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東輝
(1.黑龍江大學哲學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2.黑龍江大學 國學院,黑龍江哈爾濱150080;3.哈爾濱市社會科學院,黑龍江哈爾濱150010)
所謂“水激石則鳴,人激志則宏”。孔子亦有言:“不憤不啟,不悱不發(fā)”(《論語·述而》)。物質世界和社會歷史的發(fā)展規(guī)律告訴我們,重壓之后往往會迎來一個強有力的反彈和崛起。就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歷史而言,有時候,面對危機產生的應激反應,往往更猛烈、更直接。換句話說,經過危機淬歷的民族,往往能浴火重生,煥發(fā)出新的活力。中華文明作為世界四大古老文明之一,今天仍然屹立在世界的東方,并且能得到不斷地傳承和發(fā)展,其間并非沒有遭受過重大的甚至是亡國滅種的毀滅性打擊。譬如早在春秋時期就出現(xiàn)過“南夷與北狄交,中國不絕若線”(《春秋公羊傳·僖公四年》)的危困境地,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五胡亂華和十六國交征,五代十國的亂象和倒退,趙宋滅亡于蒙元,明朝亡國于滿清等等,這其中不乏異族伐滅中原大國。而到了近現(xiàn)代,列強瓜分豆剖,日寇發(fā)動侵華戰(zhàn)爭,中華民族一度面臨亡國滅種的危險。但無論遇到什么困難和危機,中華文明最終都能絕處逢生,薪盡火傳。同時,中華民族也像滾雪球一樣,在歷次危機中,通過碰撞、融合、同化,形成了以華夏為主的多元一體的民族命運共同體。中華民族之所以能歷盡苦難而薪火相傳,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中華文化特別是傳統(tǒng)德文化對中華文明的存續(xù)和發(fā)展發(fā)揮了重大作用。
在正式開始探討問題之前,首先需要明晰和界定清楚相關概念。所謂“文化危機”中的“文化”概念具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古往今來,不同學科的研究者對文化下過諸多定義。具有代表性的文化概念主要集中在文化學、文化哲學、文化人類學等領域。而本文所謂的“文化”則是專指儒家倫理型文化。毋庸置疑,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以儒家為主的,而儒家文化又是一種倫理型文化,因此,中華德文化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主要特征和精華。本文題目中所謂的“文化危機”也主要指的是中國傳統(tǒng)倫理型文化的危機,而非廣義的文化危機?;诖耍疚囊庠谕ㄟ^對中華德文化變遷史的考索,尋繹出面對文化危機、民族危機時,中華傳統(tǒng)文化是如何通過道德重建來化解危機而鳳凰涅槃的。
要探討中華德文化變遷史中文化危機與道德重建的關系,首先就要明確中國歷史上是否發(fā)生過文化危機。如果發(fā)生過,那么總共有幾次?
按照系統(tǒng)論的觀點,所謂文化危機系指“某一特定的文化系統(tǒng)由于受到內在和外在的強大壓力,因而喪失了固有的平衡狀態(tài)所導致的結構性危機”[1]59。對于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而言,引起文化危機的內在壓力,往往是原有的思想文化不適應社會的政治經濟發(fā)展需要,而外在壓力更多是來自國家、民族之外的沖擊,主要是國家間、地區(qū)間或民族間的沖突,這些沖突帶來深刻的民族危機。具體而言,在面對文化危機時,原文化系統(tǒng)的價值觀念、民族信仰和道德意識受到質疑和否定。在文化危機到來時,人們感覺“上帝死了”,原有的價值觀崩塌了,新的價值觀又沒有建立起來,社會群體無所適從,整個社會隨之陷入無序和混亂之中。按照這個概念的界定,我們考諸中國歷史,不難發(fā)現(xiàn),確確實實發(fā)生過深刻的文化危機,有時文化危機往往伴隨著民族危機,這種危機甚至使中華民族處于亡國滅種的邊緣。
那么,在中國歷史上到底發(fā)生過幾次大的文化危機?有學者認為至少出現(xiàn)過三次文化危機,第一次發(fā)生在奴隸社會走向衰落時期的春秋時代(公元前770—公元前453),歷時318年;第二次發(fā)生在前期封建社會向后期封建社會轉化的魏晉南北朝時期(184—581),歷時398年;第三次發(fā)生在近現(xiàn)代(1840—1949),歷時 110年[1]59-66。除了從危機的角度來直觀界定中國歷史上文化危機的頻次,我們還可以從危機所引起的高潮這個反向參照系,來倒推文化危機發(fā)生的頻次。換句話說,我們可以根據中國文化所具有的危機——應激——崛起——高潮的發(fā)展演進特點,設定一個文化上的危機——高潮的應激反應模式,通過辨析中國歷史上出現(xiàn)過的文化高潮來倒推文化危機的頻次。