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懷彧
此刻有大面積陰影。闊綽的屋檐,高大的樹木,婆娑的藤蔓,家禽和畜類,都有鮮活的陰影。
芭蕉葉的陰影,房子那么大,墨汁一樣濃。
鳥雀飛過好遠,陰影還在輕盈地,躍動。
凡有陰影的物事,都有超負荷的陽光,靈動而深刻。此刻坐在池塘邊,黃色的蝴蝶,捉住黃色的菊花。而我仿佛就是,另一個人的陰影。
內(nèi)心的安寧,海一樣,泛著藍光。
一件帶條紋的舊襯衣,丟在老家,多年忘了穿。
鄉(xiāng)下住著,忽然就涼快了。舊襯衣,太花。穿上去,有點扭捏。像兒時新衣加身時,那種拘謹。母親卻很是驚喜:咦?還是老樣子嘛。
老樣子,是原來的樣子,還是老了的樣子呢?
不管怎樣,我終歸還得像脫下舊襯衣一樣,脫下故鄉(xiāng),回到讓人接受的,該有的樣子。
風吹午后竹林。一會給她梳頭,一會咯吱她修長的細腰。蟬噪掩口,守著機密。
風吹門前池塘,水面百般模樣。挺著胸脯,向上。
風吹野外稻田,禾穗千里急電,一浪一浪,翻轉(zhuǎn)。
風吹萬物像耳語,白鵝外泄了春光,蜻蜓立不住舞步。
而我一支獨立,也慢慢地被風,吹軟,吹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