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紅穎
[摘? ? ? ? ? ?要]? 作為海派花鳥畫集大成者的任伯年,一生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花鳥畫精品且極具裝飾意味。以任伯年的小品花鳥畫為切入點,探析其花鳥作品中具有裝飾性語言的原因。
[關(guān)? ? 鍵? ?詞]? 裝飾性;小品花鳥畫;任伯年
[中圖分類號]? G642? ? ? ? ? ? ? ? ?[文獻標志碼]? A? ? ? ? ? ? ? [文章編號]? 2096-0603(2020)01-0004-02
“美術(shù)作品的裝飾性,主要表現(xiàn)于造型、構(gòu)圖、色彩三方面。在造型上,多強調(diào)夸張變形,注重二維空間的平面表現(xiàn);在構(gòu)圖上,往往不受同一時空觀念的限制,也不強調(diào)‘關(guān)系性的律動;在色彩上,則應用對比調(diào)和的原理作換色或變色的處理。使作品不僅更突出意蘊,而且更富于生動性和裝飾性。在帶裝飾性的作品里,形式美法則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如均齊與平衡、節(jié)奏與韻律、反復與連續(xù)、穩(wěn)定與動感等。有的甚至還帶有形式上的某些程式。”邵洛羊在《中國美術(shù)大辭典》中如此闡述美術(shù)作品的裝飾性。概括來說,就是畫家在創(chuàng)作美術(shù)作品時,將描繪的對象提煉概括、變形夸張,重新排列組合或者賦予對象主觀的色彩,使畫面具有濃烈的裝飾效果。
任伯年是中國古代美術(shù)史上一位非常重要的畫家。他代表著海派的最高成就。他的畫風對其后的歷代畫家都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他畫的小品花鳥畫不僅數(shù)量多,而且獨具風格。尺幅雖小,但畫家匠心獨運,形式感、夸張性、裝飾性等藝術(shù)特點非常突出。分析和探究他的小品花鳥畫裝飾性語言的成因,不僅有利于我們更好地掌握任伯年繪畫的風格特點,也有助于我們更加深刻
地了解和認識海派出現(xiàn)和發(fā)展的歷史背景和文化價值。
一、迎合普通市民消費者的審美需求
任伯年生活的年代正是我國近代風云詭變的一個特殊時代。1840年,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中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1840年2月清政府與英國簽訂了《對華條約草案》,第一項就是要求中國開放廣州、廈門、福州、寧波和上海口岸。上海開放后,一方面它成為第一批西方列強覬覦的目標受到殖民統(tǒng)治,另一方面經(jīng)濟得到快速發(fā)展,商業(yè)迅速繁榮起來,加上大量文化學者、志士鄉(xiāng)紳涌入上海避難,上海從一個傳統(tǒng)的自給自足的小縣城迅速發(fā)展成一個新興的商業(yè)城市,從而孕育出新的消費觀念和新的市場運行模式。新興市民階層的出現(xiàn),為任伯年的書畫走向市場提供了最重要的消費群體。小品花鳥畫不僅短小活潑,形式多樣,而且價錢不高又不需要畫家耗費太多的時間和精力構(gòu)思,所以小品畫必然受到書畫市場的喜歡。而任伯年用雅俗共賞的表現(xiàn)方法把市民階層喜聞樂見的民間美術(shù)揉進傳統(tǒng)國畫中,這正是他打開書畫市場的關(guān)鍵。任伯年出身底層,年輕的時候畫過燈畫、喜歡逛桃花塢年畫作坊,他還醉心于制作泥塑等民間傳統(tǒng)工藝,具有濃烈裝飾性的民間美術(shù)滋養(yǎng)著任伯年。任伯年非常喜歡畫吉祥寓意的題材來迎合普通市民消費者的喜好。丁羲元在《任伯年年譜》中記載了這樣一句話,1871年,任伯年31歲,“夏秋間多作扇面花卉,其《嶺南風味》扇頁寫荔枝,約為廣東商人作”。從這句話中我們能得出兩個信息:一是當時的買家主要為商賈階層;二是因為買家是廣東人而投其所好地選擇了荔枝這一題材。荔枝諧音“利枝”。有福利滿枝頭的說法,是吉祥喜慶的題材。再如他的《瓜延綿綿》圖(圖1),畫家用細勁有力的線條勾勒出繞枝藤蔓、綿綿的葉片、新綻的花朵和露出一半的南瓜。藤蔓南瓜在民間有祈愿子孫繁衍興旺、綿綿不絕的意思。任伯年畫荔枝時,曙紅色點染白粉與荔枝葉子的翠綠形成強烈色彩對比。南瓜葉正葉的草綠搭配反葉的石綠色,十分具有裝飾意味。另外,任伯年還會經(jīng)常給主體物搭配平面的盆景、花瓶、鼎等擺設器物來增強裝飾效果。
二、師友的影響
