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先睿

（1.西南交通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四川 成都611756；2.復旦大學 馬克思主義理論博士后流動站，上海200433）

疫病的防治不僅關乎廣大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同時深刻影響著國家社會的有序運轉。其中，作為疫情防控的關鍵一環(huán)，防疫宣傳教育對于整個防疫事業(yè)的推進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意義。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防疫宣傳教育工作。在抗擊新冠肺炎疫情之際，他更多次強調，“要做好宣傳教育和輿論引導工作……有針對性地開展精神文明教育，加強對健康理念和傳染病防控知識的宣傳教育，教育引導廣大人民群眾提高文明素質和自我保護能力”［1］。實際上，早在新中國成立初期，在毛澤東帶領下，黨和人民政府就堅持從改善人民生活水平、推動社會經濟發(fā)展的角度，積極探索防疫宣傳教育事業(yè)，并取得了一系列重要成就，為今天的衛(wèi)生防疫工作打下了堅實基礎。正因如此，有關這一歷程的回顧與探討，無疑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價值。目前學界對于新中國成立初期的疫病防治情況已有諸多闡發(fā)，但就毛澤東與防疫工作中的防疫宣傳教育問題，既有成果雖偶有涉及，但一直缺乏針對性的系統(tǒng)研究。有鑒于此，本文擬聚焦新中國成立初期毛澤東領導下的防疫宣傳教育工作，嘗試梳理其發(fā)展過程及客觀實效，提煉個中的歷史經驗，為今天進一步加強衛(wèi)生防疫工作、撲滅新冠肺炎等重大疫情提供有價值的借鑒。

一、新中國成立初期的疫病概況及其成因

揆諸新中國成立初期的各種災害，疫病危害尤其嚴重。毛澤東在1951年下發(fā)的《中央關于加強衛(wèi)生防疫和醫(yī)療工作的指示》中就曾明確指出，“就現狀來說，每年全國人民因為缺乏衛(wèi)生知識和衛(wèi)生工作引起疾病和死亡所受人力畜力和經濟上的損失，可能超過每年全國人民所受水旱風蟲各項災荒所受的損失”［2］446。從種類上看，這些疫病大致可分為烈性傳染病、寄生蟲病和一般傳染病三類。其中，鼠疫、天花等烈性傳染病由于致死率高，影響最為劇烈。據統(tǒng)計，1950—1954年全國各地罹患鼠疫者就達6 800余人，年均超過560人喪生，疫情遍布中國20個?。ㄗ灾螀^(qū)）500余縣［3］27。察省等地因為疫情嚴重還一度進行封鎖管理（1）。另據《人民日報》1951年報道，“天花的死亡率很高，平均四分之一的患者要死亡，因天花而失明的也不少……根據最近十年來極不完全的統(tǒng)計，全國每年發(fā)病數不下一百萬人，曾使人民生命和生產遭受極大的損失?！保?］除烈性傳染病外，血吸蟲病、瘧疾、黑熱病、猩紅熱、白喉、麻疹等疫病雖致死率不高，但也一度造成廣泛流行。1950年2月中央衛(wèi)生部和軍委衛(wèi)生部向各級人民政府及部隊下發(fā)的一份文件中即提到，“最近各省、市疫病流行，傳播很快，蔓延很廣……湖北棗陽一帶，半月內腦脊髓膜炎及上述各種流行病蔓延400余公里，死亡約400余人……白喉曾先后在沈陽、北京、天津、上海等大城市發(fā)現。猩紅熱、百日咳也在不少地區(qū)為害”［5］829。疫病影響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新中國成立初期疫病之所以猖獗如斯，主要原因無外如下幾個方面。

