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雪明
(蘭州大學 文學院,甘肅 蘭州 730030)
新時期以來中國社會各方面呈現(xiàn)出日漸開放與活躍的局面,文學迅速擺脫過去幾十年完全為政治服務的尷尬處境,開始進行新的探索。貼近現(xiàn)實,表現(xiàn)自我,描寫生活瑣事成為新時期文學作品的普遍趨向。尤其是市場經(jīng)濟體制建立以后,工業(yè)化和都市化飛速發(fā)展,科技的進步為人們帶來全新的文化體驗,各種新的文化形式逐漸充斥人們的生活。在文化研究方興未艾之時,對其分支——大眾文化的研究也如火如荼地展開。對于大眾文化的定義歷來眾說紛紜,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大眾文化的內涵和外延也不盡相同。我們這里所說的大眾文化是指工業(yè)化和都市化以來應用大眾傳播媒介傳輸?shù)?,注重滿足普通市民的日常感情愉悅所需要的文化,它具有信息和受眾的大量性,文體的流行性,故事的類型化,趣味的日常性,效果的娛樂性等特征。隨著各種新媒體的出現(xiàn),大眾文化的表現(xiàn)形式也日益豐富,除了電影、電視、報刊、雜志、流行音樂外,網(wǎng)絡文學、廣告、綜藝、公眾號、網(wǎng)游等也成為大眾生活中的一部分。
大眾文化是伴隨著工業(yè)化和都市化產(chǎn)生的,對大眾文化的研究已有近百年的歷史,自大眾文化誕生以來人們對它的態(tài)度就呈現(xiàn)出兩極分化的狀況,支持者認為大眾文化是平民的、民主的,是對所謂高雅文化的消解;反對者則認為大眾文化是資本主義制度下精神追求喪失、消極墮落的產(chǎn)物。無論人們對大眾文化的態(tài)度如何,不可否認的是大眾文化正以勢不可擋且愈演愈烈的勁頭融入并改變我們的生活。作為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的文學也勢必受到大眾文化的影響,面對這種狀況,文學不應該自我封閉于虛幻的伊甸園中孤芳自賞顧影自憐,而應該走下“神壇”,擁抱大眾文化,以清醒的態(tài)度正視這種影響,同時也要潔身自好,保持其應有的純潔性。本文以此為出發(fā)點,從作家和作品兩個角度分析大眾文化對當前文學的影響,并嘗試就大眾文化影響之下文學該如何應對給出建議。
作家是創(chuàng)作的主體,文學作品是作家主觀思想的產(chǎn)物,大眾文化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影響首先體現(xiàn)在作家創(chuàng)作意圖的轉變?!渡袝虻洹分杏涊d“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陸機《文賦》中有“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周作人在《中國新文學的源流》一書中把中國文學的傳統(tǒng)分為“言志”和“載道”兩種類型。以上種種,無論是“言志說”“緣情說”“載道說”,作家的創(chuàng)作意圖都是從己出發(fā),或是抒發(fā)心中感喟,或是表達濟世情懷。即便是在政治高壓之下文學完全成為時代的傳聲筒,個人意志銷聲匿跡,“小我”被排擠出文學世界,文學作品仍然是從黨和國家的“大我”立場出發(fā)。也就是說在大眾文化出現(xiàn)以前,“讀者意識”是不存在或者說處于附屬地位的。而進入新時期之后,受大眾文化的影響,情況則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寫作不再是作家自我意志的表達,而成了迎合市場需要,獲取商業(yè)利益的手段,作家不再是藝術家,而成了精于算計的商人。作家魏薇曾坦言:“我從不以為,寫作是特殊的……對我來說,它是職業(yè)。我靠它養(yǎng)活自己,拿稿費和版稅。有人介紹我說,這是作家,我就會糾正說,我是職業(yè)女性?!