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湟源是山的世界,山峰與山峰,盤根錯節(jié),高低錯落,億萬年前的造山運動,上帝仿佛把所有的大山聚集,在這里要舉行一場空前的盛會,山峰圍在一起,像一條串起的項鏈,鑲嵌在右旋的白海螺上,再也沒有散去。使原本氣候溫暖,海洋涌動、植物發(fā)育繁盛,被稱為“特提斯?!被颉肮诺刂泻!钡牡赜?,成了縱橫交錯的高山峽谷,海拔高,氣候寒冷,徹底改變了地球的歷史。被山圍成的巨大胃囊,消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生老病死、生死離別、愛恨情仇,見證了一次次殘酷的戰(zhàn)爭場面、中原文明在農區(qū)向藏區(qū)過渡段上的一個個腳步。
白海螺是湟源的地形形狀。地勢西高東低。東壤大峨博山、南接華石山、西引祁連山脈、北依河拉大山,高峻陡峭的山峰,把湟源圍的水泄不通,要不是幾條溝壑向外延伸,人們會以為湟源就孤立在這塊彈丸之地中。站立山頭,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吼,“石猴兒”把聲音傳向遠方,山谷里回音裊裊,回旋往復,經久不息。大山懷抱里上帝的鬼斧神工,陰刻陽刻出了起伏不平、溝壑縱橫的版圖,梁、臺、灣、溝、峽、腦應有盡有,開闊的地帶被村莊、城鎮(zhèn)、工廠所占據。
沒錯,這是一塊彈丸之地??墒菤v史上因天文地理的獨特,它的統(tǒng)治地位、戰(zhàn)略地位、商貿地位十分重要,不可小覷。人類始祖西王母居住過。湟源人民迄今供奉為城隍爺的鄧訓居住過。唐代大將軍王忠嗣、高舒翰來過。清朝大臣來過。清朝大將軍年羹堯來過。
皺褶里一條條銀色的長蛇,銀光閃亮,蜿蜒著,由高向低匆匆流淌。納隆河、拉拉河、塔灣河、莫爾吉河等諸水左突右沖,湯湯而來,注入湟水河,白水河與湟水河在沙家林匯成巨型“丫”字,洶涌澎湃成大河,流過逼仄的東峽,一瀉千里,浩浩蕩蕩,湍急地直奔滾滾黃河。
對于萬物生靈,水是多么的情深深意綿綿。一條河的激情,是一方水土的生命律動,為你歡歌,為你奔放,為你吐納悲喜之情。低矮小莖頂出覆蓋在頭上的塵埃黃土,鉚足了勁兒瘋長,綠了又黃,黃了又綠,年復一年地輪番生長著,野花在春夏秋三個季節(jié)里綻放出紅橙黃綠青藍紫的花朵,爭艷著蒼茫大地,暗香浮動。
大地處處青翠欲滴、綠樹成蔭、松樺蒼翠、繁花似錦與重巒疊嶂、怪石嶙峋相得益彰。溝谷交錯,一步一景,十里一廢墟,每一處景致都訴說著不同的悲壯憂傷、可歌可泣、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撥動著心中的情結。
站在高處仰望遠方,山峰直插霄漢,山際橫在天邊,田園村寨散落,層層梯田繞山。天空像拉開的幕布,深藍、瓦藍、天藍、幽藍,藍的令人陶醉、令人生疑。藍,藍著白天黑夜,藍是這里的主色調。藍,藍出了每一個人的好心情。白云大朵大朵掛在天空,垂在天邊,像是藍色幕布上印染的花朵,裝扮的天空深邃、遼遠、靜默。這是上帝用纖纖玉指妙手繡花的真功夫描摹出的天上地下的大色彩。目光所及,人心豁達、寬闊、舒暢。時無時有的飛鳥鳴叫著、飛翔著、盤旋著、收起展開的翅膀箭一般向地面沖擊著,劃破了寂靜的天空,天空被鮮活起來。
若在野草瘋長、野花爆開、蜂飛蝶舞、一塵不染的草叢中狂奔亂跳或坐著或躺下,心情會是怎樣,或情不自禁,或欣喜若狂,或心花怒放,或放飛內心的痛苦,只有你親身感受體驗后才能從內心深處來表達。任何一個人代替不了別人的內心世界,圣人亦如此。
熾熱的陽光下,白云銀色閃亮。即是烈日炎炎的夏日,輕風也會從四面的石罅間徐徐而來,空氣中透著絲絲的涼意。