當然,學界對中國歷史上的文化高潮的判定也很不統(tǒng)一,但大多堅持三次文化高潮說;即使是都堅持三次文化高潮說,但他們在三次文化高潮的具體劃分的標準和時間段限上也并不一致。如有的認為第一次文化高潮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百家爭鳴,第二次文化高潮是兩宋時期的文化復興,第三次文化高潮是20世紀初葉的新文化運動[2]。而有的學者將三次文化高潮界定為原始社會末期的“五帝時代”,奴隸社會的“西周王朝”,封建社會的“大唐帝國”[3]。還有學者主張將先秦、唐朝和五四時期視為中國歷史上的三個文化高峰[4]。當然,也有學者提出四次輝煌說,指出“中國歷史最輝煌的時間應屬商、漢、唐、明四個朝代”[5]。筆者也曾探討過中國歷史上的文化高潮問題,并認同三次文化高潮說,但在劃分標準上與上述諸位學者迥然有異。筆者認為,不應僵化地把某一個時期或者某一個朝代籠統(tǒng)地看作是一次文化高潮,而應在細分初潮、高潮、尾聲等的基礎上界定每次文化高潮的起止段限?;诖?,筆者的中國文化三次高潮說主張,第一次為西周—春秋戰(zhàn)國—兩漢時期;第二次為隋唐—兩宋時期;第三次為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至今的三次文化高潮說[6]。之所以這么來判斷文化高潮,正是基于文化危機與文化高潮之間的應激反應原理。因為在應對文化危機中,舊的傳統(tǒng)文化系統(tǒng)具有煥發(fā)出“革命性變異的活力,通過漫長艱苦的文化整合過程,尋求到新的發(fā)展基點,升入進化鏈條的較高層次”[1]59。也就是說,中國歷史上的每一次文化高潮都無一例外伴隨著深刻的民族文化危機。從某種意義上講,文化高潮是對文化危機的回應和超越,是一個民族在應對危機時所煥發(fā)出的文化張力、內生動力和民族凝聚力。因此,中國歷史上的每次文化高潮都是在應對文化危機時激發(fā)出來的。就是因為在中國歷史上有時候文化危機是此起彼伏的,有時候一次文化危機到來時有前奏,有時還有余波。因此,文化高潮也往往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隨著危機的強弱而后浪推前浪的遞進和強弱轉換。
概言之,筆者認為中國歷史上的第一次文化高潮是個明顯的三浪結構,即西周時期是第一浪,其催生的因素是商周兩個部族之間的權力斗爭和文化觀念沖突。第二浪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百家爭鳴,這也是第一次文化高潮的巔峰,其推動力是幽、厲王昏庸暴虐再次引爆了新的政治危機和民族危機。第三浪是兩漢時期經學的興盛,其推動力在于秦朝的暴政和法家、黃老施政方略的失敗。這一浪算是第一次文化高潮的余波。
第二次文化高潮則是隋唐—兩宋的兩浪結構。與第一次文化高潮第一浪為序曲、第二浪為巔峰、第三浪為尾聲的山字形特點不同,第二次文化高潮是馬鞍形,或者說是兩浪結構,而且是一浪高過一浪的。第二次文化高潮無疑也是文化危機造成的。如隋唐的儒學復興顯然是受到魏晉南北朝時期道德淪喪的深刻刺激,而宋明理學的勃興不僅是對魏晉時期文化多元的融合和對儒家倫理道德的重建,更直接源于對五代十國時期道德傷痛的反思和療治。
至于第三次文化高潮,筆者認為也是由深重的文化危機推動的。具體說來,這次危機主要表現(xiàn)為在西方列強用堅船利炮打開中國大門后,面對東西方文化沖突,一些率先警醒的有識之士開始自覺反省中國文化的弊端,開展了中學與西學之辨。這次文化高潮是在華夏文明轉型期、東西文化碰撞下中華文化的涅槃重生。第三次文化高潮與前兩次文化高潮的不同之處在于此次高潮是從五四新文化運動開端的,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以及未來。綜觀整個中國近現(xiàn)代史,第三次文化高潮的波峰是新文化運動。而如果將中國歷史看作是一條從華夏文明起點開始的射線,則今天尚處在中華文明轉型期的第三次文化高潮之中,即將迎來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這一新的高峰。
從中國歷史上歷次大的文化危機,不難發(fā)現(xiàn),幾乎每次危機都伴隨著深刻的民族危機,而且往往是民族危機和文化危機的雙重疊加。如第一次文化危機起先就是由殷人與周人之間的沖突造成的。盡管無論是殷人還是周人都是華夏民族形成的主體,但在當時來看,相對于殷商,周人只是一個僻處西部邊陲的小邦國,其與殷人之間是天子與諸侯的關系,是宗主與邦國的關系。殷周之間的沖突是不同部族之間的沖突,同時小邦周為推翻大邑商而廣泛聯(lián)絡庸、百濮、彭、蜀等民族部落,在這場政權之爭中一定程度地融進了民族危機的成分。但歸根到底,殷周之間是一場文化之爭和文化革命。所謂周革殷命,其核心就是周人用自己的天命觀改變殷人天命觀的文化革命。第一次文化危機的高潮是西周末年周幽王暴政導致犬戎攻進鎬京,西周滅亡。周平王東遷成立東周,從此周天子式微,周政下移。不僅如此,春秋時期更出現(xiàn)了“南夷與北狄交,中國不絕若線”的民族危機。