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珊敏

（廣西壯族自治區(qū)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廣西南寧 530023）

建立和完善非遺代表性項目代表性傳承人認定、督查、評估、管理和保障的長效工作機制，是有效實現(xiàn)非遺項目活態(tài)傳承的必要保證。本文著重從代表性傳承人認定方面予以闡述。

一、建立“團體認定”“群體認定”模式

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的實際保護過程中，選取非遺項目中的少數(shù)個別人員進行保護，傳承人的代表性、權威性與影響力雖然能很好地保障項目的保護和傳承，傳承人作為一個被賦予特殊傳承使命的“持有者”“展演者”“展示者”“傳播者”“傳承者”，也能通過項目起到凝聚人心、團結民眾、促進鄰里和諧的作用。但是，如果一個項目尤其集體項目，單個代表性傳承人的認定也會間接地割裂傳承人與同行及其文化空間群體之間的關系，容易引發(fā)同行之間的惡性競爭或矛盾，造成關系的緊張和不可調和，不利于團體或群體項目時群眾的整體參與，造成項目內在價值的部分缺失或項目本身內部組織結構關系、人際關系的失衡。

例如民俗節(jié)慶、宗教儀式等集體性活動，只對單個人員認定為傳承人，會直接打擊其他非傳承人參與項目的熱情，對村民的集體主義精神和無私奉獻精神都將是無情地摧毀，極易造成成員群體性的缺場、隱退或不作為，直接影響項目的有機、整體保護和傳承。

分工協(xié)作的技藝類項目也存在此類問題。非遺形態(tài)的完成需要每一個環(huán)節(jié)涉及的分工傳承人，進行有效的步驟銜接和整合運作。而這一個傳承群體所具有的共同觀念、信仰及態(tài)度等都應以“群體利益”為主，并依賴于這種“群體意識”“集體觀念”產生積極效果，從而確保群體傳承的穩(wěn)定性。

再如曲藝類的項目，目前不是以項目，而是以行當來認定。但是一臺戲，生旦凈末丑，是由全體演職人員通力合作、互相配合完成，認定其中任何一個人為代表性傳承人都是狹隘的。桂林彩調某負責人說：“在一個項目（戲）上面，戲上面得了榮譽。代表性傳承人某一個人得了，其他人沒有得，對這些人就不公平。再一個，戲曲行當，年齡是個坎，（演）小生的，難道沒有好的嗎？年齡過了又沒有了。要從不同行當、不同類別、不同職能，從項目本身來集體認定?！雹?/p>

總的說來，單獨認定某一個個體為項目代表性傳承人，其在名譽上、金錢上、機遇上、社會地位上、官方認可度上都將比其他傳承人獲得更大的收益，這必將打破原有的傳承秩序。因而，有必要把參與整個節(jié)慶、儀式、技藝操作、演出或整個村屯對于某一項目體現(xiàn)出群體性傳承的“集體”認定為“團體”或“群體”傳承人。尤其對于文化習俗相近，卻各有特點的兩個相鄰的少數(shù)民族村屯，其文化形態(tài)相似，對于共同的榮譽，只賦予其中一個村屯榮譽，極易影響另一個村屯的積極性，甚至導致兩個村屯的矛盾。對于此類處于項目文化生態(tài)圈內的村屯都應給予群體性認定，而不能以行政屬地來劃分，忽略了文化多樣性。更多地應從項目屬性、項目分類、遺產本身等，用文化圈、跨境域的眼光，具體項目具體分析，逐步建立“團體認定”“群體認定”模式。

二、逐步建立個人申報+社區(qū)群體推薦+非遺專員調查研究+文旅主管部門評審、公示、審定、認定的機制

非遺是根植于某一社會人群共同體的生產生活之中的，其產生、發(fā)展、存續(xù)關鍵在于當?shù)厝罕妼ζ湔J知、接受、認可、遵守乃至實踐。非遺項目的延續(xù)、傳承依賴于其產生和成長的文化土壤、文化空間及其傳承群體。非遺代表性傳承人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該項目領域的技藝水平，傳承人的道德素養(yǎng)、知識經(jīng)驗、技藝水平、傳承能力能否得到同行及其文化空間群體的認可和推崇，其對項目傳承發(fā)展是否具有引領作用，對于非遺項目能否實現(xiàn)良性傳承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在以往的非遺傳承人認定過程中，出現(xiàn)了文化和旅游主管部門認定與社區(qū)群體認可不相一致；傳承人所掌握的知識、經(jīng)驗或技藝核心性不足；傳承人傳承能力有限等現(xiàn)象。為此，在個人申報的基礎上，我們可以有條件地引入社區(qū)群體推薦制度，對于擬申報的傳承人，應在傳承人居住或長期工作的項目流布地區(qū)進行公示，由所在地的群體對其進行公眾投票或聯(lián)合簽名，確認予以推薦或不推薦。通過社區(qū)群體參與推薦的方式，既可以減少社區(qū)群體對非遺傳承人不認可的概率，盡量選出民間群體心目中真正認可的傳承人，又起到基層認定監(jiān)督作用。有效降低文化主管部門的決策失誤，盡量避免只通過申報文本及基層主管單位推薦的認定機制對非遺傳承生態(tài)的干擾和破壞。

另一方面，引入社區(qū)群體推薦程序，既可以提升文化主體參與度，使民眾參與形成合力，又可以解決社區(qū)民眾而非獨立個體為傳承主體的問題。在傳承人被官方認定后，社區(qū)群體也能對其起到監(jiān)督、評價作用：一是對傳承人開展傳承工作、培養(yǎng)后繼人才的監(jiān)督，二是監(jiān)督在文化與旅游深度互融的背景下，傳承人是否有意識地將非遺與現(xiàn)代生活和市場接軌，致力于將非遺融入現(xiàn)代生活，開展項目傳承工作。與此同時，是否保存了非遺項目的本質，維護本民族傳統(tǒng)文化根脈，沒有因為迎合市場而舍棄了項目本身的價值，使非遺“變了味”。

