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黎
2020年9月1日,“千古風流人物——故宮博物院藏蘇軾主題書畫特展”在北京故宮博物院文華殿開幕。
對喜歡蘇東坡的人來說,這是一次難得的親近機會,即使暫不能親臨,也以灼灼的目光,北望京華。尤其是杭州——這個蘇東坡的“第二故鄉(xiāng)”。
就在特展展期宣布前的兩個星期,3個天臺山人、金石愛好者:許力、奚珣強、陳潔組成的一個小隊——“我們很不要臉地自稱摩崖三杰”,在近3年無數(shù)次探訪杭州石屋洞后,發(fā)現(xiàn)了蘇東坡留在石屋洞的原刻:一塊隱藏在角落的石頭上的25個字。
這是到目前為止被發(fā)現(xiàn)的蘇東坡留在杭州的最早的摩崖題刻。它記錄了947年前寫下《飲湖上初晴后雨二首》后蘇東坡的心情和交游。
(一)
1072年6月27日,杭州,西湖邊,望湖樓。
也是這樣的夏天,午后暴雨,來勢洶洶,雨打湖面。然后,狂風陣陣,吹散了暴雨。很快,雨過天晴,水天平靜。
遠離朝廷,來杭州當通判一年了,蘇軾對杭州的山水人情早已熟知,但眼前這片湖水,仍讓他不平靜。
(蘇軾《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樓醉書五絕》之一)
西湖的雨,多變的雨。35歲的蘇東坡心里,也在下著一場小雨。一年后,1073年,還是這樣的夏天,他去喝酒賞湖,結果又遇到了一場雨,一場著名的雨,雨水連成了一首詩,快1000年了,它被一代代杭州人默認為杭州的“市歌”——
(蘇軾《飲湖上初晴后雨二首》)
也是在這一年,他和朋友去滿覺隴石屋洞玩,在一處崖石上,刻下了25個字。
947年過去了,世人都以為東坡留在石頭上的“到此一游”早已隨風而逝,20世紀90年代末,后人在另一塊石頭上復刻了這25個字。
就在“千古風流人物——故宮博物院藏蘇軾主題書畫特展”宣布展期的前幾天,3個天臺山男人:許力、奚珣強、陳潔發(fā)現(xiàn)了蘇軾947年前留在杭州石屋洞的原刻。仿佛是千年后,蘇東坡送給杭州的禮物。
2020年8月28日,杭州也落了一場雨。這3個男人帶著我開始尋找蘇軾和石頭的新故事。
(二)
1073年在望湖樓遇到的這場雨,跟一年前的并不同,此番是先晴后雨。
7年前,熙寧二年(1069年),蘇軾回鄉(xiāng)給母親守完孝,一回到東京,就撞到了王安石變法。
變法把北宋的政界分為兩半:支持變法的“新黨”和反對派“舊黨”。蘇軾選擇了反對。但宋神宗的支持,使得新黨在“新舊黨爭”中占據(jù)了優(yōu)勢。
1070年,御史臺的謝景溫突然彈劾蘇軾,蘇軾被迫離開朝廷。1071年6月,他被任命為杭州通判;1074年,在杭州任滿后他去了密州做知州。
很多人為了便于理解,把宋代的通判類比成現(xiàn)在的副市長。其實不對。
杭州名人館學術部主任陳杰告訴我,宋代通判的職責:“凡兵民、錢谷、戶口、賦役、獄訟聽斷之事,可否裁決,與守臣通簽書施行?!币簿褪钦f,州的政事由通判和知州通簽施行,重要的官方公文,如果不經(jīng)過通判的手是無效的。
同時,通判還有一個職責:“所部官有善否及職事修廢,得刺舉以聞。”就是有監(jiān)察權,以聯(lián)合簽署公文的形式,對知州起到監(jiān)督的作用,也叫“監(jiān)州”。
