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國云

時 間：一九二八年八月至一九六零年以來

地 點：清華大學 北京大學 西南聯(lián)大 中央大學 中國物理研究所

人 物：吳有訓 清華大學教授 物理系主任 中國物理研究開創(chuàng)者 中年任西南聯(lián)大教授 物理系主任 理學院院長 老年任中國科學院原子能研究所所長中國科學院副院長

王立芬 妻子 青年 中老年是上海某小學老師

葉企孫 清華大學物理系教授 系主任 理學院院長

閻裕昌 清華大學司機兼實驗員 八路軍火藥專家

薩本棟 清華大學物理系教授 中年任國民黨中央科學研究院總干事

趙忠堯 清華大學物理系教授 中年任中央大學物理系教授

余瑞璜 清華大學物理系學生 吳有訓助教 西南聯(lián)大物理系教授 中年任中國科學院院士

王淦昌 清華大學物理系學生 中年任中國原子能研究所研究員

錢偉長 清華大學歷史系學生后轉(zhuǎn)物理系學生

錢三強 北京大學理科預科生 清華大學物理系學生 中年任中國科學院原子能研究所所長

何澤慧 清華大學物理系學生 中年 中國核物理專家

楊杏佛 中年 中國民主革命先驅(qū) 吳有訓南京高等師范老師

朱稼華 中年 國民黨教育部部長

喬金龍 中年 閻錫山幕僚

主 任 中年 重慶中央大學校辦室主任（女）

第一場 開創(chuàng)先河

時 間：一九二八年八月

地 點：清華園

［幕后集體朗誦：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幕啟。清華校園畫面背景，音樂明快、鳥語花香。

［青年吳有訓和葉企孫并肩走上，閻裕昌手提行李緊跟其后。

吳有訓 清華園和我想象的一樣，環(huán)境優(yōu)美，空氣清新，是一所理想的教學與科研之大學。

葉企孫 清華園從此就是我們放飛夢想的地方——

［薩本棟帶領余瑞璜、王淦昌等一群學生過來接吳有訓。

余瑞璜 （老遠地招手）吳老師!——吳老師好——

吳有訓 （招手）同學們好——

余瑞璜 閻師傅，把老師的行李給我吧？

閻裕昌 好呢——（把行李箱給余）

吳有訓 （意外地）余瑞璜？

余瑞璜 老師，您還記得我呀？

吳有訓 當然記得，你從南京高師考進了清華，你也是江西人嘛。

葉企孫 第一屆只招了四個學生，余瑞璜是最優(yōu)秀的，他又是你的學生，可以考慮讓他當你的助教。

吳有訓 可以。

余瑞璜 （開心地）謝謝老師！

薩本棟 （雙手握吳手）吳教授好——

吳有訓 你是薩本棟教授吧？

薩本棟 在您面前，我就是個學生。

吳有訓 小伙子不錯，葉院長經(jīng)?？淠隳亍?/p>

葉企孫 什么小伙子不錯？正之呀，你不要把自己說老了，我們都是小伙子哈。

余瑞璜 是的是的，三位老師都是小伙子，比我們大不了幾歲。

女生甲 都是我們的大哥哥呢。

葉企孫 我可警告你們不可造次哈，老師永遠都是老師，不管大多少。

女生甲 不敢不敢，（做怪臉）學生在尊貴的教授面前哪敢造次啊！

眾學生 哈哈哈……

余瑞璜 我一向好崇拜吳老師這個大帥哥的。

王淦昌 是啊，吳教授是個標準的高富帥呢……

吳有訓 不要夸我了，比不上你們小年輕了。

閻裕昌 他們亂講，老師個個清貧，哪來的富??？

王淦昌 吳教授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怎么不富??？

眾 人 哈哈哈……

薩本棟 辦公室到了，你們就送到這兒吧。

閻裕昌 那我們打球去？

眾學生 好，打球去羅——

［閻帶眾學生下，余沒走。

葉企孫 看看現(xiàn)在的學生，總是長不大的樣子。

吳有訓 我在他們身上看到了中國的生機和希望呢。

葉企孫 那個閻裕昌，你別看他只是個司機，他對物理挺鉆研的。

吳有訓 哦？可以讓他到實驗室兼職做個實驗員。

葉企孫 是可以。

薩本棟 （打開門）吳教授請——

吳有訓 （入內(nèi)觀察）嗯，面積還是蠻大的。

葉企孫 （興奮）來來來，清華大學物理系全體老師，歡迎吳有訓博士前來任教！

眾 人 （鼓掌）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吳教授——

吳有訓 （疑惑地）清華物理系就只有你們兩個老師？

葉企孫 加上你和你的助教，現(xiàn)在有三個半了。

吳有訓 那你們的科研機構(gòu)呢？

葉企孫 這里也是我們的科研機構(gòu)呀。

吳有訓 （驚訝地）就兩個教授？還沒有獨立的科研機構(gòu)，怎么做科研啊？（生氣地給了葉一拳）這就是你所說的開創(chuàng)中國物理學領域的大平臺嗎？

葉企孫 嗨——物理學的老祖宗阿基米德不是有句名言——

余瑞璜 只要給我一個支點，我可以把地球撬起來。

吳有訓 （不滿）這里哪有撬動地球的支點呀？（拿起行李轉(zhuǎn)身欲走）

葉企孫 （攔住）你這是做什么？你要回南京中央大學？

吳有訓 畢竟中央大學具備了搞科研的基本條件。

葉企孫 （對著薩、余）快把老吳的行李拿下來。

［三人共同勸阻吳，從吳手中強行奪過行李。

吳有訓 怎么？你們還想綁架不成？

葉企孫 老吳，清華大學今年才建起來，目前條件確實不如中央大學，但清華尊重人才、崇尚科研之風氣遠非中央大學和其他大學可以相提并論……

吳有訓 要不然我每月降低幾十元薪俸跟你來清華干嘛？

葉企孫 感謝正之兄屈才來到清華創(chuàng)業(yè)，但是在探求真理的路上從來都是荊棘叢生，值得欣慰的是當今世界現(xiàn)代物理學已經(jīng)取得許多新的突破，正是我們大有可為的時候啊。

吳有訓 （凝視葉片刻）呵呵，有思想、有覺悟——

葉企孫 （感慨地）你還說我，你的思想、你的覺悟感動了多少國人、感動了多少知識分啊！你放棄美國無比優(yōu)越的條件和無限美好的前程，堅持回到積貧積弱的中國，你又是為了什么？

吳有訓 我回國的初衷就是要致力于國家的科學研究，葉兄，感謝你對我的厚愛，但是清華目前的科研條件，確實令我很失望。

葉企孫 我的好兄弟，不急哈，只要有創(chuàng)業(yè)之心，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慢慢來。

吳有訓 （激動地）慢慢來？我中華民族一個幾千年的文明古國正被世界霸權(quán)的鐵蹄踐踏得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容得下我們慢慢來？日本帝國主義的虎狼之心正對我東北三省虎視眈眈，容得下我們慢慢來？落后就要挨打、就要亡國的現(xiàn)實，容得下我們慢慢來？

葉企孫 請不要激動，我不想同你吵架，我們的心同你是一樣的——

薩余 我們的血也是熱的——

葉企孫 （慷慨）落后的中國封建王朝遺留下來的百年沉疴不是你我?guī)讉€熱血分子就能醫(yī)治得了的，而是需要千千萬萬的中國同胞和有志之士共同奮斗，抑或需要一代人、甚至幾代人付出艱苦的努力才能讓中國這個東方巨人從災難中站立起來，最終躋身于世界強國之林……

薩余 （鼓掌）說的好！

葉企孫 人類一切偉大的事業(yè)都是從一無所有開始的。清華大學從十年前小小的的游美學務機構(gòu)，到一九一二年開辦為留美預備生高中補習學校，再到今天我們正在探索的融科研和教育于一體的清華大學，我們不都是這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嗎？我相信若干年后從清華走出去的人才都是科學精英，都是國之棟梁——