在民族危機面前,周天子軟弱無力,強悍的諸侯開始爭當霸主,齊桓公“遷邢”“存衛(wèi)”,保護并幫助異地重建了被異族侵擾和攻滅的諸侯國,抵御了外族入侵,維護了華夏中原。孔子在評價輔佐齊桓公稱霸的管仲時,曾喟嘆:“微管仲,吾其披發(fā)左衽矣”(《論語·憲問》)。盡管諸侯稱霸對維護本民族的利益起了積極作用,但同時也沖擊了周代禮樂制度,動搖了周代立國的文化制度根本,導致原本“禮樂征伐自天子出”,變成“自諸侯出”,“自大夫出”,乃至“陪臣執(zhí)國命”(《論語·季氏》)的無序混亂局面。正是這種文化危機與民族危機、制度危機多重疊加,激起了春秋戰(zhàn)國有識之士的自覺反思,他們?yōu)橥炀任C,紛紛提出各自的救世良方,形成了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諸子文化。第一次文化危機的尾聲也是由于秦王暴政,焚書坑儒,實行文化鉗制政策,人為地造成了法家一支獨大的文化壟斷性危機。同時,秦漢特別是漢初的北部匈奴邊患也一定程度加劇了民族危機,雖然漢初的黃老之治對于休養(yǎng)生息、恢復經濟是有利的,但對于抗御匈奴入侵則是乏力的。正是吸取了法家治國酷烈而失敗、黃老治國無為而乏力的教訓,漢武帝才采納了董仲舒的建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將儒家三綱五常神圣化,將君權神圣化,加強君主專制,以其文治武功,對內推崇儒家倫理綱常,對外窮兵黷武,御敵于國門之外。
與第一次文化危機相比,第二次危機中的文化危機與民族危機疊加的特點就更為突出。第二次文化危機的發(fā)生主要是由于談玄論虛的世風消解了儒家道德綱常的社會約束力,同時晉王朝內部的政治危機引發(fā)了嚴重的民族危機。也就是說,社會道德的滑坡、政局混亂、民族沖突等多重因素疊加,引發(fā)了中國歷史上的第二次文化危機。我們知道,魏晉時期,玄學盛行,尚清談,社會侈靡,導致西晉八王之亂。八王之亂又引入異族武裝參與混戰(zhàn),遂導致五胡亂華,所謂匈奴、鮮卑、羯、氐、羌逐鹿中原,很快西晉滅亡,在中國江淮以北的廣大地區(qū)建立了大大小小20多個割據政權,號稱五胡十六國。其后,南北朝對峙也是伴隨著大規(guī)模的民族遷徙、民族碰撞和民族融合。在魏晉南北朝時期深重的民族危機中,儒家文化和綱常道德受到前所未有的沖擊,激發(fā)了第二次文化高潮。
第三次文化危機是中國社會處于轉型期發(fā)生的,不僅傳統(tǒng)文化在東西文化碰撞、國家政體變革、意識形態(tài)切換中艱難轉型,而且伴隨著嚴重的民族危機。隨著西方列強的入侵,中華民族處在亡國滅種的邊緣,在生死存亡系于一線的民族危機、東西文化激烈碰撞的文化危機、新舊政體巨大變革的制度危機多重疊加的壓力下,最終引發(fā)了近代以降的救亡圖存斗爭和文化革命。從五四新文化運動到新民主主義革命,從新民主主義革命到社會主義革命,都是應對危機、面臨挑戰(zhàn)的革命之舉,接連不斷的革命推動了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文化高潮的到來。
以上,筆者在界定了文化危機概念后,簡要地結合中國歷史上的文化危機以及文化高潮與文化危機的關系,粗線條地勾勒了中國歷史上三次大的文化高潮與激發(fā)文化高潮之文化危機之間的關系和脈絡,并就歷次文化危機往往伴隨著不同程度的民族危機的特點進行了概括性的簡要分析。那么,既然中國歷史上出現(xiàn)過三次大的文化高潮,是否就一定對應著三次文化危機呢?回答是否定的。也就是說,雖然筆者堅持認為中國歷史上出現(xiàn)過三次大的文化高潮,也將文化高潮的出現(xiàn)歸之于文化危機的刺激,但筆者卻不想簡單地將文化危機界定為三次。這是因為在三次大的文化高潮中也暗含著一些小的波峰波谷,并隨之帶來不同強度的危機和高潮。從中華德文化變遷史的大背景看,筆者認為在中國歷史上出現(xiàn)過具有刺激、推動道德重建意義的文化危機遠遠不止這三次。
如前所述,中國文化的最主要特點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一種倫理型文化[7],抑或說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以德文化為主的一種文化樣態(tài)。而塑造、養(yǎng)成中國倫理型文化(或稱之為德文化)這一基本特質,則主要是由儒家來擔綱完成的。也就是說,所謂倫理型文化也好,德文化也罷,探討文化危機下的道德重建,離不開儒家文化在歷史上的沉浮興衰。因此,中國歷史上的文化危機與道德重建都是伴隨著儒學的盛衰而發(fā)生的,這也充分契合了中華德文化發(fā)展變遷的歷史特點。