盵1](23)大眾所熟知的作家中最具 “讀者意識”的莫過于王朔了,他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創(chuàng)作的《空中小姐》《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頑主》《玩的就是心跳》《動物兇猛》《過把癮就死》等小說在當時可謂是開風氣之先,用作家自己的話來說,他的小說是寫給特定讀者的,讀者需要什么他便寫什么,讀者便是上帝,絲毫沒有文人的自命清高,使得這位市場化時代的 “頑主”成為最大的贏家。當然,王朔在獲得市場的同時并沒有放棄作品的品質,他的小說在嬉笑怒罵之中也不乏深刻之處,可以說是獨辟蹊徑自成一家。然而,在過度追求商業(yè)利益,一味迎合讀者口味的風氣之下,也出現(xiàn)了許多不盡如人意的暢銷書,例如被稱為“青春傷痛文學”創(chuàng)始人的郭敬明,他的作品有清晰的讀者群,即十幾歲到二十幾歲的青少年男女。《悲傷逆流成河》《夢里花落知多少》《小時代》這些書幾乎成了青少年人手一本的“青春修煉手冊”,其內容不外乎是青年男女的愛恨情仇,華麗的文字,傷感的氛圍,浮泛的感情,奢侈的生活,極易引起青少年的共鳴,從涉世未深的少男少女眼中騙取幾滴矯情的眼淚。這種作品經(jīng)不起深讀,更沒有任何的思想價值,除了文字,別無他物,讀完留下的只有若干年后回憶青春時無限感喟中的會心一笑。
大眾文化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影響還體現(xiàn)在作家身份的轉變。主要表現(xiàn)為作家的明星化和平民化兩種趨向。所謂明星化是指作者和讀者之間的幕布被揭開,作家開始直接面向讀者。眾所周知,在傳統(tǒng)文學那里,作家是隱藏在作品之后的,作品以報刊雜志或者書籍的形式出版,讀者面對的是紙質媒介,他們對作家的了解僅限于作品的署名,某些作家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還會使用多個不同的筆名,這就使得讀者與作家離得很遠,與作品離得很近。如今的情況則不同,商業(yè)社會和信息爆炸的時代催生出各種各樣的影星、歌星、網(wǎng)紅和娛樂明星,聚光燈下的奢華生活和動輒上百萬的收入使作家也蠢蠢欲動,想占據(jù)媒體頭條,在大眾傳媒時代分一杯羹。于是許多作家,尤其是“80后”作家紛紛從幕后走到臺前,作家神秘的面紗被揭開,人們的關注點齊刷刷的從作品轉移到作家本人,想一睹這些曾創(chuàng)造出文字神話的“天之驕子”的真實面容。郭敬明、韓寒、蔣方舟等天才少年成為人們熒屏上的“文化英雄”,不管有沒有讀過他們的書,他們的名字可以說家喻戶曉。奇怪的是這些以作家身份“出道”的明星在成名之后卻鮮見有作品問世,文學似乎成了他們的跳板,等到名聲打出來之后他們便毫不猶豫地拋棄老本行,向更加有“前景”的行業(yè)進軍,他們拍電影、辦公司、參加綜藝、去各種文化類節(jié)目做評委,有的甚至演起戲唱起歌,在各行各業(yè)都如魚得水,唯獨忘記了自己的作家身份。當然,不可否認,他們中有些人跨界很成功,如韓寒導演的《后會無期》《飛馳人生》等都是不錯的電影,郭敬明的《小時代》系列也創(chuàng)造了頗高的票房記錄,但也有些作家在跨界的過程中沒跨好結果摔一身泥。除了作家向明星的轉變,明星似乎也熱衷于通過寫書來表現(xiàn)自己的與眾不同。以作家身份博取知名度或者憑借知名度獲得讀者群的現(xiàn)象在當今社會屢見不鮮,這是商業(yè)社會中利益驅動的結果,也是大眾傳媒下各種文化類型互動交融所致。與明星化相反的另一種趨勢是作家的平民化,相比于傳統(tǒng)文學的精英化、高門檻,在網(wǎng)絡文學高度發(fā)達的今天,人們自由表達言論的空間越來越開闊,文學的準入門檻也越來越低,這就給眾多的文學愛好者提供了進入創(chuàng)作行列的機會,微博、博客、各種文學網(wǎng)站、自媒體成為普通人實現(xiàn)自己文學夢想的舞臺,寫作者足不出戶,只需要一部電腦、一個賬號就可以自由創(chuàng)作,文學創(chuàng)作不再被精英知識分子所壟斷,每一個人都有成為作家的可能。