薩余 期待這一天早日到來。

［閻帶一班學生傳著籃球打鬧著過來。

王淦昌 閻裕昌，你不要以大欺小，趕緊把球還給我們——

閻裕昌 （拋球給王）接住——

［王伸手沒接住，籃球落地反彈，只見吳放下行李敏捷地接住籃球。全場師生一時驚呆。

葉企孫 （呵斥）在校園內(nèi)追追打打，成何體統(tǒng)？

眾學生 （向吳鞠躬）對不起，吳老師，我們不是故意的。

吳有訓 （拿著籃球拍了幾下）同學們，藍球落地后為什么又會彈起來呢？

［現(xiàn)場氣氛頓時又活躍起來了。

女生甲 因為籃球是橡皮做的——

女生乙 因為橡皮有彈力——

眾學生 是啊，是啊。

［現(xiàn)場一時沉寂。

女生甲 老師，是不是我們答錯了？

女生乙 老師，您能不能早點給我們上物理課??？

眾學生 老師給我們上課吧？

吳有訓 （果斷地）請同學們預習普通物理課反作用力概念，這是我們第一場物理課的課程。（拋籃球給一男學生）準備上課。

［同學們歡呼雀躍。音樂起。

眾學生 哇塞——（下）

葉企孫 正之兄！（伸出手）青年才俊們，讓我們風雨同舟。

吳薩余 （分別與孫的手搭在一起）追夢前行——

吳有訓 時不我待，我建議在清華馬上建立物理特種研究所，在教學的同時把中國沒有的科學和處于起步階段的科學全部做起來，以謀求中國學術和中國科學之獨立。

葉企孫 （激動地給吳一拳）你真是上天安排給清華、安排給中國科教事業(yè)的一個寶貝啊。

吳有訓 不要夸我，我來清華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建立中國第一個近代物理實驗室。

葉企孫 好，我宣布，中國物理研究所今天正式成立！

眾 人 （鼓掌歡呼）好――！

吳有訓 大家共同來開創(chuàng)中國物理研究之先河吧。

眾 人 鼓掌歡呼）開創(chuàng)，開創(chuàng)，開創(chuàng)！

葉企孫 正之兄啊，那下一步得趕緊把未來的嫂夫人從上海接過來喲，這就叫——

眾 人 成家立業(yè)——！

［切光。

第二場 驅(qū)趕特務

時 間：一九二九年七月

地 點：清華大學禮堂

［幕啟。清華園晨曦，吳有訓在練習著“字門拳棍法”。女青年王立芬走上，默默注視著，看到精彩處。

王立芬 （鼓掌）好——

吳有訓 （驚訝）立芬——（丟掉棍棒興奮地抓著王的手）立芬，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作夢吧？

王立芬 （掐吳的臉）也許你是在做夢吧？

吳有訓 哎喲，你掐痛我了，還真的是你呢。

王立芬 你以為是誰呢？你不會還有別的夢中情人吧？

吳有訓 在這個世上除了你，不會有第二個女孩走進我的夢里了。

王立芬 沒想到你除了善于學術研究，還善于甜言蜜語哈——

吳有訓 又取笑我——，這兩天我正準備去上海找你呢？

王立芬 找我干嘛？

吳有訓 （搔首踟躕）我爸我媽，還有楊老師總是來電催我……

王立芬 催你干嘛呀？

吳有訓 催、催我們的婚事呀。

王立芬 合著我們的婚事是因為你父母和楊老師在催，你才去上海？

吳有訓 不是，是，是那個，主要我目前手頭工作太緊了。

王立芬 你去忙你的工作吧，我又沒催你。

吳有訓 （焦急地）立芬，你干嘛總是誤解我啊。

王立芬 （噗嗤一笑）楊老師說的一點也沒錯，你就是一個書呆子、一個鄉(xiāng)巴佬。

吳有訓 呵呵，書呆子、鄉(xiāng)巴佬，還不是被你這位上海大美女看中了。

王立芬 嗨，你不要這么自戀好不好，要不是楊老師老是在我面前說你什么有志青年呀，科教精英呀，要支持你科教救國的夢想呀，我才不會看上你呢？

吳有訓 （半跪抱拳）請尊貴的王立芬女士海涵……呵呵，嫁給我吧！

王立芬 （感動地扶）快快起來，別讓人

家看見了——

吳有訓 （雙臂擁抱）太幸福了，我們的婚期，楊老師同你說了吧。

王立芬 說啦——，你的老師對你真好。

吳有訓 楊老師同我有師生之情和同鄉(xiāng)之誼，他不僅是我婚姻的介紹人，也是我人生的領路人。他能抽空親自為我們主持婚禮，那是我們的榮幸啊。

王立芬 可是我聽說他革命言行引起了當政者的不滿，他公開為我們主持婚禮，我有點擔心他的安全呀。

吳有訓 清華是學府，遠離了政治，應該沒事的。

［切光。

［婚禮進行曲。楊杏佛身穿禮服主持婚禮。

楊杏佛 來自天堂般美妙的音樂為歡樂的時光而奏響，來自五湖四海的親朋好友為圣潔的愛情而祝福。親愛的各位女士，尊敬的各位先生，大家在百忙之中撥冗參加吳有訓先生和王立芬女士的婚禮，本人代表新郎新娘表示由衷的感謝?。ㄕ坡暎﹨怯杏栂壬鳛橐幻贻p帥氣的小伙子已經(jīng)在現(xiàn)代物理領域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不僅是青年之欣幸與驕傲，更是國家之欣幸與驕傲——我作為吳有訓先生的同鄉(xiāng)和老師，感受到了人生的精彩與榮耀——，我宣布，吳有訓先生和王立芬女士的結(jié)婚典禮現(xiàn)在開始——（眾人歡呼鼓掌）有請英俊高大的新郎和美麗嫻淑的新娘步入神圣的婚禮殿堂——

