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秋鵬

(1.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2488；2.中國社會科學院 馬克思主義研究院，北京 100732)

通過征收、整理宅基地已經(jīng)成為地方政府增加城市建設用地的重要途徑。宅基地一旦轉化為城市建設用地就會出現(xiàn)大幅增值。由于城鄉(xiāng)二元土地制度和地方政府的雙邊壟斷使得農戶獲得的補償與土地轉讓價格相比非常低。農戶也要求參與到土地增值分配之中，由此就引發(fā)了一系列沖突。農戶參與土地增值收益分配的一種不同于對抗性的上訪、就地抗爭和群體抗爭的重要方式是“軟抗爭”，即通過“搶栽、搶建、搶種”，通過對工作人員和村干部賄賂、利用人情關系，通過拖延時間等方式增加補償。農戶的“軟抗爭”對土地增值收益分配的影響，對地方政府征收行為的影響和土地資源配置效率的影響，需要進行深入分析，目前還缺乏從馬克思地租理論角度的相關研究成果。本文首先對相關研究進行簡要述評，其次分析宅基地的地租屬性并給出從地租理論推導出的供求函數(shù)，接下來給出“軟抗爭”的界定和相關假設，然后通過構建模型分析農戶“軟抗爭”和地方政府征收行為，最后給出本文的結論和相關建議。

一、研究述評

與本文研究相關的文獻主要為經(jīng)濟學的研究成果，因為本文使用馬克思地租理論，也有必要介紹地租理論的相關研究成果。

1.經(jīng)濟學相關研究成果。早期的經(jīng)濟學研究成果主要是對農村土地制度的批判，主要集中在法律賦予地方政府壟斷征收權，地方政府獲得土地轉用收益，地方政府濫用土地征收權，各級城市已經(jīng)成為經(jīng)營土地的牟利組織，土地制度導致中國頻繁發(fā)生土地沖突等方面。近些年的研究開始使用數(shù)量分析方法，主要是博弈論方法對農村土地征收中的沖突和利益分配進行研究。初期研究成果使用完全信息靜態(tài)博弈模型、不完全信息動態(tài)博弈模型，參與主體主要有農戶、地方政府、中央政府、用地企業(yè)、村干部等。[1][2][3][4][5]上述研究都是建立在地方政府是否違規(guī)征地和土地增值收益固定的假設之上。通過構建雙邊壟斷模型，可以去除地方政府是否違規(guī)征地的假設，即使在地方政府合法征地的情況下，也會嚴重損害農戶的利益。[6]還有的研究基于合作博弈、[7]演化博弈、[8]討價還價模型、[9]委托代理模型、[10]鷹鴿博弈展開。[11]經(jīng)濟學的研究目前存在過于簡化，沒有將農戶的抗爭形式進行區(qū)別，只是簡單的假設農戶是否采取抵制或者抗爭策略。

2.馬克思地租理論的新發(fā)展。改革開放之后，市場作為一種調配機制被引入經(jīng)濟運行之中，我國學者的地租理論研究也進入了新的階段。限于篇幅，本文只介紹與本文研究相關的主要文獻。改革開放早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城市絕對地租和級差地租產(chǎn)生的條件、形式、特點以及計算等方面。[12][13][14][15][16]也有研究提出要使用地租地價對城市土地利用進行調節(jié)，提高土地利用的集約化程度。[17][18]有些學者已經(jīng)開始探討地租和房地產(chǎn)市場之間的關系，并認為地租是地價的基礎。[19][20]朱奎運用動態(tài)一般均衡分析工具，將剩余價值、資本有機構成、地權流轉等變量內生化，建立了關于農業(yè)和非農業(yè)絕對地租與級差地租的一個分析框架。[21]周立群、張紅星分析了區(qū)位租、投資租和管制租的來源及演變，并對其土地非農化機制下的地租分配做了比較。[22]曹飛認為農地轉市地是農業(yè)地租和市地地租的連接點，城市房地產(chǎn)業(yè)因為引入土地可變資本使資本有機構成大大降低。地方政府和房地產(chǎn)企業(yè)分享了地租增值的全部。[23]