野花綻放、油菜花芬芳,渲染的湟源大地流光溢彩。
這里是青藏高原的東大門,是西寧去往西藏的唯一通道,這里號稱“海藏咽喉”“海藏通衢”。中原文明從東峽那幽門的開口處裝進去,在白海螺的胃囊里反復消化、沉淀、傳承。
跨越湟源地界,向西南、往北行走,是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見牛羊的大草原,如此,變化了的不僅僅是草原,而更多的是語言、生活習俗、居住環(huán)境、經營模式。
向西,再向西,海拔一直升高,空氣稀薄,氧氣稀少。來自西伯利亞的狂風勁吹,風沙蔽日。
再狂虐的風,刮過青藏高原,肆虐到湟源,也會放下兇悍的氣勢,停下瘋狂的腳步來。要知道,這樣的天文地理優(yōu)勢,給湟源帶來了一次又一次的機遇和挑戰(zhàn)。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湟源之西的赤嶺,是一道邊境線。來到這道線上,人還沒站穩(wěn),就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多么厚實的衣裳都會被冷風穿透,寒氣蝕肉浸骨,盡管頭頂陽光燦爛。再狠的心,來到這里也會變得柔軟;再堅定的信念,來到這里也將擊得粉碎;再強壯的身體來到這里也會變得孱弱。中原來的商旅,穿過一馬平川,涉過千山萬水,登上橫亙在赤嶺的祁連山余脈之上時,早已瞠目結舌,失魂落魄,再也不敢向前跨過一步。這一步跨過去,就從黃土高原跨到了“世界屋脊”“世界第三極”的青藏高原。中原的桃紅柳綠、葳蕤草木、阡陌農田、錦衣玉食、闊綽漢服、漢語漢字、儼然村落、裊裊炊煙便到了盡頭。
這是一道生死界,跨過這一步,生死未卜,英雄難過鬼門關。當地人被稱為“口外”。
過了這道山崗,匪患猖獗,瘴氣越來越濃,人的生存能力即刻下降到極限。可為了自己和家人們食以果腹、衣以遮體,不忍受窮困的煎熬,當地人也要豁出命賭上一把,去“口外”撈金。多少人來到這里滿含熱淚地頻頻回頭,舍不得離開生育養(yǎng)育的家鄉(xiāng),舍不得丟下父母親人、老婆孩子,心里默默祈禱,愿上天保佑平安回來。有的人壯膽來了卻怯生生地縮回了家。這一去,能否回來,只有天知地知。能回來的算是命大福大,蒼天有眼,家人們可以吃上幾頓能打飽嗝的飯,穿上一件過年的新衣裳。太多的人去了卻死在了這條撈金的路上,連個完整的尸身也運不到家,還誰會去祭奠,還誰會去傷心落淚、撕心裂肺地哭天搶地。倒在地上,接納他們的只有“口外”的風沙雪雨和天下無處不埋人的黃沙厚土。
當年,唐太宗為了漢藏人民世代友好,將自己的宗室女兒文成公主許配給了藏王松贊干布。
文成公主肩負民族大義、邊疆穩(wěn)定、人民安居樂業(yè)、吐蕃也好偃武修文的重任,由江夏王李道宗、吐蕃大相祿東贊陪同,帶著大批衛(wèi)隊、宮女、工匠、技師和大量綢緞、典籍、醫(yī)書、糧食等嫁妝,從京都長安西行,風塵仆仆、浩浩蕩蕩來到赤嶺,公主東望大唐,青山逶迤,綠水蜿蜒,楊柳成蔭,山花爛漫,粉墻黛瓦。西望吐蕃,除了遍地的矮草和一眼望不到頭的荒蕪人煙的空曠草原、遠處的冰川雪線,心寒顫抖,眉頭大皺,她深知親人已遠,漢聲漸絕,不禁萬縷愁思、潸然淚下,思念起遠在長安的父皇、母親和親人。想起離家時父皇送給她的日月寶鏡,想起離別時父皇說的,不論你走到哪,如果想念家鄉(xiāng)和親人,只要拿出寶鏡就可看到你想要看到的故鄉(xiāng)和親人。這一想,文成公主急切地拿出了日月寶鏡。
然而,文成公主把寶鏡放在眼前左瞅右看,寶鏡中除了照出自己滿臉憔悴的愁容外,不見故鄉(xiāng)和親人的半點蹤影,內心痛苦,淚水似噴涌的泉水奪眶而出,撕心裂肺的哭訴聲,聲聲含悲,振聾發(fā)聵。想起父皇的重托,與唐蕃永結和好,福祉百姓,安定邊境,想起連父皇也撒謊時,便橫下心來,一心根植吐蕃,再次拿起寶鏡,看了又看,猛然間把寶鏡拋向了半空。