［吳有訓攜著王立芬在伴郎、伴娘的帶領下來到婚禮現(xiàn)場。

［閻裕昌急匆匆上，對吳有訓附耳。

吳有訓 什么？有特務——

王立芬 （驚慌地）會不會是跟蹤楊老師來的特務？

葉企孫 清華校園怎么會有特務？

閻裕昌 是喬金龍帶著幾個特務過來了。

葉企孫 你確定是喬金龍？

閻裕昌 確定。

吳有訓 喬金龍，為何如此無禮？

葉企孫 喬金龍是閻錫山的幕僚，閻錫山趁我們更換校長之際想掌控清華，派喬金龍過來當校長。

王立芬 特務也可能是針對楊先生來的。

吳有訓 不行，我得去會會這班人。

王立芬 不，太危險了。

吳有訓 別怕，我自有辦法。把手伸給我，走！（扶王下）

葉企孫 我去應對他們（走出禮堂）。

喬金龍 （上）葉院長，（作揖）幸會——

葉企孫 喬先生，（作揖）幸會——

喬金龍 聽說，清華來了一個青年才俊吳有訓，今天是他的新婚大喜，喬某前來討杯喜酒。

葉企孫 哦，喬先生原來是來討喜酒的。

喬金龍 要不然呢？

葉企孫 喬先生可能討不到喜酒了。

徘萬選 那能討到什么？

葉企孫 只能討到閉門羹。

喬金龍 呸，我什么酒沒喝過？什么場面沒見過？我還不稀罕呢？

葉企孫 不稀罕就好，先生慢走，葉某不送——。

喬金龍 不用送——，嗨，我沒說要走呀！

葉企孫 那喬先生還要干嘛？

喬金龍 我作為清華大學的新任校長，學校員工辦喜事我還是要過過場面的。

葉企孫 哎呀——，我說喬金龍呀，你上嘴唇挨天，下嘴唇著地了。

喬金龍 我怎么啦？

葉企孫 你大言不慚，沒有臉面了！

特務甲 （兇惡地）你怎么說話呢？

喬金龍 沒事，作為校長，我應該禮賢下士。（拿出公函）我這里有閻長官的委任狀，今天喝完吳有訓這杯喜酒，我就要正式走馬上任。

葉企孫 清華大學的校長從來不是通過長官委任產(chǎn)生的。

喬金龍 哈哈——，不通過長官委任，那是怎么產(chǎn)生的？

葉企孫 通過教授會的推選產(chǎn)生。

喬金龍 那我也可以走走流程讓教授會推選呀。

葉企孫 走走流程？你以為這是你們買官賣官嗎？我們是民主選舉。

喬金龍 （露出手槍）好，那我就讓你們教授會民主選舉。

葉企孫 你沒這個資格。

喬金龍 我怎么沒這個資格？

葉企孫 要想?yún)⑦x清華大學的校長，首先得是清華大學的教授。

喬金龍 這個難不到我，我有清華大學的教授證（亮證件）。

葉企孫 其次得具備當校長的管理水平和人品標準。

喬金龍 我喬某人當過鄉(xiāng)長、當過局長、當過縣長、當過閻長官的秘書長，難道我還當不了這個清華大學的校長？

葉企孫 我不管你當過什么這個長、那個長，也不管你的教授證是怎么弄來的，就憑你的人品，我斷言你一輩子也當不了清華大學的校長。

喬金龍 （咬牙切齒）氣死我也——，兄弟們上——

眾特務 （一齊行動）是——

［吳有訓手持棍棒和同學生們上。

吳有訓 清華是清靜的學府，不是你們?nèi)鲆暗牡胤健?/p>

喬金龍 呵?。ㄗ呓┫氡啬憔褪莻髡f中那個吳有訓吧，聽說今天參加先生婚禮的有一位中國當下名流，喬某想見識見識呢。

吳有訓 出席我婚禮的客人都是我的親朋好友，哪有什么中國當下名流啊。

喬金龍 就是給你主婚的貴賓呀。

吳有訓 哦，你要見我的主婚人呀？

喬金龍 對對對，把他請過來讓我們瞻仰一番，也是我等榮幸啊——

吳有訓 （仰天長笑）哈哈哈……

喬金龍 笑什么呢？

吳有訓 他只是我的一位鄉(xiāng)下教書的遠房親戚，居然被先生捧為中國當下名流。

喬金龍 不管什么身份，我現(xiàn)在就要見他，上——

葉企孫 同學們，請保護好吳教授的婚禮現(xiàn)場——

［吳有訓與一班同學手持木棍阻擋特務入內(nèi)，雙方發(fā)生械斗。突然“呯”的一聲槍響。

喬金龍 （鳴槍）再有阻擋者，格殺勿論！

楊杏佛 （穿軍服上，高吭地）好威風的派頭??！

眾 人 （驚異地）楊先生——

喬金龍 楊先生呀，我們總算見到您了……

楊杏佛 面臨國家與民族危亡之際，你身為一名黨國要員，不為黨國效力，卻帶著一班特務圍毆清華師生，只是為了見我？（繳卸喬手槍）你在文明學府大膽鳴槍也只是為了見我？

喬金龍 （驚慌地）先生息怒——

楊杏佛 你的行為與地痞流氓有什么區(qū)別？與列強走狗有什么區(qū)別？信不信我今天代替你的主子為黨國槍斃了你！

喬金龍 誤會、誤會——

楊杏佛 誤會？

特務甲 喬校長，既然姓楊的已經(jīng)現(xiàn)身，我們把他抓回去得了……

喬金龍 （扇特務甲耳光）混賬東西，你不知道楊先生是我們閻長官同盟會的戰(zhàn)友嗎？你不知道楊先生是孫大總統(tǒng)的得力干將兼秘書？

特務甲 小的有眼無珠，不識泰山——

楊杏佛 他叫你喬校長？我記得你在閻長官身邊高就，什么時候當了校長了？喬先生真乃人才??！

喬金龍 不才承蒙閻長官厚愛，選拔接任清華大學校長。

楊杏佛 清華大學已屬國立大學，已不在地方管轄范圍——如果喬先生真想當這個清華大學校長，我可以向蔣總裁推薦推薦。

喬金龍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葉企孫 量你也不敢，我們清華教授會已聯(lián)名通電閻錫山不得干預清華大學校務。

喬金龍 小人以閻長官馬首是瞻。

楊杏佛 那喬先生要見本人所為何事？

喬金龍 先生倡導科學與實業(yè)救國之先進理念，閻長官求才若渴，想請先生輔政山西呢。

楊杏佛 （長笑）哈哈哈……閻長官既然求才若渴，何以如此興師動眾啊—— 好，我也正想同閻長官面商東北危機呢。

王立芬 請楊先生三思，可能請先生輔政山西是假，抓捕民主進步人士是真啊

吳有訓 是啊，奉勸老師——

楊杏佛 你們不必奉勸，但凡中國有一線民主自由之曙光，有一絲科學救國之信念，就是楊某義無反顧奔走之時日——事不宜遲，我們現(xiàn)在就走。

吳有訓 慢——

楊杏佛 正之還有何吩咐？

吳有訓 今日老師為我主持婚禮，可是還沒喝一杯喜酒啊。

王立芬 （端酒）酒來了。

吳有訓 （端杯）為老師送行——

葉企孫 （端杯）為先生送行——

眾 人 （端杯）干杯——

［切光。

第三場 有訓作坊

時 間：一九三O年前后

地 點：清華園物理實驗室

［幕啟。青年吳有訓和閻裕昌在架線、繞線、調(diào)試靜電發(fā)生器。

［青年王淦昌背著書包，手捧一本日記本緩步吟誦。

王淦昌 （抒情）他似乎只領你走到路口，或者送你一張地圖，去吧！他拋來幾把鑰匙說，相信你能找到那個寶庫……老師——

吳有訓 （邊干活邊應答）哎——

王淦昌 （沉迷詩中）您就是給我拋來鑰匙的人——

吳有訓 （奇怪）我沒拋鑰匙給你呀？

王淦昌 （醒悟）老師，我——

吳有訓 你怎么了？

王淦昌 （慌忙翻日記）哦，我在讀今天的數(shù)據(jù)，溫度19度，氣壓0.6帕，風速1.3級……

吳有訓 行了，這些數(shù)據(jù)我都記下來了。

王淦昌 不好意思，這些數(shù)據(jù)本來是我要……

吳有訓 沒關系，你不是忙于吟詩嗎？

閻裕昌 （大笑）哈哈……老師您知道嗎？最近一些學生為您寫詩呢。

吳有訓 吃得沒事給我寫什么詩？裕昌，現(xiàn)在靜電器正常了嗎？

閻裕昌 正常了，電壓現(xiàn)在上升到三千伏了。還是老師厲害，三下兩下就修好了，

吳有訓 你能想到用學校閑置的靜電發(fā)生器用于高電源，解決了我們觀察清華園氡氣分子的一個大難題啊。

閻裕昌 我知道學校有哪些閑置的物品呀。

吳有訓 好多閑置的廢品，對于有心的人來說就是寶貝。目前我們的實驗室還沒配置完善，你對學校那些閑置的物品再作一次全面登記和清理，包括那些廢棄的釘子、螺絲、木條，能用上的全部檢到實驗室來。