國外的學者主要是在馬克思地租理論的基本原理領域做了一些拓展性的研究。Harvey的研究指出土地不可或缺性、永恒性、用途多樣性，使得土地所有者依據(jù)土地所有權的壟斷獲得了與其他資本所有者相比一樣的收益。[24]156-159Economakis認為級差地租中不僅僅包括馬克思所認為的級差地租還要包括“政治租金”。[25]關于地租理論對城市土地的解釋方面，國外馬克思主義學者也做了相應的研究工作。Johannes認為城市土地租金水平受到經(jīng)濟增長方式和經(jīng)濟管制方式的影響，土地租金和資本積累之間是相互促進的關系，投資流動對土地租金也會產(chǎn)生重要的影響。[26]

二、宅基地的地租屬性和供求函數(shù)

1.宅基地的地租屬性。首先要確定的是宅基地流轉后增值部分是否具有地租屬性。宅基地分配給農戶使用后，農戶就擁有一定范圍內土地使用權壟斷，這就為形成地租提供了條件，如地理、交通或環(huán)境較好的農戶住宅能夠獲得更高的租金收入。宅基地被政府征收轉變?yōu)槌鞘薪ㄔO用地，會出現(xiàn)較大幅度增值，土地增值部分均具有地租性質。

其次，要確定宅基地增值部分的構成。宅基地的產(chǎn)權屬于農村集體所有，農戶擁有的只是使用權，不得買賣、出租和非法轉讓。但是，農戶對宅基地上的附屬物享有所有權，擁有買賣、租賃等各項權利。通過市場交易的方式確定的宅基地地租價值為宅基地轉讓價格減去宅基地上附屬物的重置價值。

在現(xiàn)有制度規(guī)定下，宅基地只能在本村集體內部轉讓，轉讓價格中土地價值就是地租的折現(xiàn)值。在假定房屋和地上其它附屬物不存在折舊的情況下，單位面積宅基地的出租價值為r，如果自用相當于自己出租給自己。農戶出售宅基地的最低價格為：

(1)

(2)

2.供求函數(shù)。每個農戶的宅基地最低供給價格為p，p的具體數(shù)值取決于c、r和i，在c和i不變的情況下，p的變化主要取決于r的水平，如果r上升則最低轉讓價格也會上升。由于不同農戶之間的p水平會存在差異，可以采取按照農戶最低供給宅基地價格水平p從小到大按照升序排序，這樣就給出了價格與宅基地供給量之間的關系。隨著價格p的上升，所有小于等于價格p的供給量呈現(xiàn)遞增的趨勢，可以設定農戶的宅基地供給函數(shù)為q=f(p(r))。如果假定r在短期內不變，則宅基地數(shù)量q和價格p之間存在對應的函數(shù)關系，q=f(p)對應其反函數(shù)可表示為：

p=p(q)

(3)

也可以通過相同的方式得出農戶宅基地的需求函數(shù)。為了簡化分析，本文假定征收的宅基地直接轉化為城市建設用地。城市土地使用者對土地的價值評估由未來地租收入決定，表達式為公式2。按照對土地價值評估從高到低排序，就形成了城市土地市場的需求函數(shù)P=P(q)。影響地方政府轉讓土地收益的因素有：城市土地市場的需求，支付給農戶的補償成本，土地轉讓后土地開發(fā)獲得的稅收，土地整理的成本，函數(shù)表達式為Re=F(C,p,P,T,q)，其中：Re為總收益；C為單位面積土地整理成本，還包括土地招、拍、掛過程中發(fā)生的相關成本；p為支付給農戶的土地補償價格；P地方政府將土地轉讓出的價格；T土地轉讓后土地開發(fā)的稅率，q為土地征收數(shù)量和轉讓數(shù)量。

三、“軟抗爭”和主要假設

(一)農戶的“軟抗爭”

雖然農戶不能左右地方政府的征收行為，更不能終止征收，也很難影響補償標準，但農戶可以通過“軟抗爭”的方式參與土地增值收益分配。本文界定的農戶“軟抗爭”的方式主要有：利用規(guī)則或者時間差等方式增加補償物的數(shù)量和價值，主要為搶栽、搶建、搶種；通過拖延時間增加地方政府成本的方式來提高補償；利用人情關系或賄賂現(xiàn)場工作人員和村干部的方式來提高補償?！败浛範帯辈话ㄟ\用信訪、上訪、仲裁和司法救濟等體制內抗爭，也不包括農戶運用身體和生命的較為激烈的抗爭和群體抗爭?！败浛範帯钡闹饕攸c是不與地方政府發(fā)生直接沖突，這樣“軟抗爭”就很難被地方政府確認和界定，具有一定的隱蔽性。即使地方政府發(fā)現(xiàn)農戶的“軟抗爭”行為也很難對其進行懲罰，最高的處罰也就是對“軟抗爭”要爭取的補償不予承認?！败浛範帯边€有普遍性的特點，這就會對地方政府的征收行為和土地增值分配產(chǎn)生顯著影響。