儒家作為一個政治思想流派無疑是春秋時期孔子所創(chuàng)立的,但儒家思想的制度建設和文化建設其實早在殷周之際就已經開始了,它是伴隨著周革殷命,對殷人天命觀進行道德化改造而開始構建的。商周之際,按照殷商統(tǒng)治者的觀點,君權是上天授予的,即便是殷王死了以后也能成為天上的帝,保佑后世的殷王世世代代永遠保有天下的統(tǒng)治權。因此,即使是周人開始翦商,一點點蠶食殷商帝國的邦國諸侯,也沒有引起殷王的足夠警覺。在商紂王看來,西伯戡黎并不會動搖殷商的統(tǒng)治根基,所謂“我生不有命在天”(《尚書·西伯戡黎》)頗有一種天命歸己、周人其奈我何的天命自信和文化自負。這種天命自信和文化自負就是殷商的文化自信。而這種自信并不一定如今天我們所想象的是一種癡人說夢似的狂妄自大,而或許是當時殷商人民甚至包括天下部落諸侯、屬國所普遍認同的觀念。因此,要想滅亡強大的殷商,實現(xiàn)天下統(tǒng)治權的更替,不僅僅要在軍事上打敗殷人,更重要的是必須在文化上進行一場徹底的革命,改變天下人的認識?;诖?,周人在滅商之前就開始醞釀一場文化革命。這場文化革命是在承認天命、尊奉天命的前提下進行的一場天命改良運動。此前,殷人堅持天命不易。如此,則天命會永遠庇佑殷人,永不改易,殷商政權也就取得千秋萬代存續(xù)下去的合法性和合理性。而周人要顛覆商政權,首先就要致力于打破這種天命不易的神話和固有觀念,提出天命改易說。那么,天命改易的依據是什么?周人以德作為天命改易的依據。周人將天賦予了人格神的意味,認為上天是愛民利民的,因此將天命歸之于有德之人,所謂“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尚書·泰誓中》)、“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尚書·皋陶謨》)①。天道是指導人道的。既然天是人的主宰,是人的庇護者,必然要保佑人的福祉,保佑敬天愛民的有德之君。當一個君王失德時,則天命就會離開他,投向有德之人。周人隆顯起“天命靡?!保ā对娊洝ご笱拧の耐酢罚┑奶烀囊子^,提出“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尚書·蔡仲之命》)的天德觀,把道德作為天命改易的原動力和根本導向。正是基于這種文化革命,在取得政權后,周人堂而皇之、當仁不讓地依據這種天佑有德的天命觀來構建自己的政治制度和社會制度,建立起了一整套維護德治的禮樂制度,是為周公制禮作樂,也即殷商革命后周人道德重建的成果。因此,西周提出的天命觀、德治觀以及禮樂制度實為儒家思想的濫觴和源頭,是中國倫理型文化(即中華德文化)的模型和樣板。
西周建立起來的禮樂制度雖然在文化建設、理論建設、制度建設等方面取得了理想的效果,奠定了中國幾千年倫理型文化的根基,但隨著西周的承平日久,新的社會矛盾開始顯現(xiàn),加之幽、厲王暴虐,使得西周末年及東周時期禮樂制度遭到破壞,釀成了新的文化危機。同時,西部犬戎的強大和侵凌也帶來了嚴重的民族危機。在文化和民族雙重危機壓力下,西周被犬戎滅亡,平王東遷,建立東周。隨之而來的是天子式微,周政下移,政由方伯,諸侯爭霸,逐鹿中原,甚而染指九鼎,圖謀僭越,造成了禮壞樂崩的亂象和更為嚴重的文化危機與社會危機。面對深刻的文化危機和激烈的社會矛盾,孔子以繼承周公德治思想和復興西周禮樂文明為己任,自覺擔負起整頓儒家倫理文化、重建人倫秩序的重任,史稱,孔子刪定詩書,修葺禮樂,一生都汲汲于重建西周禮樂文化。所謂“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論語·八佾》)。當這種重建西周禮樂制度的理想變成泡影時,孔子不得已哀嘆:“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矣!”(《論語·述而》)而當一旦有機會實現(xiàn)自己重建周代禮樂文化的夙愿時,孔子又積極入世,哪怕去應公山弗擾、佛肸等叛臣賊子之招??傊幌朕斯现綉?,嘗言:“如有用我者,我其為東周矣!”(《論語·陽貨》)盡管作為軸心期的春秋戰(zhàn)國并非是儒家獨擅勝場,甚至天下思想界的領導地位一度不歸楊即歸墨,楊朱、墨翟思想曾經大行其道,乃至道家、法家亦分其鼎鑊,但先秦儒家以積極入世和重建周代禮樂文明的道德?lián)敹冀K是諸子百家中的扛鼎翹楚。孔子、子夏、子思、孟子、荀子等從不同角度發(fā)力,意在重新建構儒家倫理思想體系,以此來應對文化危機,重振儒家禮樂文明。
中國儒家倫理道德在歷史上第一次登上國家意識形態(tài)頂峰是在兩漢時期。這一時期儒家的道德重建工作之所以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績,獲得崇高地位,主要是對秦政暴虐和漢初黃老之治的糾治。換句話說,漢代政治倫理的建構是在應對秦任法家二世而亡、漢初黃老治國乏術以及匈奴外患威脅等文化危機和民族危機而激應出的政治倫理型態(tài)。眾所周知,秦依靠法家思想實現(xiàn)了富國強兵和天下一統(tǒng)。但在建立了強大統(tǒng)一的秦帝國后,秦始皇仍以法家思想治國,焚書坑儒,暴政虐民,最終導致天下大亂,身死國滅。對此,漢初思想家進行了自覺反思,如陸賈、晁錯、賈誼、賈山等都有論述。他們認為秦國至二世而亡,乃“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賈誼《過秦論》)。這就是后人所謂的“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杜牧《阿房宮賦》)。西漢初年,汲取秦亡教訓,漢朝統(tǒng)治者運用黃老之術治國,休養(yǎng)生息,使得國力慢慢恢復。