例如作為打工妹的鄭小瓊因作品《鐵·塑料廠》獲得了人民文學獎散文獎;湖北殘疾農民余秀華用泥土味濃重的詩歌打動了無數(shù)人,成為一位特立獨行的詩人;做為網(wǎng)絡文學的開山者的痞子蔡在創(chuàng)作之初也只是臺灣某大學的一名普通學生;很多著名的網(wǎng)絡作家,如安妮寶貝、南派三叔、唐家三少、阿耐等原本都是業(yè)余寫手,他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有的是都市白領,有的是公司職員,有的是企業(yè)高管,他們的人生價值借助大眾傳媒得以更好地實現(xiàn)?!白骷摇币辉~也脫下了神圣的光環(huán),走到了尋常百姓身邊。
新時期以來社會思潮的新動向、作家身份和創(chuàng)作意圖的轉變等必然引起作品內容和形式的變化。新時期初,思想解放和市場經(jīng)濟的浪潮席卷整個社會,文學界也聞風而動,一改前一時期文學與政治聯(lián)姻,國家和集體被無限放大,個人被排除在文學的表現(xiàn)領域之外的狀況,作家開始關注日常生活,關注個人感受。于是文學作品呈現(xiàn)出平民化、日?;?、個人化的特點?!暗讓訉懽鳌薄按蚬ふ咧琛迸d盛一時;“新寫實”作家紛紛將目光聚焦在普通人的日?,嵤轮?,池莉的《煩惱人生》、方方的《風景》、劉震云的《一地雞毛》等無一不顯示出對普通百姓的關懷;“女性寫作”的興起是新時期文學個人化傾向的表現(xiàn),女性作家的“女性”身份也使其作品在商業(yè)社會中更具“賣點”,林白的《一個人的戰(zhàn)爭》《回廊之椅》、陳染的《私人生活》等作品一方面是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另一方面也滿足了許多目的不純的讀者的獵奇心理。在商業(yè)化愈演愈烈,新媒體蓬勃發(fā)展的當下,文學作品儼然成了商品,針對不同讀者群形成了不同的細分市場,許多聞所未聞的文學題材應運而生,隨便打開一個讀書網(wǎng)站,里面都會有詳細的類型劃分,科幻、校園、驚悚、穿越、仙俠、同人、耽美、女尊等等不一而足。同一類型的小說內容也大同小異,這些作品以網(wǎng)絡文學的形式在虛擬世界風靡,讀者多是青少年,他們尚未形成正確的價值觀和較強的分辨能力,往往被虛構的情節(jié)和無需費力理解的通俗語言所吸引,而網(wǎng)絡寫手也正是利用這一點為自己賺取流量。
除了作品內容的變化,大眾文化影響下文學作品的體裁和形式也發(fā)生了變化。傳統(tǒng)的作品體裁不出小說、詩歌、散文、戲劇、報告文學幾大類,讀者閱讀文本時很容易便可判斷出作品的體裁?,F(xiàn)如今,為了適應網(wǎng)絡時代的信息特點和讀者的閱讀習慣,出現(xiàn)了一些難以被任何體裁所囊括的文學形式,如“對話體小說”,是受微信和QQ聊天頁面啟發(fā)而形成的一種小說樣式,閱讀這種小說時就像聽兩個人說話一樣,雖然以“小說”來稱呼它,但卻很難將其與傳統(tǒng)的小說相提并論。在大眾傳媒時代文學發(fā)展呈現(xiàn)出兩種趨向,一方面各種網(wǎng)絡連載小說滿天飛,這些小說如同老太婆的裹腳布又臭又長;另一方面,在圖像信息泛濫的今天,人們對文字的耐心越來越低,“有圖有真相”成了“讀圖時代”的金科玉律。即便是短小精煉的新聞也難以激起讀者的閱讀興趣,只能靠夸張甚至變形的標題來吸引讀者的眼球,中間再插入一些來路不明的圖片和捕風捉影的文字,大眾一邊調侃所謂的“UC震驚部”,一邊樂此不疲地點開下一條推送。在這樣一個科技發(fā)展日新月異,各種信息令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的時代,人們似乎對任何事情都只有三分鐘的熱度,太多的誘惑和挑戰(zhàn)使他們無暇靜下心來閱讀一部嚴肅的文學作品,時間的碎片化、審美的視覺化又使得“快餐文化”成為一種時尚,于是產(chǎn)生了各式各樣的 “微文學”,“微小說”“微電影”“三行詩”等越來越流行,這些文學作品的最大特點就是“短”,它不需要讀者或觀眾花費太多的時間,見縫插針地填補生活的空隙。