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紅光

試論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中醫(yī)藥防治

周紅光1，2

1.南京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醫(yī)院，江蘇 南京 210029；2.南京中醫(yī)藥大學第一臨床醫(yī)學院腫瘤研究所，江蘇 南京 210046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西醫(yī)目前主要以對癥及支持治療為主。本文在河南信陽民間老中醫(yī)周明軍先生的指導下，探討該病中醫(yī)臨床特點；學習相關文獻，結合該病臨床特點，提出對該病中醫(yī)藥防治特點，以期中醫(yī)藥及早介入并截斷扭轉病情傳變，降低該病發(fā)病率和病死率。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臨床特點；中醫(yī)藥療法

自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rona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疫情爆發(fā)以來，極短時間內席卷各地，但目前西醫(yī)尚無特效藥物，主要以對癥、支持治療為主。筆者與河南信陽民間老中醫(yī)周明軍老師每日密切跟蹤一線疫情，以及COVID-19的診療方案、診療專家共識及國內外相關文獻等[1-5]，茲就COVID-19中醫(yī)藥防治特點探討如下。

1 中醫(yī)臨床特點

1.1 節(jié)令、時令

中醫(yī)認為，各種疾病的發(fā)生與節(jié)令、時令密切相關。季節(jié)與氣候的變化，至而不至，不至而至，至而不及，至而太過，都是天氣與節(jié)氣不相應，四時氣候變化不當易引起疾病。COVID-19發(fā)病于2019年12月，本年為己亥年，司天為風木，中運為濕土，木能克土，故為天刑之年，氣盛運衰，氣運異化，故易發(fā)疫；又為土運不及之年，厥陰風木司天，少陽相火在泉，氣候整體風熱偏盛[6]，故《素問?六元正紀大論篇》有“己亥之紀也……終之氣，畏火司令，陽乃大化，蟄蟲出現，流水不冰，地氣大發(fā)，草乃生，人乃舒。其病溫厲”。COVID-19歷經冬至、小寒、大寒和立春，接著是雨水和驚蟄。本次疫情橫跨己亥年和庚子年及多個節(jié)氣，摻雜影響因素極其繁多、錯綜復雜，導致疫情復雜且嚴峻。

1.2 病性、病機和病位

臨床上，COVID-19患者癥狀相似，集中發(fā)病且具有傳染性，屬中醫(yī)學“疫毒”范疇。對于COVID-19病性、病位和關鍵病機，目前學術界尚未完全統一。王玉光等[7]提出COVID-19屬濕邪性質的疫癘范疇，其主要病性為濕毒，可稱之為“濕毒疫”，乃濕困脾閉肺，氣機升降失常，濕毒化熱入陽明，瘀熱內閉，熱深厥深，其核心病機為“濕、毒、瘀、閉”，病位在肺、脾。李曉鳳等[8]認為，COVID-19屬溫病中“冬溫”范疇，乃冬溫中有傳染性的新感溫病，既有外感表證，又具風熱屬性，本次致病疫毒屬風熱性質，故而“濕”不能作為本次瘟疫的主要病因，因中后期患者常高熱不退，病情急轉直下甚至出現“炎癥風暴”，與濕邪病勢纏綿等特點不符，故亦非濕熱疫。據此認為病因乃外界風熱偏盛，內部肝風脾濕；其主要病位除受外感而病的肺外，當以肝為主，按《素問遺篇》“木疫、火疫、土疫、金疫、水疫”命名，屬“木疫”；核心病機為風熱疫毒外襲內侵，肝火上炎，脾虛濕阻，木勝乘土，肝強脾弱，氣機失利，木火刑金，并指出其病機變化極為迅速，如患者舌苔由白膩很快轉為黃膩或垢穢，此乃風熱煎灼濕邪，正是病機變化的具體體現?！缎滦凸跔畈《痉窝自\療方案（試行第五版修正版）》（國衛(wèi)辦醫(yī)函〔2020〕117號）提出，本病屬中醫(yī)學“疫病”范疇，病因為感受疫戾之氣，病位在肺，基本病機為“濕、熱、毒、瘀”。周銘心[6]提出，COVID-19乃風溫夾濕之疫癘，病機以溫熱為主，兼濕邪與風邪，肺為首犯臟腑，次則脾胃與肝。范逸品等[9]提出，本病屬“寒疫”范疇；病位主在肺，次在衛(wèi)表、脾胃；其病因乃伏燥在先，寒或寒濕居后，氣候失時，燥熱寒濕的時空環(huán)境產生的疫毒邪氣錯綜其中，與伏燥和寒邪或濕寒邪氣夾雜；病機為疫毒寒濕與伏燥搏結，壅塞肺胸，損傷正氣，氣機痹阻，升降失常，元氣虛衰，其特點為“毒、燥、濕、寒、虛、瘀”。馬家駒等[10]提出，本病屬疫癘邪氣所致溫疫范疇，病性為濕毒，可稱為“濕毒疫”，病位以上焦為主，核心病機為“濕、熱、毒、瘀、虛”。范伏元等[11]提出，本次疫毒為“濕毒夾燥”，病理基礎為“濕毒”，其特點為“夾雜燥邪”，病機為肺燥脾濕，病位為肺、脾，后可累及五臟。

