桶，又看看垃圾點那里，拿著鐵鍬走了出去。他在原來堆放垃圾的地方挖了一個深坑，把垃圾統(tǒng)統(tǒng)填進(jìn)坑里，又把附近清理得干干凈凈。誰也看不出來，這里曾經(jīng)是垃圾點。

老李走出廚房，一眼瞟到垃圾桶，恰恰看到滿頭大汗的寶音夫，不動聲色地說道：“還把它放在這里？”

寶音夫心領(lǐng)神會，把垃圾桶藏到一個角落里。

今天，寶音夫破例沒有倒垃圾，他嚴(yán)密地注視著沙丘那里。幾乎與昨天同一時間，沙丘上出現(xiàn)了兩只狐。小狐稍有停留，就行色匆匆跑下沙丘，向工地跑來。母狐一副焦急的神情，有意制止小狐，但已經(jīng)晚了，它只好尾隨而來。

小狐來到垃圾點，一副茫然的樣子，嘴巴緊緊貼在地面上，一番嗅聞，最后停在掩埋的坑上面，不動了。

母狐異常機警，瞄了一眼小狐，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工地。它動作迅速，一頭頂走小狐，轉(zhuǎn)身向沙丘那里跑去。小狐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它看母狐一直沒有回頭，感到情況不妙，跟了上去。

寶音夫長長地吁了口氣，用手捋了捋胸口。狐不再來垃圾點了，但如何處理垃圾呢？他注視著附近的沙丘，擰在一起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了。

吃過午飯，寶音夫把廚房里里外外收拾干凈后，準(zhǔn)備行動了。臨走之前，他還是不放心，扭頭看看老李的帳篷。老李正倒頭酣睡，這是他的習(xí)慣，因為每天清晨三四點鐘，他就得起來給工人們準(zhǔn)備早飯。

寶音夫拎著兩大桶垃圾向沙丘走去。他來到沙丘上，打量著下面，下面有一片野杏樹叢，一條若隱若現(xiàn)的小路直通那里。他沒有多想，下了沙丘沿著小路走去。

老李走出帳篷，恰好看到寶音夫走向沙丘，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這正是下午三點左右，驕陽如火一樣烘烤著沙丘。

從這天起，寶音夫決定不再隨意倒垃圾了，而是定時定點地投放。

第二天，寶音夫按時行動了。一路上，他忐忑不安，母狐發(fā)現(xiàn)垃圾了嗎？小狐是否到處活動？不過，昨天下午兩只狐一直沒有出現(xiàn)，這應(yīng)該是個好兆頭。想到這里，他加快腳步，恨不得立刻飛過眼前的沙丘。

寶音夫心里一直惦記著兩只狐，也就忽視了身后，更不會想到，他的一舉一動都沒有逃過一雙敏銳、蒼老的眼睛。

寶音夫來到野杏樹叢下，喜出望外，垃圾已經(jīng)不翼而飛了，地上還殘留著細(xì)小的梅花狀爪印。他倒掉垃圾，不敢多停留，匆忙離開了。

這種定時定點倒垃圾的習(xí)慣，讓兩只狐養(yǎng)成了守時的規(guī)律：它們身上有著很強的生物鐘，知道寶音夫什么時候出現(xiàn)，什么時候離開。寶音夫一走，兩只狐就大搖大擺地出現(xiàn)了，吃掉菜葉后，母狐叼起一個完好的土豆，望了望沙丘后面，一頭鉆進(jìn)野杏樹叢不見了。

那個土豆是寶音夫特意給母狐準(zhǔn)備的。他總感覺事情沒有那么簡單，每次都在垃圾桶里藏一個土豆，或是半根蘿卜。

又到了晚飯時間，工人們涌進(jìn)帳篷。

“哎，你們說怪不怪，最近一段時間，兩只狐始終沒有出現(xiàn)。”牛眼提醒眾人。

豬頭把手里的菜碗很響地蹾在桌子上，不懷好意地看著寶音夫。寶音夫臉色一下僵硬了，眼睛瞥了豬頭一眼。他千想萬想，卻沒有想到他的行為這么快就暴露了。他不再看豬頭，轉(zhuǎn)身走開了。

