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林
賈平凹在《朋友》一書中,寫過一篇《讀王劍冰散文》的文章,說:“數(shù)年前起,我注意了王劍冰。王劍冰是《散文選刊》的主編,編一本選刊,位置的責(zé)任必然使其心胸之寬博,目光之廣大……但說老實話,還并未想到他的創(chuàng)作。在偶然地讀到了他的幾篇作品(后),為之一震……”一番故作驚訝的暖場之后,賈平凹對王劍冰的贊賞旋即進入高潮:“當(dāng)今的散文寫作,正處一段熱鬧期,遂使一批‘豎子’成名,如果僅從中國的中間東西畫一條直線,東邊余秋雨有余秋雨的面目,西邊周濤有周濤的個性,中原鄭州的王劍冰雖未有余周的極致,卻有他的中庸,中庸并不是平庸,它有它的深厚和鮮活?!?/p>
如此這般的廣告效應(yīng),使我從此知道,當(dāng)下文壇有一個叫王劍冰的散文大師,并且在2008年,讀了他剛出版的《散文時代》。雖然是新書,我也沒讀出什么新意。書中那些讀后感似的綜述文章,幾乎都是蜻蜓點水,表達(dá)的觀點大都陳舊不堪,且難以自圓其說。這讓我覺得,王劍冰的文章,不但沒有賈平凹所說的“深厚和鮮活”,反而流露出令人吃驚的淺薄和呆滯。從辭藻上來說,王劍冰的文字貌似很有詩意,但從寫作觀念上來說,其思維卻非常陳舊,甚至極為可笑。他的審美趣味堪稱奇葩,藝術(shù)鑒賞力極為靠不住。但吊詭的是,這樣的散文作品,居然也能受到一些學(xué)者的盛贊,甚至出了《王劍冰研究》這樣厚厚的理論專著——在這部書中,所謂的“研究”,更像是游戲比賽,甚至連文章標(biāo)題,都是蹈襲“我的朋友胡適之”這樣的把戲,令人忍俊不禁,諸如《我和王劍冰老師》《感覺王劍冰》《我和散文家王劍冰》《走近王劍冰》《我看王劍冰》《我讀王劍冰》等等。事實上,這些友情吹捧文章,無非兩種套路:一是為王劍冰站臺叫好,二是把王劍冰打造成“大師”。
在這些研究者看來,王劍冰的“大師”身份是毋庸置疑的:“他是中國散文界中凸顯的一座高峰……這次他來青島講學(xué),我連續(xù)聆聽了三場報告,當(dāng)面感受大師的風(fēng)采?!保ê钚奁浴蹲呓鮿Ρ罚白x散文大師賈平凹與王劍冰的散文,感受剛好相反,不過都是給人以驚人的享受、酣暢的享受?!保ㄓ嗬^聰《賈平凹、王劍冰散文散談》)
豈止是能寫“美文”,王劍冰更具“美男”資質(zhì),所到之處,無不受到明星般的追捧:“近期,我迷上了王劍冰?!薄拔矣X得,劍冰先生的文字像他的人。他的人我見過,高高的個頭,濃眉大眼,一身儒雅,書卷氣很重,是個美男子?!保◤埳B椤段铱赐鮿Ρ罚┫氘?dāng)年,有書商拿女作家的容貌作賣點,打造出“美女作家”的概念,以刺激讀者,誘導(dǎo)大家消費;這已成為文壇的一大笑談。想不到,王劍冰的“研究者”們依然如此老套。話又說回來,自古文人有美丑,只是人們還不至于以美丑論才華之高下。西晉的左思,雖說是個出了名的丑男,但照樣不影響他的文章洛陽紙貴;潘安倒是絕世美男,可今天的讀者誰還記得住他寫過什么文章?文學(xué)史更不會因為潘安長得比左思好看,而褒潘貶左吧。
我之所以要批評王劍冰,并非僅僅針對他本人的創(chuàng)作,而是因為,在當(dāng)下的散文寫作中,確乎存在著一種不可思議的“王劍冰現(xiàn)象”,它代表著散文寫作陳腐的藝術(shù)觀念、固化的寫作模式和矯情的無病呻吟。這些弊病,來自于癱瘓的審美藝術(shù)感覺。讀這樣的文字多了,讀者的思維方式、審美判斷,就難免會受到誤導(dǎo)和潛移默化的傷害。
對“散文能否虛構(gòu)”這個話題,王劍冰是這樣看的:
如果現(xiàn)在還在執(zhí)著地較真散文能不能虛構(gòu)的問題,那一定是初學(xué)者的問題了。因為每一個實踐者都已經(jīng)解決了這個問題。即使是高喊散文不能虛構(gòu)的作家,細(xì)觀他的作品,也一定能夠看到某些虛構(gòu)痕跡。
