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年多以前,廣西柳州的周某因盜竊被抓獲,接受警方訊問時,手被銬著的他言之鑿鑿地說:“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不可能打工的?!笨赡苓B他自己也沒想到,這句話竟然風靡網絡,成了鬼畜視頻的熱門素材。據了解,周某曾是問題少年,小學沒畢業(yè)就輟學在家,后來偷電瓶車近千輛,前后4次被捕。
2020年4月18日,周某出獄。當天,除了他的家人,還有“網紅”經紀公司的人來到了現場,希望能跟他簽約。周某的一位兄長表示,目前為止已有30多家類似的公司接觸過他們這些家屬,表達簽約意向,做出了綜合開發(fā)、直播提成等承諾,200萬、300萬的簽約價都有人提過。
多維解讀
獵奇式營銷只能剩下一地雞毛
在互聯(lián)網語境中,周某“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不可能打工的”的“名言”,瞬間便被解構,變出了許多表情包和段子。仿佛這是多少加班白領、奔波打工者、頭禿程序員的心聲,道破了“人生的困境”。不過,這種集體無意識的狂歡式解讀,顯然并沒有“直面慘淡的人生”。復盤周某的人生,確實有些沉重:小學文化,無業(yè),自稱喜歡賭錢,沒有錢之后就偷竊電動車,然后拿著贓款出入KTV、玩游戲機,也因此4次入獄。他背負這樣的人設,未來卻有可能拿著兩三百萬的簽約金,成為聚光燈下的“網紅”。這樣的人生走向,周某恐怕沒想到,公眾也沒想到。
當然,不是說刑滿釋放人員不能獲得新的人生轉機,而是周某眼下這個被“網紅”公司力捧的轉機,透著機會主義式的虛無。這不像是人生的自新、精神的振作,相反更像是消費自己的歷史,不僅將其違法犯罪的事實娛樂化,更會把本是常識的人生導向變得晦暗不明:人生,究竟該腳踏實地,還是該無所顧忌,乃至憑借不甚光彩的機遇平步青云,獲得數百萬的簽約金呢?
其實,這種搶熱點式的制造“網紅”,出現過不知凡幾,但往往泡沫散去得也快。比如前段時間的“沈大師”,更久之前的“犀利哥”,一時之間風光無兩,后來都近乎銷聲匿跡。這倒不是貶低這些“網紅”的職業(yè)發(fā)展,而這實在是獵奇式營銷的共性:以違背常識的面貌,制造洶涌而短暫的流量變現。當然常識與理智的力量終究是長久且有韌性的,新鮮感一過,就只能快速收場,留下淺薄化與娛樂化的一地雞毛。我們希望周某人生獲得新的轉機,也希望這個機遇,能與反省、耕耘、理智的常識相匹配,而非衍生出更多的光怪陸離。
流量的魔怔讓人擔憂
周某服刑的時候,智能手機已經開始普及,但還沒有各種短視頻和直播平臺,也沒有帶貨這個行當。不過沒關系,“網紅”公司看中的是周某身上自帶的“光環(huán)”,他的“知名度”和“可炒作性”本身,在“網紅”公司眼里就已經具備了變現的可能。這些公司甚至不在乎周某本人的感受,財大氣粗地拋出兩三百萬來簽約,讓旁人困惑。某種程度上,這些“網紅”公司和過去偷竊的周某有點像。他們只關心流量和變現,而不關心流量本身是否善意,對社會有著怎樣的影響。
早年的周某也是這樣,只關心錢,而不關心錢是怎么來的。他懶洋洋地說出“這輩子不可能打工的”,而他偷走的電瓶車,卻可能是別人辛苦打工掙來的,甚至也可能是別人打工的工具。這種“瀟灑”,本質上是與世界的隔離,是對他人的痛苦缺乏感知力。“網紅”公司和早期的周某身上,都有一種讓人感到害怕的“客觀性”。他們只問結果,不講手段。如果說周某輟學走上偷竊的不歸路,是由于家庭原因和個人無知,多少還有點讓人惋惜和同情,那“網紅”公司的“精明”,就有一種讓人擔心的冷漠了。等待周某的,應該是經過反省的生活,而不是“網紅”公司的利用。他應該明白,社會是建立在人與人之間相互理解和幫助的基礎上的,而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只顧自己快活。當“網紅”、做直播帶貨當然沒什么可指摘的,任何辛勤的勞動都值得敬佩,但是在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他也必須睜大眼睛,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悲劇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