基于上述認識，筆者認為本病屬中醫(yī)學“疫毒”范疇，為春溫和風溫、夾寒疫和濕疫之疫癘；病因是外來之毒嚴重急性呼吸綜合征冠狀病毒2（SARS-CoV-2）與時令、節(jié)令變化異常所致六淫之邪相夾雜而形成的疫癘之氣，這種疫癘之氣，既不同于六淫之邪，又與六淫之邪密切相關；病位最早期在肺，很快影響到肝和脾，后可傷及五臟；病機為風、寒、濕、熱、毒邪外侵，壅塞肺脾，損傷正氣，肝強脾弱，氣機失常。主要依據為以下幾點：①COVID-19發(fā)病于己亥歲末，迅速傳播和集中爆發(fā)于庚子歲首，大寒、立春、雨水、驚蟄4個節(jié)氣乃初之氣，主厥陰風木，此時的外感病稱溫病，或春溫、風溫。本次傳染病發(fā)生在冬末春初，一年之初，氣候主厥陰風木，風為陽邪，善行而數變，易與六淫之邪任何一種邪氣結合，如與寒邪結合為風寒，與熱邪結合為風熱等。②武漢2019年屬暖冬，寒令當至而未至，《素問?六微旨大論篇》所謂“有至而不至”，冬應寒而反溫，人的抵抗力下降，所以到冬末春初，季節(jié)交替、氣候變化大，機體很難適應突然變化，加之新型冠狀病毒的快速傳播，使春溫、風溫更易發(fā)生甚至大面積傳染爆發(fā)。③武漢地處中腹之地，即中宮土之地，土即濕；又處長江中游，江河縱橫、湖泊眾多，水域面積約占全市總面積四分之一，是濕氣極大的地區(qū)，12月份陰霾冷雨纏綿近旬，非常適宜病毒的生長繁殖。④COVID-19患者早期一般表現多為低熱、其熱不揚，無惡寒、壯熱或煩熱，也有部分患者甚至不發(fā)熱，干咳少痰，神疲乏力及身體困重疼痛，腹瀉，食欲下降甚至惡心嘔吐，正是風、寒、濕、熱和毒邪侵入人體的表現。

另外，無論寒證、熱證，或濕證，是相互會轉化，也常夾雜共存，如濕久轉化為濕熱等。臨證應結合COVID-19患者臨床表現，分辨寒、熱、濕的主次及兼夾，有是證用是方，如從畏寒與發(fā)熱輕重而分寒證或熱證，亦可從口渴與不渴分寒證或熱證，又如有大渴欲飲是熱證，而渴不欲飲則為濕熱。