謝有順先生在《散文的常道》一書中說:“散文作為一種自由主義的文體,是最做不得假、最能照見寫作者容貌和心思的?!鄙⑽牡暮诵膬r值,一是自由,二是真實。在我看來,對當(dāng)代散文寫作誤導(dǎo)最嚴(yán)重、破壞性最強的,就是一些著名作家在寫作時,參與了一場不謀而合的集體造假。這種胡編濫造、任意虛構(gòu),已經(jīng)使越來越多的讀者徹底失望。他們寧可去玩微信、發(fā)表情包,也不愿意去讀那種充滿偽詩意的散文。
王兆勝先生在《新時期散文的發(fā)展向度》一書中指出,散文隨筆若常給人以虛假甚至莫名其妙的感覺,其感人的力量也就無從談起:“比如有人在散文中寫自己的瘋娘,讀之確實令人感動。不過,有一天他突然告訴大家說,其實,那個瘋娘并不是自己的親娘,而是他所聽到的故事,是別人的親娘,于是讀者馬上有被騙之感,而原來所受的‘我’的瘋娘的感動也就煙消云散了。因為在此作家欺騙了讀者,也欺騙了自己的感情。”而我們所面對的現(xiàn)實卻是,一些散文寫作者依然執(zhí)迷不悟地在胡編濫造的道路上一意孤行,甚至互相競賽,掀起了一場又一場爭相造假的寫作浪潮。
王劍冰的這種“散文觀”,與他對一些散文名家的評價互為表里。比如他談楊朔的散文——
楊朔是五六十年代出現(xiàn)在中國文壇的一位最杰出的散文家,他以“詩體散文”風(fēng)格獨樹一幟。
楊朔散文是五四以來朱自清為代表的一派散文傳統(tǒng)的繼承和發(fā)展。
沒有楊朔散文,不一定有新時期散文的覺醒與大發(fā)展。因此說,楊朔散文在中國散文發(fā)展歷史中,是不能抹掉的一筆。
很難想象,這些言論會出自有“大師”之譽的王劍冰之口。試問,新時期散文的覺醒和大發(fā)展,難道是受楊朔影響?楊朔散文程式化的寫作、小說性的虛構(gòu)、曲終奏雅無限拔高的套路,以及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莫名其妙的矯情,對散文寫作的誤導(dǎo)和傷害,可說是積重難返。這樣的現(xiàn)象,早已引起學(xué)界的警惕,但王劍冰卻從來就沒有絲毫的反省,反而如此贊美。這究竟是他的審美鑒賞能力出了問題,還是其背后另有原因?
在評論余秋雨的作品時,王劍冰不顧事實,有失公允地采取了選擇性的“失明”——
余秋雨的散文讓我們看到一個學(xué)者型作家嚴(yán)于治學(xué),謹(jǐn)于創(chuàng)作的認(rèn)真態(tài)度。
正是由于有了一個余秋雨才使得散文界發(fā)生了一場革命。
金文明先生《石破天驚逗秋雨》,找出了一百二十條文史錯誤,對做學(xué)問的嚴(yán)肅性提出了警示。當(dāng)然,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看,余秋雨進行的是文學(xué)創(chuàng)作,是一種粗放的文化概念,他(它)同細(xì)研的文史資料不一樣,細(xì)節(jié)上免不了會疏漏。
韓石山先生曾一針見血地說,余秋雨“犯了散文寫作的大忌,把散文當(dāng)小說來寫,誤導(dǎo)讀者,欺哄讀者”。王劍冰明明知道,余秋雨的文章已被金文明先生指出了一百二十條文史錯誤,按照出版標(biāo)準(zhǔn),這樣的書連合格的出版物都談不上,它的作者怎么會是一個“嚴(yán)于治學(xué),謹(jǐn)于創(chuàng)作”的學(xué)者型作家?王劍冰甚至說:“余秋雨進行的是文學(xué)創(chuàng)作,是一種粗放的文化概念,他(它)同細(xì)研的文史資料不一樣,細(xì)節(jié)上免不了會疏漏?!彼惺裁蠢碛蔀橛嗲镉晡恼轮械腻e誤打圓場、亂埋單呢?