至于蘇軾第二次來杭州所擔任的知州,是否就是我們經(jīng)常所說的市長?陳杰說:不一定。
知州,全稱叫“權知軍州事”,掌握一州的兵民、錢谷、戶口、賦役、獄訟聽斷之事等,“理論上權限比今天市長、市委書記都大。而當時的蘇軾還兼任浙西兵馬鈐轄?!?/p>
“宋代是個職官制度十分復雜的朝代,所以,我們不要簡單地去類比今天的官職?!标惤苷f。
蘇軾兩次任職杭州,前一次35歲,任期3年;后一次,他已經(jīng)52歲,任知州,任期兩年。
說到這里,必須再澄清一個誤會。
很多人認為,蘇軾是被貶官來杭州的。其實,北宋的文官制度允許官員對現(xiàn)行政策持不同意見,但為了不妨礙政策實施,通常的處置辦法是罷去反對者在京城擔任的要職,但一般都會讓他們保留原先的級別,去擔任地方官,不會對他們問罪。
所以,蘇軾兩次來杭州,都不是貶官,只是離朝外任。
雖然遠離朝廷,但他依然得執(zhí)行自己所反對的政策,人生不能自主,心情能怎么樣?應該有些落寞。在杭州當通判時,沈括還暗戳戳給蘇軾寄“刀片”——給宋神宗送揭發(fā)材料。
一個自省的人,總在思考如何面對人生偶然或必然的遭遇。西湖的晴雨轉換,人生境遇的多變,讓這位詩人心領神會——
下點雨也沒關系,不要慌,順其自然就好,淡妝濃抹總相宜,或許雨中有真意——“此意自佳”。
“涉世多艱,竟奚所為?如鴻風飛,流落四維?!?/p>
這是蘇轍在哥哥去世后寫的《祭亡兄端明文》,我們能看到,這位兄長的一生,漂泊不定,這是為官之人的無奈,對于千古風流的詩人來說,更添無家之愁。
但他在杭州,似乎找到了一種安定。
那天,蘇軾和朋友來到了石屋洞。
作為一個杭州人,我居然第一次來這里,這不是一處高調(diào)的景點。杭州有著名的三洞:石屋、水樂、煙霞。為首的石屋洞,是五代吳越第三代國王錢弘佐時期,利用原始山體開龕造像而成。很多人來石屋洞玩,主要是為了看看洞內(nèi)的羅漢,很少人會仔細讀石頭上的字。
2016年,杭州風景園林學會文化藝術委員會研究員、中央美術學院人文學院特聘教師許力開始對石屋洞摩崖石刻遺存進行資料性調(diào)查整理。2018年,他著手對石屋洞殘存文字性石刻進行考古編號,逐一制作拓片,同時進行題記斷代分類與著錄研究。最終初步得出結果,此次勘查,共發(fā)現(xiàn)了自五代后晉至民國時期的91處摩崖題記,其中不包含洞頂受客觀條件限制無法拓制的5條造像題記。
“蓮蓬,蓮子,無花果,要不要?”門口小販的吆喝聲,帶著過去的味道。
“不用不用,謝謝你?!痹S力笑著,帶我們進洞。
石屋洞長得像一個屋子,天然的屋子,還不是一個房間,而是一個“套間”,有好幾個洞。
從吳越國時開洞造像到蘇東坡來玩,時間過去了100年。而我們來到此地,時間又過去了近1000年,眼前的地貌,和當時已經(jīng)不同,因為西湖邊的山是活的。
“證據(jù)在哪兒呢?”許力指了指,“你站在這里,就能看見。你看正上方,字不太看得清楚——湖南第一洞天。”
他又指了指正上方——“你轉過來,小心,看到了嗎,樹葉的位置,洞天的‘洞字上有一道裂?!?/p>
“洞”字的三點水上,像劃過一道閃電。
許力說,這是道光時期姚元之題寫的,這證明從道光到現(xiàn)在一兩百年時間里,這個山體在開裂。