“或許是沒有那個垃圾點的緣故吧？”老李不緊不慢地說道，“垃圾點離宿舍太近，招蒼蠅、招蚊子……”

大家默不作聲，低頭吃飯。

“是我讓寶音夫把垃圾點掩埋的?！崩侠羁纯从嗯聪呢i頭和牛眼，“你們就不怕招來老鼠，到時候把你們的錢讓老鼠都吞進(jìn)肚里？”

這倒是事實，附近的老鼠很猖獗，一次竟然把一個工友藏起來的錢咬成了紙屑。這事一時成為大家的笑話。

大家一聽，哈哈大笑。

“老李，明天弄點兒肉?！必i頭很不滿意地說道，“天天吃得清湯寡水，干活兒都沒有力氣?！?/p>

“好說，好說?！崩侠詈呛堑匦α?。

寶音夫偷偷瞄了老李一眼，埋頭工作了。

這之后，寶音夫倒垃圾時更加小心、謹(jǐn)慎了。他來到野杏林時，兩只狐已等待多時了?，F(xiàn)在狐越來越膽大，總是早早來到垃圾點，等著他出現(xiàn)。小狐看到寶音夫，興奮地又蹦又跳，嘴里發(fā)出尖尖的叫聲。母狐一邊制止小狐，一邊觀望著四周。

寶音夫跑了過去，突然，“砰”的一聲，仿佛地上有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抓住他的一只腳，向后猛地一拉，寶音夫反應(yīng)迅速，將腳退出繩索，卻重重地跌倒在地。

兩只狐縱身躥起，驚恐不安地打量著。

“套索！”寶音夫看到地上突然冒出來的套索，一臉疑惑的神情。

3? ?出奇制勝

到底是誰設(shè)下的套索呢？

寶音夫的腦海里閃過幾張熟悉的面孔。

他一邊暗中尋找罪魁禍?zhǔn)祝贿呑儞Q倒垃圾的地點。也怪了，不管他如何改變地點，多則三天，少則一天，套索就會出現(xiàn)。幸運的是，兩只狐警惕性很高，沒有觸碰到套索。寶音夫把這些套索一一收了起來。

十幾天過去了，寶音夫始終沒有查出放套索的人，他決定改變方法。他趁工人離開后，走進(jìn)帳篷，在豬頭的床底下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截鋼絲。他眼前一亮，套索的材質(zhì)與鋼絲一模一樣。

寶音夫把鋼絲埋在最初的垃圾點下面。他自以為做得很嚴(yán)密，不露聲色地斷了豬頭的后路，卻沒有想到，被一個人看得一清二楚。

午飯時，寶音夫就感覺氣氛不對勁兒，大家都不說話，冷著一張臉。他本以為這件事不了了之了，哪知道吃晚飯時，豬頭爆發(fā)了。

“你！”豬頭冷不丁地抓住寶音夫的衣服領(lǐng)子，咬牙切齒地說道，“是你壞了我的好事！”

寶音夫看到一臉兇相的豬頭，緊張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說，你把我的東西弄到什么地方去了？”豬頭揮舞著拳頭，兩只眼睛噴火。

有人走過來勸豬頭，牛眼用身子一擋，對方很識趣地躲到一旁。大家都畏懼這兩個人。

老李一看情況不妙，趕緊走過來沖豬頭擠眼睛、使眼色，那副表情神秘極了，仿佛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豬頭。豬頭狠狠地推了寶音夫一把。

“最近工地上丟了一些東西?！崩侠钣幸鈮旱吐曇?，但又能讓大家聽到，“上面查得很緊，一旦發(fā)現(xiàn)可就嚴(yán)肅處理了?！?/p>

豬頭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可他還不想罷休。

老李沖寶音夫一努嘴，寶音夫跑進(jìn)廚房，端出一盤豐盛的菜肴。

豬頭一看，立刻喜形于色：“今天的伙食不錯??！”