對二月河,王劍冰也是贊賞有加——
二月河的皇帝系列得到了社會承認(rèn),其創(chuàng)作初衷竟有了一篇文字?!队赫粫臉?gòu)思始末》從雍正說開去,縱論歷史、解讀皇帝,不偏倚,不流俗,真實地展現(xiàn)自己的觀點,讀來很有嚼頭。作家對藝術(shù)的理解及探索的形式越來越廣闊,理性的思索變得形象而直觀。
在二月河迷戀的清朝,那些可憐的知識分子,哪怕是噤若寒蟬,一不小心,腦袋照樣會落地,其死亡之慘烈,遭受株連的人數(shù)之多,曠古絕今,極為罕見。二月河的皇帝系列小說,宣揚“唯皇史觀”,為暴虐無道、殺人如麻、大興文字獄的清朝皇帝大唱贊歌。在他的筆下,無論康熙,還是雍正、乾隆,都成了勵精圖治、勤政愛民的好皇帝,他們創(chuàng)造了政治經(jīng)驗、社會發(fā)展、文化建樹等方面的鼎盛時期。這種顛倒黑白、篡改史實的“歷史小說”,竟然能“得到了社會承認(rèn)”?這未免太看低讀者的判斷力了吧?
王劍冰還有一個獨特的“散文-美女說”:
散文成為美女是可以的,散文的美同美女的美相聯(lián)系起來,還有什么不好呢,或是上半身美,或是下半身美,或是前邊看了美,或是后邊看了美。
將美女與散文捆綁在一起,這只能說明,王劍冰的潛意識還停留在消遣女性的“男權(quán)”層面,與真正的藝術(shù)追求和審美鑒賞無關(guān)?;谶@種觀點,王劍冰的散文創(chuàng)作也常常流露出品鑒女性、消費女色的心理——
沿著湖快走去的時候,一排柳歪著扭著的(地)浸泡在水里,像是一群撩起群裾,仍在梳洗的少女。
——《明湖春柳》
璦琿,你的名字是那么美麗,又是那么憂傷,你就像一位曾經(jīng)被侮辱的少女,用一種只有你自己知道的目光凝視著曾經(jīng)的朝陽。
——《黑河行吟》
那是一雙圣潔的物件,平時是不能掛在嘴邊上的,更是不能毫無遮攔地入眼的。怎么就直接地裸露在了那里,怎么就那般真實、圓潤,甚至乳頭凸顯,甚至感覺還有乳暈。
——《浪哨·梳花》
那山不是石頭做成,是女人做的,女人的胸女人的腰女人的臀女人的各種姿態(tài)媚成了這片山。
——《荔江之浦》
看到這些文字,我不禁想起了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余光中曾批評朱自清“好用女性意象”:“這樣的女性意象實在不高明,往往還有反作用,會引起庸俗的聯(lián)想?!笨梢哉f,《荷塘月色》為散文寫作開了一個爛俗的頭兒,以至于許多散文作者把這種“香艷體”文章視為瑰寶,前赴后繼地沿襲這條“販賣女色”之路一路狂奔。梁衡如此,周濤如此,王劍冰照樣如此。
不得不說,“散文-美女說”是王劍冰對當(dāng)代散文的巨大“發(fā)現(xiàn)”。必須指出的是,在當(dāng)代文壇,用女色來挑逗讀者,已成家常便飯;但批評家對這種過度的描寫,卻絲毫不能進行任何學(xué)術(shù)性的批評,否則,就會被污蔑為“衛(wèi)道士”。
王劍冰的散文,想象貧乏,比喻俗套,思維陳舊,邏輯不通,幾乎可以用八個字來概括:無聊,冷酷,矯情,忽悠。
很難想象,一個作家究竟要有多么無聊、才會把文章寫得如此粗俗不堪:
我曾在雜花亂草過人的小道上放了一次“水”,偷兒似的東瞅西望,唯恐來個人看見不雅之舉,過后我笑了。
——《寫意渤海灣》
大表姐是女的,他竟然看我大表姐的屁股,三叔都不讓我看,一瞪眼把我瞪跑了。
——《那年好大雪》
晚上二孬就做夢了,只要一看見二妞二孬就做夢,二孬就是做這種夢的時候,被人脫去了褲衩子。有人說,脫二孬褲衩子的時候,二孬的家伙像個柳木橛子支棱著,荒野里支個帳篷似的。