“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造型,和清末完全不同,很多是20世紀90年代重新復刻的。但有幸的是,整個洞里,從五代到宋的造像題記,保存有近四五十處,非常完整,有很多可以佐證宋代和吳越國時期官員的職務——職官制。就像唐長孺先生說的,摩崖對于證史來說,很重要的一點,它是實物存在的信史?!痹S力說。
義烏人、清末學人朱一新在《無邪堂答問》卷四里這樣說:“石刻之有益于史者,惟年月、地理、官制諸端。須史學通貫,乃能及之。其中真贗錯出,宜加審訂,未可全據(jù)也。翁覃溪言:金石可證史,不可證經(jīng)。其說良是。”(見《復初齋文集》)
在許力的指引下,抬頭一看,咦,這里有兩只小動物哎,其中,有一只表情很萌的小老虎,這是吳越國時期的原物。許力說,在20世紀20年代的老照片上,還能看到一條條的虎紋。
那里還有一條高浮雕龍,也是吳越國時期的石刻作品,已經(jīng)開始呈現(xiàn)北宋初期的風格特征了。
龍的正對面,石屋洞內(nèi)北壁東側,就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蘇東坡題名,一共25個字。釋文:陳襄、蘇頌、孫奕、黃顥、曾孝章、蘇軾同游,熙寧六年二月二十一日。
蘇軾的名字排在最后,當時他還是“小弟”。1073年2月21日,他跟著陳襄、蘇頌、孫奕、黃顥、曾孝章一起游石屋洞,然后題名。
但是,你看到后,一定會覺得奇怪,怎么字口特別新?
據(jù)重修石屋洞碑記推斷,此為當代重摹本,大概重刻于1996年。底本來自哪里?來自杭州一位畫家的收藏。
這位以畫梅花出名的畫家叫高野侯,他藏有一張?zhí)K軾石屋洞題名的舊拓本,1935年這張拓片刊登在《東南日報》上。許力經(jīng)過比對認為,后人基本上是按照那張拓片,選了一個很顯著的位置進行了復刻。
換言之,1073年蘇軾親筆題刻的那塊石頭,并不是這塊。
它在哪里?
“摩崖三杰”在自己的微信公號“至微堂”上發(fā)了3篇關于蘇東坡在杭州摩崖題刻的系列文章,本意只想作一次梳理,帶大家看看蘇軾走過的路,題過的石頭。陳潔負責整理所有照片,包括老照片。那天,奚珣強像往常一樣,發(fā)給正在北京養(yǎng)病的許力確認。
其中有一張照片,角度非常好,洞內(nèi)景觀一覽無余。但許力看著看著,愣了一下。
哎?這里怎么是有刻的,這不是蘇東坡題刻的那個地方?。康吘故强磮D片,他一時未能確認。
說到這里,石屋洞外,下起了雨。
(三)
那天,許力又繼續(xù)比對了另一張老照片。
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一張老照片中,在現(xiàn)今重刻的崖面上有字,經(jīng)辨識,以前是“嵚崟(qn yn)兮石屋中,有素書兮留我讀。道光二十年,郡人曹籀(zhu)銘,魏謙升書”27個隸書,為清代曹籀所銘刻,在清代陸以湉《冷廬雜識》、當代鐘毓龍《說杭州》中,均有記載。
或許,曹籀之石刻,毀于20世紀六七十年代,而當代人又把蘇東坡的題名補刻在原先曹籀石刻的位置上了。
許力請中國美院的何鴻先生發(fā)來高清圖片,他再次確定,現(xiàn)刻位置當是清時曹籀銘刻處。
但,這還沒有結束。
他在這張近百年的老照片上又停留了一會兒,無意間在角落里的另一塊石頭上,看到了“陳襄”兩字。
他興奮得要命。難道,這就是蘇軾任杭州通判時的那處題記原刻?