2 中醫(yī)藥防治

2.1 銀翹散加蔥豉湯

銀翹散出自《溫病條辨》，乃治療風溫、春溫代表方，其疏散風邪與清熱解毒相配，具有辛涼透表、清熱解毒、驅邪外出之功，臨床常用于溫病初起屬風熱表證者，表現為發(fā)熱無汗或有汗不暢、微惡風寒、頭痛口渴、咳嗽咽痛、舌尖紅、苔薄白或薄黃、脈浮數?！氨痉街斪瘛秲冉洝贰L淫于內，治以辛涼，佐以苦甘；熱淫于內，治以咸寒，佐以甘苦’之訓；又宗喻嘉言芳香逐穢之說，用東垣清心涼膈散，辛涼苦甘，病初起，且去入里之黃芩，勿犯中焦；加銀花辛涼，芥穗芳香，散熱解毒，牛蒡子辛平潤肺，解熱散結，除風利咽，皆手太陰藥也……此方之妙，預護其虛，純然清肅上焦，不犯中下，無開門揖盜之弊，有清以去實之能，用之得法，自然奏效?！保ā稖夭l辨》）蔥豉湯是治療風寒感冒初起之通用要方，由連須蔥白、淡豆豉、生姜、黃酒組成，具有通陽發(fā)汗之功效。兩方合用，適于COVID-19初期、潛伏期和疑似患者，病情尚較輕的患者，尤其是中老年、平素體質較虛弱、脾胃較虛弱、有慢性胃炎等基礎疾病的患者。其主要臨床表現為發(fā)熱、稍有惡寒，乏力、納差，咽干、咽痛、咳嗽、痰多或不多，無明顯氣短，無明顯呼吸困難，反復胸片或胸部CT檢查無明顯異常。該合方必要時可每日煎湯代茶飲，以發(fā)揮驅邪外出及截斷扭轉病情傳變的作用。

2.2 十神湯

《太平惠民和劑局方》中十神湯是治療寒疫的代表方，由葛根、升麻、陳皮、紫蘇葉、川芎、甘草、白芷、麻黃、赤芍、香附子10味藥組成，功效為發(fā)表散寒、理氣和中、驅邪外出。COVID-19病位最早期在肺，如不早期干預，很快影響到肝和脾，寒邪閉肺、寒濕阻滯、氣機失調，本方肺、肝、脾同治，以驅邪外出，散寒除濕，恢復氣機調暢，邪去正安。另外，臨證應注意風與寒的區(qū)別，脈緩有汗為中風，脈緊無汗為傷寒。且中風者口味不變，傷寒則納谷不佳，若夾食滯而兼有腸胃癥狀者，酌以消導之品，如焦山楂、炒麥芽、炒神曲之類。

2.3 甘露消毒丹

有些感染患者臨床表現無呼吸道癥狀，或無高熱，實驗室檢查正常，但長時間低熱不退，體溫徘徊在37.5 ℃或38 ℃以下，乃風溫夾濕之證，可選甘露消毒丹，“時毒癘氣……邪從口鼻皮毛而入，病從濕化者，發(fā)熱目黃，胸滿，丹疹，泄瀉，其舌或淡白，或舌心干焦，濕邪猶在氣分者，用甘露消毒丹治之”（《醫(yī)效秘傳》）。該方主治濕溫時疫，邪在氣分、濕熱并重之證，具有利濕化濁、清熱解毒、驅邪外出之功，又以芳香行氣悅脾，寓氣行則濕化之義，兼以解毒利咽，令濕熱疫毒俱去。王士雄贊譽該方為“治濕溫時疫之主方”。臨床應用以發(fā)熱、肢體酸軟乏力、口渴、尿黃，可伴咽干、咽痛，舌苔白膩或微黃等為辨證要點。處方由滑石、茵陳、黃芩、石菖蒲、藿香、射干、連翹、豆蔻、薄荷組成，適用于COVID-19初期、潛伏期和疑似患者，尤其對恢復期、多日低熱不退者效果明顯。