（一）舊時疫病殘留，防治難度較大

新中國成立初期，黨和政府在開展防疫工作時首先需要面對的就是舊時大量疫病的殘留。一方面，由于過去民國政府防治疫病不力，國內疫情“幾遍全國，每隔三至五年，必大流行一次，江南地區(qū)及城市，有二至三年接連流行的……過去反動政府，從來沒有做過有效的預防，每年照例推行預防注射，飲水消毒及冷飲料的管理，大多流于形式，或強迫命令，不能得到廣大群眾的擁護，而且這些防疫措施，常落在疫病流行之后，徒然勞民傷財，沒有效果。以致少數病患，竟迅速蔓延成災”［6］。因疫病長期得不到有效防治，其傳染范圍波及日廣，給新中國的防疫工作帶來了重重困難。另一方面，日本侵華期間曾在中國內陸廣大地區(qū)大量投放鼠疫、傷寒等傳染病菌，其感染性強、覆蓋面廣，危害蔚為嚴重（2）。1945年日本投降前夕，“731部隊”更變本加厲，在炸毀集中營、實驗室以毀滅罪證的過程中，造成建筑物內蚤鼠向四周大量逃遁，致使哈爾濱一帶每逢秋季便暴發(fā)鼠疫，并最終引發(fā)1948年東北全境鼠疫流行，導致3萬多人罹難［7］。舊時疫病的大量殘留，使新中國的防疫工作從一開始便面臨極大考驗。

（二）生活環(huán)境惡劣，醫(yī)療條件不足

新中國的誕生對于黨和人民而言自是來之不易，但歷經多年戰(zhàn)火，人民群眾的生活環(huán)境和醫(yī)療條件都亟待改善。從住居情況看，新中國成立初期，全國各主要城市中破舊和危險房屋約占全部居住房屋的一半以上?！叭绫本┯?/3的危險和半舊及破舊房屋，上海則有1/5以上的居民住在棚戶區(qū)，還有許多居民擠在閣樓和樓梯間里，甚至常年棲息在馬路上和屋檐下，而長沙的棚戶竟高達77%”［3］104。這樣簡陋的居住環(huán)境無疑為各種疫病的傳播提供了有利條件。與居住環(huán)境配套的廁所情況同樣不容樂觀。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城市公廁基本繼承自民國時期的旱廁，且“因建筑不善，兼一般市民不到廁內即開始溺便，以致亞摩利亞氣四溢”［8］，為血吸蟲病、鉤蟲病等疫病的產生制造了溫床。由于如廁環(huán)境惡劣且缺乏保護措施，市民中多有感染疾病或中毒者，有人甚至發(fā)出“醫(yī)病無分文，慘死在糞坑”之語［9］。與此同時，當時的醫(yī)療資源仍非常短缺。首都北京在新中國成立之初僅有61個公共衛(wèi)生機構，市郊則僅存3個公立的保健站，缺醫(yī)少藥情況十分嚴重，人口死亡率高達11.9‰。因沒錢看病吃藥，坊間流傳“小病扛，大病躺，重病等著見閻王”［10］。在這樣的生活環(huán)境與醫(yī)療條件下，人民群眾飽受疫病之苦。

（三）封建迷信盛行，防疫意識淡薄

新中國成立后，時任中央人民政府衛(wèi)生部部長李德全在1950年的全國防疫工作會議上特別指出，“過去大量的疫病之所以在中國長期存在并危害中國人民，主要由于反動統(tǒng)治所造成的貧窮、愚昧和環(huán)境衛(wèi)生不好，衛(wèi)生常識及個人衛(wèi)生習慣很低造成的”［11］。實際上，迷信現象盛行以及防疫意識缺乏，正是新中國成立初期眾多疫情蔓延的重要原因之一。一方面，部分群眾受到封建文化影響，對各類疫病與鬼神關系篤信不疑。如陜北一帶居民將疫病視作“魔鬼附體”，川西地區(qū)有人罹病后不正規(guī)服藥，改去求神問卜，“打保符”驅?。?］126。察北地方的鼠疫患者不配合政府防疫，反倒聚眾設壇，殺羊獻供來祈禱免疫［12］。此類封建迷信的盛行，使許多病患無法及時就醫(yī)以致病況危重。另一方面，一些地方干部防疫意識薄弱，面對疫情不作為或消極作為。當時《人民日報》對此多有報道。如平原省聊城專區(qū)曾一度流行赤痢，兒童多有感染，但區(qū)政府對疫情視若無睹，既不研究防治辦法，更不將情況向上級報告。有的區(qū)干部甚至揚言，“小孩已到死的時候，還能不死嗎？”［13］肇因于錯誤的思想意識，新中國成立初期一些疫病由于得不到有效重視和及時醫(yī)治，疫情在相當一段時間內無法得到有效控制。

