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祖慈
總覺得云南菜有點“異域”。
這種偏安一隅、別具一格的調(diào)調(diào),如今在川菜、湘菜、粵菜這些菜系里不大看得到了。它意味著相對小眾,并且有著某種神秘感。在北京,但凡約朋友去云南餐館,對方多少會有“云南菜?吃什么?”的疑惑,無論對其菜品或口味都不大熟悉。
很難找到一個統(tǒng)一的詞匯來概括云南菜的特點。那些極致的清淡與極致的濃郁,那些酸、甜、鮮、辣所共同營造的味覺狂歡,恐怕唯有到昆明,才能從云南菜的光譜中窺見一二。
從一碗米線開始
會澤黑山羊羊肉館開在篆新農(nóng)貿(mào)市場里,布滿商鋪的狹窄小道間人頭攢動,一不留神便錯過了。但也并非全然隱蔽,生意最旺的就數(shù)這家。一口大鍋支在過客們打眼能瞧見的地方,大把羊肉和羊骨聳在灶邊,或被倒入鍋中熬制,滾沸的湯頭明晃晃昭示著它的鮮美。
昆明是一座滿懷陳舊風物的城市。繞翠湖一圈,不妨從歷史的記憶中打馬而過。云南陸軍講武堂的練兵場空曠著,依舊在講述中國早期的對外抗戰(zhàn)事跡。離得不遠的石屏會館里,食客一邊吃著石屏烤豆腐,一邊津津樂道著民國時期那些商賈名仕間的佳話。再往前,便途徑西南聯(lián)大舊址,如今是云南師范大學,汪曾祺曾在此做過聞一多、沈從文的學生。
學校暫時不對外開放,好在隔壁的端仕小鍋彌補了這份遺憾。端仕,乍一聽帶著些許文人氣的名字。同會澤黑山羊一樣,是一家營業(yè)了10多年的老店,主打小鍋米線和鹵餌絲。
相比名聲在外的過橋米線,當?shù)厝烁眠@一鍋酸酸辣辣、彌漫著肉沫香氣的重口味。而餌絲則不光大人捧場,也似乎是孩童們的最愛,這種以大米為原料、口感黏糯的面食,用云南特有的甜醬油現(xiàn)場炒制,鋪上脆口的肉燥,濃濃的鍋氣與焦糖味相得益彰。
用這樣的湯頭煮一碗米線,是屬于昆明人早餐上的奢侈。寬口海碗,綿幼雪白的米線浸沒在湯頭中,每一根都裹著醇香。湯頭卻熬得晶瑩,不帶一絲膻味,是最新鮮的羊肉滋味。
我調(diào)了一碗蘸水,油辣子佐上蔥、香菜和薄荷葉,蘸一塊薄薄的帶皮羊肉送入口中,麻辣和清爽混搭在一起,在晨間極其提神,再吸溜一筷子米線——這種充盈舌尖的富饒使人上癮。
滇味,鮮花入食
云南山珍頗豐,云南人吃野菜也尤為講究。就像當我們問起民宿老板什么地方有比較好的菌子干貨賣時,對方擺擺手,告知,云南人是不吃干貨的,他們會在每年特定季節(jié)吃新鮮的菌子,吃夠一整年的份。
顯然,我們已錯過吃菌子的季節(jié),只能從別處找補一下。昆明不少主打滇味的餐館,菜單里一定會出現(xiàn)汽鍋雞,這道湯品主打“不加一滴水”,將雞肉以汽鍋蒸熟,最大程度保留原味。如果說汽鍋雞彰顯了滇菜的清淡與滋補,那么我更喜歡另外一道山野小炒雞。同樣是雞肉料理,后者則更加濃烈,將椒麻發(fā)揮到極致,在花椒馴服了雞肉的同時,吃的人也被這直沖腦門的嗆與鮮所征服。
在春城,鮮花不分四季地盛開著。市郊的斗南花市是亞洲最大規(guī)模的鮮花交易市場,人們對鮮花的熱情也不分季節(jié),甚至晝夜,時有重要的拍賣會在天未亮便舉行,買方速速交易,只為趕上最好的花期。市場中不乏當?shù)厝诉^來買花,年輕女生戴上編織好的花環(huán),捧一把玫瑰回家。
昆明人不但買花,也吃花。位于金馬碧雞坊附近的一家嘉華餅屋,是整條商業(yè)街人氣最旺的鋪子之一。這里售賣新鮮出爐的手工鮮花餅,并且除了玫瑰餅、云腿月餅等經(jīng)典口味,還推出了如桂花栗子酥、小??Х让倒逅葧r髦口味。此前對鮮花餅的認知,還停留在老式糕餅的那種傳統(tǒng)印象,但這里讓我耳目一新,如今的鮮花餅已經(jīng)更像某種法式甜點了。它在精致中,走向更多元的風味。
待到面包泡軟
旅客從昆明出發(fā),深入云南的旅行有兩條經(jīng)典路線:一是經(jīng)大理,轉(zhuǎn)而去麗江和香格里拉,尋訪茶馬古道;二是可前往騰沖,再到西雙版納或瑞麗等邊陲之地。后者帶有更鮮明的異域?qū)傩?,包括在關于食物的烹調(diào)方式上。
倘若無法去路途遙遠的熱帶,不妨在昆明找一家傣族菜餐館嘗鮮。這些餐館大多沒有花哨的修飾,顯出某種歸于自然的樸實味,但菜色卻異彩紛呈。
記得點幾份燒烤。烤五花肉的肥油部分已被烤得焦香酥脆,毫無膩感。而羅非魚是一種熱帶性魚類,扁平的外形其貌不揚,傣族人將其腹中鋪滿香茅碎,讓魚肉浸滿熱帶香草獨有的氣味。
傣族另一種燒烤的形式是“包燒”,芭蕉葉似乎可以包一切——雞腳筋、牛骨髓、牛肉、腦花,從肉類蔬菜到下水,樣樣包起來放進炭火里燒烤。
當然,一頓完美的傣菜少不了一杯泡魯達。牛奶加椰絲和烤得脆脆的面包片。面包片漸漸陷進甜甜的牛乳中,直到泡軟,吸滿這充盈著熱帶氛圍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