任伯年裝飾語言的形成還與他廣泛學習前人有很大的關(guān)系。他的一幅扇面題款“仿徐熙沒骨”,說明任伯年臨習過徐熙的作品。徐熙除了“野逸”的風格之外,還有一種濃麗的裝飾畫風。郭若虛的《圖畫見聞志》中記載叫“鋪殿花”。徐熙的《玉堂富貴圖》就是典型的代表作品。除了徐熙,任伯年還臨習了宋人畫法。在他的畫作的提款中能看到“摹宋徽宗芭蕉牡丹圖”“畫人物花卉仿北宋人法,純以焦墨勾骨,賦色濃厚”“略師宋人設色”等句子。繼承了五代“黃家富貴”的北宋宣和畫院代表了北宋最高的花鳥畫水平。富麗精工的院體畫風具有十分濃烈的裝飾意味,它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任伯年。除了對前人畫作的大量臨習,使任伯年受益最大的是任薰。任薰和任伯年是直接師承關(guān)系。而任薰的花鳥作品就具有很強烈的裝飾性。如他的《靈芝佛手》(圖2)的冊頁畫,畫面中畫了一只橫寬瓷盆里盛著佛手、靈芝、香櫞等吉祥物品,瓷盆后藏一個瘦長的花瓶插著天竺,造型上橫寬的瓷盆和瘦長的花瓶有強烈的視覺對比。色彩上瓷盆的石青色、天竺靈芝的紅色、佛手的黃色、葉子的綠色、花瓶的赭褐色都是平鋪染色,進一步增強了裝飾效果。和任伯年同時代的畫家朋友虛谷,無論是斷斷續(xù)續(xù)的用筆,還是接近當代平面構(gòu)成元素的畫面編排,都極具裝飾感。他的一幅小品《柳葉白條魚》(圖3),作為基本形的柳葉和魚的重復再加上穿插的柳條,整個畫面很好地處理了點、線、面的關(guān)系,統(tǒng)一中有變化和視覺節(jié)奏感。而任伯年有一幅畫秋刀魚的團扇(圖4),能從中看到和虛谷相似的畫面構(gòu)成元素。趙之謙也是與任伯年同時代的書畫名家。單國強在《趙之謙屬不屬“海派”?》中提道:趙之謙的朋友陸書城到了上海,邀請任伯年給他畫了一幅畫像,后來陸書城又帶著這幅畫到了江西南昌邀請趙之謙提拔,從這個事件中可以得知任伯年和趙之謙有交往。趙之謙的花鳥畫色彩艷麗,極其具有裝飾性。趙之謙多用高純度的色彩入畫,并進行大膽的夸張。如他的花卉冊(圖5)中有一幅圖描繪了幾簇盛開的菊花。畫面中的菊花色彩非常豐富,而且純度、明度很高。濃麗的藍白色、粉白色、橘黃色搭配著高明度的淺黃色,淺黃色采用平涂填色的技法,其他的菊花則采用撞粉撞色的技法,增加肌理效果,這些技法都能在任伯年的小品花鳥畫中看到。
三、外來藝術(shù)的融合
任伯年所處的時代和地域相對開放。外國貨和國外思想文化大量輸入,勢必會對他的繪畫風格產(chǎn)生一定的影響。日本的繪畫裝飾味道很濃重。任伯年的有些畫家朋友就和日本人交往密切,比如蒲華、吳昌碩等。有的畫家朋友甚至游學日本?!安暧胁簧儆唵问莵碜詵|洋客。為了契合買方的欣賞品味,他也適度地在作品中納入色彩艷麗,光影、明暗變化等屬于西洋水彩畫的特質(zhì)。”任伯年適時地吸收了外來藝術(shù)理念和繪畫技法用于自己的創(chuàng)作中。如在他的《雜花冊頁》(圖6)中就有一幅圖,在畫面的右下角畫了兩支白色的繡球。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繡球花頭有明顯的明暗變化。任伯年用淡綠色打底,在受光的部分撞白粉,色粉交融,背光的地方點染深綠色,既增加了肌理感,又有裝飾性。
綜上所述,任伯年小品花鳥畫裝飾性語言的形成與市民消費者、他個人的師承關(guān)系以及外來文化的影響息息相關(guān),是社會文化大背景和個人主觀意識相互影響的結(jié)果。任伯年的裝飾性畫風的形成不僅反映了他個人畫風適時地順應了時代變化,也折射出那個時代人們的審美觀念與價值取向的變化,為我們深入了解海上畫派提供了一個嶄新視角。另外,對傳統(tǒng)花鳥畫裝飾性語言的研究也可以極大地幫助教師在國畫專業(yè)課教授過程中啟迪學生借鑒和運用裝飾性語言運用到自己的創(chuàng)作中。當代中國畫的裝飾性語言在傳統(tǒng)的基礎上又吸納了平面構(gòu)成、綜合材料等元素,從而使裝飾意味又得到了升華,為當代花鳥畫創(chuàng)作開拓了更為廣泛的創(chuàng)作思路。
參考文獻:
[1]邵洛羊.中國美術(shù)大辭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2.
[2]丁羲元.任伯年年譜[M].天津:天津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18-01-01.
[3]單國強.趙之謙屬不屬“海派”[J].故宮博物院刊,2002(2).
[4]劉芳如.清代人物畫巨匠任伯年[M].上海書畫出版社,2002.
編輯 馮永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