在與親人生死離別時,什么金枝玉葉,什么知書達理,什么蕙質蘭心,什么秀外慧中并不在乎。文成公主悲痛欲絕的哭喊聲聲震山谷。
突然,天旋地轉,山崩地裂,摔成兩半的寶鏡幻化成了兩座山,隆起在赤嶺之上。從此,赤嶺更名為日月山,一條向東流的河水,即刻調轉了頭成了向西流淌的倒淌河,幾只雄鷹在上空盤旋著、哀鳴著。
涉世不深的文成公主哪里知道,聰明過人的祿東贊早就料想到這一路長途跋涉,行路艱辛,進入吐蕃地界時海拔高,風刀霜劍,公主定會產生想念親人、想念長安之情,思故不前。于是就在半路上派工匠仿制了一塊石頭的日月寶鏡,趁公主不注意時偷偷換回了父皇送給她的能照見親人、故鄉(xiāng)山河的日月寶鏡,了斷公主的念想。
遠離故土,遠離親人的唐人們齊刷刷跪在山崗,面向東方大聲呼喊:“父親、母親,孩兒已到赤嶺,即將離開大唐,踏入吐蕃,在這里,孩兒向你們辭行告別了。這一去,孩兒是死是活不得而知,愿父母大人保重?。 甭曇粽鹕焦?、動天地、驚鬼神,說完,頭重重地磕向了地面。
文成公主義無反顧地踏上了西行的道路,向著空曠的荒漠前行。這時,吐蕃大臣祿東贊才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而陪伴公主的一些如花似玉的宮女承受不了高寒缺氧的惡劣氣候,眼巴巴過不了這道界,不得不與公主揮淚告別,接納她們的卻是湟源的山水土地、純厚百姓。
好在,從外地來的商旅團隊、商人,來到湟源,走上赤嶺,零距離接觸了狂風亂吹,雪粒風沙拍打,滿目所及處,一片洪荒空寂處的惡劣環(huán)境后,再也沒有絲毫的勇氣向西跨越一步。索性停下腳步,退下山來,溫一壺青稞酒,燉一罐熬茶,擦一把臟兮兮的臉,呷上一口酒,壓壓驚、暖暖身,這里的青稞酒醇厚,這里的清泉水甘甜,這一呷,呷出了精氣神,暢開喝吧,這里的山脈、地脈、水脈養(yǎng)人,這里更有人脈,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人相聚在這里,像生活在一個大家庭中,來了就不想走,頭一抑,咕嚕嚕幾口酒水下肚,壯了膽,橫了心,就在這安家落戶吧,這里潛藏著無窮的商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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湟源這樣的地方,居然還有許多密集的洞穴,可供幾百號人居住,大的洞穴可擁納十來號人。遮嚴寒、擋風雨,這對于遠古時代勞動功能不強大,建房技術有限的古人類來說,洞穴是他們居住的必然選擇。
湟源,史稱“西戎羌地”。羌族是我國西部地區(qū)歷史悠久的古老民族之一,傳說中的黃帝、炎帝和大禹都是羌人。古人類繁衍生息,逐漸形成了羌部落。到戰(zhàn)國時,羌人已經發(fā)展成為一個強大的部落。而這個部落被稱為西方的女兒國,其首領就是人類始祖西王母。
昆侖神話是中華民族千古不滅的靈魂,也是中華歷史巍巍高聳的象征。昆侖神話,一個令人蕩氣回腸的遠古文化話語,給中華民族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讓華夏兒女和世界人民產生了無窮無盡的幻思遐想,為中華民族的生生不息和發(fā)展壯大提供了豐厚的文化滋養(yǎng)。昆侖神話的主神西王母,是中華文明源頭上的一位重要人物,她由部落女首領演變?yōu)槭ツ浮⑼跄改锬?,被人們尊稱為華夏母親、歌舞之母、和平之神、東方美神……