從上述成因不難看出，防疫工作的開展除受制于經濟發(fā)展的客觀水平外，其余或多或少與人的主觀認知存在關聯(lián)。也就是說，無論是舊時沉疴的積極治愈還是衛(wèi)生環(huán)境的后續(xù)改善，無論是醫(yī)療條件的持續(xù)進步或是防疫觀念的糾偏更新，“人”的改造都占據重要地位。正因如此，新中國成立初期毛澤東帶領黨和人民在防控各項疫情的同時，尤其注重人民群眾防疫觀念的培育。在這種情況下，防疫宣傳教育的推動成為建國初期防疫工作的一大重點。

二、毛澤東領導防疫宣傳教育工作的主要舉措

受多年戰(zhàn)爭影響，新生的人民共和國百廢待興。面對各地疫情的肆虐，能否有效預防和控制疫病、在人民群眾中樹立起正確的防疫觀念，不僅關乎人民群眾生活水平的提高，同時與人民政權的穩(wěn)固和發(fā)展休戚相關。迫于疫病防治的緊急形勢，毛澤東厘清疫病形勢，指導黨和人民圍繞防疫宣傳教育展開了一系列探索，采取了諸多卓有成效的措施。

（一）確立防疫宣傳教育的指導思想和原則

早在新中國成立前夕，毛澤東就在《論聯(lián)合政府》中強調了防疫宣傳教育的重要性，明確將“積極地預防和醫(yī)治人民的疾病，推廣人民的醫(yī)藥衛(wèi)生事業(yè)”視為“中國國民文化和國民教育”的重要任務之一［14］1082-1083。在他的關切下，1950年2月中央衛(wèi)生部和軍委衛(wèi)生部聯(lián)合下發(fā)了《關于開展軍民春季防疫工作的指示》，其中明確提出“必須擴大衛(wèi)生宣傳，結合群眾，破除迷信，安定人心”的工作原則［5］831。同年8月，人民政府召開第一屆全國衛(wèi)生會議，對包括防疫宣傳教育在內的各項防疫工作進行了總體部署。毛澤東親自為大會題詞，“團結新老中西各部分醫(yī)藥衛(wèi)生工作人員，組成鞏固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為開展偉大的人民衛(wèi)生工作而奮斗”［15］。在這一理念指導下，時任衛(wèi)生部副部長賀誠在會上提出“以預防為主”的防疫工作總方針，即強調疫病的預防“必須是組織工作與宣傳工作同時進行，群眾性的衛(wèi)生運動與科學研究工作及衛(wèi)生人員教育工作同時進行，必須做到衛(wèi)生部門與其他文教部門的密切配合，特別是與新聞工作者、教育工作者的密切配合”。至于具體的“教育方針”一項，“是理論與實際的一致，普及與提高的結合；就目前情況從全國范圍來說，尤應該是以普及為主”［16］。這一總指導方針和具體方針的出爐，對后續(xù)防疫宣傳教育工作的開展起到了重要的定盤星作用。1951年9月，針對賀誠在《關于全國防疫工作給中共中央的報告》中提到的若干問題，毛澤東進一步擬定了《中央關于加強衛(wèi)生防疫和醫(yī)療工作的指示》，明確要求“今后必須把衛(wèi)生、防疫和一般醫(yī)療工作看作一項重大的政治任務，極力發(fā)展這項工作”［2］446。這份發(fā)往基層的文件，將疫情防控提高到了政治高度，極大地推動了防疫宣傳教育工作向縱深發(fā)展。

