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劉筱靜
我的父親是一個語文老師,嚴謹一點說,應該是一個國文老師。因為他從小是在舊社會私塾中背誦國學經典長大的,當新文化運動如火如荼時,他還用狼毫毛筆在宣紙上書寫著文言古文。
當他決定生下第三個孩子的時候已經年逾不惑。我兒提時候經常聽他吟誦起孔夫子的名篇:“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小時候懵懵懂懂聽了許多遍,雖然聽不太明白,卻在父親無聊時的喃喃低誦聲里記住了“四十而不惑”,隱隱覺得這句經典對他,似乎有不一樣的人生感喟。
人近中年,經常在清晨夢醒時分呆坐床頭很久不愿起床。用一個不甚清醒的混沌狀態(tài)反復與大腦皮層的模糊記憶對抗掙扎,總試圖存儲夢中的一切,結果還是徒勞。夢中境終歸漸行漸遠,絕大多數被現實徹底遺忘。迷迷糊糊就是想不明白,剛剛經歷的與即將面對的怎么也不能在睜眼的瞬間串聯成一個真實的世界。
沒有人能解釋清楚夢境是怎么回事,這個仿佛平行于我們現實生活的另一個“真實”的世界總讓人迷惑不已。這也使得人類總想一探究竟。據科學數據“證明”:成年人每晚大約做夢4-6 次,人一生共做夢約15 萬個。夢有彩色的、黑白的、無聲的……弗洛依德試圖以科學的方法來分析和研究“夢”,他耗盡心力寫出了《夢的解析》;東方也一直在關注夢,夢文化是中國古代文化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組成部分。
然而所有的研究都是徒勞,夢以一種人類無從把握的狀態(tài)發(fā)生和消亡,我們只是夢的載體。每個人沉浸其中不能控制自己,不由自主地混淆了現實與夢境,因為那些夢是如此真實,執(zhí)著而頑強的侵入我們的生命體驗,使得我們的成長都伴隨了它的頑固。
有時候想,人可能就是活躍在陰陽兩界邊緣處的一類精靈,既屬于白天也屬于黑夜。我們的雙眼,就是那扇門。
藝術也是個夢吧,而藝術家,就是那個喜歡做夢和造夢的精靈。
每個人都有夢,與之俱來,如影隨形。不一樣的是,大多數人習慣了遺忘,藝術家卻能用自己的方式挽留,積聚歡樂,也品咂痛苦。
和夢境的虛無縹緲、不可把握相比,在一片未知的空白處留下情感流淌的痕跡,保存到時間的硬盤里回味咀嚼,讓我內心踏實,更有存在感。
感到幸運的是,在這世界上的諸多行業(yè)里,我選擇了繪畫為生,也選擇了和夢相伴。
也許是一種對夢境幻滅焦慮的天性,我一直迷戀各種各樣的“痕跡”。小到一本舊書刊、一頁父親當年留下的手稿,大到一片數百年前的古城老鎮(zhèn)和寺院道觀建筑群,都能引起我長久的關注和沉迷。我對由于人的參與而在時間長河里沉淀下來的一切遺存都有一種莫名的親切,希望珍視愛護,仿佛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當下的工程機械噪聲原理主要分為兩種:①工程機械在正常運行時候進行氣體交換時造成的“空氣動力噪聲”。常見的例如風扇噪聲,進氣噪聲,排氣噪聲等。②工程機械在運行時自身震動產生的噪聲也成為“結構力噪聲”。在工程機械中一般“結構力噪聲”噪聲源一般為工程機械的大功率高轉速的發(fā)動機。工程機械發(fā)動機的“結構力噪聲”又被分為燃燒噪聲與機械噪聲兩類。除了“空氣動力噪聲”,“結構力噪聲”這兩類噪聲外還有因為液體在管道中流動時造成系統(tǒng)壓力改變的引起震動而產生的“液壓系統(tǒng)噪聲”和因為二次振動引起的“板輻射噪聲”等。