……
雞也不像人,不會在晚間弄出什么令雞喜歡的事體。雞和狗都喜歡在白天給人做榜樣?!埳砩鲜菐щ姷模恢还埡鸵恢荒肛垘У碾娛遣灰粯拥?,兩只貓電在一起的時候,整個夜都帶了那種電能。
——《瓜庵》
也不是只有王劍冰有這種趣味。越寫越無聊,甚至拼命往褲襠下面寫,仿佛已成為一種風(fēng)尚。在許多作家的筆下,我們隨時都可以看到這種無聊透頂?shù)奈淖郑热缰軡P下的貓、賈平凹筆下的驢、劉亮程筆下的馬。這樣的寫作,究竟有何藝術(shù)性?他們?yōu)楹我獱幭瓤趾蟮馗氵@種“寫作大賽”?那些文學(xué)期刊為何又樂此不疲地刊用這樣的作品?
如果不是讀王劍冰的《經(jīng)歷與表達(dá)》,我根本就想象不到,唐山大地震這樣慘烈得無法想象的大災(zāi)難,在王劍冰的筆下,居然變成了上天開的一個玩笑,甚至是一件“大好事”:
沒有誰能想到,唐山會和一場地震連在一起。當(dāng)上天要把地震這個東西扔給唐山時,也許是想和當(dāng)時這個產(chǎn)值占全國百分之一的重工業(yè)城市開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咸煲苍S出于某種妒忌,或者說想做一次試驗,就把一個地球上四百年未遇的特大地震扔給了唐山。世界上誰能活四百歲呢?即是說這之前沒有誰體驗或者見識過這么大的地震。搬出聯(lián)合國所有資料,也未能見到這么一次對人類毀滅最大的災(zāi)難。于是唐山又出了一個產(chǎn)品,創(chuàng)了個國際名牌。現(xiàn)在全世界都知道中國的唐山了,死去的唐山人和活下來的唐山人又有了新的自豪。他們以自己的身心為這個地震做了一次死亡試驗與生存方式的試驗。
寫完這段文字之后,王劍冰也跟著自豪起來:“地震給了唐山巨大的損失,也給了唐山巨大(的)精神財富,那便是唐山精神?!?/p>
唐山大地震這場史上罕見的慘烈無比的大災(zāi)難,不僅是所有唐山人永久的痛,也是中國人心頭永久的痛和全人類永久的痛,卻被王劍冰說成“精神財富”。難道那些死去的生命不值得珍惜,而讓唐山“出名”才是值得驕傲的?地震中的死難者,是在以自己的死亡創(chuàng)造“產(chǎn)品”、創(chuàng)立“國際名牌”?這是什么邏輯?如果不是無視死者的尊嚴(yán),誰能如此強行為死難者“代言”?如果說,“消費女性”還是對人性的利用,那么,“消費災(zāi)難”則是對人性的蔑視。
許多讀者曾經(jīng)以為,矯情和煽情,是余秋雨散文徹底崩盤的致命傷,殊不知,文人之間惡習(xí)的傳染速度,并不遜于流感病毒。且看這一段文字: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那里等我,等我好久好久。我今天才來,我來晚了,以致使你這樣滄桑。而你依然很美,周身透著迷人的韻致。真的,你還是那樣純秀、古典。只是不再含羞,大方地看著每一位來人。周莊,我呼喚著你的名字,呼喚好久了,卻不知你在這里。周莊,我叫著你的名字,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動人。我真想攬你入懷。
如果不看作者名字,我們很可能會誤以為,這是余秋雨的手筆。其實它是王劍冰《絕版的周莊》里的文字。此文早已于十多年前,以一堵老墻的形式,碑刻于周莊蜆園路。這樣的文字,與其說是在抬高周莊、美化周莊,倒不如說是在貶低周莊、給周莊抹黑。作為享譽海外的“中國第一水鄉(xiāng)”,周莊哪里會把一身的滄桑歸因于王劍冰的“遲到”?它用得著依靠這種文字來打扮自己嗎?