《山海經·大荒西經》說:“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侖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處之。其下有弱水之淵環(huán)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有人戴勝,虎齒,有豹尾,穴處,名曰西王母。此山萬物盡有。”湟源境內的野牛山就是昆侖山。野牛山是祁連山支脈赤嶺的主峰,海拔高達4898米,山頂終年積雪,是環(huán)青海湖最高峰。蒙語稱“河拉”“哈拉”。周邊的藏族群眾稱野牛山為“阿媽索日格”。認為山頂供奉的女神是“大家的阿媽”,民間至今保留著祭祀“阿媽”的風俗。每年農歷七月十八日,附近村莊的百姓們前去敬獻項鏈、手鐲、鏡子等飾品和蘋果、紅棗等果品。
《山海經·大荒西經》《漢書》《后漢書》《論衡》等古書中都記載著西王母居住的洞穴,而這些洞穴就在赤嶺山下約50平方公里范圍內的300余個大小不等的天然巖洞。
昆侖山山峰巍峨、云霧繚繞。山下是條攜天地澎湃精神的河流像纏繞在山腳的絲帶萬古奔流。不遠處的青海湖,是西王母的瑤池,它像鑲嵌在青藏高原上的一塊璀璨明珠。湖水像一塊巨型藍寶石。清風吹來,湖面似撒滿的碎玉,波光粼粼,撩撥的人心震蕩,熱血沸騰。放眼遠望,湖連天,天連湖,水是天,天是水,水在天上,天在水中,天水相依,水天一色,極目茫茫。朵朵白云,倒映在湖水中,像一朵朵游動的白蓮隨波蕩漾。群山連綿,聳立守護著青海湖。
黑頸鶴、大天鵝、斑頭雁、棕頭鷗、漁鷗、鸕鶿等候鳥留鳥起起伏伏,吱吱喳喳,咕咕嘎嘎,聲音噪雜,空中水中,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群鳥起飛,群鳥盤旋,群鳥拍打著翅膀隨波逐流,隨心隨意,悠哉游哉,這里是鳥的王國。群山拱衛(wèi)的湖邊,廣袤原野上成群的牛羊,或閑庭信步,或悠閑覓草。凝視淡藍、深藍、瓦藍、寶石藍的天空和淺藍、深藍的青海湖,人仿佛置身于藍色的世界里。這藍,藍得清澈,藍得透明,藍得讓人不知所以。這藍,仿佛把世間的一切藍都攬入到這里。藍是上帝所賜的大色彩,藍是天地間唯一的大色彩,在目光所及處,亦在目光無盡處,在心房幽深處,更是洪荒八極處。只有潔白的云朵,飄舞在藍色的天地間,打破了藍的世界,藍的疆域。
每年農歷的七月十八日,昆侖山上祥云密布,山下紫氣升騰,香煙繚繞。西王母在瑤池旁舉行蟠桃盛會,群英聚集為西王母祝壽。此時,山色空蒙,紫煙靄靄,酒氣飄香。庭前花木生春,麟鳳躍魚。舞池內燈光燭影輝映,仙女們舞姿輕盈,樂聲歌聲交織,好一派人間天堂。
蟠桃樹有的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三千年一成熟;有的六千年一開花、六千年一結果,六千年一成熟;有的九千年一開花、九千年一結果、九千年一成熟。是的,三種蟠桃樹有三種不同的開花結果成熟周期,食者雖都長命百歲,可誰不想與天地日月同壽呢。這就助長了人的虛榮心,助長了人的欲望。
漢武帝的叔叔劉安在《淮南子·覽冥訓》中說,羿請不死之藥于西王母,娥竊以奔月。后來,在我國就有了“嫦娥奔月”的故事。
漢武帝想長生不老,四處求長生不老藥。西王母聞之,便帶七顆蟠桃,親自乘坐大青鳥降于漢武帝宮中,漢武帝欣喜,留西王母于宮中,商議國事。《漢武帝內傳》說:“七月初七,王母降,自設天廚,以玉盤盛仙桃七顆,像鵝卵般大,圓形色青,王母贈帝四顆,自食三顆,帝食后留核準備種植,王母說這種桃六千年才能結果,中土地薄,無法種植。”女兒國的國王西王母“黃金褡襡,文采鮮明,光儀淑穆,帶靈飛大綬,腰佩分景之劍,頭上太華發(fā)髻,戴太真晨纓之冠,履玄王鳳文之鳥,視之可年三十許,修短得中,天姿掩靄,容貌絕世,真靈人也?!?/p>