這種黃老之術雖足以補救秦政任用法家之弊,但在北部匈奴強敵窺伺的情況下,卻不能長期以此治國、抵御外侮。也就是說,黃老之術富國有余而強國不足。因此,漢武帝時期崇尚文治武功,“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支持董仲舒抬高儒學地位,有利于將專制君主統(tǒng)治的“三綱”神圣化,并將其上升到國家意識形態(tài)的高度,形成了強有力的君權至上的集權專制制度。此后,東漢的《白虎通義》則進一步以國家會議文件的形式將“三綱”的無上地位確定下來,從而實現(xiàn)了政治倫理化、道德政治化、國家儒教化。兩漢時期,經學大興,天人相應和讖緯神學也推波助瀾,進一步使儒學特別是經學神圣化,使儒學在兩漢時期首次搶占了中國意識形態(tài)的制高點,成為中國政治倫理的指導思想和絕對精神,從此儒學雖經歷沉沉浮浮,但名義上始終高居政治話語的神壇頂端。當然,西漢所謂“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其本質是陽儒陰法、德刑兼施、禮法并用的。這也是中國自漢以后直至清末始終不易的統(tǒng)治圭臬。
盡管兩漢確立了儒家倫理型文化在意識形態(tài)上的至高無上地位,但漢末大亂,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紛爭對剛剛確立的“三綱”神圣地位造成了不小的沖擊。特別是西晉永嘉之亂,五胡亂華,把中國帶入到一個五胡十六國和南北朝這樣一個長期分裂戰(zhàn)亂的時代。這一時期民族大遷徙、大碰撞、大融合,暴露出深刻的民族危機。同時,儒家綱常倫理遭受前所未有的致命沖擊。一方面,魏晉玄學、佛教、道教此消彼長,競相發(fā)展,雖然極大地繁榮了文學藝術等,推動了中國藝術文化走向一個璀璨的高峰,但卻極大地沖擊了儒家在思想領域的獨尊地位,給儒家倫理型文化帶來深重危機。換句話說,魏晉南北朝時期是文學藝術、佛道思想的文化盛宴和高潮,而相對于儒家倫理型文化而言則不啻為一場深重的文化災難和危機。另一方面,胡風胡俗滲透影響,也一定程度對儒家倫理造成了沖擊。盡管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各個王朝不論是華夏漢人建立的政權還是周邊少數(shù)民族建立的政權,都始終倡導儒學,強調儒家倫理的治國理念,但事實上,這一時期篡弒無常,政治生態(tài)極其惡劣,弒君弒父頻仍,無父無君莫此為甚,乃至于趙翼在《陔余叢考》中斷言“六朝忠臣無殉節(jié)者”,康有為也曾言“六朝無忠臣”。到了五代十國更是道德大滑坡,儒家倫理再次陷入低谷。乃至于圍繞歷事五代十二君的長樂老馮道是否為忠臣的問題,從古至今一直爭論不休,歐陽修在撰《新五代史》時更是斷言“五代無全臣”。這種三綱陵替、五常墜地的道德亂象也極大地激起了宋代道學家的自覺反思和重建儒家綱常倫理的努力。宋代儒家道統(tǒng)復興,理學、心學競相登場,是為宋代道學之大興。通過周敦頤、張載、二程、朱熹、陸象山等宋儒的努力,將孔孟、董仲舒以來的儒學義理進行精微的改造和提升,同時吸納釋老等思想,將三綱上升到天理的高度,激發(fā)人們的良知來自覺尊奉和踐行代表天理的三綱五常。從此,儒家的三綱五常等綱常倫理重新回到意識形態(tài)的頂峰,再度占領國家意識形態(tài)的制高點。明代的陽明心學更是將儒家倫理文化的立德、立功、立言發(fā)展到極致。應該說,宋元明清時期,是中國儒家倫理文化的巔峰,盡管元和清都是少數(shù)民族滅亡中原政權后建立的專制王朝,但在推行儒家倫理,特別是程朱理學方面都不遺余力,使儒家倫理型文化成為宋元明清時期的統(tǒng)治思想,但同時也使儒學開始由盛轉衰。三綱所倡導的忠、孝、節(jié)也日益固化為愚忠、愚孝、愚節(jié),成為鉗制人們思想的封建枷鎖。
當中國儒家倫理型文化日益僵化,封建道德日益成為束縛人思想和行為的愚德之時,在西方,則是資產階級戰(zhàn)勝貴族地主階級,并將西方文化積極向外進行殖民輸出的時期。到了近代,隨著鴉片戰(zhàn)爭的爆發(fā),西方列強的堅船利炮打開了中國閉關鎖國的大門,西方文化也隨著殖民主義者的到來而大肆涌入。中國從此進入到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陷入前所未有的民族危機和文化危機中,甚而至于瀕臨亡國滅種的邊緣。