王劍冰寫周莊,似乎是蹈襲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主題歌《千年等一回》的思路。周莊與王劍冰之間,真的就像白素貞和許仙,有著浪漫無比的傳奇故事,和值得傾其一生癡情等待的千年愛情嗎?王劍冰不是許仙,但他卻固執(zhí)地以許仙自況,而把周莊臆想成白娘子,自作多情地表白“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那里等我,等我好久好久”,仿佛他真的在前世與周莊簽訂過??菔癄€的婚姻之約似的。那場景,好像一個癡漢情種醉入洞房,打個酒嗝對新娘說:阿周,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動人,我真想攬你入懷……
就作品的數(shù)量來說,王劍冰確乎是高產(chǎn)的,但其中不乏走馬觀花的應(yīng)景之作,和舌燦蓮花的商業(yè)軟文??吹贸鰜?,這些軟文大多是外出“采風(fēng)”之后,為某些名勝古跡和旅游景區(qū)所寫的“廣告文學(xué)”。
如今的散文,已經(jīng)被折騰成了一種頗不受待見的文體。一些散文家的出場方式,就像明星走穴跑場子,以“采風(fēng)”的名義,從這個景點趕到另一個景點,為某些旅游開發(fā)商寫一些“到此一游”“此乃人間仙境”之類的“廣告軟文”。這幾乎成了某些散文家的常態(tài)。
王劍冰的《觀音山》,處處彌漫著濃郁的商業(yè)氣息,分明就是一篇典型的“廣告文學(xué)”。王劍冰借文中人物之口,說觀音山“一千多年前就是佛教圣地,后梁時期山頂就有觀音禪寺”。但筆者從廣東省佛教協(xié)會發(fā)布的《廣東佛教的傳播和發(fā)展》一文中,根本就看不到有關(guān)觀音山一絲半點的記載。事實上,《南方日報》2010年發(fā)表的《觀音山:建設(shè)嶺南佛教文化旅游圣地》一文,已經(jīng)對觀音山的來龍去脈講述得非常清楚:“觀音山,作為集宗教文化和生態(tài)文化于一體的主題公園,多年來致力于實施文化帶動戰(zhàn)略,打造健康文化旅游品牌,通過開發(fā)建設(shè)和舉辦各類活動,從一座普通的山頭變成了‘南天圣地、百粵秘境’的嶺南佛教名山,成為東莞乃至廣東省重要的休閑旅游目的地。”兩相比照,我們不能不感到,王劍冰的“忽悠”實在是太厲害了:一座原本普通的“山頭”,一個傾力打造的“主題公園”,經(jīng)過王劍冰的“生花妙筆”,一眨眼就成了一千多年前的佛教圣地。
《觀音山》中還寫到了陪同王劍冰的景區(qū)工作人員梅菊,一位因為失戀,從江西來到這里修心的年輕女孩:“最初的那會兒,梅菊連死的心都有,孤獨、痛苦、迷茫,不知該怎樣活下去”。來到觀音山后,她每天拜觀音菩薩,從此痛苦不再,人生發(fā)生了華麗的蝶變,不僅生活中的陰霾一掃而光,而且心情非常陽光,每年都為觀音山策劃相親會,把觀音山打造成 “鵲橋會”——一句話,觀音山無所不能,不僅具有治愈失戀的功效,還具有為塵世間的紅男綠女傳情達(dá)意、牽線搭橋的媒人功能。
在此,我想請教王劍冰:你所寫的這些故事,究竟有多少真實性?如果文中的梅菊是真的,那么,一個未婚女孩,怎么會將個人隱私,傾筐倒篋地向一個陌生的男人和盤托出?因為這個陌生人是作家?但保護他人隱私,是一個寫作者必須遵守的最基本的底線啊,他怎么可以將一個女孩的個人隱私寫在文章里,令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寫散文絕不是寫廣告軟文,但王劍冰似乎已經(jīng)把散文當(dāng)成了廣告文案來寫,并且對這樣的“廣告文學(xué)”心醉神迷,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