而周穆王卻不同,按《史記·趙世家第十三》中說,造父很得周穆王的寵愛,于是,造父挑選了千里馬加以調教,又得到了桃林的良馬盜驪、驊騮、綠耳等,獻給穆王。穆王叫造父趕車,往西方巡視,會見西王母,快樂得忘記回國。
周穆王乘坐八駿御輦,拉著數車絲綢珠寶,淌過河水,翻山越嶺,歷經艱辛,千里迢迢,來到昆侖山的瑤池旁專程會見西部羌族部落首領、女兒國國王西王母。春秋戰(zhàn)國時典籍《列子·周穆王》說:“遂賓于西王母,觴于瑤池之上。西王母為王謠,王和之,其辭哀焉。乃觀日之所入。一日行萬里……”這令西王母非常感動,她請來文武大將,各部酋長,以大國首領的風范,隆重的外交禮儀接見并宴請了周穆王。
西王母與周穆王在敞亮的玉石大廳里,坐在淡綠色的玉椅上互道仰慕之情。夜光杯斟滿特產奶酒和葡萄酒。如鏡的瑤池,映照著兩位首領舉杯慶歡,笑逐顏開的身影。在推杯換盞中,周穆王看到西王母膚如凝脂,美如顏玉的容貌,無不驚嘆。而西王母看到中原鄰邦的君主如此的瀟灑英俊后,兩人一見鐘情。
當一盤盤蟠桃端上桌時,周穆王突然想到今天是西王母的生日,便拿出所帶的絲綢和珍珠,送給西王母,既是周穆王的見面禮,又是西王母的祝壽物。西王母喜出望外,情不自禁,款款走向燈光輝煌的舞池,和著一曲曲美妙的旋律,和舞女一同跳起了迎賓舞。
在“葡萄美酒夜光杯”的燭光酒影里,周穆王簡直分不清這是在仙境,還是在夢境,不愿離去,與西王母共度了三天三夜。
離別時,約定以三年為期而相見。戀人約會總是海誓山盟,而周穆王何止是海誓山盟。他臨行前在瑤池邊親手栽下了一棵槐樹,立了一塊石碑,刻上了“西王母之山”五個大字,讓天地作證。這樣的豪情壯舉,讓西王母激動萬分。西王母給周穆王以八車奇石玉寶為厚禮相贈。在舉辦的聲勢浩大的送別宴上鼓樂齊鳴,兩位國王舉杯相敬,作歌吟詩,用歌聲訴說離別的感傷,期待再次的重逢。字字情真,句句意切。西王母唱道:“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遠,山川間之。將子無死,尚能復來。”周穆王舉杯回唱:“予歸東土,和洽諸夏。萬民平均,吾顧見汝。比及三年,將復而野?!蔽魍跄福骸搬薇宋魍?,爰居其野?;⒈獮槿?,于鵲與處。嘉命不遷,我惟帝女,彼何世民,又將去子。吹笙鼓簧,中心翔翔。世民之子,唯天之望?!蔽魍跄覆簧嶂?,表達了對周穆王的愛戀之情。
而這次惜別后,周穆王再也沒有去過昆侖山,沒有見過西王母。唐代詩人李商隱見巍巍昆侖,反問周穆王:“瑤池阿母綺窗開,黃竹歌聲動地哀。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p>
故事膾炙人口,千年傳頌。在中國文明史上,西王母是一個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湟源卡約文化遺址多達40余處,其中大華中莊118座墓葬和兩處祭祀坑中清理發(fā)掘出了1000余件珍貴文物,其中的“犬戲牛鳩杖首”,一端塑鑄著一條昂首張口翹尾的猛犬,另一端則塑鑄著一頭聳肩奮力的母牛,牛犬相向而立,作欲斗狀,母牛腹下的小牛犢神態(tài)安然地吮乳。塑造者以他豐富的想象,超高的藝術技巧,出人意料地將一幅生動活潑、再現青藏高原上牧業(yè)生產的圖景,形象地展現在了杖首上面。整件文物無論紋飾的布局或圖案的細微之處,都一絲不茍,是一件構思巧妙,造型獨特,寓意深邃,紋飾繁縟,工藝復雜,氣象恢宏的不可多得的藝術珍品。它的出土,記述了三千多年前西王母國典型的牧民生產場景,為我們了解古羌人牧業(yè)發(fā)展狀況和古羌人的智慧才能,以及活動范圍等提供了極其重要的物證。