為了救亡圖存,有識之士率先警醒,從林則徐的“睜眼看世界”、魏源的“師夷長技以制夷”到提倡中體西用的洋務運動,從太平天國到義和團,從變法維新到資產階級革命,愛國志士紛紛尋找救國救民的真理,祭出挽救民族危亡和應對文化危機的良方。在民族危機和東西文化碰撞過程中,很多思想家率先把批判的矛頭指向中國傳統(tǒng)儒家的倫理型文化。戊戌變法中,康、梁、譚等思想家開始深刻反思傳統(tǒng)儒家倫理的弊病??涤袨樘岢鋈廊y(tǒng)說,大倡具有革新意味的公羊學,主張托古改制。梁啟超力倡新民說,主張革新國民的舊道德,博采中西方道德中的優(yōu)秀成分來改變國民性。譚嗣同則指斥中國兩千年之政乃秦政、兩千年之學乃荀學。他們不約而同地認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特別是傳統(tǒng)倫理道德出了問題,提出改良維新的思想主張。孫中山等資產階級革命家包括新文化運動的主將們接過維新派道德革命的大旗,不過他們比維新派走得更遠。他們認為以儒家倫理道德為主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已經嚴重束縛國人的思想和精神,成為社會進步的阻礙。他們主張用西學來革中學之弊,以今日之新文化、新道德來代替腐朽的舊文化和舊道德。孫中山在提倡西方的“自由、平等、博愛”價值觀的同時,主張改造中國的“固有道德”,提倡經過改造的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八德”。郭沫若、胡適、吳虞、魯迅等新文化運動的主將們也將批判的焦點對準吃人的禮教和封建奴隸道德,主張進行全社會的深刻道德革命。五四運動以后,國共兩黨都非常注重道德建設。一邊是國民政府圍繞“八德”,號召國人開展新生活運動。一邊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根據地和軍隊中大力倡導馬克思主義道德。毛澤東的《新民主主義論》指明了中國革命道路的方向,其《紀念白求恩》《為人民服務》等文章則更進一步樹立了革命道德建設的楷模。劉少奇的《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則具體提出了共產黨員所應堅守的道德情操,并注意對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和發(fā)揚,提倡一個合格的共產黨員要做到“吾日三省吾身”。1937年日本大舉入侵中國,使中華民族面臨亡國滅種的危險。面對日寇的侵略,中華民族煥發(fā)出極大的救亡圖存的愛國主義熱情。特別是中華傳統(tǒng)道德文化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推波助瀾、凝聚人心的重要作用。這期間,涌現(xiàn)出大量愛國主義題材的文藝作品,如聶耳、田漢創(chuàng)作的《義勇軍進行曲》,激發(fā)了國人投身抗戰(zhàn)的熱情。思想界也不甘寂寞,哲學家謝幼偉為了激勵人們抗戰(zhàn),翻譯了美國哲學家羅伊斯的《忠之哲學》,其目的在于“魯氏的倫理思想”對于抗戰(zhàn)建國,“不惟很值得我們注意,而且還有提倡的價值”[8]。國民政府更是以“戰(zhàn)端一開,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戰(zhàn)之責”來激勵民眾抗日。在抗戰(zhàn)期間,涌現(xiàn)出無數(shù)的愛國志士和死難忠烈,如有中國共產黨的高級將領左權、彭雪楓等在抗戰(zhàn)中英雄獻身的個體,更有趙尚志、趙一曼等抗聯(lián)英烈和八女投江,狼牙山五壯士等可歌可泣的抗日英雄群體;國軍將領中的張自忠、佟麟閣、趙登禹、戴安瀾、郝夢齡等抗戰(zhàn)名將以及誓死守衛(wèi)四行倉庫的謝晉元八百壯士,表現(xiàn)出忠于社稷、公忠報國的愛國主義道德情操;甚至于杜月笙等幫會也投入到淞滬抗戰(zhàn)中。應該說,國共合作抗日,社會各界精誠團結,弘揚了“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詩經·小雅·棠棣》)的愛國主義傳統(tǒng),表現(xiàn)出強大的民族凝聚力。換句話說,在日寇侵略、民族危亡時刻,國人空前團結,靠的就是傳統(tǒng)道德的重建和民族精神的重塑??箲?zhàn)勝利使得中華民族鳳凰涅槃,解放戰(zhàn)爭的勝利則將人們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建國以來,我們進入到建設社會主義新道德的新的歷史時期。
綜上所述,從先秦到近現(xiàn)代,中國歷史上曾爆發(fā)過無數(shù)次的民族危機和文化危機,規(guī)模達到一定量級以上的危機往往是文化危機與民族危機的雙重疊加。在面對危機時,中華文明以其強大的向心力、融合力、內生力,多次啟動自修復功能,以重建道德為先聲和重點,實現(xiàn)了文化的融合、民族的同化和凝聚,它不僅使中華民族不絕如縷,絕處逢生,而且像滾雪球一樣,使得中華民族越來越強大、越來越有包容性,中華民族大家庭不斷發(fā)展壯大,促進了多元一體的中華民族的形成和發(fā)展。
當今社會,中國是否仍面臨著民族危機和文化危機呢?答案是肯定的。應該說,建國后,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嚴重的民族危機已經得到有效的克服,但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道路上必然不可能一帆風順,特別是在全球一體化、經濟全球化、互聯(lián)網高速發(fā)展等新形勢下,各種沖突和危機層出不窮,令人應接不暇。其中,比較突出的問題包括臺灣問題尚未解決,香港最近出現(xiàn)的一些騷亂以及中美之間的貿易戰(zhàn)等。應該說,今天世界的形勢仍然波詭云譎,十分復雜,充滿了危機和挑戰(zhàn)。因此,當下的文化危機和民族危機也與歷史上歷次危機表現(xiàn)不同。