“你看,這塊跟那塊新的像不像?”他給我看照片。
都是方方的石頭啊,長得一樣啊。我以為許力給我看的是重刻的石頭。
照片也會騙人,但照片更會講真話。
這是原刻。它一直靜靜地待在角落,等待那個有心人的發(fā)現(xiàn)。而20世紀90年代復刻時,人們并不知道真正的它就在旁邊,兩處相距不過一步之遙。
經(jīng)過高清圖片的比對,他又看到了“蘇軾”“二十一日”,反復辨認,最終確認無疑。
這才是真正的蘇東坡原刻的位置,已經(jīng)結了蜘蛛網(wǎng)。而我的手臂上已經(jīng)被蚊子咬了5個包——
杭州人喜歡蘇軾,因為他為這座城市留下了文化印記,哪怕吃塊東坡肉,也能感覺離他很近;走他走過的路,哪怕被蚊子咬了5個包,也能感同身受,當時蘇東坡在這里一定也被蚊子咬了。
(四)
蘇東坡親題的“到此一游”,非常簡單,只有時間、地點、人物,那么,我們還能看出什么故事?
好在那年游石屋洞的6人小組拉了個“朋友群”。
1071年,蘇軾第一次到杭州任職,不光要管杭州,還要管周邊,比如湖州也要去。第二年,他去湖州見孫覺,當監(jiān)工。
孫覺,蘇軾一輩子的好朋友,也是文學家,比他大9歲,也有題名留在杭州。黃庭堅就是1073年孫覺介紹給蘇軾認識的。
1072年,孫覺擔任湖州知州,修了一條“松江堤”。蘇軾在杭州做通判,被轉運司派去湖州出差,兩人得以見面,商討修堤之事。
但見面后,蘇軾卻說:青山面前,世事不值得一談。是啊,那些煩人的事,都先放一邊吧。
這一年,他還認識了“蘇門四學士”里的晁補之,晁“以文章受知于蘇軾”。
題名里還有陳襄。
這個人很重要,他是宋神宗朝著名的大臣,跟蘇氏兄弟都相識。他雖然也反對新法,卻沒有跟宋神宗和王安石鬧翻。蘇軾和陳襄有一首唱和之作——《和述古冬日牡丹四首》,述古,是陳襄的字。
1073年,蘇軾在杭州做的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協(xié)助當時的杭州知州陳襄,疏通錢塘六井。
杭州老百姓當時要取的水,都來自這6口井。而蘇軾兩次來杭州,兩次疏通。不僅如此,蘇軾還很細心,把里面的竹管換成瓦管。這六口井不是挖地下水而得,而是用竹管引流。蘇軾第二次來杭州,發(fā)現(xiàn)竹管不到兩年就腐爛了,又要疏通了,那不如改成瓦管,不容易腐爛。
他對杭州人是真的好。
蘇頌,后來任杭州太守,是一個著名的科學家,技術型專家,他也有很多題名留在杭州,我知道的就有不下5處題刻。
至于孫奕,任尚書都官員外郎、監(jiān)泗州河南轉般倉,看看陳襄給他寫的推薦語——對朋友很講義氣,“外雖淳樸,而中實強敏”,“以善政聞,可謂循良之吏”。
曾孝章和孫奕,都是陳襄的老鄉(xiāng),福建人。
1076年,陳襄被召入京。后來,他當經(jīng)筵講官(給皇帝講課),得到神宗信任,他就有機會向宋神宗推薦了33個人,這里頭就有蘇頌、孫覺、蘇軾?!豆澎`集》開篇收錄的就是這篇《熙寧經(jīng)筵論薦司馬光等三十三人章稿》。
所以,蘇軾除了歐陽修這個恩人之外,還有陳襄。
曾經(jīng)人們指著那塊新刻的石頭,很篤定地說,原刻已毀。
如今,原刻終于被我們看見了——看見了,一切都不晚。
“我們開玩笑說,故宮大展開始了,蘇東坡是不是冥冥中在暗示我們,他不能以假面示人?!痹S力笑道。
In August 2020, Xu Li, Xi Xunqiang and Chen Jie visited Shiwu Cave in Hangzhou. The three men are a team of experts on carved inscriptions on rocks and inside caves in hills around Hangzhou.