“犬戲牛鳩杖首”,作為古文明的瑰寶之一,其獨特性、唯一性和可識別性是其他任何文物都無法取代、不可比擬的。
在古羌人時代,“犬戲牛鳩杖首”把羌人的圖騰崇拜和牧事活動合二為一,作為西王母的杖首,顯示著王者的權力、西王母的威德、女兒國的強盛。羌人卓爾不群的冶煉鑄造技藝和水平與中原文明有著深刻的內在聯(lián)系,文物出土于湟源,或許不是“土生土長”。
人類不可能孤立地生活在點狀的空間范圍里,他既然與動物相區(qū)別,就必然會在自己的生存活動中表現出人類的文化特點,也必然會創(chuàng)造人類特有的活動遺跡,他必然會有著自己的種族部落,必然會有著自己的社會活動。強大的羌族部落,地域廣闊,不缺玉石、長生不老藥、肉食品,它是羌族部落進貢中原的最佳禮品。作為王者,西王母要四處巡視,尤其與鄰國搞好關系,是王者鞏固穩(wěn)定疆域必不缺少的做法。與中原頻繁交往,幫助黃帝戰(zhàn)勝蚩尤,教大禹治水之術,受到了中原王朝的重視和禮遇,兩地文化在相互交流與接觸中彼此作用相互影響,印證了古羌人與中原文化、吳越文化的密切聯(lián)系,證明了中華古文明的“多元一體”論,證明了羌域不是孤立在蠻荒之地。
天下王者之墓都建在統(tǒng)治地區(qū)的中心,大華墓葬群的主人,歷史上女兒國首領西王母的族葬也不例外?!叭畱蚺xF杖首”,在河湟流域地區(qū)異常罕見,在國內外也是獨一無二,這件極其珍貴的文物出土于湟源大華,進一步證明了這一時期,湟源是古羌部落政治、經濟和文化發(fā)展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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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地理是一個地域發(fā)展的決定因素。湟源像地震時在震中或不在震中,震源總是波及到它一樣,每一個朝代更迭,總會風生雷動。
漢武帝時,大批漢人入遷,建障塞亭燧,西逐諸羌,隔斷匈奴與羌人的聯(lián)系。置護羌校尉,統(tǒng)領河湟羌人事務。后將軍趙充國采取打擊先零、安撫罕·幵羌的策略,使得羌人歸附。兩漢時,接連不斷的羌漢戰(zhàn)爭,許多羌人被迫內遷、西遷和南遷。大批內地漢人通過從軍、屯墾、任職、移民等形式入住,民族間交錯雜居的局面逐步形成。戰(zhàn)國秦厲公時期,秦國奴隸無弋爰劍輾轉來到河湟地區(qū),并成為當地羌人的首領。史書說:“河湟間少五谷,多禽獸,以射獵為事,無弋爰劍教之田畜,遂見敬信,廬落種人依之者日益眾?!?/p>
藏系綿羊的肉質好,產毛量高,馳名中外,號稱“西寧毛”。牦牛的肉質鮮嫩,營養(yǎng)價值高,產毛量高。
野羊野牛的馴服歸順,不僅解決了古羌人的吃食,還供給了衣著用的皮張羊毛,徹底改變了羌人的生活狀況,提高了生活水平。
羌馬體格高大、耳聰目明、行動迅速、辨別能力強,能及時辨別出天氣、野獸出沒、泥障險灘、懸崖峭壁、險象環(huán)生的復雜環(huán)境。對主人俯首帖耳,聽人使喚,成為羌人的坐騎。
隨著羌部落分支的增加,部落與部落之間,為了擁有寬闊的草場,不斷進行爭奪搶占,一些部落民族一旦強勢起來就千方百計想擴充疆域,進行槍殺掠奪,殘害、奴隸弱勢部落民族,弱肉強食,馬充當了重要角色。誰擁有了眾多的馬匹,誰相當于擁有了強大的軍事力量。馬就成為了羌人的主要交通工具和作戰(zhàn)中不可或缺的主要工具。以至于后來有了人人愛馬、惜馬,培育良馬的風氣。