以文化危機為例,在“文化大革命”中,受極“左”思潮的影響,“破四舊”“斗資批修”等嚴重沖擊了傳統(tǒng)文化,使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特別是中華德文化在繼新文化運動打倒孔家店后,再一次受到歷史性的大沖擊。必須清醒地認識到,“文化大革命”對傳統(tǒng)道德的破壞與新文化運動的道德革命在性質上是完全不同的。應該說,新文化運動的道德革命是立足于改變國民性中束縛人的舊道德、舊禮教,建立適應中國社會發(fā)展和民族振興需要的新道德。而“文化大革命”則完全是破壞傳統(tǒng)文化和道德傳承的一場國家的、民族的、文化的大浩劫。這場文化浩劫影響是深遠的,它不僅整體否定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也極大地動搖了傳統(tǒng)文化的根基,嚴重沖擊了中華民族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和人倫道德。同時,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也造成了不小的沖擊和影響。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的產物。在“文化大革命”幾乎斬斷中國傳統(tǒng)文化根脈的情況下,馬克思主義也失去了結合和融匯的對象以及可資汲取的傳統(tǒng)文化資源,社會主義道德亦無法在中國大地上真正落地生根、開花結果,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也就成為無源之水和無本之木。
“十年浩劫”結束后,以鄧小平同志為首的新一代領導集體,審時度勢,高瞻遠矚地高舉改革開放的大旗,開辟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改革開放以來,我們建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極大地激發(fā)了全國人民投身經濟建設和改革創(chuàng)新的激情和活力,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挽救了一場民族危機,使我們國家重新走向繁榮,使我們民族重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但不可否認,在“摸著石頭過河”的改革中,也出現(xiàn)了一些新的社會問題。改革開放,不僅給我們帶來了新觀念、新技術,同時也帶來一些新的問題。特別是隨著互聯(lián)網和新一代信息技術的飛速發(fā)展,一個文化多元、觀念多元、價值多元的時代已經到來。人們的道德觀念由此出現(xiàn)了多元化的傾向,甚至出現(xiàn)了一些道德冷漠、價值扭曲的社會亂象,譬如老人倒了路人不敢去扶,怕被訛詐;開斗氣車、不講公德、校園霸凌、社會戾氣嚴重、網絡暴力等社會道德問題頻現(xiàn)。產生這些問題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缺失。這種缺失反映的是一種深深的文化焦慮。而這種文化焦慮又具體表現(xiàn)為制度性焦慮和價值性焦慮。制度性焦慮體現(xiàn)為如何由傳統(tǒng)禮樂制度轉換為現(xiàn)代的民主體制,而價值性焦慮則體現(xiàn)為如何安置現(xiàn)代性生存背景下的人的精神。“在轉型時期,隨著傳統(tǒng)體制的崩潰,傳統(tǒng)價值體制失去了政治制度與學術體制的保障。”[9]盡管我們建立了社會主義制度,構建了新的政治和社會管理體制,但傳統(tǒng)斷裂導致價值觀的斷層,特別是年青一代對傳統(tǒng)文化的認知有限,導致社會上出現(xiàn)了娛樂至死、數(shù)典忘祖、道德迷失等道德滑坡現(xiàn)象。
以習近平總書記為核心的黨中央清醒地認識到,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是中華民族世代傳承的精神基因,提出要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并就傳承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提出對傳統(tǒng)文化進行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的具體要求。