閻裕昌 好的，那我去了——（遞過螺絲刀）

吳有訓 （接過）好，順便幫我找一下葉院長，就說我有急事找他。

閻裕昌 好呢（下）。

吳有訓 （把螺絲刀拋給王）接著——

王淦昌 什么呀？

吳有訓 鑰匙呀，你不是說老師就是拋給你鑰匙的人嗎？

王淦昌 這是螺絲刀呀。

吳有訓 實驗物理的學習，就是要從使用螺絲刀開始。

王淦昌 （興奮地）我明白了，老師給我的螺絲刀就像給我開啟實驗物理的鑰匙，我將用這把鑰匙開啟中國物理學的遠航艦隊……

吳有訓 嗨，你作詩上癮了吧。

王淦昌 沒有沒有，我只是有感而發(fā)。

吳有訓 靜電器的電路感應還不很靈敏，你去調(diào)試一下。

王淦昌 好勒——（用螺絲刀調(diào)試靜電器）老師，您為什么這么重視空氣中氡氣的含量和變化?。?/p>

吳有訓 我們要研究原子能，就得先研究如何防護輻射。在人類所受天然輻射照射劑量中，氡分子體占到了百分之五十，這種現(xiàn)象已成為當前國際關注問題。

王淦昌 老師真是慧眼深遠啊！

吳有訓 你把這些觀測的數(shù)據(jù)加以比對和整理，到時形成一篇論文，就算是你的畢業(yè)論文了，

王淦昌 論文題目就叫——北平上空大氣層的放射性，行嗎？

吳有訓 可以，這可是目前國際物理前沿課題啊，將來你要繼續(xù)研究下去，在中國你會成為第一個研究氡氣的專家。

王淦昌 明明是老師第一人在研究呢，我只不過是跟著老師學習寫作畢業(yè)論文。

吳有訓 我要研究的課題有好多。

王淦昌 那謝謝老師了，我們天天在室外做實驗，什么時候才能進實驗室啊？

吳有訓 這些天我也一直在催葉院長呢——

［葉企孫匆匆上。

葉企孫 正之啊——，找我有什么急事??？

吳有訓 我沒有急事能勞駕你這個大忙人嗎？

葉企孫 說吧。

吳有訓 我們手頭的科研項目進入關鍵時期了，急需通過實驗獲取大師的實驗數(shù)據(jù)。

葉企孫 你不就是在催我實驗室嗎？我正在想辦法解決呀——我也正有事找你。

吳有訓 什么事？

葉企孫 明天召開全理學院學術研討大會，你做好中心發(fā)言準備喲。

吳有訓 這個發(fā)言我隨時準備著呢。

葉企孫 （邊走邊說）我就知道你比我厲害啊。

吳有訓 嗨嗨，我的事還沒解決，你別走啊！王淦昌，快把他攔住。

［吳、王前后夾擊，把葉攔在中間。

葉企孫 唉，我真是自投羅網(wǎng)啊。

吳有訓 我來清華不也是自投羅網(wǎng)嗎？我來了之后連個實驗室，都要我天天催，我都變成催債人了。

葉企孫 你這樣天天催，好像我真的欠了你一屁股債一樣。

吳有訓 你早就說把實驗室的鑰匙給我，你今天到底給不給？

葉企孫 你總是要鑰匙唦？

吳有訓 對！

葉企孫 要個鑰匙還用得著攔路打劫呀？（掏鑰匙）給你（又想開溜）。

吳有訓 （接過鑰匙，反身一個箭步上去抓?。┬菹肓镒?！

葉企孫 我知道你有功夫，鑰匙不是給你了嗎？

吳有訓 我們一起去實驗室。

葉企孫 （無奈地）走吧、走吧——，你還真會訛人呀，我哪有時間被你訛??？

吳有訓 （遞鑰匙）王淦昌把門打開來。

王淦昌 好呢——（開門）

吳有訓 （大失所望）你之前說清華有個先進的物理實驗室，我就是沖著你這句話來的，這就是你說的先進的實驗室呀？

葉企孫 不瞞你說，這個實驗室就是依著你的要求我想盡辦法改造過來的。

吳有訓 你給我一個空房子有什么用？

葉企孫 創(chuàng)業(yè)階段，條件艱苦，請吳兄多多理解啊。

吳有訓 我算是徹底明白了，你葉企孫就是一個騙子！

葉企孫 你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教授，怎么能說這種粗話呢？

吳有訓 （氣憤地）你把我騙來就是來給你收拾爛攤子的！

葉企孫 （被激怒）我又是被誰騙來的呢？我又是給誰收拾難攤子呢？要這樣說的話，那我就是被國父孫中山騙過來的，被愚昧麻木的國人騙過來的，我過來是為我們這個貧窮凋敝的國家收拾爛攤子的……

吳有訓 （仰天長笑）哈哈哈……

葉企孫 （道歉）正之，對不起，你不會為此氣瘋了吧？

吳有訓 （自嘲）吳有訓呀吳有訓，你還想做一個世界前沿的物理學家呀，你還是老老實實做你的木匠吧……

葉企孫 （擔心地摸吳的前額）正之，你不會真的瘋了吧。

吳有訓 我要親自開辟一個物理實驗專區(qū)——

葉企孫 非常好，你反正喜歡搗騰，就像一個手工作坊一樣，對了，就把你這個物理實驗區(qū)叫做有訓作坊得了。

吳有訓 好了，你可以走了！

葉企孫 好好好，我走還不行。（下）

［暗轉(zhuǎn)。

［吳身穿工作服，帶著閻裕昌和王淦昌在實驗室里干活，制作實驗操作臺。

［何澤慧等一班新生陸續(xù)走進實驗室。

何澤慧 哎呀，這就是傳說中的有訓作坊呀，挺寬敞呀。（對著吳）請問這位木匠師傅，你看到吳教授來了嗎？

吳有訓 （刨木條）吳教授首先就是一位木匠。

何澤慧 您說什么呀……

閻裕昌 這位木匠師傅就是吳教授。

何澤慧 哎呀，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您是學校請來的木匠師傅呢。

眾 人 哈哈哈……

何澤慧 我是本屆新生何澤慧，聽說物理實驗有個有訓作坊，特意過來聽課。

吳有訓 要學好物理，首先就要從木工活做起。

閻裕昌 同學們，大家一齊來動手吧。

眾同學 好啊。

［同學們七手八腳一起幫忙，很快把實驗操作臺安裝好了。

吳有訓 好了，我們可以上課了。

何澤慧 這個有訓作坊就是設備簡陋了點啊。

吳有訓 簡陋的設備，也可以成就極其重要的工作，許多偉大的科研項目就是在簡陋的房子里完成的。

錢偉長 （上）正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王淦昌 錢偉長？你到我們物理系來干嘛呢？

錢偉長 吳老師，您能接收我加入物理系嗎？

吳有訓 你是哪個系的？

王淦昌 錢偉長是歷史系的，他的數(shù)理化三科成績加起來還不到一百分呢。

何澤慧 我第一次看到數(shù)理化三科成績總分不到一百的大學生，長見識羅——

眾學生 哈哈哈……長見識羅——

錢偉長 你們還別取笑我，我雖然數(shù)理化成績不好，但我其他科目都是滿分，去年我同時被清華大學、華東大學、交通大學、武漢大學和中央大學五所大學錄取。

何澤慧 哎呀，還真是一個特殊人才呀！

眾學生 特殊人才呀！

錢偉長 我現(xiàn)在想棄文學理。

吳有訓 錢偉長同學，你為什么要選擇學物理？

錢偉長 國父孫中山先生說，中國要建立兩路大軍，一路是上前線殺敵的人民軍隊，一路是在后方研究科學技術的科技大軍。我要學物理，我要造槍、造炮，把屯積在東北的日本關東軍趕出去。

吳有訓 好，有志氣。如果你的數(shù)理化成績能在三個月之內(nèi)均達到七十分以上，我就接收你。

錢偉長 （自信地）沒問題，你們就在物理系等著我吧。

眾 人 我們等著你——

［漸暗。

第四場 義憤填膺

時 間：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

地 點：北大禮堂

［二道幕前。王立芬在準備早餐。

吳有訓 （提包上）立芬，我上課去了。

王立芬 干嘛去這么早？

吳有訓 今天去北大講課。

王立芬 去北大講課也要吃了早餐去呀。

吳有訓 （離開）不了，我要趕時間——

王立芬 哎喲（捂著肚子）——

吳有訓 （轉(zhuǎn)身回來）立芬，你怎么啦？肚子痛嗎？

王立芬 （良久回過神來）沒事了——

吳有訓 寶寶又踢你啦？

王立芬 何止是踢我，簡直是頑皮搗蛋，也許他是在向他的父親提出抗議呢？

吳有訓 哈哈，寶寶還在娘胎里就會抗議父親嗎？他抗議我什么呀？

王立芬 他抗議你整天只顧工作，不顧我們母子——

吳有訓 喲，這明明是妻子在抗議丈夫呢——（放下提包，擁抱王）非常抱歉，我只顧著工作，沒顧及你的感受——

王立芬 我只是擔心寶寶要急于同我們見面呢？

吳有訓 要不，我今天請個假。

王立芬 北大和燕大的課一周只有一場，你怎么能輕易請假呢？

吳有訓 萬一你……

王立芬 應該沒事，離預產(chǎn)期還有一個星期。（遞過包）快去上課吧。

吳有訓 謝謝夫人理解（接過包，親吻王的前額，下）。

［二幕啟。在一片掌聲中，吳有訓風度翩翩走上北大禮堂講臺。

吳有訓 各位同學，從今天開始我們要學的課程屬于近三十年來物理學界對電子及能量之實驗范疇，被當今物理屆稱之為近代物理學。

眾 人 （嘩然）近代物理學？都是教材以外的知識嗎？……

吳有訓 是的。中國貧窮落后的國情趕不上世界科學的潮流，只有先進的科技才能拯救落后的國家。主導當今世界前沿物理學的主要有密立根的油滴實驗、湯姆遜的拋物線離子譜、湯生的氣體放電研究、盧瑟福的粒子散射實驗，以及我的恩師康普頓效應等——

錢三強 老師，我們要學康普頓效應，我們要學X射線——

吳有訓 好，我給大家講解X射線之散射、反射、屈射、吸收諸現(xiàn)象，及其與物質(zhì)構(gòu)造之關系。從今天開始，北大的同學可以與清華同步學習。

錢三強 （站立起來）吳老師，我申請轉(zhuǎn)學清華學物理系您的名下。

吳有訓 你叫什么？

錢三強 我叫錢三強。

吳有訓 學什么專業(yè)的？

錢三強 化學專業(yè)……

葉企孫 （驚慌急上）正之，快停課回家吧——

吳有訓 葉兄如此驚慌，出了什么大事？

葉企孫 一件好事，一件壞事。

吳有訓 什么好事？什么壞事？

葉企孫 好事就是立芬分娩了，給你生了一個胖小子——

吳有訓 （驚喜地）啊！我當爸爸了，我當爸爸了——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吳有訓 對不起，同學們，我實在太高興了——