(二)地方政府

本文所指的地方政府是除中央政府和村集體組織之外的各級政府，對地方政府的行為有以下假定：

1.地方政府為理性經(jīng)濟人，以收益最大化或效用最大化作為行為或策略選擇的標準。

2.地方政府將宅基地在城市一級土地市場轉讓后，獲得收益和相關稅費中的絕大部分。如果征收后的收益主要上繳上一級財政，本級政府就不是本文研究的宅基地征收主體，上一級政府為宅基地征收主體。

3.假定地方政府的宅基地征收行為都合法且合規(guī)，這主要是為了研究宅基地管理制度和農村土地征收制度的內在缺陷。

4.地方政府可以終止宅基地征收，但是農戶不能單方面終止征收。

5.地方政府征收的宅基地全部用于轉讓，中間不存在消耗或改作其它用途，地方政府征收的宅基地數(shù)量和供給的土地數(shù)量均為q。

(三)農戶

根據(jù)相關限制性規(guī)定，宅基地征收的實際情況和本文研究需求，對農戶行為做如下假定：

1.農戶不能將宅基地轉讓給城市居民，也不能直接將宅基地轉變?yōu)槌鞘薪ㄔO用地。

2.農戶為理性經(jīng)濟人，以收益最大化選擇自己的行為，排除農戶因為情感、情緒等原因采取的非理性行為。

3.p(q)為在沒有地方政府征收宅基地情況下，農戶在集體組織內部轉讓宅基地的供給函數(shù)。

四、農戶“軟抗爭”、地方政府應對與土地增值分配

命題一：在農戶完全順從地方政府征收的情況下，地方政府憑借宅基地壟斷征收權和城市土地的壟斷供給權，獲得了全部土地轉用增值收益。

地方政府擁有宅基地壟斷征收權，宅基地要轉化為城市建設用地必須經(jīng)過地方政府征收環(huán)節(jié)，同時地方政府又壟斷城市一級土地出讓市場。地方政府可以利用自己的雙邊壟斷地位獲得全部的土地增值收益。地方政府的收益最大化可以表示為：

(4)

其中，T為土地后期開發(fā)中獲得的全部稅(費)凈收入，后期土地開發(fā)的稅(費)凈收入主要包括與土地直接相關的收入并減去成本，不包括間接收入如招商引資企業(yè)生產(chǎn)后提供的稅(費)收入。因為P(q)中已經(jīng)包含了土地征收到出讓環(huán)節(jié)的全部稅(費)，如果再加入稅(費)就出現(xiàn)重復計算。對公式4求導，得出滿足公式4最大化的一階條件為：

(1+T)P(qe)+(1+T)P′(qe)qe=p′(qe)qe+p(qe)+C

(5)

其中，qe為滿足政府收益最大化時，征收宅基地的數(shù)量。(1+T)P(qe)+(1+T)P′(qe)qe為地方政府土地征收的邊際收益函數(shù)，p′(qe)qe+p(qe)+C為地方政府土地征收的邊際成本函數(shù)，在邊際收益和邊際成本相等時，地方政府的收益最大化。地方政府最優(yōu)征收數(shù)量可以表示為：

(6)

地方政府土地征收數(shù)量qe取決于P(q)、p(q)、C、p′(q)、P′(q)、T，可以得出如下結論：城市土地市場需求價格P(q)越高，農戶的供給價格p(q)越低，地方政府征收數(shù)量qe越多，反之越少；農戶的宅基地供給越富有彈性則p′(qe)會越小，需求越缺乏彈性P′(qe)值(為負值)越大，地方政府征收的數(shù)量qe越多，反之越少；土地出讓之后獲得的稅(費)凈收入T比例越高，地方政府征收的數(shù)量qe越多，但是T通常是一個固定比例，由多種因素決定，短期內難以提高。