3 小結

目前，相關疫苗研制尚未成功，臨床缺乏特效藥。對于現代醫(yī)學的病灶，中醫(yī)認為多與邪聚反應或排邪反應有關，人體何處有邪，氣血津液就往何處去排邪[12]。氣血津液聚集與病邪相抗爭，則有發(fā)熱甚至高熱、出汗、疼痛、嘔吐、下利、惡寒、腹脹、出血、脈浮或脈細等反應，這可能正是人體調集氣血津液的應激反應，通過微循環(huán)、大小便、汗腺等驅邪外出。如人體將邪（如病毒）順利排解，則病自愈；若疏通不及，則邪與氣血津液互結成實邪或轉化為他邪，出現另外癥狀或原有癥狀加重；氣血津液相對空虛之地，則表現為虛證而出現相應癥狀。中醫(yī)防治疾病，主要是從人體對疾病的反應入手，尋找排邪祛病及藥物如何幫助人體排邪祛病的規(guī)律。

本文梳理了COVID-19中醫(yī)臨床特點，并結合具體方藥、臨床典型癥狀，提出對該傳染病的中醫(yī)藥防治特點，以協助中西醫(yī)治療COVID-19，降低感染率，及早截斷、扭轉病情傳變，減少重癥患者，提高治愈率、降低死亡率，更好地發(fā)揮中醫(yī)特色和優(yōu)勢。

致謝：感謝周明軍老師對本文的指導！

[1] 國家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辦公廳.國家中醫(yī)藥管理局辦公室.關于印發(fā)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四版)的通知[EB/OL]. (2020-01-28)[2020-02-10].http://bgs.satcm.gov.cn/zhengcewenjian/ 2020-01-28/12576.html.

[2] 陸云飛,楊宗國,王梅,等.50例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患者中醫(yī)臨床特征分析[J/OL].上海中醫(yī)藥大學學報,2020[2020-03-24].http:// kns.cnki.net/kcms/detail/31.1788.R.20200208.1112.00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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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周銘心.從五運六氣辨識與防治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所致肺炎[J/OL].中醫(yī)學報,2020[2020-03-24].https://doi.org/10.16368/j.issn.1674- 8999.2020.0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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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李曉鳳,杜武勛.基于五運六氣理論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的幾點思考[J/OL].中華中醫(yī)藥學刊,2020[2020-03-24].http://kns.cnki. net/kcms/detail/21.1546.R.20200206.1811.002.html.

[9] 范逸品,王燕平,張華敏,等.試析從寒疫論治新型冠狀病毒肺炎[J].中醫(yī)雜志,2020,61(5)：369-374.

[10] 馬家駒,陳明,王玉光.新型冠狀病毒（2019-nCoV）綜合征中醫(yī)證治述要[J/OL].北京中醫(yī)藥,2020[2020-02-10].https://cc0eb1c56d2d9 40cf2d0186445b0c858.casb.njucm.edu.cn/kcms/detail/11.5635.R. 20200207.1616.002.html.

[11] 范伏元,樊新榮,王莘智,等.從“濕毒夾燥”談湖南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的中醫(yī)特點及防治[J/OL].中醫(yī)雜志,2020[2020-02-10]. https://cc0eb1c56d2d940cf2d0186445b0c858.casb.njucm.edu.cn/ kcms/detail/11.2166.r.20200206.1256.004.html.

[12] 劉希彥.大醫(yī)至簡——劉希彥解讀傷寒論[M].長沙：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19：10.

Discussion on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Coronavirus Disease 2019 with TCM

ZHOU Hongguang1,2

Coronavirus disease 2019 (COVID-19) which is currently focused on symptomatic and supportive treatment by Western medicine. This article discussed the TCM clinical characteristics of this infectious disease under the guidance of Zhou Mingjun, a folk veteran doctor of TCM from Xinyang, Henan Province. Based on the study of relevant literature, combined with the clinical characteristics of COVID-19, the author propos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CM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this infectious disease, with a view to early intervention of TCM to prevent and reverse disease transmission, reduce incidence and mortality of COVID-19.

coronavirus disease 2019; clinical characteristics; TCM therapy

R259.631

A

1005-5304(2020)09-0025-03

10.3969/j.issn.1005-5304.202002171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項目（81930117）；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81973737）；江蘇高校優(yōu)勢學科建設工程資助項目（PAPD）；南京中醫(yī)藥大學中醫(yī)學優(yōu)勢學科三期項目開放課題（ZYX03KF003）

（2020-02-17）

（2020-03-27；編輯：梅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