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族
胡兀鷲
因喙下長有一小簇黑毛,看上去像胡子一樣,故得名胡兀鷲。
胡兀鷲的別名很多,被人們常叫的有大胡子雕、薩哈勒圖一失勒、胡子雕、髭兀鷲、髭鷹、胡子鷹等,除了薩哈勒圖一失勒一名外,其他的別名都與它們的胡須有關(guān),而薩哈勒圖一失勒一名,念起來嘰里咕嚕,也許是少數(shù)民族用語。
十余年前聽到人們議論胡兀鷲的胡子,便想,既然胡兀鷲的胡子有文章可做,那么一定是非同一般的胡子。后來見到胡兀鷲,習(xí)慣性地往它們嘴下面看,便看到了那一小簇黑毛。倒也不陰森,但是和它們從嘴巴向上延伸,一直到額頭的那兩溜黑毛搭配在一起,并將兩只眼睛淹在里面,就顯得陰森多了。更讓人恐瞑的是,它們張開嘴去叼食物時,那一小簇黑毛便垂直豎立,似乎那不是一小簇黑毛,而是一把刀子。聽說帕米爾高原有一位柯爾克孜族馴鷹人,有一日見到一只胡兀鷲,總覺得它哪里不對勁,看來看去才發(fā)現(xiàn)它嘴下面沒有那一小簇黑毛,看上去像是被硬生生扯掉了,隱隱還殘留有傷痕。沒有那一小簇黑毛的胡兀鷲真是可憐,它從來不往眾多胡兀鷲中去,一直孤獨地站在巖石上,有鳥兒從附近飛過便扭頭去看,直至那鳥兒在天空中變成小黑點才轉(zhuǎn)過頭來,一副蔫不拉嘰的樣子。
初見胡兀鷲,便看出它們是很能飛的禽類。一只胡兀鷲從林中飛出,幾乎垂直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后便用翱翔方式飛行,看上去既節(jié)省能量又保持體力。胡兀鷲最長能在一天內(nèi)翱翔十個小時,而且中間從不停歇。有一位牧民在山中放羊,第一天見一只鳥兒在天上飛翔,他想看清它是什么鳥,但它倏忽一閃便已飛遠。第二天又見那只鳥兒,但因為它飛得太快,還是沒有看清楚。他想該不會是碰到了一只胡兀鷲吧,除了胡兀鷲,還能有什么鳥兒飛得那么快呢?他隱約記得獵人們說過一句諺語:最厲害的猛禽,總是藏著爪子。只有胡兀鷲才會飛得那樣高又那樣快,別的鳥兒縱然使出渾身力氣也不可同日而語。第三天那只鳥兒又出現(xiàn)了,那牧民已斷定它就是一只胡兀鷲,便仰頭高喊一聲:胡兀鷲!他話音剛落,那只鳥兒在空中一閃便不見了。那牧民嘀咕一聲,胡兀鷲真是怪鳥,聽不得人叫它們的名字。
那幾天的運氣好,先是看到了胡兀鷲垂直向上飛翔,很快就消失在了云層中。它們能飛多高,牧民給出的答案讓人一驚:胡兀鷲是飛得最高的禽類,有飛行高度達到八千米的本領(lǐng)。八千米高空中的云朵,遠看如同移動的蘑菇,臨近后便可發(fā)現(xiàn)是氣流。胡兀鷲飛入氣流后隨之升高,翱翔到更高更遠的地方。它們飛得那么高并無企圖,只是有能飛高的本事,如不到達便似乎是浪費。但它們飛得太高亦有弊端,常常在肚子饑餓時,因為看不清地面的動物,又不得不又往下飛。熟知胡兀鷲的馴鷹人說,飛得高是一種本事,能吃到地上的食物是另一種本事。如果只知道往高處飛,最后把自己餓死了,那是傻子;如果只知道吃地上的食物,胖得飛不高,那是笨蛋。