圖1 農戶完全順從地方政府征收

如圖1所示，p(q)為農戶的宅基地供給曲線，p′(q)q+p(q)為地方政府的邊際成本曲線，(1+T)P(q)為地方政府面對的城市土地一級市場的需求曲線，(1+T)[P(q)+P′(q)q]為地方政府的邊際收益曲線。如果地方政府不擁有宅基地壟斷征收權，也不擁有城市一級土地市場的壟斷供給權，市場的交易數(shù)量和均衡價格由市場供給曲線和需求曲線共同決定為qE和pE，農戶獲得了全部的土地轉用增值。地方政府在兩個市場都擁有壟斷權的情況下，雙邊壟斷會使政府采取邊際收益曲線和邊際成本曲線相等的點e0來決定自己的收益最大化策略對應的征收數(shù)量和土地出讓價格及對農戶的補償水平。地方政府將會征收e0對應的宅基地數(shù)量qe，在城市土地出讓市場將收取按照征收數(shù)量qe對應于需求曲線a點所能支付的價格Pe0，相應的支付給農戶的補償價格將按照b點對應的價格pe0。地方政府征收的宅基地數(shù)量qe小于qE，并且獲得更高的價格Pe0和支付更低的價格pe0。土地轉用的增值收益就是由于限制流轉使得宅基地供給不能直接面對城市土地市場需求而產(chǎn)生的，所以城市土地需求和供給之間的價差即為土地轉用增值收益。地方政府獲得的土地轉用增值收益為矩形Pe0abpe0的面積，函數(shù)表達為(Pe0-pe0)qe。

命題二：對農戶宅基地流轉的限制使得需求不足，閑置和半閑置宅基地由于價格低不愿意流轉，就形成了大量潛在供應，地方政府就能夠以較低的價格獲得大量宅基地。

如果地方政府面對的農戶宅基地供給函數(shù)是缺乏彈性的，地方政府短期內的大規(guī)模征收會導致征收價格大幅度上升，但是如果農戶的宅基地供給是富有彈性的，大規(guī)模征收并不會導致價格的快速上升。地方政府面對的宅基地供給函數(shù)是富有彈性的，主要有以下原因：我國處于城鎮(zhèn)化高速發(fā)展階段，從2000年到2018年人口城鎮(zhèn)化率和戶籍城鎮(zhèn)化率分別從36.22%和26.08%增長到59.58%和43.37%，①城鎮(zhèn)化率提高會減少農民宅基地需求；宅基地交易被限制在村集體成員內部，城鎮(zhèn)居民不能購買農村宅基地，需求少，價格低；退出機制缺乏；宅基地無償獲得又導致在農村人口減少的情況下宅基地規(guī)模不減反增。

圖2 第1期農村內部宅基地市場交易 圖3 N期積累后的宅基地市場供給

命題三：農戶會按照成本和收益最大化原則選擇“軟抗爭”的投入水平，地方政府會按照檢查監(jiān)督的成本和對農戶“軟抗爭”的抑制程度確定最優(yōu)投入水平，農戶的“軟抗爭”和地方政府檢查監(jiān)督達到均衡。

在獲得地方政府要征收宅基地的信息后，農戶的明智選擇是使用各種抗爭手段來增加補償，“軟抗爭”是農戶經(jīng)常采取的策略?！败浛範帯钡某杀局饕獮椋簽榱嗽黾友a償物的數(shù)量搶栽、搶建、搶種增加的成本；為了賄賂從事調查、丈量和評估的現(xiàn)場工作人員和村干部付出的成本；利用熟人關系提高補償而支付的人情成本；采取拖延時間策略多次被做工作而支出的成本。農戶只有在“軟抗爭”的收益大于成本的時候，才會采取軟抗爭的策略。但是“軟抗爭”并不一定會成功，因為搶栽、搶建、搶種不一定會被承認，或者只有部分承認，賄賂可能會被發(fā)現(xiàn)，拖延時間也并不一定會獲得更高的補償。假定地方政府征收數(shù)量不變，每個農戶都是無差別的，可以設定農戶實行“軟抗爭”的收益最大化函數(shù)為：

(7)