經(jīng)由社區(qū)群體推薦的申報傳承人，文化和旅游部門應分派非遺專員深入田野進行實地調查，將以往只能通過文本、視頻等資料從表面現(xiàn)象來判斷其是否具有歷史、文化、社會、經(jīng)濟等價值，認定傳承人之后才進行檢查、督查工作，改為認定前進行調研，真正實現(xiàn)項目與傳承人一一對應，摸清底細。非遺專員通過實地走訪社區(qū)群體，到表演現(xiàn)場、制作場地、儀式現(xiàn)場等參觀調查等，充分認證項目的價值體現(xiàn)、文化形態(tài)，以及項目變異程度等，力求掌握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動態(tài)變化，把握其當前所處的形態(tài)，對于項目的“真實性”予以客觀的認定，避免被文本的不客觀的“鼓吹式”或“失真性”表述所誤導。隨后，對社區(qū)群體推薦的對象進行嚴謹?shù)恼{查、分析與研究，完成調查報告，給出初步認定意見，提出擬推薦申報的傳承人名單，為文化和旅游主管部門的官方認定提供科學依據(jù)。與此同時，要做好備選傳承人或培養(yǎng)對象的備案登記工作，為下一屆的傳承人推薦打好基礎。但非遺專員開展傳承人調研也有相應的難處：人力、財力、物力，在現(xiàn)階段都無法達到相應要求。專業(yè)的非遺調查隊伍、配套的財政支持、配套的物力支持（電腦、攝像機、照相機、錄音筆等等），都將制約調查工作的開展，這也將是今后非遺工作需不斷研究論證、改進和完善的地方。

經(jīng)由非遺工作調查組推薦提名申報傳承人后，再由文化行政管理部門成立由相關專家、行業(yè)代表參與的代表性傳承人評審委員會?！皩τ趯W理性、專業(yè)性強的非遺項目，引入專家參與和指導，充分利用專家學者前瞻性的視野，從學科專業(yè)的角度為非遺保護提供具有學術性和人文性的價值判斷和指導意見，使非遺保護決策更科學更合理。”[1]從專家的專業(yè)視角和行業(yè)的從業(yè)標準等方面進行審議，對申報傳承人進行第三輪推薦，以期評選出與項目最相符的代表性傳承人。避免主管部門在認定過程中過分依賴于書面材料，對申報傳承人不了解，而造成認定偏差；也避免出現(xiàn)某些基層保護單位在推薦過程中反而成了傳承人申報過程中的“攔路石”問題，使真正名副其實的傳承者成為代表性傳承人。經(jīng)官方組織評審后，再進行公示、審定、認定的機制。

三、建立傳承人普查登記備案制度

代表性傳承人的分級制度能更好地發(fā)揮各級管理部門對非遺傳承人的保護職責，但也“導致傳承人被人為階層化，引發(fā)了民間藝人與傳承人以及不同級別傳承人之間的矛盾，造成一些集體項目無法正常開展活動，傳承人的保護工作難以得到群眾的有力支持?！盵2]在此基礎上,該制度體系外,即沒有進入該體系的民間文化及文化享有者、文化生產者卻處于較為尷尬的處境,甚至“與該制度體系形成了消極對立情緒?！盵3]因而，目前的申報評審制度可嘗試改為普查登記備案制度?！捌詹閭浒钢凭褪怯蓢遗沙龅胤焦賳T對當?shù)氐姆俏镔|文化遺產進行普查，按項目的特征、價值、延續(xù)現(xiàn)狀等內容分類登記，國家建立完整科學的數(shù)據(jù)資料信息反饋系統(tǒng)。”[4]即建立科學、系統(tǒng)、完整的傳承人檔案體系，建立由文字、圖案、文獻、錄音、照片、視頻等數(shù)據(jù)構成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數(shù)據(jù)庫，全面記錄代表性傳承人掌握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表現(xiàn)形式、技藝、知識和經(jīng)驗、傳承成果等。通過數(shù)據(jù)庫信息資料更新反饋系統(tǒng)，進一步完善傳承人個人信息檔案管理制度，及時更新傳承人學習培訓、展覽、展演、展示、宣傳傳播、授徒傳承、研究出版、參與公益活動等信息。對于未列入傳承人名錄的一般傳承者，例如民間師公、道公、歌王、工藝美術師、祭師等等，也應在普查調研的基礎上，建立個人信息檔案數(shù)據(jù)庫，以期為代表性傳承人認定提供備選之用。同時，也能有效地將遺漏于民間的而沒有進入文化主管部門視野的稀缺、易流失的最底層的具有“絕活”的一般傳承人保護起來，充分尊重他們對文化遺產的傳承精神。

總之，在代表性傳承人認定方面，希望通過采取制定傳承人認定細則；在“個人認定”的同時，建立“團體認定”“群體認定”模式；逐步建立個人申報+社區(qū)群體推薦+非遺專員調查研究+文旅主管部門評審、公示、審定、認定的機制；建立傳承人普查備案登記制度等措施，進一步健全和完善廣西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體制機制，使代表性傳承人認定更加精準，傳承人結構更加合理，傳承人檔案建設更加全面，使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得到更加有效地保護和傳承。

注釋：

①以上發(fā)言內容為:2017年11月10日,“廣西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調研座談會”上與會代表的發(f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