第二天在一個草灘中,又看到了決起而飛的胡兀鷲,它們從高空落下后并不直接落地,而是微微轉(zhuǎn)動尾羽,在離地面很近的高度快速飛行。在這時候才能看清胡兀鷲體形巨大,體長在一米以上,而像掃帚一樣的尾羽展開后,則長達三米。它們不論飛多久都不會停住,而是一定要進入有遮掩的地方,譬如樹林、石堆、草叢等,落入或進去時不發(fā)出任何動靜,讓人發(fā)現(xiàn)不了一只胡兀鷲已落了下來。有一天我們在林中走動,驚動樹上棲息的一只胡兀鷲,它立即起身飛走。我覺得一團陰影倏然閃了過來,便本能地一躲,待定了神去看,胡兀鷲已倏然飛高,地上沒有了陰影。
與牧民說起胡兀鷲,他們說,唯一可與胡兀鷲相近的飛禽是禿鷲,但胡兀鷲比禿鷲大出很多,曾有人見一只胡兀鷲和禿鷲在一起,禿鷲的頭僅在胡兀鷲的腹部。胡兀鷲一動,禿鷲便驚慌離開,像是害怕被胡兀鷲的爪子踩倒。有一只禿鷲抓到一只兔子,沒吃幾口便被胡兀鷲發(fā)現(xiàn),當禿鷲發(fā)現(xiàn)頭頂上有一團陰影覆下,甚至沒有抬頭看一下便飛離而去。禿鷲知道,有那么大陰影者必是胡兀鷲,它爭斗不過,干脆放棄。
胡兀鷲的翅膀在平時顯得頗為巨大,讓人覺得它們正是因為有那樣的翅膀,才會在浩渺遼遠的天空中完成絕響般的飛翔。到了發(fā)情期,它們的翅膀會發(fā)出酷似笛哨的聲音,無論發(fā)出聲音者是雄鷲或雌鷲,一旦被異性鷲聽到都會追去纏綿。胡兀鷲的交配亦與眾不同,常常會有兩雄鳥與一只雌鳥輪流交配。到了秋天,懷孕的雌鷲便歸入巢穴產(chǎn)卵。雌鷲孵卵期間,兩只雄鷲輪流照顧在周圍,如侵犯者接近必會受到猛烈攻擊。一艘隋況下,雌鷲會產(chǎn)下兩枚卵,孵出的兩只雛鷲會相距一周出殼,而且第二只明顯比第一只小很多。胡兀鷲會像母狼對待狼崽的優(yōu)勝劣汰一樣,如果食物緊缺,第二只會成為第一只的充饑食物,而造成這一慘劇的原因,僅僅是第二只比第一只小,沒有抵御能力。兩雄一雌三只胡兀鷲對巢穴中的殘殺毫無反應(yīng),也許保證日后在高空飛翔的前提,就是在出生后進行一次優(yōu)勝劣汰,強者從那一刻起便心硬如鐵,視畏途為無有,而弱者則干脆被吃掉,免得在日后力不從心,有辱靈魂。
有一人曾見過胡兀鷲的巢穴,是一個用細枝堆成的平臺,鋪有枯草、毛發(fā)、毛皮等。胡兀鷲對巢穴極為講究,會在相距不遠的懸崖、巖洞和壁縫中,構(gòu)筑出四到五個巢穴,在未來的幾年時間里間隔使用。可見胡兀鷲是很會計劃,且從容不迫實施計劃的禽類。