（二）開展多種形式的防疫宣傳教育

針對民間看待疫病時存在的迷信現象，毛澤東指出，“我們必須告訴群眾，自己起來同自己的文盲、迷信和不衛(wèi)生的習慣作斗爭?！保?4］1011在他的指示下，黨和政府圍繞基本衛(wèi)生常識的普及開展了多種形式的防疫宣傳教育，旨在破除人民群眾的錯誤思想認識，切實提高民間防疫衛(wèi)生水平。首先，各級政府充分調動各類媒體資源，運用報紙、書刊等大眾傳媒手段展開集中宣傳。如《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等都相繼開辟專欄，針對疫病防治發(fā)表了大量社評和文章。東北人民政府衛(wèi)生部還組織專家編寫了《防疫宣傳大綱》《防疫工作手冊》《可怕的鼠疫》等普及讀物，幫助人民群眾和基層干部正確認識疫情，在社會中產生了積極影響。截至1951年8月，全國各地共發(fā)行衛(wèi)生讀物20余種，發(fā)行量超過15萬份［17］。其次，各級政府還通過講演會、座談會、干部會等形式深入民間，對廣大群眾進行面對面的宣傳教育。據統(tǒng)計，1949年僅東北地區(qū)就開展了大量基層防疫宣傳教育座談，其中1/3的教育時間都集中在疫區(qū)，對于提高疫區(qū)當地民眾的疫病預防知識、揭穿巫神巫醫(yī)的欺騙效果十分顯著。又如蘇州市衛(wèi)生防疫站自1951年開始共作了565次衛(wèi)生宣傳，大連市聘請醫(yī)學院教授在社區(qū)進行通俗演講70余次，切實增強了人民群眾的衛(wèi)生防疫觀念［3］143。再次，各級政府在防疫宣傳教育中積極與文藝界結合，采用了生動豐富的宣傳形式。如華北影片經理公司就響應政府號召，舉辦了主題為“怎樣預防鼠疫”的免費防疫宣傳教育影片放映會，僅第一日就有超過3萬人報名參加［18］。一些地方政府結合當地防疫實際，還嘗試推出了具有地方特色的防疫宣傳手段。如上海市就通過江淮劇、話劇、宣傳隊和腰鼓隊展開防疫巡演，黑龍江等地則用唱大鼓、拉洋片、蹦蹦戲、驢皮影等穿插各地現實防疫內容，所獲效果顯著。此外，在毛澤東倡議下，各級政府還借鑒過去中央蘇區(qū)的經驗，以競賽形式推進防疫宣傳工作［19］。這些形式多樣的防疫宣傳教育活動，展現了新生人民政權的無窮活力，有效提升了防疫宣傳教育的效果。

（三）高度重視校園防疫宣傳教育

新中國成立之初，毛澤東就向廣大青年發(fā)出了“身體好，學習好，工作好”的號召。此后他更多次強調，“健康第一，學習第二”，“要向廣大人民群眾進行教育，特別是對青年進行教育”［20］。正因如此，人民政府在推動防疫工作的過程中，高度重視校園防疫宣傳教育。從1949年10月到1951年10月，全國各主要城市先后成立了學校衛(wèi)生委員會（或衛(wèi)生教育委員會），并根據中央部署，各高等學校衛(wèi)生工作改由當地文教與衛(wèi)生兩機關合作領導［21］43。在毛澤東和各級政府大力推動下，各地校園防疫宣傳教育工作推進十分迅速。如河南省大力開展校醫(yī)培訓，有效擴大了學校防疫知識教育的隊伍規(guī)模；遼寧省則組織師生親身調研地方病，加深對疫情的認識；浙江省各級教育機構和學校在“捉老鼠”等課文中進行防疫宣傳教育，極大激發(fā)了學生積極參加校內外疫情防控工作的熱情［3］271-272。與此同時，在毛澤東督促下，文教部門編寫了大批高質量的衛(wèi)生防疫教材。如山東自然科學教育研究所在1950年編輯出版了《傳染病掛圖》，系統(tǒng)介紹了當時流行甚廣的天花、霍亂等各種傳染病的防治知識，東北醫(yī)學圖書出版社1952年出版的《衛(wèi)生掛圖（霍亂、赤痢、傷寒）》一書也從防疫角度普及了疫病傳播的途徑及防治方法。另外，授課教師的防疫培訓也一并被納入到校園防疫宣傳教育的環(huán)節(jié)當中。根據中央衛(wèi)生宣傳處統(tǒng)計，截至1951年，全國各地接受學校衛(wèi)生訓練的教師就將近3 000人，極大增強了校園防疫宣傳教育工作的力量［21］44。