In August 2020, they found the original inscription inside Shiwu Cave left over by Su Dongpo (1037-1101) and his five friends after their visit to the cave in 1073. The original inscription had 25 characters and was carved on a stone in a corner. The inscription has six names and a date indicating their visit to the cave together on February 21 in the 6th year of the Xining period of Emperor Shenzong of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960-1127). The original date was recorded in the traditional lunar calendar. If converted into Gregorian Calendar, the visit to the cave occurred very probably in March 1073.
This is the most ancient carved inscription left over by Su Dongpo in Hangzhou. Su, presumably the greatest poet and prose writer of the Song Dynasty, left numerous footprints in the city and around the West Lake. A short poem of 28 characters in four lines he wrote in the summer of 1073 about the West Lake after a rain is considered Hangzhous city song.
On August 28, 2020, the three men and I visited the cave and they told me the story of their discovery of the original inscription and showed me where it is. It was my first-ever visit to the cave. They had visited the cave for numerous times over the past three years.
Su Dongpo came to Hangzhou and served as the citys governor twice. He spent three years in Hangzhou as governor starting at the age of 35. The second time around, he was 52. It was 1071. During the two-year term, Su did a lot of sightseeing tours around the West Lake and beyond. He left many poems behind him. He met many people and made friends. There are numerous stories and legends and anecdotes about his stay in Hangzhou.
During the rule of the third king of the Wuyue State (907-978), inscriptions and Buddha images began to get carved inside and outside Shiwu Cave. Over long centuries, these inscriptions and images accumulated. In 2016, Xu Li, one of the three from Tiantian Mountain, took a stock of the inscriptions of Shiwu Cave. In 2018, he dated and catalogued them all and counted 91. He made the rubbings of all the 91 inscriptions. However, five carvings on the ceiling of the cave are not included in the catalogue because they are out of reach.
The present inscription concerning Su Dongpo has 25 characters and carved on the eastern end of the northern wall inside Shiwu Cave. The inscription looks quite new. In fact, it was carved in 1996 based on a rubbing of the original inscription. In 1935, a photo of the original rubbing was printed in Southeast Daily, a regional newspaper circulated in Zhejiang and neighboring provinces in the 1930s and the 1940s. After studying the rubbing in the 1935 photo and the inscription inside the cave, Xu Li concluded that the new inscription was a copy of the rubbing in the old photo. In other words, Xu realized, the new inscription wasnt the original one and it is not in the original place. Where was the one carved in 1073? The question remained unanswered.
In early August 2020, Chen Jie, one of the three, uploaded a story on the account of the WeChat the team uses. The story was about the inscription about Su Dongpo and his friends in Hangzhou. The purpose of the story was to present a review so that readers could have a general idea. Xu Li, then in Beijing, read the story and examined the photos that accompanied the story. A closer look at one of the photos caught the eye of Xu Li. The inscription concerning Su Dongpo was carved on a spot where, as he remembered, there was an inscription carved in 1842 by a scholar named Cao Zhou of the Qing Dynasty (1644-1911). Caos inscription was destroyed in the 1960s or 1970s. That explained why the present-day Sus inscription appeared in the spot. Xu Li asked a friend working at China Academy of Art for a high-definition copy of the photo of Caos inscription. Xu examined the high-definition photo closely. Then he spotted two characters Chen Xiang carved on another rock in the corner of the photo. Chen Xiang was one of the five friends whose names were carved in the original inscription concerning Su Dongpo. Xu Li was excited. One thing followed the other and the original inscription was found.
On August 22, 2020, I was shown where the original inscription was. It is just a step away from the new copy of the inscription. The original inscription by Su Dongpo in 1073 is partly unreadable and therefore incomplete. But it is t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