與傳承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相一致的,習總書記提出要加強社會主義道德建設,號召全社會培育和踐行以“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等24個字為內容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近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又發(fā)布了《新時代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對加強新時代公民道德建設提出了明確要求和全面部署。應該說,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提出和《新時代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的制定,是以習近平同志為首的黨中央全面深入分析國際、國內形勢,面向未來,站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高度,認真審視中國政治文化建設和經濟社會發(fā)展中存在的問題,為積極應對挑戰(zhàn)、化解危機而提出來的,是在批判繼承基礎上圍繞推動中國傳統(tǒng)文化實現(xiàn)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加強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德建設所作的總體部署和具體要求。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的,社會是在矛盾運動中前進的。當今的世界并不太平,危機甚至是危險無處不在。盡管當前我們所面臨的危機和挑戰(zhàn),與中國歷史上特別是近現(xiàn)代屈辱史所面臨的危機和挑戰(zhàn)不可同日而語,但這種危機和挑戰(zhàn),始終威脅著中華民族的生存和發(fā)展。面對層出不窮的危機和挑戰(zhàn),面對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建設發(fā)展要求,我們共產黨人要團結帶領廣大人民,有效應對重大挑戰(zhàn),抵御重大風險,克服重大阻力,解決重大矛盾。唯有這樣才能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特別需要強調的是,要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必須不斷傳承和大力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實現(xiàn)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提高整個社會的道德水平,在堅持依法治國的同時,推進以德治國,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和誠實信用社會。總而言之,要通過批判地繼承中國傳統(tǒng)文化,弘揚中華德文化的精華,構筑起中國精神、中國價值、中國力量,堅定文化自信,帶領人民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同時,我們也必須看到,不僅內部危機和外部壓力給我們帶來嚴峻的挑戰(zhàn),改革開放所取得的輝煌成績和奠定的良好基礎也是我們戰(zhàn)勝挑戰(zhàn)、克服危機的強大支撐。要在繼承發(fā)揚優(yōu)秀傳統(tǒng)德文化的基礎上,以舉世矚目的改革開放成果為根基,抓住良好發(fā)展勢頭這樣難得的歷史機遇,乘勢而上,再創(chuàng)輝煌,實現(xiàn)民族復興的中國夢。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的那樣,在改革開放40年輝煌成績的基礎上,“今天,我們比歷史上任何時期都更接近、更有信心、有能力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目標”[10]。應該說,文化危機催生民族持續(xù)創(chuàng)新的動能,輝煌成就助力圓夢復興大業(yè)。當今,在應對國內外危機和挑戰(zhàn)中,中國共產黨通過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等一系列道德建設工程,構筑起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德體系,重建社會道德秩序,努力將中國文化推向一個又一個高峰,以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注 釋:
①自清代考據學者提出“偽《古文尚書》”之說,學界多將《泰誓》《皋陶謨》等定為偽書,但偽書一說也遭到學者們的質疑。本文不介入《尚書》的真?zhèn)沃疇?,但認同所謂偽《古文尚書》的內容亦必非盡為后人偽造、當有所本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