（四）通過群眾運動鞏固防疫宣傳教育成果

如前所述，毛澤東在第一屆全國衛(wèi)生會議上即提出“組成鞏固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口號，并在大會上確立了“群眾性的衛(wèi)生運動與科學研究工作及衛(wèi)生人員教育工作同時進行”的路線方針。換言之，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從一開始就被確定為新中國成立初期防疫宣傳教育工作的核心理念之一。在毛澤東和中央政府組織下，自1950年開始，全國各地先后開展了一系列以防疫宣傳教育為主要內容的群眾運動。如在東北的鼠疫防控中，當地群眾結合政府宣導的防疫知識，主動開發(fā)數十種捕鼠方法，掀起了一股除害防疫的高潮。在撲滅血吸蟲病疫情的運動中，疫區(qū)民眾也將政府宣導的防疫方法付諸實踐，積極運用開水燙、火燒、撒生石灰等方法進行滅螺，取得了顯著成果。1950年5月，在毛澤東指示下，中央衛(wèi)生部特別下達文件，要求各地衛(wèi)生機關務必“使預防霍亂的工作成為一個群眾性的運動”，以此提高人民對霍亂等疫病危害及其預防方法的認識［22］。在這一過程中，不少黨政領導率先垂范，如北京、南京等市市長先后親自投身防疫宣傳教育的相關群眾運動。在部分地方，政府還嘗試開展“訴苦”活動深化群眾的防疫觀念。衛(wèi)生部副部長賀誠后來對這一舉措給予了高度贊揚：“進行衛(wèi)生宣傳時，舉出真人真事，不講空話，或者開訴苦會，訴說在舊社會無法講衛(wèi)生的痛苦，算細賬講明衛(wèi)生有利，也是好辦法?！保?3］顯見，以群眾動員的方式鞏固防疫宣傳教育成果，不僅立竿見影，而且切實提高了民眾參與防疫宣傳教育的積極性和凝聚度。究其原因，如個別學者所言，“在高密度的輿論宣傳中，極易形成一種比較競爭心理，進而轉化為一種指標評價體系……當這些數據被用來作為評判地方政治信仰的依據時，必然會有力地刺激各地干部群眾的參與積極性，國家也因此而實現衛(wèi)生防疫工作的政治動員”［24］。

三、新中國成立初期防疫宣傳教育的成效分析

在毛澤東和黨中央的帶領下，經過新中國成立初期的艱辛探索和不懈努力，我國的防疫宣傳教育工作取得了卓著成效。一方面，防疫宣傳教育的開展增強了國民的衛(wèi)生防疫觀念，改善了國家的衛(wèi)生面貌。人民群眾普遍養(yǎng)成不喝生水以及不吃生食冷飯和不潔食物的良好習慣，認識到滅蠅、滅蚊、滅蛆、滅鼠以及修繕廁所、開窗通風等衛(wèi)生活動的重要。特別是在愛國衛(wèi)生運動中，廣大群眾在防疫宣傳教育中深切體會到除害防疫的好處，進一步破除了封建迷信的錯誤思想。他們遇病不再求神問卜，而是主動上報疫情、積極治療。如四川省一帶的群眾就主動將供神的香爐改作痰盂，把神架改為垃圾箱，把土地廟修成了公共廁所。他們還自發(fā)將防疫知識編成了歌謠，唱道“除害講衛(wèi)生，千年疾病斷了根，要得不生病，必須講衛(wèi)生”［25］。隨著人民觀念的進步，國家和社會的衛(wèi)生面貌煥然一新。全國各主要城市基本實現了“六光”“八不見”（3），不僅街道院落積存的垃圾被掃除一空，污水溝池也一律被疏淘填平。在許多地方，相繼涌現出一批先進衛(wèi)生集體、人物和事跡。僅1952年，中央愛國衛(wèi)生運動委員會就評選出模范單位90個，模范工作者數百名［26］。正確防疫觀念的確立，使新中國成立初期存在的眾多疫病得到有效控制。據中央衛(wèi)生部統(tǒng)計，與1950年相比，1953年全國鼠疫發(fā)病數降低了90%，天花降低了95%，霍亂疫情幾乎難覓蹤跡［27］。這無疑彰顯了防疫宣傳教育對于疫情防控的重要作用。