有時候,胡兀鷲與禿鷲結(jié)群活動,但胡兀鷲比禿鷲機警,一旦發(fā)現(xiàn)病殘體弱的旱獺、牛、羊等動物,就會從高空直接撲向目標。對于鼠、鼠兔和小烏等小型動物,胡兀鷲往往一撲便可獲得,然后直接吞食。遇有無法下口的較大動物時,胡兀鷲會俯沖過去將其抓起來,飛到百多米高空,將其投下在巖石上摔死,然后落下吞食。如果連摔多次都不能摔死,便只好放棄。胡兀鷲出沒的地方,常見山巖上有動物骨頭暴曬,那是胡兀鷲吃完肉后留下的。
在牧場的那幾天,我們遇上了得瘟疫的黃羊,牧民把我們擋在霍斯(氈房)里不讓邁出一步,后來黃羊群亦感覺到了瘟疫的可怕,成群遷移到一條河對面的草場上去了。牧民說黃羊知道瘟疫蔓延不過河,所以它們在河的另一邊放心吃草。而得瘟疫的黃羊卻一只只倒下,并很快傳來一股難聞的味道。一天早上,一位牧民突然大叫一聲:來了,說著往天上一指。大家便都往天上看,就見從云層中落下了幾只胡兀鷲,它們喜食腐肉,發(fā)現(xiàn)倒下的黃羊尸體后,先翱翔觀察,然后便落了下來。但它們并不直接落到黃羊身上,而是先落于一處窺視,確認沒有險情后便近前吞吃。一具龐大的黃羊尸體,很快被它們吃得只剩下骨頭。牧民說,胡兀鷲如果碰不上尸肉,就會取食腐尸的骨頭,將小塊的完整吞下,而對不能弄碎的大骨頭,亦帶至百米高空,向地面堅硬的石頭上扔下,將其摔碎后再吃。這種習(xí)性與鬣狗食碎骨的習(xí)慣很相似,所以胡兀鷲亦被稱為“鳥中鬣狗”。胡兀鷲之所以嗜食腐肉,得益于它們格外有力的嘴。很少有動物與胡兀鷲打斗,它們都怕胡兀鷲尖利的喙,無論與胡兀鷲打斗或爭食,如果被它一喙啄下便會被撕出一塊肉來。
一般情況下,它們不和其他猛禽爭搶食物,而是等在一邊,等它們吃完后才去撿吃剩下的殘肉、內(nèi)臟和骨頭,吃完后會將血跡打掃干凈。如果饑餓難忍,它們便利用烏鴉、鳶、豺、鬣狗等動物,等它們發(fā)現(xiàn)腐尸或捕得獵物后,便飛去奪食。
那幾只胡兀鷲吃飽后飛走了,牧民望著它們說,胡兀鷲雖然是猛禽,但也有不力之時。有一只胡兀鷲,在裸露的山頂上潛伏許久,發(fā)現(xiàn)山坡上有幾只野兔。它已特別饑餓,便盤旋俯沖向其中的一只野兔,但一只大約半歲的小狼突然竄出,驚擾得那只野兔逃竄而去。胡兀鷲怒了,飛過去用鐵鉤一般的爪子抓住小狼,飛向高處準備將小狼摔死。小狼性猛,死死咬住胡兀鷲的爪子不放,胡兀鷲疼得在空中忽上忽下,最后因失去平衡,一頭從空中栽下。但胡兀鷲并未松開爪子,緊抓著小狼一起掉了下去。
兩聲慘叫過后,山谷中復(fù)歸平靜。
禿鷲
寫了胡兀鷲,不可不寫禿鷲。
牧民常說一句話,胡兀鷲猛,禿鷲狠。他們所說是指它們對待獵物時的習(xí)性,對人,它們倒構(gòu)不成威脅。
禿鷲和胡兀鷲不是同類,但常常被人們混淆。區(qū)分它們的辦法是,胡兀鷲的羽毛又粗又長,一動便抖出一片波紋。而禿鷲的羽毛又細又短,像是緊緊貼在身上似的,即使有風吹到它們身上,也只是微微波動幾下。所以要看清禿鷲和胡兀鷲,從它們的羽毛上就能得到答案。馴鷹人為此還總結(jié)出一句話:羽毛長,飛得高,誰也比不了的胡兀鷲;羽毛短,飛得低,除了禿鷲還有誰?