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類作品往往結構完整,構思精巧,出人意料,如心靈雞湯一樣給生活增添了一點味道,但卻沒有什么深意,讀后轉瞬即忘??梢哉f,這些文學不是“走心”的文學,而是“過眼”的文學,它帶來的只有感官上的刺激,而無心靈上的震撼。
文學本身是文化的一部分,大眾文化作為文化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和文學有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社會是一個流動的組織,相互之間的交往對話是不可避免的,大眾文化與文學必然相互影響。由于大眾文化滲透在生活的每一個角落,且形式多樣來勢洶洶,文學似乎處于被動地位,在大眾文化的粗暴干預下變得面目全非。但有著幾千年傳統(tǒng)的文學畢竟有其獨立性,文學雖然逐漸處于邊緣地位,但仍然有不少作家堅守著純文學陣地,誕生了“諾貝爾文學獎”“國際安徒生獎”“雨果獎”等國際大獎的獲獎作品。在商業(yè)化的大潮之下,也產(chǎn)生了不少經(jīng)濟價值與藝術價值兼?zhèn)涞淖髌?。毋庸置疑,大眾文化確實為過于保守的精英文學注入了活力,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文學作品的影響力。可見,大眾文化與文學之間并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而是可以相互融合相互助力的,關鍵是文學作何選擇,消極地回避與排斥固然不可取,那么在大眾文化的影響之下文學該如何應對呢?
這里用到“和解”一詞,并不是說精英與大眾之間有明顯的界限和沖突,中國自古就用“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來指代高雅藝術和通俗藝術,后來又有精英文學和大眾文學之分。所謂“高雅”與“通俗”,“精英”與“大眾”其實是歷史性的概念,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人們的判斷標準并不相同,例如《詩經(jīng)》中的“國風”在當時是民間口頭傳唱的歌謠,是俗之又俗之物,“雅”和“頌”則是高雅的廟堂和宮廷之樂。而現(xiàn)在眾所周知,“國風”是《詩經(jīng)》里藝術水平最高的,“雅”和“頌”因遠離世俗生活,成為枯澀之作。同樣,詞、曲、雜劇、小說在歷史上都曾是難等大雅之堂的文學形式,但后來都產(chǎn)生了文學史上的經(jīng)典。因此精英與大眾、高雅與通俗并沒有截然的分別,當今社會中所謂的“精英”不過是那些以“精英”自居的人的自我陶醉罷了,他們多是高學歷的知識分子,象牙塔里的講師教授,以不屑一顧和不無惋惜的姿態(tài)嘲弄大眾文化影響之下文學的走向,認為那是文學和大眾讀者的自甘墮落,以遺世獨立的態(tài)度堅持著文學的精英立場。而占多數(shù)的大眾卻并不買賬,在這樣一個自我意識極度膨脹的社會中,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上帝,沒有誰愿意以低人一等的身份自居。精英們認為大眾文化低俗無聊毫無營養(yǎng),大眾則認為“精英們”裝腔作勢冥頑不化,他們之間其實是相互看不起的,用時下流行的網(wǎng)絡語來說就是形成了一條 “鄙視鏈”,彼此相互鄙視,雖然嘴上不說,但在潛意識中精英自認為高人一等,大眾則以為識時務者為俊杰。正像我們前面所說“雅文學”與“俗文學”不是截然對立的,精英與大眾之間也是可以相互認同取長補短的。聽巴赫的人偶爾聽一聽鳳凰傳奇,會發(fā)現(xiàn)廣場舞大媽的生活也挺有趣,喝咖啡的人偶爾吃一次大蒜,也許會發(fā)現(xiàn)別有一番風味。消除不同群體之間的 “鄙視鏈”,真正地用理性的、欣賞的眼光看待對方,嚴肅文學從大眾文化那里吸取新鮮血液,使大眾文化為自己所用,大眾文化堅守自己的底線,尋找與文學的結合點,這才是文化繁榮之道,文化自信之基。