學生甲 老師，師母在等著你，你的孩子在等著你呢。

眾學生 去看看師母和孩子吧——

［突然空中警笛長鳴，震耳欲聾。禮堂頓時喧鬧嘈雜。

吳有訓 （驚訝地）發(fā)生了什么事？

葉企孫 這就是我要說的壞事，日軍正在侵犯東北，已經(jīng)攻破前線北大營，我們得趕緊回校商討清華大學應對日軍侵華對策。

吳有訓 日本人終于露出了他們的獠牙，——葉兄，稍等片刻——（高聲地）同學們，不要驚慌，剛才的警笛是在警告我們，日軍正在侵略我東北。

［全場一片嘩然，同學們個個義憤填膺。

吳有訓 同學們，面對帝國主義的屠刀，我們該怎么辦？

學生甲 消滅倭寇，還我河山！

眾學生 消滅倭寇，還我河山！

學生甲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眾學生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學生乙 支援抗戰(zhàn)！

眾學生 支援抗戰(zhàn)！

吳有訓 同學們，作為一名熱血青年，我們應該如何支援抗戰(zhàn)？

眾學生 我們要上前線打鬼子……

吳有訓 就憑著你們的熱血、憑著你們的赤手空拳嗎？

眾學生 我們不怕死，我們要和日本鬼子血拼到底！

吳有訓 上前線固然很需要，但你們要知道，我泱泱大中華為什么半個世紀以來屢遭外國列強和帝國主義的欺凌，就是因為我大中華僅憑血肉之軀和列強堅船利炮對弈。落后就要挨打的歷史告訴我們，只有強大的軍事國防才能抵御外國強敵的入侵，只有先進的科學技術才能打造強大的軍事武器……，我們要盡快將我們所學運用到軍事實戰(zhàn)之中，以支援前線抗戰(zhàn)！

錢三強 （站起來）吳老師，請允許我的轉(zhuǎn)學申請——

吳有訓 錢三強，你為什么想轉(zhuǎn)學清華物理系。

錢三強 我想跟隨您學好物理，為抗戰(zhàn)造槍造炮，制造出先進的武器！

吳有訓 非常好，我收下你了——我相信你能夠應用化學和物理知識制造出世界上最尖端的武器，讓所有列強都不敢冒犯中國。

眾同學 （鼓掌）好啊——

吳有訓 看來，我們得帶著同學們研究槍炮了。

葉企孫 是啊，恐怕還得親自上戰(zhàn)場操槍操炮呢。幸好，我還是單身漢一個，而你已經(jīng)有妻子有孩子了……

［響起嬰兒的啼哭聲，一束追光映出王立芬懷抱嬰兒的身影。

吳有訓 我的立芬，我的孩子……

王立芬 正之，我們的孩子在驚駭?shù)木阎谐錾o孩子取個名字吧。

吳有訓 那就叫惕生吧，他的一生要時刻警惕帝國主義的狼子野心。

王立芬 孩子，你聽到了嗎？你是警惕日本帝國主義的中國衛(wèi)士。

［嬰兒啼哭在回蕩。

［漸暗。

第五場 艱難歲月

時 間：一九四一年前后。

地 點：西南聯(lián)大

［西南聯(lián)大校園里歌聲嘹亮：萬里長征，辭卻了五朝宮閥，暫駐足衡山湘水，又成離別……。

［一些學生在讀書。

眾學生 （朗讀）莫忘記失掉的家鄉(xiāng)，

莫辜負偉大的時代，

莫耽誤寶貴的辰光……

［中年吳有訓身穿破舊青布長衫、手夾雨傘，緩步走進西南聯(lián)大旁邊的文林街小圩場，圩場有肉攤、有菜攤，兩邊均是一些破舊的房屋。

［西南聯(lián)大的趙忠堯等教授也衣著破舊在吆喝買賣。

趙忠堯 （吟）長太息以掩涕兮，

哀民生之多艱——

賣肥皂羅——

教授親手制作的肥皂——

屠 夫 賣肉賣肉，新鮮的豬肉哈——

［余瑞璜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上。

余瑞璜 請問肉價多少？

屠 夫 五塊錢一斤。

余瑞璜 怎么又漲價了？昨天四塊，今天就五塊了？

屠 夫 前天還三塊呢。

余瑞璜 是呀，前天還三塊呢。怎么一天一個價？

屠 夫 （不屑一顧）我看你就是來問價的，不是來買肉的。

余瑞璜 你們也太心黑了吧？

屠 夫 說我心黑，你一個叫花子，吃得起就吃，吃不起就給我滾開，別妨礙老子做生意——

吳有訓 怎么說話呢？你們哄抬物價，搞得民不聊生，就是心黑呀。

屠 夫 是吳院長呀，這些叫花子的閑事你還是少管為好。

吳有訓 什么叫花子？這位先生叫余瑞璜，他是我們學校的教授——（民眾圍攏過來）他是中國優(yōu)秀的青年物理學家，就在前不久他攜妻帶女放棄英國皇家研究院豐厚的條件——