另一方面，防疫宣傳教育的推行得到了人民群眾的廣泛歡迎，贏得了人民對黨及其領導事業(yè)的真誠擁護。新中國成立初期黨和政府在防治疫病方面的各項舉措，特別是在防疫宣傳教育中體現出的群眾路線精神，使剛剛翻身解放的廣大人民切身感受到了新生人民政權的溫暖和效率。四川地區(qū)在抗擊鼠疫的過程中，就有群眾向政府激動地表示，“以前也不懂得不講衛(wèi)生會生病，人民政府來告訴我們怎樣除病的方法，著實為我們著想，現在打掃干凈了，眼睛看到的、鼻子聞到的也都新鮮了，人也爽快了?！薄爸挥忻飨凸伯a黨才這樣關懷著我們，以前在反動統(tǒng)治時代，做夢也想不到，以后要更努力地做好衛(wèi)生工作，來報答毛主席和共產黨?！保?8］浙江杭州則在防疫宣傳教育期間廣泛流傳一首歌謠，唱道“過去痛苦海洋深，富人哪會管窮人，自從來了共產黨，挖掉窮根挖病根”［29］。上海市青浦縣也有居民感謝黨和政府對于當地血吸蟲病防治宣傳的良苦用心。他們深有感觸地表示，“要是沒有共產黨，我們全家七口的墳上野草可能比人還要長得高呢……至今全家都能活著，這是黨給的第二次生命?！保?0］這些都是當時民間的真實心理寫照，是建立在人民生命健康利益得以保證的基礎上的真情流露。新中國成立初期毛澤東和黨中央在面對疫情時的積極作為，以及在預防疫病過程中關懷人民、幫助人民樹立正確防疫觀念的一系列舉措，向廣大群眾生動詮釋了與舊中國截然不同的執(zhí)政理念，深刻昭示了新生人民政權強大高效的執(zhí)政能力。

在肯定新中國成立初期防疫宣傳教育突出成就的同時，也必須看到，受限于當時的客觀歷史條件，這一工作也存在若干不足。其一，宣傳教育與防疫實踐存在一定程度脫節(jié)，這主要是由于當時醫(yī)療衛(wèi)生條件不足造成的。新中國成立之初，國民經濟整體尚處于恢復當中。許多防疫舉措因為缺乏必要的物資作為支撐，只能流于口頭和書本的宣教，短時間內無法付諸實施。這使一般民眾在接受政府防疫宣傳教育的過程中產生猶疑，影響了防疫宣傳教育入腦入心的深度。其二，防疫宣傳教育的開展仍然偶見形式主義的傾向。1951年時任中央衛(wèi)生部副部長賀誠在呈交給毛澤東的報告中就曾提到，“不少省縣以下的黨、政領導干部，只把不餓死人認為是政府的責任，對因不衛(wèi)生而病死人，則重視不夠，認為是難以避免的‘天災’。實際上因疫病而死的人數遠超過餓死的，而其中大多是可以預防的”［2］447。除此之外，個別地方還存在瞎指揮、亂作為的情況。這無疑對防疫宣傳教育工作的成效構成了一大阻礙。其三，在運用群眾運動方式鞏固防疫宣傳教育成果的過程中，過度動員也帶來一些負面效果。如有的地方每逢遇到衛(wèi)生大檢查時，盲目發(fā)動群眾開展衛(wèi)生整治、大肆張貼防疫宣傳資料、連續(xù)舉辦各類宣講座談，在使運動規(guī)?？瓷先ヂ晞莺拼蟮耐瑫r，嚴重攪擾了群眾的正常生活。這些做法不僅脫離實際，更違背了黨和政府開展防疫宣傳教育的初衷，降低了人民群眾參與防疫宣傳教育活動的積極性。

當然，對于上述不足的存在，不能加以苛求。這是因為，“研究歷史是從今天看過去，故能洞若觀火，但對創(chuàng)造歷史的當事人來說，就不可能這樣幸運”［31］。在審視新中國成立初期防疫宣傳教育工作的諸多成效時，應當跳脫現代語境，給出符合歷史語境的評價。在新中國成立之初的艱苦環(huán)境中，毛澤東和黨中央能夠克服當時的種種不利條件，帶領人民群眾積極探索防疫宣傳教育事業(yè)并取得卓著成就，這本身是一件充滿挑戰(zhàn)的創(chuàng)舉，是值得敬佩和肯定的。