“四菜一湯，有燉有炒?！崩侠蠲鎸χ蠹艺f道，“還有豬頭肉，我特意熏的?！?/p>

豬頭一聽有好吃的，別的事兒也不管了，樂得眉開眼笑。

這幾天，老李始終提心吊膽，時刻把寶音夫置于視線內(nèi)。即使夜里休息，也讓寶音夫搬到他的帳篷里。老李這個行為惹得大家有些懷疑。

“我的老寒腿又犯了?！崩侠钜馕渡铋L地看了一眼寶音夫，“得讓這小子給我捶捶腿?！?/p>

豬頭沒好氣地看著寶音夫。

草原秋季短暫，刮過幾場大風(fēng)，氣溫驟降，大地就凍成了一個大冰坨。天寒地凍，無法施工，工人們自然放假回家休息。

因工地上有大量貴重的材料，領(lǐng)導(dǎo)決定讓老李和寶音夫留下來看管工地。

熱鬧的工地，突然變得冷冷清清。

老李和寶音夫兩個人搬進(jìn)房子里。房子是新建的，四處漏風(fēng)?；馉t一滅，房間里冷如冰窖。

4? ?喜出望外

“現(xiàn)在，你可以把垃圾倒在附近了?！崩侠钶p聲說道，“不用再跑那么遠(yuǎn)的冤枉路了。”

寶音夫感激地看著老李，如果沒有老李默默地支持他，事情不知往什么方向發(fā)展呢！

當(dāng)天，兩只狐就出現(xiàn)了。近一個月的相處，兩只狐與寶音夫熟悉了，即便他出現(xiàn)在工地附近，兩只狐也敢大搖大擺地走過去。那只小狐更可愛，先是跑到寶音夫身邊，一番嗅聞，才去撿食白菜葉。

兩只狐表現(xiàn)得很乖巧，等吃掉所有的菜葉后，母狐才叼起土豆，深情地看一眼寶音夫，消失在暮色蒼茫的沙丘里。

工地上只留下了兩個人，每天產(chǎn)生菜葉一類的垃圾非常有限。寶音夫故意多弄些白菜葉，可又怕被老李知道后受到責(zé)怪。

其實，老李早就看出來了，卻裝作不知道。

寶音夫每天午后一點左右定時定點投放垃圾，不早不晚。這是一天當(dāng)中最溫暖的時候，雖說溫暖，可在無遮無攔、寒風(fēng)肆虐的沙丘里，也異常的寒冷。

無論對寶音夫來說，還是對兩只狐來說，這都是最快樂、最高興的時候。

寶音夫瑟縮著身子，好奇地打量著兩只狐進(jìn)食。兩只狐低頭匆匆吃著食物，不時抬起頭看一眼寶音夫。一陣寒風(fēng)襲來，吹得兩只狐搖擺不定。小狐打著冷顫，尖叫不止。

明晃晃的陽光漸漸失去溫度，天空變得陰暗。寒風(fēng)打著尖哨，呼嘯而過，卷起漫天沙塵。

兩只狐吃掉所有的食物，頂著寒風(fēng)離去了。

兩個人的食物不多了，老李決定去鎮(zhèn)上采購食物，順便回家看看。這一來一去，至少得三天的時間。老李猶豫了，這一走，偌大的工地上只剩下寶音夫。他是一個孩子，敢留下來嗎？能承受得住嗎？

“大伯，沒事的?！睂氁舴蛐判氖愕卣f道，“有狐陪著我呢！”

老李不放心，走時再三叮囑。寶音夫連連催促著老李上路。

老李走后，寶音夫才感覺是那么孤單、寂寞。工地上顯得更空曠了，寒風(fēng)像魔鬼，徹夜發(fā)出恐怖的叫聲。每天中午他都特別期待兩只狐出現(xiàn)，還特意給它們準(zhǔn)備了饅頭。

寶音夫不時跑出房間，踮腳觀望著附近的沙丘。沙丘上空蕩蕩的，只有被狂風(fēng)卷起的細(xì)沙。他又看看太陽的位置，離頭頂還遠(yuǎn)著呢！

他如同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終于盼來了兩只狐。他興奮地又喊又跳，手里拿著饅頭，迎著狐跑去。

兩只狐第一次看到寶音夫如此熱情，愣住了。小狐一眼發(fā)現(xiàn)寶音夫手里的饅頭，猛地站立起來，眼巴巴地看著。他故意逗小狐，一揮手，小狐誤以為饅頭被拋了出去，跑出去準(zhǔn)備接住。它只跑出兩步，又折返回來。