其中，L變量為農戶的實行“軟抗爭”付出的努力，包括時間、體力、精力以及搶栽、搶建、搶種、賄賂等投入的貨幣量等；c(L)為農戶的“軟抗爭”而付出的總成本，c(L)的一階導數(shù)為正，二階導數(shù)為正，即邊際成本遞增；R(L)為實行軟抗爭能夠獲得的總收益，R(L)的一階導數(shù)為正，二階導數(shù)為負，即邊際收益遞減；G為地方政府檢查監(jiān)督的投入；A(L,G)為“軟抗爭”成功的概率，取值在[0,1]之間，隨著農戶的投入越高被地方政府發(fā)現(xiàn)的概率會越大，成功概率會越小，A(L,G)為L的減函數(shù)，對L一階偏導為負；A(L,G)隨著地方政府投入G的增加而降低，為G的減函數(shù)。對公式7求最大化條件：

(8)

農戶按照最優(yōu)成本收益得出的投入程度就表現(xiàn)為針對地方政府的土地征收采取“軟抗爭”的程度。地方政府可以通過改變農戶的成本收益函數(shù)來改變農戶“軟抗爭”的程度。地方政府可以通過提高檢查水平、實行更嚴格的工作程序和耗費更多的時間，改變函數(shù)A(L,G)，降低農戶的成功概率，但是這都需要支付相應的成本。地方政府的收益最大化可以表示為：

(9)

其中，A(L,0)為地方政府不投入檢查監(jiān)督情況下，農戶“軟抗爭”成功的概率；A(L,G)為地方政府投入程度G情況下，農戶“軟抗爭”成功的概率；A(L,0)R(L)-A(L,G)R(L)為地方政府投入監(jiān)督檢查后對農戶補償?shù)臏p少，即監(jiān)督檢查的收益；K(G)為地方政府投入的成本函數(shù)，是G的增函數(shù)，K′(G)>0，K″(G)>0。對公式9求最大化條件：

(10)

命題四：農戶采取“軟抗爭”策略能夠提高補償水平，分享部分土地轉用增值，但會造成地方政府土地征收數(shù)量減少，地方政府收益下降和城市土地價格上漲?！败浛範帯痹黾拥某杀尽⒄С龅谋O(jiān)督檢查成本和時間成本都是社會資源的浪費。

上文中設定的農戶“軟抗爭”的收益函數(shù)A(L,G)R(L)中變量只有兩個，并且是假定地方政府征收數(shù)量不變的情況下，這樣得出了Le和Ge，但是如果地方政府征收數(shù)量是變化的，那么每個征收數(shù)量q都有對應確定的A(Le,Ge)R(Le)，可以通過映射關系設定Φ(q)=A(q,Le,Ge)R(q,Le)，這樣Φ(q)就為只含有征收數(shù)量的單變量函數(shù)，理論上隨著q的增加“軟抗爭”收益R(q,Le)增加，個體的成功概率A(q,Le,Ge)也會提高，所以Φ(q)是q的增函數(shù)。同理，地方政府監(jiān)督檢查的投入成本K(Ge)也會隨著q的增加而增加，地方政府投入的成本函數(shù)可以轉化為K(q)，為q的增函數(shù)。在農戶“軟抗爭”和地方政府監(jiān)督檢查的情況下，地方政府的收益最大化可以表示為：

(11)

對公式11求最大化條件為：

(1+T)P(qe1)+(1+T)P′(qe1)qe1=p′(qe1)qe1+p(qe1)+C+Φ′(qe1)+K′(qe1)

(12)

公式12中的左側是地方政府征收宅基地的邊際收益函數(shù)，右側是邊際成本函數(shù)。當邊際收益等于邊際成本時達到了收益最大化。通過對公式12變換可以得到最優(yōu)征收數(shù)量為：

(13)

通過將公式13與公式6對比可以得出，農戶的采取“軟抗爭”對地方政府征收宅基地數(shù)量的影響。公式13和公式6的分母部分相同，公式13的分子部分比公式6的分子部分增加了-Φ′(qe1)-K′(qe1)。因為Φ(q)和K(q)都是q的增函數(shù)，所以-Φ′(qe1)-K′(qe1)<0。因此，qe1

圖4 農戶“軟抗爭”與完全順從對比

命題五：城市土地拍賣制度會進一步增加地方政府的收益水平，同時也增加了土地征收數(shù)量。農戶因為土地征收數(shù)量上升補償水平會提高，但是沒有增加農戶分享土地轉用增值分配比例。如果農戶順從地方政府的土地征收將不會參與土地轉用增值分配。