羌馬的出現,以馬代步,羌人的活動范圍逐步外延擴大,與外界不斷加強聯(lián)系與溝通交流。尤其,他們將牛羊肉、羊毛作為貢品或商品大量輸送至中原,打通了商貿交易的通道,商貿經濟初顯端倪。
“勞動是產生一切力量、一切道德和一切幸福的威力無比的源泉?!眲趧硬粌H改變了自己,而且改變了世界。無弋爰劍擔任羌人部落首領后,開墾田地,制作簡單的勞動工具,以秦國的先進種養(yǎng)業(yè)經驗和技術統(tǒng)領羌域的種養(yǎng)業(yè),很快這些先進經驗、先進技術像飛沫一樣在羌域四處傳播,遍地開花,轟轟烈烈的農耕文明開始誕生蔓延。適宜高原氣候的青稞、小麥和各種蔬菜落地生根,開花結果。無弋爰劍用他非凡的智慧,開啟了農牧業(yè)高效發(fā)展的新征程。
無弋爰劍的開拓創(chuàng)新,使河湟地區(qū)羌族逐漸發(fā)展強大起來,羌人創(chuàng)造的文明,在青海的歷史上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同樣,古羌人用聰明智慧和勤勞的雙手所創(chuàng)造的古羌文化,是中華民族燦爛輝煌文化史上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生老病死如同春夏秋冬、春花秋實的輪回一樣,是自然規(guī)律,是誰也無法扭轉的事實。生命無常,要懂得珍惜,放下無謂的執(zhí)著,坦然面對生與死。人生百年,轉瞬成空。赤條條生來,赤條條離去。一切擁有終是鏡中花,水中月。人生下來就是一場體驗,生活中的得與失、榮與辱、起與落,你越在乎,心里就會越痛苦。舍得放下,心就會清靜。不要在欲望和誘惑中,迷亂了你我的心。應學會擔當做事,低調做人,這絕不是懦弱和愚鈍,而是一種聰明的處世之道,是人生的大智慧、大境界。低下頭能看見美麗,抬高頭看見的只是虛幻。放下得越多,得到的越多。但最終,我們不能輕易放棄生命。
古羌人延續(xù)著“恥病死”的習俗,即人人以戰(zhàn)死疆場為榮,病死家中為恥。一旦生病,就會持刀自殺。這是對生命的褻瀆。鄧訓在監(jiān)羌縣(漢代時湟源的稱謂)任護羌校尉時,對外抵抗防御入侵,對內護佑百姓,對百姓恩重如山。每當聽到有羌人生病的消息,立刻派人前去將他的手腳捆綁起來,不讓接近兇器,然后請醫(yī)送藥進行診斷治療。經過醫(yī)治,病人痊愈康復,重新開始生活。從此,羌人知道病了可以醫(yī)治,漸漸改變了陳規(guī)陋習,開始學醫(yī),羌域醫(yī)療衛(wèi)生事業(yè)燦爛輝煌,得到了發(fā)展。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鄧訓威德兼行,廣施恩信,徹底改變中原漢人普遍歧視少數民族的風氣,對生活在這里的羌人、胡人等各民族群眾一視同仁,使邊境安寧,百姓安居樂業(yè),受到羌人的信任和愛戴。當鄧訓病逝的噩耗傳出,漢人、羌人、胡人悲痛欲絕,每天悼念者數以千計。按照羌人的習俗,父母死了以后,不悲泣號哭,而是騎馬唱歌。但當他們聽到鄧訓的死訊后,莫不痛哭流涕,有的拿刀割自己,有的拿刀刺殺家中的犬馬牛羊,并十分悲痛地說:“鄧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后來,為追憶恩德,漢羌百姓家家為鄧訓立祠,每有疾病、天災人禍,或遇不順心的事后,就向鄧訓的神龕祈求和禱告,希望得到護佑。競相沿俗,鄧訓漸漸供奉為湟源的城隍爺。
【作者簡介】陳有倉,喜歡文字。文學作品散見于《散文百家》《朔方》《雪蓮》《文藝報》等報刊雜志,并收錄到重慶、青海、內蒙古等地的高考摸擬試卷及其他試卷中。入選多種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