四、毛澤東領導防疫宣傳教育工作的經驗啟示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擺在毛澤東等中國共產黨人面前的是一個疫病橫生、缺醫(yī)少藥、人民體質極度低下的窘迫局面。面對疫情肆虐帶給人民群眾和國家建設的嚴重危害，毛澤東和黨中央積極探索衛(wèi)生防疫事業(yè)，將防疫宣傳教育作為一項重點工作迅速推廣開來。通過一系列卓具成效的措施，新中國成功打贏了這場疫情攻堅戰(zhàn)，不僅使當時流行的眾多疫病在數年之內便得到有效控制，而且極大提高了人民群眾的防疫觀念，使國家的衛(wèi)生面貌煥然一新。如今70載過去，社會主義新中國的衛(wèi)生防疫水平同新中國成立之初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然而，諸如新冠肺炎等突發(fā)性重大疫情仍給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帶來嚴峻挑戰(zhàn)。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疫情防控是一場保衛(wèi)人民群眾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的嚴峻斗爭?！保?2］撫今追昔，如今再度回望新中國成立初期毛澤東領導下的這段防疫宣傳教育史，個中經驗啟示在今天無疑仍是一筆重大財富。

其一，黨對衛(wèi)生事業(yè)的正確領導是防疫宣傳教育取得成功的根本保證。毛澤東曾指出，“領導是一個因素，沒有正確的領導，事情是做不好的”［33］。新中國成立初期，防疫宣傳教育等各項工作之所以能取得很大成績，同毛澤東和黨中央的正確領導是分不開的。在整個防疫宣傳教育的開展過程中，從毛澤東到各級領導，從中央到地方，各級黨組織高度重視這項工作，不僅及時確立了防疫宣傳教育的指導方針和原則，并且因地制宜地采取了多種形式的宣傳教育手段，將指示精神與防疫知識在人民群眾中廣泛傳達。不少黨政負責人主動深入基層一線，積極領導人民群眾開展各類群眾運動，不僅夯實了防疫宣傳教育的既有成果，切實提升了群眾對黨和國家防疫宣傳教育事業(yè)的參與度和凝聚力，而且為防疫宣傳教育工作的繼續(xù)深化提供了新的路徑支撐。在這一過程中，黨一直是防疫宣傳教育工作的領導核心。無論是各類指示文件的相繼出臺還是各地政治動員的迅速鋪開，無論是社會資源的協(xié)調組織還是諸多困難的集中攻克，黨始終站在“政治任務”的高度對防疫宣傳教育工作進行全盤指揮，使整個防疫宣傳教育工作具有明確的奮斗目標和不斷前行的方向。有學者就提出，“當衛(wèi)生防疫和衛(wèi)生服務成為政治哲學的體現時，既能夠為快速消除疾病危害提供保障，同時也能夠形成另一種應對機制”［24］。新中國成立初期防疫宣傳教育的成功，彰顯了黨的領導這一重要的核心優(yōu)勢。

其二，堅持以人民為中心、保持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是開展防疫宣傳教育的總體旨歸。民生存在于每一件小事，千萬人的小事就是一件大事。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戰(zhàn)火頻仍、國家四分五裂的混亂局面一去不復返，中國人民迎來了社會安定、民心團結的嶄新氣象。如何防治曾在舊社會給人民帶來深重苦難的各類疫病，成為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在建設社會主義新生活過程中需要重點攻克的難題。為此，毛澤東堅持從人民群眾的現實需要出發(fā)，帶領黨和人民經過一系列艱苦探索，補齊了衛(wèi)生防疫這一影響市民生活品質的短板。通過防疫宣傳教育等一系列防疫工作的有效開展，類似鼠疫、天花、霍亂、猩紅熱等傳染病疫情相繼得到撲滅或控制，發(fā)病率和致死率明顯下降，人民生命健康權益得到有效維護。這一過程中所體現的以人民為中心、致力改善民生的執(zhí)政理念，不僅極大提升了人民群眾的健康獲得感、幸福感和生活質量，同時維持了建國初期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使新生政權經受住了各種風浪的沖擊。正如習近平總書記一直強調的，“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34］。解決好每一個攸關人民日常生活的點滴問題，就是在滿足人民群眾對于美好生活的需要，就是在踐行以人民為中心的理念。新中國成立初期防疫宣傳教育的開展以及今天衛(wèi)生防疫事業(yè)的持續(xù)推進，意義都正在于此。