民眾甲 哎呀，英國皇家研究院啊，那是天堂一樣的生活?。?/p>

吳有訓 是啊，余教授放棄天堂一樣的工作生活，回到貧窮落后的中國，并且把所有的財產(chǎn)都獻給了國家的科教事業(yè)——

民眾乙 哎呀，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呀？

吳有訓 他要用自己的知識和能力拯救我們這個苦難的國家?？墒沁@個屠夫卻說生活清貧的余教授是個叫花子。

民眾甲 你這個黑心屠夫，狗眼看人低，欺負愛國知識分子。

民眾乙 余先生的愛國之情，奉獻之心令人欽佩啊——

眾 人 是啊是啊——

余瑞璜 謝謝各位——

眾 人 余先生，好樣的！

趙忠堯 （上）剛才誰說我們的教授是叫花子呀？

民眾甲 就是這個黑心的屠夫。

趙忠堯 趕緊向余教授道歉。

眾 人 道歉！道歉！

屠 夫 （向余鞠躬）對不起，小人有眼不識金鑲玉——這兩斤肉我送給先生吃，不收錢。

趙忠堯 誰要你送，再剁五斤。

吳有訓 你剁這么多肉干麻？有錢燙手呀？

趙忠堯 這兩天我賣了不少肥皂，可以改善一下大家的生活了?？茨銈冞@些教授個個瘦不拉饑的，哪有精力搞科教救國呀，走出來都要被風吹倒。

眾 人 哈哈哈……

吳有訓 讓大家見笑了，這位教授叫趙忠堯，他利用休息時間上街做生意，就是為了改善一下學校的生活。

民眾甲 有你們這樣舍命救國的知識分子，中國不會亡。

眾 人 中國不會亡！中國不會亡！

吳有訓 謝謝各位，謝謝各位——，大家都散了吧——。

［眾人散開下。

余瑞璜 吳院長，您這是干嘛去呢？

吳有訓 我去銀行。

余瑞璜 我也同你去。

吳有訓 好吧。

趙忠堯 老吳，去銀行干嘛？

吳有訓 我們的實驗儀器還遠遠不夠，不把足額的資金打過去，香港那邊是不會發(fā)貨的。

趙忠堯 我就知道你要去匯款，你哪來那么多的資金？

吳有訓 能買多少就買多少吧，我們的實驗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停。

趙忠堯 你可不能把你的工資全部墊進去呀，你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負擔重。

吳有訓 你嫂子在美國空軍那里接下了一批刺繡活呢。

趙忠堯 那也不能——

吳有訓 好了，我這邊你就不用操心了。

趙忠堯 （掏出口袋所有錢塞給吳）全部帶上吧。

吳有訓 不行、不行，你自己——

［說話間趙已提著一大塊豬肉疾速離去。

吳有訓 我們走吧——

［暗轉(zhuǎn)。

［吳、余兩人邁進銀行，銀行職員甲乙正在埋頭工作。

吳有訓 勞駕，我們要匯款——（提高聲調(diào)）勞煩您給我們辦理一下匯款業(yè)務。

甲 匯款？匯哪里？

吳有訓 匯香港？

［銀行職員甲乜視一眼吳和余，繼續(xù)手頭工作。

余瑞璜 （不滿地）干嘛不理人呀，我們要匯款呢？

甲 這些天老是有叫花子光顧銀行呀。

乙 老兄，叫花子也有七情六欲的。

甲 是呀，叫花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來銀行過一把眼球的干癮。

吳有訓 （憤怒地）你說誰是叫花子呢？

甲 你們兩個叫花子都給我滾出去，銀行不是你們呆的地方。

吳有訓 （拿傘憤怒地指著銀行甲）我戳死你這個狗眼看人底的東西！

甲 你還敢行兇，叫警察把你抓到牢房里去。

吳有訓 （怒極）趕緊叫警察過來呀（臉色發(fā)白暈倒右手一直在發(fā)抖）

余瑞璜 （扶住吳）吳院長，院長——您怎么了？

甲 （疑惑地）他是院長？

余瑞璜 （高聲地）我們都是西南聯(lián)大的老師，這是吳有訓院長。

乙 （起身相迎）這位真的是大名鼎鼎的吳有訓吳院長嗎？

余瑞璜 怎么？還要臉上刻字嗎？

乙 失敬，失敬。（搬凳子出來），吳院長請坐！

甲 吳院長，對不起啊，您要辦什么業(yè)務我馬上給您辦。

吳有訓 （用左手從口袋里取出一張紙條和一個厚厚的信封給余）照著這個賬號你去辦理。

余瑞璜 （擔心地）那您？

吳有訓 我沒事，我坐這里休息一會。

乙 （向吳附耳）吳院長，我有一件美事向您推薦呢。

吳有訓 什么美事？

乙 您的身份也是一名高層要員，您可以到我們銀行掛一個空職，什么議員呀科員呀都行。

吳有訓 然后呢？

乙 然后每個月銀行都會定期給您的賬號匯入一筆不菲的工資。

吳有訓 哦？有這等好事？

乙 我們銀行已經(jīng)有好多高層官員來掛職領餉了（亮出單據(jù)）您只要按照這個單據(jù)填寫您的信息就可。

吳有訓 （接單據(jù)）每個月產(chǎn)生的資金流失，難道上面不會追查嗎？

乙 中國不正在打仗嗎？許多資金流向沒人查得出來的。

吳有訓 （義正辭嚴）盡管我們的衣衫是破舊的，但是，我們的脊梁是正直的。

乙 哈哈哈……有多少像您一樣的官員，起初也裝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推辭一番，但個個都把填好的單據(jù)私下里交給我們，一直和我們保持著默契的合作呢。

吳有訓 （慢慢站起，聲色俱厲）最起碼我不會像那些政府官員一樣道貌岸然，腐敗無恥，也決不會與你們同流合污！中國之所以這么落后，這么被人追著屁股打，都是上層這些腐敗的官員造成的?。ㄋ簹螕?jù)撒在地上）

余瑞璜 老師說的好！

吳有訓 瑞璜，辦好了嗎？

余瑞璜 辦好了。

吳有訓 我們走——

［暗轉(zhuǎn)。

第六場 出國休養(yǎng)

時 間：一九四二年

地 點：西南聯(lián)大吳有訓家

［幕啟。頭發(fā)花白的吳有訓手拿一張報紙坐在屋外座椅上，只見他顫抖的展開報紙，突然愕然失色——

吳有訓 （讀報）八路軍火藥專家閻裕昌被日軍捕獲壯烈犧牲，?。?/p>

［暗轉(zhuǎn)。

［閻裕昌身穿八路軍裝，手銬腳鐐、全身血跡上，身后跟著幾個持槍的日偽。

閻裕昌 （吟）千秋恥，

終將雪。

待驅(qū)除仇寇，

復神京，還燕碣——

偽 軍 死到臨頭，還吟什么詩？

閻裕昌 這是中國學子的脊梁，你這個可恥的漢奸，你懂嗎？

偽 軍 （揚鞭）我打死你——

日 軍 喂，聽說閻先生是清華大學的人才，讓他抒發(fā)一下感慨也未嘗不可。

閻裕昌 （遠眺）老師，敬愛的吳老師，我沒有辜負您的期望，我在八路軍呂正操司令員的部隊研制地雷、炸彈，我們炸毀了日軍的軍火列車，在敵后方炸得敵人暈頭轉(zhuǎn)向，大家都叫我地雷大王，我還當上了連長呢……

偽 軍 （兇狠地抽打閻）夠了，別他媽的再念了，我再問一遍，八路軍的軍工廠轉(zhuǎn)移到哪里去了？

閻裕昌 （鄙棄）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日 軍 如果再不說，馬上砍頭的有？

閻裕昌 小鬼子，你早點送老子上路吧，老子早點到陰曹地府招集那些陣亡的戰(zhàn)友來索取你們這些狗日的性命——

日 軍 （抽出軍刀狂叫）哇——，死了死了的有——。

閻裕昌 老師永別了……

［日軍舉起軍刀兇慘地砍向閻裕昌。

［切光。

［吳有訓在恍惚中驚醒過來。

吳有訓 （驚駭?shù)兀╅愒２?，閻裕昌—?/p>

王立芬 （上）正之，正之，你這是怎么了？

吳有訓 我的學生，閻裕昌被日軍殺害了……裕昌！你是好樣的……

王立芬 （收起報紙安慰）正之，學校正在收集抗戰(zhàn)的學生的英雄事跡呢，你還是好好養(yǎng)病吧——（扶吳起身）走，我們進去，外面風大。

吳有訓 （掙扎起身）裕昌是清華的驕傲，是中國的驕傲?。?/p>

王立芬 （邊走邊說）你這次斑疹傷寒病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你看，一夜之間（摸吳的頭發(fā)）你的頭發(fā)全白了，右手也總是抖個不停，梅校長再三告誡我，要我好好照料你。

吳有訓 我不是正在休息嗎。

［兩人進門后王立芬收拾行李。

王立芬 梅校長對我們還是挺關照的，這次出國休養(yǎng)，已經(jīng)是第三次輪到我們家了，他怕你再次推辭，特意把通知和船票交給我，再三叮囑我，這次一定要我陪你好好出國休養(yǎng)一次。

吳有訓 這個老梅呀，還把工作做到家了。

王立芬 梅校長說，利用這次機會把你和四個孩子養(yǎng)得健康一些再回家。

吳有訓 養(yǎng)得健康？國難當頭，誰能養(yǎng)得健康呀？

王立芬 （緊張）什么意思？難道你又要放棄這次休息機會？你是機器人嗎？你還要命嗎？

吳有訓 不，恰恰相反，如果學校這次不給我出國休養(yǎng)的機會，我還要主動爭取赴美旅行呢。

王立芬 （放松）唉，那就好，你這次總算想通了，昨天一天我同孩子們還擔心你又不會帶我們?nèi)ヂ眯心兀浚〒肀牵┪姨婧⒆觽冎x謝你，正之。

吳有訓 （尷尬）立芬，對不起，我這一輩子欠你、欠孩子們的太多了，其實……

王立芬 正之，沒事的，我知道你工作太忙，今生今世你能抽空帶著我和孩子們出國旅行一次，我就心滿意足了。

吳有訓 可我，我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王立芬 你是我們的驕傲阿——（繼續(xù)收拾行李）快看看這些行李夠不夠？

吳有訓 立芬，不要收拾了……

王立芬 好吧，就帶這些了，我們簡裝出發(fā)。

吳有訓 立芬，這次又要讓你失望了……

王立芬 （愕然）你又怎么啦？你不是親口告訴我，你都要主動爭取赴美旅行嗎？

吳有訓 是啊。

王立芬 那為什么又說要讓我失望了呢？

吳有訓 我這次不是去旅行，而是去芝加哥考察和學習。

王立芬 我知道你肯定會去你的母校芝加哥大學的，我也再三同你說了，我任何時候都不會拖你的后腿，放心吧，到了美國你去忙你的，我和孩子們會安排好自己的。

吳有訓 我不打算公開身份去芝加哥，所以、所以帶不了家屬。

王立芬 （吃驚）不公開身份，怎么去？

吳有訓 與我的恩師康普頓先生單獨聯(lián)系過了。

王立芬 為什么要這樣呀？

吳有訓 為了抗戰(zhàn)！

王立芬 為了抗戰(zhàn)？

吳有訓 中國的抗日戰(zhàn)場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無數(shù)抗日勇士血灑戰(zhàn)場，清華上千名血性男兒都是我親自批準奔赴抗日前線的，包括章文晉、宋平和閻裕昌參加共產(chǎn)黨八路軍呀，楊鎮(zhèn)邦、王大珩參加國民黨兵工署呀，還有進入滇緬作戰(zhàn)的，加入航空飛虎隊的……