寶音夫把兩只狐引到避風(fēng)的地方，才心滿意足地拋出饅頭。小狐用兩個前肢抱起饅頭，趴在地上，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母狐呢，看看饅頭，又瞧瞧寶音夫，開始尋找菜葉?？磥?，它要把饅頭留到最后再吃了。

隨著越來越猛烈的寒風(fēng)，暮色鋪天蓋地般涌了上來。

兩只狐戀戀不舍地走了，直到它們消失在濃濃的暮色里，寶音夫才回到工地。深夜里，房間外鬼哭狼嚎般的風(fēng)聲傳來，他恐懼地看看黑乎乎的窗外，整個人仿佛跌進(jìn)了暗無天日的黑洞里。他在心里默默想著，盼望著老李趕快回來。

天氣越來越寒冷，風(fēng)越來越大。天空陰沉沉的，看樣子要下雪了。

果然，第二天早晨，天空飄起了零星的雪花。

早晨起來，寶音夫感到頭昏昏沉沉的，渾身乏力，兩條腿也軟綿綿的。如果沒有兩只狐陪伴，他或許一天也待不下去。

他太小了，從來沒有獨自生活過，更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如何照顧自己，他病倒了。

寶音夫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可憐巴巴地望著窗外。窗外，棉絮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灑下來，他的眼睛沉沉地合上了。他睡得并不踏實，不時被驚醒，恍惚地打量著房間。四周異常靜寂，他甚至能聽到雪花簌簌的飄落聲。

就這樣，寶音夫睡一會兒，醒一會兒，忘了盼著老李出現(xiàn)，也忘了給兩只狐喂食。

寶音夫再醒來時，窗外灰蒙蒙的。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窗臺上趴著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這時，從門那里傳來熟悉的尖叫聲。他一驚，是小狐的叫聲。

他激靈一下醒了，身上也有力氣了，踉踉蹌蹌地打開門。門一開，從外面鉆進(jìn)兩只小狐，它們身后跟著母狐。

三只狐抬著頭，齊刷刷地看著寶音夫，目光溫暖極了。

寶音夫徹底醒了，感到又冷又餓。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從早晨醒來，就沒有點著火爐。他咬牙堅持著，點著了爐火。爐火燃燒著，房間里漸漸有了溫度。

三只狐陪伴著寶音夫，度過了一個夜晚。

第三天，風(fēng)停雪住，太陽出來了，雪后的世界銀閃閃的。

老李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煙囪里冒出的濃煙，一顆緊懸的心才稍稍放下。他跑進(jìn)工地打開房門，一眼看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寶音夫，又看到地上蹲著的三只狐，他什么都明白了。

老李的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他清楚，如果沒有狐的陪伴，在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下，寶音夫熬不過這一關(guān)。

兩只小狐緊張極了，不安地打量著老李。母狐也有些不安。

老李趕緊拿出三個蘋果，放到了三只狐面前。

母狐看看老李，又瞄了一眼身邊的蘋果，最后，視線落到了寶音夫身上。

“吃吧。”寶音夫有氣無力地笑了，揮了揮手。這是狐熟悉的動作，那只小狐搶先叼起蘋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母狐帶著兩只小狐走了，雪地上留下三串清晰的爪印。一串爪印歪歪扭扭的，那是跛腳小狐留下的。

一陣寒風(fēng)吹來，爪印上跳動著金燦燦的光。

[注]“寶音夫”在蒙古語里是“富有的孩子”的意思。

（本文獲得2019年《東方少年》年度

重點作品扶持項目小說組優(yōu)秀獎）

編者的話

愛心無疆，跨越人、獸之界。這篇文章講述了一個人與動物之間休戚與共的感人故事。小主人公寶音夫發(fā)現(xiàn)兩只狐出現(xiàn)在工地附近后，盡自己的所能幫助它們。正是孩子這份愛，保護(hù)狐們不受人類的迫害;在寶音夫病倒的時候，是狐們的徹夜守護(hù)給了他生的希望。這讓我們深刻體會到了人與動物和諧相處是多么重要，也讓小讀者們讀后能去思考我們?nèi)祟惻c動物之間的關(guān)系，對少年兒童的成長有啟迪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