有一年在阿勒泰的那仁牧場,一位牧民說那幾天附近出現(xiàn)了禿鷲,大家便一起去看,剛爬到牧場后面的山岡上,便看見一只禿鷲在吃一只病死的黃羊。黃羊在牧民眼里是一身毛病的動物,每年開春青草剛冒出芽,它們便沖進牧場啃吃一番,讓牧場的長勢受到嚴重影響。黃羊的毛病還不僅只在于此,它們吃飽后還會在牧場上蹦跳和奔跑,把剛剛啃食過的青草踩倒,甚至踢出土中,讓草場再次遭受踐踏。黃羊如此作惡多端,似乎是它們生命中最后的瘋狂,一旦春天氣溫升高,它們馬上會面臨危險,常常被猝不及防的瘟疫襲擊,成批倒在牧場上。那天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那只病死的黃羊,就是得瘟疫而亡后引來了一只禿鷲,正被吃得歡快呢!
我們躲在石頭后面悄悄觀察了一陣子,發(fā)現(xiàn)禿鷲在吃食方面和胡兀鷲極為相似,禿鷲也吃動物尸體,尤其偏好腐爛的動物。那只黃羊太大,那只禿鷲吃不完,便嗚叫著驅(qū)趕走盤旋欲落的烏鴉,并喚來周圍的禿鷲,落到黃羊身上飽餐了一頓。吃完,它們把碎骨和地上的血跡清理干凈,然后才振翅飛離而去。牧民說,禿鷲在這方面是有功勞的,人們都稱它們是“草原上的清潔工”。
那幾天,接連有幾只黃羊得瘟疫倒在了那仁牧場上,牧民怕羊群被傳染,便死死把它們關(guān)在圈中。一只禿鷲把一只黃羊尸體飽食了一頓,很快便引來一群禿鷲,它們用了一天一夜,將那幾只黃羊腐尸吃得干干凈凈。牧民在事后總結(jié)出一句諺語:只要有腐肉,禿鷲不會走。每當有羊染瘟疫而死,牧民便將其扔在山坡上,自有禿鷲會把它們吃掉。
后來的一天,我們又看到了禿鷲吃牦牛腐尸。以前沒有想過它們的喙會派上什么用場,直到看到它們從容撕扯和啄食尸肉,才知道它們尖利如鉤的喙有多么厲害。此前有一人見到這只牦牛斃命后,一只雪豹在跟前忙活半天,也撕不開牛皮,氣得甩了幾下尾巴便離去。一只禿鷲落到牦牛尸體上,一口咬下去,便像刀子一樣劃開了牛皮。它不吃牛皮,而是把喙伸進尸體的腹腔內(nèi),拖出里面的內(nèi)臟食之。那人發(fā)現(xiàn),那只禿鷲的脖子上長著一圈長毛,它食牦牛尸肉時,那圈羽毛便像人類使用的餐巾,防止血跡弄臟身上的羽毛。那只雪豹并未走遠,見禿鷲吃得那般歡實,便又跑了過來。禿鷲覺察后將脖子一彎,把頭藏到了腹下。稍待冷靜觀察,頭一揚迅速飛走。那雪豹看了看牦牛的尸體,發(fā)現(xiàn)只有一個小洞,又失落地離去。
那幾天,因為我們來得正是時候,不但看到了禿鷲啄食動物腐尸,而且在后來又發(fā)現(xiàn)禿鷲是偵察高手,常常飛到高空觀察小型哺乳動物的活動隋況。說到哺乳動物,不妨多寫幾句,動物中的哺乳喂養(yǎng)方式,注定讓哺乳動物長得身單力薄,在大自然中成為弱勢。它們遠不及肉食動物兇悍,在力量和速度方面亦處于弱勢。但哺乳動物喜歡抱團,在覓食、走動或棲息時,常常聚集成一群防止天敵偷襲。禿鷲掌握了它們的這一規(guī)律后,便盯上那些走散或落后的弱小者,常常在它們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或獨自在草叢中走動時,凌空突然而下。但禿鷲不會直接撲上去,而是飛到低處,察看其腹部是否起伏,眼睛是否在轉(zhuǎn)動。倘若那動物有動靜,便斷定它是活物而不是死尸。判斷完畢,禿鷲會迅速撲抓下去,先是啄瞎對方的眼睛,然后又用爪子將其脖子扭斷,才開始慢慢吞食。禿鷲如此快速的捕殺方式,只能在較小的動物身上完成,譬如兔子、松鼠、旱獺等,而它們的大小也剛好夠禿鷲吃一頓。吃完后,禿鷲會發(fā)揮“草原上的清潔工”的美德,把散亂的羽毛和地上的血處理干凈,才會飛離而去。