我國城市土地出讓一級市場被地方政府壟斷，并實行嚴格的“招拍掛”制度，本文統(tǒng)稱為土地拍賣制度。土地拍賣制度的核心是價高者得，對土地價值評估最高者的出價只要大于等于土地價值評估第二高者的評估價就能獲得土地。在土地需求數(shù)量連續(xù)和土地供給數(shù)量也是連續(xù)的情況下，可以設定在拍賣中獲得土地者的出價就是其最高評估價。為了簡化分析，假定農戶完全順從地方政府宅基地征收。此時地方政府面對的需求函數(shù)(1+T)P(q)就是邊際收益函數(shù)，地方政府將會按照邊際成本函數(shù)與需求函數(shù)相等來確定最優(yōu)征收數(shù)量，使用公式4并求地方政府收益最大化條件為：

(1+T)P(qe2)=p′(qe2)qe2+p(qe2)+C

(14)

通過對公式14變換，地方政府的最優(yōu)征收數(shù)量為：

(15)

公式15的分子部分與公式6的分子部分相同，但是分母部分少了-(1+T)P′(q)。因為P′(q)<0，所以有p′(q)-(1+T)P′(q)>p′(q)，因此存在qe2>qe。與不實行土地拍賣制度相比，地方政府征收的宅基地數(shù)量增加了，地方政府的收益也增加了，農戶因為征收數(shù)量上升補償水平也得到提高但沒有參與土地轉用增值分配。

圖5 城市土地拍賣制度下地方政府征收行為

可以通過圖5直觀說明由于實行城市土地拍賣制度引起的相應變化。圖5中的需求曲線、供給曲線和邊際成本曲線與圖1相同，差別為圖5中的邊際收益曲線和需求曲線是同一條曲線，圖1中是兩條不同的曲線。在土地拍賣制度下，地方政府的最優(yōu)選擇是征收邊際成本曲線與需求曲線相交的e2點確定的交易量qe2，則有qe2>qe，地方政府的征收數(shù)量增加了。地方政府在城市土地出讓市場不會收取統(tǒng)一的價格，而是在[0，qe2]之間依據(jù)需求曲線上的點收取對應的價格。由于土地征收數(shù)量上升，農戶獲得的補償價格從pe0增加到pe2，但是農戶依然沒有參與到土地轉用增值分配之中。地方政府獲取的收益為四邊形Ae2jpe2的面積，相比Pe0abpe0大幅增加，函數(shù)表達式為：

(16)

五、結論與建議

本文得到如下結論：即使在地方政府完全合法合規(guī)的情況下，如果農戶完全順從地方政府的征收，地方政府會獲得土地轉用增值的全部，農戶沒有參與土地轉用增值分配；由于對宅基地流轉的限制和人口轉移到城鎮(zhèn)，大量潛在的宅基地供給使得地方政府能夠以更低的價格征收大量土地；農戶“軟抗爭”的投入水平與地方政府檢查監(jiān)督投入水平之間存在互動關系，兩者的投入水平在互動中達到均衡；農戶通過采取“軟抗爭”策略能夠分享部分土地轉用增值收益，但會使得地方政府征收數(shù)量減少，地方政府收益下降和城市土地價格上漲；“軟抗爭”增加的成本、政府支出的監(jiān)督檢查成本和時間成本是社會資源的浪費；城市土地拍賣制度會增加地方政府的收益水平，也增加了土地征收數(shù)量，農戶因為土地征收數(shù)量上升補償水平會提高，但對農戶參與土地轉用增值分配沒有影響。

本文的建議：讓農戶參與到土地征收的談判之中，對補償標準有話語權，減少因“軟抗爭”造成的資源浪費；逐步放開對農村宅基地流轉的限制，提高宅基地的需求水平；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允許宅基地轉化為城市建設用地不需要經(jīng)過地方政府征收環(huán)節(jié)，直接進入城市土地市場，地方政府以稅收的形式獲取土地轉用增值收益。

注釋：

①數(shù)據(jù)來源：《2001年中國人口和就業(yè)統(tǒng)計年鑒》和《2018年國民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統(tǒng)計公報》。

②雖然農戶的“軟抗爭”直接致使土地資源配置效率下降，但本文并不認為農戶的抗爭行為不合理，相反農戶的抗爭是對地方政府的壟斷征收權的合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