如前文所述,文學的雅俗之分是隨時代而變化的,經(jīng)典也一樣。加拿大學者斯蒂文·托托西在《文學研究的合法化》一書中提出“恒態(tài)經(jīng)典”和“動態(tài)經(jīng)典”的概念[2](43)。與之相應的是“文學經(jīng)典”和“文學史經(jīng)典”,前者是一種具有恒久價值和超越性意義的經(jīng)典,后者是一種相對性的、歷時性的經(jīng)典[3](98)。而無論何種經(jīng)典,在它誕生的那一刻是無法判斷其是否能成為經(jīng)典的,經(jīng)典是后天生成的,每一時代都有每一時代的經(jīng)典。張榮翼在《論文學經(jīng)典的后天生成機制》一文中認為文學史定位、文學批評闡釋和環(huán)繞著經(jīng)典作品的文學語境,它們共同構成了某一作品是否值得推崇為文學經(jīng)典的條件[4](89)。可見經(jīng)典往往帶有時代特色。有人說大眾傳媒時代是缺少經(jīng)典的時代,文學商業(yè)化、娛樂化、私人化,消解理想,反對崇高,解構經(jīng)典,使得文學經(jīng)典面臨被消費、被調侃的命運。經(jīng)典不再是文學史上一字千金的典范,而成了人們惡俗趣味的犧牲品。從網(wǎng)上隨便一搜我們便可以找到許多經(jīng)典作家的肖像被扭曲、惡搞,孔子、屈原、李白、杜甫、高適這些流傳千古的名人幾乎都遭此厄運。不光作家肖像,那些傳唱千年的佳作也成了小學生口中低俗的順口溜,如:“春眠不覺曉,處處蚊子咬。灑上敵敵畏,不知死多少。”“日照香爐生紫煙,李白來到烤鴨店??谒飨氯С?,一摸兜里沒有錢?!薄皢柧苡袔锥喑?,恰似一壺二鍋頭?!薄奥尻栍H友如相問,請你不要告訴他?!边@類改編在小學生中的流行度比原作還要高。甚至還有不少網(wǎng)友杜撰出李白和杜甫“相愛相殺”的故事,并形成了“李白粉”和“杜甫粉”的持續(xù)論戰(zhàn)。不光古代作家,現(xiàn)代作家也難逃此運,最慘的要數(shù)魯迅和張愛玲了,魯迅作為文學泰斗自不必多言,張愛玲在文學史上的貢獻也是有目共睹的。且不說網(wǎng)上有多少魯迅的表情包和多少張愛玲的緋聞野史,光是所謂“魯迅說過的話”“張愛玲說過的話”就令人瞠目。魯迅和張愛玲似乎成了一個筐,無論什么話,無論跟作家有沒有關系都往他們頭上戴,以此來彰顯自己的博學多聞。前不久魯迅博物館上線的魯迅著作全編在線檢索系統(tǒng),被網(wǎng)友戲稱為“魯迅說過的話檢索系統(tǒng)”,結果證明網(wǎng)上流傳的所謂“魯迅的話”大部分都與魯迅無關。上面舉的這些例子并不是為了羅列 “近年來目睹之怪現(xiàn)狀”,而是為了說明對經(jīng)典進行重讀和重構的必要性。經(jīng)典是歷史淘洗出來的精品,其中蘊含的永恒的價值和永久的感動對任何時代的人都是有效的。在“娛樂至死”的時代也許文學經(jīng)典是一副濟世良藥。當然,經(jīng)典的重構也包括構建新時代的經(jīng)典,對于反映時代特色,具有時代價值的作品也應該給予應有的評價。
以上我們主要從作家創(chuàng)作和文學作品兩個方面分析了大眾文化對文學的影響,并針對此情形提出了兩點應對之策,這兩點建議其實是相反相成的兩方面,精英與大眾的和解實際上是希望文學具有包容性,能夠海納百川,為我所用;經(jīng)典的重讀與重構是要求文學保持自身的獨立性,不能陷入娛樂的深淵,失去文學應有的尊嚴。惟其如此,在大眾文化方興未艾之時,文學的路才不會越走越窄,以致陷入死胡同,而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走向更廣闊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