倘若禿鷲在高空中偵察到的動物沒有動靜,便斷定其為一具死尸。但它們?nèi)元q豫不決,既想馬上吞食,又怕受騙遭到暗算。經(jīng)過又一番觀察后,它們向死尸伸出嘴巴,但將雙翅展開,隨時準備飛走。如果對方毫無反應(yīng),它們會迅速啄一下尸體,馬上又跳開。之后,它再次察看尸體,斷定其仍然沒有動靜后,便撲到尸體上吞吃起來。
與那仁牧場的牧民聊起禿鷲,他們說禿鷲有時候飛得很高,未必能發(fā)現(xiàn)地面上的動物尸體。但其他食尸動物,如烏鴉、豺和鬣狗的活動,則成為禿鷲可利用的目標。有一位牧民的一只羊死了,他忌諱吃死了的羊,便將其扔到山谷中離去。結(jié)果那件事遭到眾牧民的指責,因為牧區(qū)多雨,羊腐爛后被雨水一沖就會成為污染源流入河中,極有可能會污染河流,人和牲畜飲過河水后會被感染。這樣的例子在歷史上曾出現(xiàn)過,漢朝的叛徒中行說,曾為匈奴的單于出過一個主意:當時匈奴所經(jīng)之地是河源,他們將得瘟疫而死的馬和羊投入水中,讓河水受到了污染,緊追身后的漢朝大軍喝了那河水,輕者拉肚子,重者中毒而亡,相傳連神勇的霍去病也因飲了那水,最終毒發(fā)身亡。這就是中國歷史上最早的細菌戰(zhàn),其手段就是利用得瘟疫而死的馬和羊污染河水,對漢朝軍隊構(gòu)成致命打擊。
那牧民被眾牧民教訓(xùn)得抬不起頭,遂趕往那個山谷去尋找那只羊尸,準備將它埋掉。他進入山谷后發(fā)現(xiàn)有幾只烏鴉、豺和鬣狗在撕扯那具羊尸,弄得地上一片血跡。他還未走近,就見自山谷頂部降下一片黑影,是一只禿鷲,它發(fā)現(xiàn)烏鴉、豺和鬣狗正在撕食尸體,便迅速降落下來與它們一同啄食。
我們快要離開那仁牧場時,從牧民的議論中又聽到禿鷲身上的另一奇特之處。他們說禿鷲在爭食時,面部和脖子會出現(xiàn)鮮艷的紅色,這是在警告其他禿鷲,此地已屬它專有,不容許干擾。有一位牧民曾看見,一只禿鷲與另一只禿鷲爭食,它們的面部和脖子都雙雙變得鮮紅。其中一只招架不住,無可奈何地敗下陣,不得不離開已到嘴邊的動物尸肉。
因食變色,此為禿鷲身上的一奇。
那位牧民在后來又看到了驚險的一幕,那只失敗的禿鷲引來好幾只禿鷲,將正在埋頭吞食的那只禿鷲圍了起來。一只蓄意報復(fù)的禿鷲,和另一只得意忘形的禿鷲,注定要挑出事端。那幾只禿鷲飛撲過去,就見那只禿鷲雙翅亂動,身上的羽毛像飄零的樹葉,很快便落了一地。那只禿鷲心烈,等眾禿鷲散開,便掙扎爬起欲撲向眾禿鷲。眾禿鷲亦怒叫,它遂被嚇住,才不得不轉(zhuǎn)身離去。
那位牧民看見,離去的那只禿鷲脖子上的紅色,迅速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