王立芬 清華這些重大的抗日活動我都知道呀……

吳有訓 眼下是前方戰(zhàn)事吃緊，后方彈藥不足，尤其是軍工技術嚴重落后——

王立芬 所以呢——

吳有訓 所以我要利用這次機會到芝加哥去學習美國先進的武器生產(chǎn)技術，我的科教救國之夢不能只停留在口頭上和圖紙上。

王立芬 這是學校的安排嗎？

吳有訓 我自己的安排。

王立芬 也就是說學校都安排了我們一家子出國旅行，而你卻堅持不帶我和孩子。（憤怒地扔掉手中的行李）吳有訓，你的心里總是裝滿了你的夢想，我和孩子們到底算什么呀？（抽泣）

吳有訓 （撫慰王）我的夢想里裝滿了國家，也裝滿了我們這個小家，只是國家如果沒有了，哪有我們的小家呀……

［暗轉(zhuǎn)。

第七場 中山計劃

時 間：一九四五年至一九四六年

地 點：重慶中央大學

［吳有訓身穿打有補丁的青布長衫上，被保安攔住。

保 安 喂喂喂，你到這里來干嘛？

吳有訓 我是……

保 安 快走開，我們的新校長馬上到任，別到這里影響我們的校容樣貌哈。

吳有訓 （氣極）這個世道怎么啦？到處都是衣冠小人——

主 任 (上）保安，你在同誰說話？

保 安 （諂媚）主任好，為迎接我們尊貴的校長，我正在驅(qū)趕閑雜人員。

主 任 且慢，（面向吳）請問先生貴姓？

吳有訓 免貴姓吳。

主 任 您是吳有訓先生吧？

吳有訓 正是。

主 任 （作揖）不知吳校長駕到，校辦室未能遠迎，望吳校長見諒。

吳有訓 不客氣，朱部長到了嗎？

主 任 朱部長正在辦公室等您呢？

吳有訓 好——（入內(nèi)）。

保 安 （瞠目結(jié)舌）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望校長贖罪啊——（拉著主任）主任，我也沒看到校長大人的座駕呀……

主 任 （氣憤地）滾一邊去（入內(nèi)）。

［暗轉(zhuǎn)。

［校長辦公室。朱稼華迎接吳有訓上。

朱稼華 正之兄，別來無恙啊——，稼華在此恭候多時了。

吳有訓 正之姍姍來遲，還望部長大人海涵呢。

朱稼華 哪里哪里，正之兄在西南聯(lián)大身兼多職，工作十分繁重啊。

吳有訓 理解萬歲！

朱稼華 正之兄殫精竭慮之作風，艱苦樸素之形象，實乃黨國楷模??！

吳有訓 貴姓朱氏不是有祖訓？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務維艱。我想朱部長更加深明其義吧。

朱稼華 慚愧、慚愧。正之兄履職中央大學校長，代表民國文教之形象，這身穿了幾十年的青布長衫也該換一換啦——

吳有訓 正之能不能履職還有待商榷呢。

朱稼華 （吃驚）怎么？正之在重慶沒見到蔣主席嗎？

吳有訓 見到了呀。我在想，現(xiàn)在日本已戰(zhàn)敗，如果有選擇，我愿意選擇專心做科研。

朱家華 你倆都見了面了，你說還有選擇嗎？蔣主席退出中央大學校長這個職位以來，你知道有多少顯赫人物在明爭暗奪嗎？

吳有訓 在下孤陋寡聞呢。

朱稼華 到最后，陳布雷先生說了一句話，讓領袖醍醐灌頂，讓爭奪者緘口閉言，最終敲定了你這個人選。

吳有訓 呵，陳布雷先生說了句什么金玉良言??？

朱稼華 他說，黃鐘毀棄，瓦釜雷鳴。

吳有訓 黃鐘毀棄，瓦釜雷鳴？哈哈哈……，陳先生也太抬舉我吳某人了，我哪是黃鐘之材?。?/p>

朱稼華 正之德才兼?zhèn)湔悬S鐘之品，那些自知不是黃鐘之人，自然也羞于充當自吹自擂的瓦釜而放棄爭奪了，哈哈哈……我今天來中央大學一是為你解除一些后顧之憂，二是代表教育部為你宣布任命。

吳有訓 既然部長要為我解除后顧之憂，那我就直言了。

朱稼華 你大膽說。

吳有訓 第一，學校人事權(quán)要由校務會作主，現(xiàn)在抗戰(zhàn)勝利了，中央大學一貫由軍統(tǒng)特務把持的局面要肅整過來。

朱稼華 我支持你肅整，只要能把握政治方向就行。

吳有訓 第二，有關人才選拔，我要到西南聯(lián)大挑選幾個……

朱稼華 還挑選幾個，梅校長早就防著你這手了，只同意你挑選一個。

吳有訓 這個老梅這么摳，今后我們這個科研團隊怎么搞科研??？

朱稼華 科研團隊？

吳有訓 一個就一個，我先把趙忠堯要過來，有機會再把我的助手余瑞潢也調(diào)過來吧。

朱稼華 沒問題。

吳有訓 第三，科研經(jīng)費——

朱稼華 嗨，談什么都好說，談經(jīng)費就為難我了。再說你作為校長要以抓教學管理為主，科研之責有中央科學研究院呀。

吳有訓 不讓我搞科研，我這個校長是當不成的。

朱稼華 不是不支持你，一個教育部部長經(jīng)費權(quán)限那是小的可憐的。

吳有訓 那我不管，既然你代表政府，我只能向你要。

朱稼華 讓我猜猜，你的這個科研項目是不是……

吳朱 （神秘地）原子武器……哈哈哈……

朱稼華 這個計劃的名稱——

吳有訓 叫做——中山計劃——

朱稼華 中山計劃？非常好！

吳有訓 如果原子武器只有美國獨家掌控，那世界格局令人堪憂啊！

朱稼華 是啊，原子武器那是國之利器啊——

吳有訓 如果沒有原子武器，日本帝國主義能這么老老實實投降嗎？

朱稼華 正之，我相信你能搞成，主導美國原子武器的康普頓，當年要不是你參與研究，他那個無法成立康普頓效應，美國能搞出原子武器？

吳有訓 我們不去猜忌別人，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朱稼華 這樣吧，我把你的老搭檔薩本棟調(diào)到中央科學研究院擔任總干事，以協(xié)助支持你的工作。

