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先到新疆去看看?!?/p>
這是1959年夏天已被打成“右派”的詩人艾青對將軍王震說的話。
將軍王震當年保護詩人艾青于危難之際是新中國的一段佳話。
1959年11月,艾青偕夫人高瑛乘西去的火車,來到新疆烏魯木齊。
王震1960年夏天來新疆視察,請艾青陪同,參觀新疆生產(chǎn)建設兵團農(nóng)七師和農(nóng)八師。在農(nóng)八師師部所在地石河子,艾青寫下了讓石河子驕傲的《年輕的城》:“我到過的許多地方/數(shù)這個城市最年輕/它是這樣漂亮/令人一見傾心……”艾青決定以這個“年輕的城”作為自己的生活創(chuàng)作基地。1960年8月,艾青全家落戶石河子。艾青在石河子生活了16年。他為石河子撒播了詩歌的火種。1998年11月,石河子市建立艾青詩歌館。2017年9月,石河子市被中國詩歌學會授予“中國詩歌之城”稱號。
“‘當吾生之中年我曾在新疆度過了二十年……”艾青在1984年出版的《綠洲筆記》序中這樣說。這部30多萬字的文學散記是艾青記述的新疆一代軍墾人的生活史,是艾青的最大部頭著作,盡管與他的詩歌相比,很少被人談及。
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年版三卷本《艾青詩全編》收錄有關新疆的詩作約20首。與新疆的闊大相反,艾青寫新疆的詩,皆為小詩。極像信手拈來的玉石晶鉆,錚錚有聲。詩思、情思、哲思的淬火在瞬間完成。作為新疆人,面對如此短章,總覺得意味深長。即使在少年時代接觸也獲得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心靈震撼力,以此作為親近感的手抄詩。
“人跡不到的地方/才有最干凈的水”,這是寫《天池》;“活著的人好好活著吧/別指望大地會留下記憶”,這是寫《交河故城遺址》;“最荒涼的地方/卻有最大的能量”, 這是寫《克拉瑪依》……隨手刻寫,精心結論,鍛打警句般的短兵相接,直擊要害,深沉有力,在有限的領空釋放出詩的爆破力量。
“有人說我是流放/我還當做是新疆人/在遙遠的戈壁灘/整整度過了二十年”。在新疆,艾青說:“活下來就是勝利。”他反復吟誦白居易以邊塞為家的詩句教育子女熱愛新疆。“那詩的意思是說,即使我的一生再怎么艱苦,我也是這里的一個人?!?/p>
艾青與聶魯達、??嗣诽夭⒎Q為20世紀三大“人民詩人”。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智利詩人聶魯達稱艾青是中國詩壇的泰斗。《我承認,我曾歷盡滄?!肥锹欞斶_的自傳。這個書名正是經(jīng)歷了歲月滄桑的艾青的寫照。“個人的痛苦與歡樂,必須融合在時代的痛苦和歡樂里;時代的痛苦和歡樂,也必須糅合在個人的痛苦和歡樂中。”“為國家,為民族,生活著,如果說我的作品還有用的話,就是因為它是和人民生活結合在一起?!?/p>
對個人和家國苦難悲歡的深刻體驗,淬煉出艾青的詩歌質(zhì)感。
1980年5月,艾青的詩集《歸來的歌》問世,獲得全國優(yōu)秀新詩(詩集)獎的一等獎,成為中國當代詩歌史上一件大事。艾青從新疆歸來,歸來了一個艾青的“詩歌新疆”。艾青在代序中說:“詩人只能以他的由衷之言去搖撼人民的心?!?/p>
70歲的艾青出席在法國巴黎舉辦的“中國抗戰(zhàn)文學國際討論會”期間,有一項“向艾青致敬”活動。布貼欄張貼著一首詩《致艾青》:“……去吧!飽經(jīng)滄桑的斗士,/前進,在大海上,在浪濤中!”
總記得艾青手書條幅:時間順流而下,生活逆水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