其三，開展防疫宣傳教育要注重發(fā)揮群眾的主體作用，但要避免完全依賴于群眾運動。毛澤東早就指出，“我們共產黨員，無論在什么問題上，一定要能夠同群眾相結合?！保?4］933新中國成立初期毛澤東指導防疫宣傳教育事業(yè)的歷程，無疑充分貫徹了以群眾為主體的原則，讓人民大眾不僅成為防疫宣傳教育的受益者，更促其化身為這一活動的主要參與者。通過發(fā)動群眾的方式，一面極大激活了群眾中蘊藏的無窮力量和智慧，加速了防疫宣傳教育工作的實績，一面切實提升了群眾認識，使防疫宣傳教育成果得以在群眾的自我約束中長久保持?？梢哉f，依靠群眾而又善于領導組織群眾，是新中國成立初期防疫宣傳教育取得成功的關鍵。但必須指出的是，群眾運動固然有助于取得立竿見影的效果，但因其本身的特殊性質，不能將之視作唯一的路徑依賴。譬如在群眾動員的過程中，部分干部中曾一度出現形式主義的錯誤傾向，由于盲目求進、追求運動的氣勢和速度，使防疫宣傳教育工作的開展因為脫離實際而帶來一系列負面問題，影響了人民群眾參與防疫宣傳教育活動的熱情。直到今天，這仍是一條值得記取的經驗教訓。

其四，防疫宣傳教育的實效有賴社會各部門的有效配合以及社會資源的合理調度。社會是一個有機體，其內部的各項活動都離不開相關部門的協(xié)調配合。防疫宣傳教育本身作為一項復雜的系統(tǒng)工程，與其他各項建設具有極強的關聯(lián)性和耦合性。如果將視野跳脫防疫知識的一般灌輸及其相關的有限事項，把防疫宣傳教育同更為繁雜的公共衛(wèi)生治理、人的現代化養(yǎng)成、社會動員機制重塑等問題聯(lián)系起來，不難發(fā)現，新中國成立初期的防疫宣傳教育工作實際上是和國家治理體系的構建與完善同步推進的。正是在政府和國家的統(tǒng)一集中領導下，社會各部門協(xié)同運轉，包括文化、教育、醫(yī)療、衛(wèi)生、體育、社會保障等各類社會資源相繼被引入到防疫宣傳教育的各項環(huán)節(jié)中，保證了防疫宣傳教育開展的高效和順暢。今天，面對日益多變的社會生態(tài)和以網絡為主的輿論陣地，諸如新冠肺炎等突發(fā)疫情的防治宣傳工作同樣離不開社會各部門以及社會資源的密切配合。立足新的歷史時期，我們還需要在充分汲取新中國成立初期歷史經驗的基礎上不斷總結和創(chuàng)新，繼續(xù)推動防疫宣傳教育等各項衛(wèi)生防疫事業(yè)的進步發(fā)展。

注釋：

（1）可參見《人民日報》相關報道：《華北局發(fā)出通知緊急防鼠疫，察北實行緊急封鎖》（1949年10月28日第2版）、《記取察北鼠疫蔓延教訓，察省厲行嚴密封鎖》（1949年11月4日第4版）、《封鎖成效顯著，察北疫情近無變化，仍有漏洞正追究》（1949年11月4日第4版）等。

（2）可參見《人民日報》相關報道：《日寇曾組織特別遠征隊在華中華南散布傳染病》（1949年12月28日第1版）、《湖南常德華德醫(yī)院院長證明日寇曾用飛機散布鼠疫，常德地區(qū)很多同胞因此死亡》（1950年2月5日第1版）、《前美國記者和日本醫(yī)官證實日寇曾使用細菌和毒氣武器》（1950年2月26日第4版）、《親身受害的寧波市民證實日寇曾散布毒菌》（1950年2月21日第1版）、《二野后勤工作人員指控日寇散播病菌毒害華北各地人民》（1950年2月10日第4版）等。

（3）“六光”是指室內四周墻面及房頂、地面無灰塵臟物，“八不見”是指不見磚頭、瓦塊、垃圾、污水、糞便、雜草、痰、蚊蠅、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