吳有訓 非常好！

朱稼華 到時以中央大學和中央科學研究院的名義向財政申請資金，不過不要獅子大開口，最多寫五萬……

吳有訓 五萬？造個汽車也不止這點啊！

朱稼華 你也不曉得國家軍費開支有多大，有五萬給你就不錯了。

吳有訓 唉，杯水車薪，只能啟動這個項目而已。

朱稼華 啟動了再說吧。時間差不多要開會了。（向內(nèi)）美女主任——！

主 任 （上）到！

朱稼華 通知開會……

吳有訓 慢——我的問題還沒說完呢？

朱稼華 你有完沒完呀？

吳有訓 還沒完呢。

朱稼華 好吧，不過我們說好來，最后一個問題哈。

吳有訓 好——

朱稼華 你說吧——

吳有訓 我申請去美國考察原子彈技術。

朱稼華 （吃驚）你沒搞錯吧，這里要宣布你當校長，而你卻要出國。

吳有訓 那我這個校長可能也當不成了。

朱稼華 我的天，你這個堂堂的校長怎么像小孩子一樣呀？動不動就耍性子呀。

吳有訓 這怎么是耍性子呢？

朱稼華 （左右為難）要么我們折中一下好不好？

吳有訓 怎么折中？

朱稼華 我同意你的赴美考察申請，但你不能去，你只能推薦人選參加考察團。

吳有訓 （深思）如果我不去，我擔心考察團看不到核心技術。

朱稼先 這就不是你擔心的事了，這是國家之間的外交問題。

吳有訓 好吧，就推薦我的兩個學生李正道和朱光亞去吧。

朱稼先 沒問題，那現(xiàn)在可以開會了嗎？

吳有訓 可以了。

朱稼華 （深思狀）不對勁……

吳有訓 部長大人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呢？

朱稼華 我覺得今天你吳有訓同我談的都不是如何履行校長之職，而全部在談你的什么中山計劃，我入了你吳有訓中山計劃的的套了，哈哈哈……

吳有訓 哈哈哈……明明是我入了你和主席的套好不好。

朱稼華 不管誰入了誰的套，反正都是為了黨國嘛——麻煩美女通知開會了。

主 任 部長，老師們聽說是吳教授這個專家型人才當校長，早就到齊了。

［場外一片掌聲和歡呼聲：歡迎吳校長，歡迎吳校長——！

［暗轉(zhuǎn)。

［校長辦公室。吳在焦慮地徘徊。

吳有訓 （自言自語）趙忠堯呀，你們干嘛還沒回來呢？難道你們沒有收到我的信嗎？

保 安 （急上）報告校長——

吳有訓 什么事？

保 安 有個難民、瘋、瘋——

錢偉長 （上）誰說我們的趙老師是瘋子呢？

［錢的身后跟著余瑞潢、薩本棟和身穿難民衣服的趙忠堯。

吳有訓 （驚訝地）哎呀！錢偉長，余瑞潢，還有老薩，老趙！（擁抱）

保 安 （尷尬地）校長，我這次沒有衣冠取人了吧？

薩本棟 這里沒你事了，請回吧。

保 安 好吧。（下）

吳有訓 （興奮地）見到你們太開心了——老趙，你這是什么打扮呀，難道你是逃荒回來的嗎？

趙忠堯 （慢慢解開外衣）如果我不扮成逃荒的難民，我的原子彈能從海外偷偷帶回來嗎？

眾 人 （愕然）原子彈？

吳有訓 老趙搞什么鬼？

趙忠堯 都站遠點哈（從懷里揣出一個陶罐）——

吳有訓 （啞然失笑）哈哈哈……老趙，這個瓦罐子就是你的原子彈？你想原子彈都想瘋了吧？

趙忠堯 （把陶罐放到墻角）這是我從英國謀回來的鐳，是不是我們的原子彈？

眾 人 鐳？

吳有訓 我的天！你居然搞到鐳了（到墻角看陶罐）

趙忠堯 別動，輻射相當大！

吳有訓 你一路從英國抱回來，不也沒事嗎？

趙忠堯 誰說我沒事呀，如果我犧牲了，原子武器就全靠你們了。

吳有訓 你這是一壇子的腌菜呀？

趙忠堯 腌菜底下藏著呢？如果有一壇子鐳給你，那不發(fā)死你了。

余瑞璜 是呀，鐳的價值超過黃金的十倍呢。

吳有訓 （驚喜地拿出一支鉛筒）哎呀，真的是鐳，足足有50毫克吧，趙忠堯你太了不起了——

趙忠堯 你不要光夸我呀，他們都有驚喜給你呢？

吳有訓 真的嗎？你們都有什么好消息，快說。

錢偉長 老師，您的美國同學詹姆斯聽說中國考察團里有您的學生，同意把他研制的加速器賣一個給中國，并把朱光亞留在他身邊深造。

吳有訓 太好了，詹姆斯是美國核物理專家，朱光亞跟著詹姆斯能學到不少東西。

薩本棟 老吳，五萬元的財政撥款到賬了——

吳有訓 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余瑞璜 （尷尬地）老師，我是來向您報到的，我沒有什么好消息匯報哦。

吳有訓 你能過來就是最好的消息，中山計劃你要全權(quán)協(xié)調(diào)，全力鉆研。

余瑞璜 實現(xiàn)中山計劃也是我人生最大的夢想。

吳有訓 太開心了，有了鐳和加速器，為我們成功實現(xiàn)中山計劃。

眾 人 拉近了距離——

［漸暗。

第八場 夢想成真

時 間：上世紀六十年代初

地 點：中國科學院原子能研究所

［錢三強和何澤慧在組織原子能研究所同仁照相。

錢三強 聽完課的同志都別走，我們一起合個影。

何澤慧 我們的恩師調(diào)任中科院當副院長以后難得回來給我們講一回課。

眾 人 好呀！

錢三強 還有中科院委員余瑞璜同志陪同指導，也是難得，

余瑞璜 三強同志，不，應該叫錢所長了，你太客氣了。

錢三強 瑞璜老同學，你這樣叫我才見外呢——

吳有訓 等一等，趙忠堯也會過來。

［趙忠堯提著箱子上。

趙忠堯 研究所的精英都在啊，呵呵，錢三強和何澤慧，中國的居里和居里夫人。

何澤慧 趙老師又取笑我們了。

錢三強 這是什么寶貝呀？

趙忠堯 靜電加速器，我剛剛研制出來的樣品，省得你們一直都在用我們中山計劃保留下來的那臺老舊的加速器。

何澤慧 太好啦，您的這個加速器，為我們原子彈的升天又加速了進程啊。

吳有訓 趙忠堯真是及時雨啊，當年給重慶中央大學中山計劃送來鐳，今天又為新中國原子能研究所送來加速器。

王淦昌 趙老師是怎樣逃脫美國的扣押回來的呢？

吳有訓 新中國成立后，許多海外愛國知識分子紛紛回國參加祖國的社會主義建設，像趙忠堯這樣的核物理專家，錢學森那樣的導彈專家，美國不打算放他們回來。趙忠堯在日本橫濱被駐日美軍扣押，錢學森在美國被拘禁。我聯(lián)合近兩百個學者對美國提出抗議，老趙才從日本回來了，錢學森卻一直被扣押在美國。

趙忠堯 老錢比我老趙值錢呀，美國海軍次長金布爾稱他無論到哪里都值五個師，就是把他弄死也不能讓他回到中國，周總理用了十一名美國飛行員才把他換回來了。

錢三強 來來來，開始照相了，大家請坐好——嗨，老師，中間這個位置是您的。

吳有訓 我就坐這里吧。

錢三強 不行、不行，（把吳扶到中間位置）您坐過來——

吳有訓 從現(xiàn)在開始，這個位置就移交給你了。

錢三強 您是中國原子能研究所的創(chuàng)始人，這個位置永遠是您的。

吳有訓 不行，不行——

趙忠堯 吳老，您就坐這里吧，您作為中科院副院長兼數(shù)理化學部主任，分管自然科學研究機構(gòu)，您坐這個位置也適合。

吳有訓 好吧，聽你們的——

錢三強 好，（往吳身邊坐下）就這樣——

［咔嚓一聲快門響，中國科學院原子能研究所學術交流合影定格閃現(xiàn)在背景畫面。

錢三強 好了，所里的同志都去忙自己的吧。

眾 人 吳院長，那我們先去忙了。

吳有訓 那好，大家都忙去吧。

錢三強 老師，您說有個重磅消息要告訴我們嗎？現(xiàn)在可以說了。

何澤慧 是不是從毛主席身邊帶來的好消息呢？

吳有訓 是的，我在中國科學發(fā)展規(guī)劃中提到的和平利用原子能問題引起了毛主席的重視，毛主席明確指出，我們不僅要有更多的飛機、大炮，我們還要有原子彈，要想別人不欺負我們，我們就要有這個東西。

眾 人 （鼓掌）好啊——

錢三強 原子能的研究已經(jīng)從學術層面上升到國家戰(zhàn)略高度了，看來我們的原子能研究所要變成原子彈實驗所了——

吳有訓 原子彈實驗裝置肯定要轉(zhuǎn)移到邊遠地區(qū)，我們要早作準備。淦昌同志，你負責原子能內(nèi)爆技術，進展怎么樣了？

王淦昌 （指旁邊的設備）老師請看，只要需要，這些原子彈實驗裝置隨時可以轉(zhuǎn)移到野外進行安裝實驗。

吳有訓 非常好，這應該是中國下一步最重要的軍事機密和國家機密，不管是誰領導主持原子彈爆炸實驗，我們在坐的原子能專家，還有鄧稼先、李政道、朱光亞、胡寧他們，肯定都是執(zhí)行這次重大任務的精英。

何澤慧 老師，中國原子能專家，大都是您的學生呢！

吳有訓 不能這樣說，你們都是國家的科學棟梁。

眾 人 我們永遠都是您的學生——

吳有訓 老蔣當年一心搞內(nèi)戰(zhàn)，致使我們的中山計劃無法實現(xiàn)，今天在共產(chǎn)黨領導的新中國，我們的中山計劃很快就可以——

眾 人 夢想成真！

［暗轉(zhuǎn)。

［背景畫面換成空曠的沙漠原野。原野的上空，突然撕裂出一道閃電，一團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慢慢形成一個巨大的紫黑色蘑菇云……?，F(xiàn)場頓時出現(xiàn)狂歡場面，一群科學家和解放軍戰(zhàn)士歡呼雀躍：成功了！成功了！毛主席萬歲！新中國萬歲！……。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