作畫的過程中,對“痕跡”的無限關注,我不經意間重新認識了傳統(tǒng)的魅力,“沒骨法”在我近“不惑”的年齡重新走入了我的視野。
在以線為造型統(tǒng)領的中國古代繪畫中,沒骨法是獨立于傳統(tǒng)畫法中的另類表達,歷史上一直是小眾和邊緣的畫法。以清水為媒介調和墨與色,摒棄線條勾勒,完全靠墨色與宣紙滲化交融后形成的水漬痕跡區(qū)分物象邊界。沒有刻意表現線的存在卻同樣有線條審美的表現力,水的作用稀釋了色與墨的濃度,以彼此接近的明度呈現出一片迷蒙高雅的淺灰水漬。我不由自主地對這種獨特的痕跡產生了深深的迷戀,在半透明液體自在的游走中,若有若無地碰撞交匯,有意無意地述說情緒的游離,恍若夢中。
和西方的傳統(tǒng)繪畫方法不同,中國繪畫選擇大量以水為媒介來調和色墨的比例變化,中國人也賦予了水更多情感屬性。當水的特征在一定條件下一遍遍轉化為剛與柔,對繪畫語言的介入就不僅僅是調和本身,還有創(chuàng)作者彌漫的幻覺。
從這個意義上,“沒骨法”與其說是一種繪畫的方法,不如說是一種對生命的態(tài)度。
很長時間里,我一直有一種內心分裂般的迷茫。每次驚訝于古人畫面上各種仙魔靈獸的奇異造型,不禁開始佩服古人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突然有一天反應過來——我們認為的想象,恰恰是古人生命的常態(tài)與情感的真實。中國傳統(tǒng)文化體系里面有太多讓我們不解的神秘,近百年的歷史變革,陌生了我們和傳統(tǒng)的距離,曾經古人經驗信崇的一切,被我們科學的“偉力”剝去了它的無窮魅力,我們再也無從感受古人對自然與生命的認知,無論我們怎樣通過各種痕跡來想象古人,還是無法深入體味。換句話說,我們和古人之間有道墻,我們隔離了古人或者說古人疏遠了我們。
在夢幻和現實間,我們的眼睛關閉了另一個空間,也就少了另一種體驗。
幾年前曾去海南寫生,第一次進入熱帶雨林的深處,恍惚進入了異域,印象深刻!背著畫夾漫步其間,舉目所見:巨大的樹木筆直沖向幾十米頭頂上的陽光,密密匝匝參差交錯;長度夸張的藤蔓纏繞攀緣而上,編織著凌亂的大網;碩大如傘的海芋葉子在頭頂展開蔓延,縱橫肆虐。無數彩蝶穿行其間,數不清也叫不出名字的各種古怪植物分布在你能看到的每一個角落,填補著叢林的空隙;刺眼的陽光透過樹冠織就的縫隙絲絲縷縷掃射下來,打在潮濕的苔蘚上。悄然間,身邊霧氣開始蒸騰,彌漫開來,遠處樹梢上影影綽綽的長臂猿騰挪轉移,密林深處蕨葉后面偶爾還會閃現水鹿的一個背影,驚鴻一瞥。
我行走于狹窄的小徑環(huán)視四周,就像是一只螞蟻的眼睛!
顛覆了視覺經驗的另類場景和陌生的物種突然呈現在眼前,如夢似幻,深林未知的神秘給了我意外的驚喜。雖是在白天卻如同行走在夢里。古人有莊生夢蝶一說,醒來的莊周混淆了物與我的分別,一場夢迷失了存在的意義。想起當時我的感受,約略于此吧。
無論如何,不管這世上有沒有另一個世界,無論是在夢中還是現實中,用自己特有的方式留下那一抹痕跡,權當作清醒時的紀念,是最適合自己的表達了。
其實,對每一個追夢的人來說,醒不醒來又有什么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