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忠
在儀征實小這所百年老校里,“賞柳”一直是個恒久的話題,老校區(qū)的池塘邊、操場旁,群柳搖曳,師生津津樂道;新校區(qū),一進門便見九株柳樹“一老八幼,和諧相生”,常引人駐足凝望、深思。說起柳樹,總繞不開一個人,那便是實驗小學的老校長、特級教師陳秉章先生。陳秉章先生是“栽柳人”“池邊看柳”的締造者,“門前思柳”的守望者。陳秉章先生就像那株老柳樹,雖已耄耋之年,卻依舊精神矍鑠,關(guān)愛后輩,引來“萬條垂下”的教研繁茂。我1987年來到實小工作,從一名教師逐漸成長為一名學校管理者,感受著陳秉章先生的教育情懷與治學風范,更感受到他對后輩學生的殷殷期許與悉心關(guān)懷。陳秉章先生的謙遜、堅韌,似清泉,似清風,滋養(yǎng)著我,激勵著我,讓我時刻保持警醒,不敢懈怠。
一、謙遜包容,靜待花開
陳秉章先生面容清瘦,無論何時,慈祥的微笑永遠掛在臉上。做校長時,他一路帶風,只要不出差,永遠奔波在校園中,與教師說說話,與學生談談心。他說,在學校里,他的心才安定,與師生拉拉家常,他很愉快。退休后的20年間,他依舊奔波在校園中,雖然腳步慢了,但是課堂上那滿頭銀發(fā)、侃侃而談的樣子仍是校園一道亮麗的風景。
陳秉章先生是謙遜的,對每一位教師都給予了充分尊重。雖然是特級教師,是校長,他從不用學術(shù)權(quán)威、行政影響力去壓制不同聲音。老教師們因生活瑣事、教學工作爭論時,便會“找陳校長評評理”,從陳校長辦公室出來,矛盾已煙消云散。年輕教師愿意找他聽課、評課,他的臉上永遠掛著“陳秉章式”的微笑,靜靜地聽,不時地點頭應和,偶爾插上兩句詢問,結(jié)束時再來一句“有新意,再鉆鉆”,更讓年輕人激動不已。每當我公開教學后,陳校長總是笑盈盈地夸上幾句“有進步”“又有新突破”,我往往激動半晌,有時又覺得似乎沒陳校長說得那么好,想得那么深。為了不讓那雙笑盈盈的眼睛失望,我就再扎進書本去閱讀、思考、探索,期待下一次公開教學做得更好。
若干年后,當我也成為校長,去年輕教師的課堂聽課、評課時,我也逐漸明白了陳校長的良苦用心。謙遜既是一種品格,也是一種力量,它能直達人的內(nèi)心;包容既是一種態(tài)度,也是一種智慧,它將多方智慧、力量融合匯集。陳秉章先生雖是教學權(quán)威,卻能包容一線教師的觀點,哪怕是不同的聲音;他對年輕教師關(guān)懷呵護,鼓勵他們大膽實踐,求新求變。在這樣溫馨的校園中工作,教師心情愉悅,樂于在三尺講臺求索思進。學校的教師隊伍總是生機勃勃,人才輩出——丁雪飛、張秀花、楊廣祥、郭仕紅、丁宏喜、田英、姜金芳等一個個特級教師、省市級優(yōu)秀班主任嶄露頭角,他們在教育教學中既個性鮮明,又樸實、扎實,帶有鮮明的儀征實小特質(zhì)。
二、堅定堅韌,許身孺子
陳秉章先生一輩子從事教育工作,勤勉扎實,孜孜以求。因歷史原因,實驗小學南院產(chǎn)權(quán)復雜。陳校長廣泛調(diào)研后形成報告,向政府匯報,尋求人大支持,最終為實驗小學的發(fā)展掃清障礙。1996年前后,江蘇省啟動“省實驗小學”創(chuàng)建工作,他雖臨近退休,但依舊忙碌奔波,尋求各方支持,讓實驗小學踏上了發(fā)展的快車道。我想,這就是陳秉章先生的教育情懷——甘灑熱血為學校,許身孺子終不悔。
陳秉章先生常說,教育像耕田,有它的規(guī)律,揠苗助長貽害無窮。這么多年來,實小一直堅持“一切為了學生,一切為了學生的發(fā)展”,始終著眼于學生的終身發(fā)展?!肮旁娢妮o讀實驗”啟動時,小學能不能學文言文、會不會加重學生負擔等曾引發(fā)各方關(guān)注。學校課題組在反復討論研究后,堅信小學階段讀一點古詩文有助于文化積淀、思想熏陶,便頂住壓力堅持實驗,從一個班逐漸擴展開來,終于將“古詩文輔讀”打造成為享譽省內(nèi)外的品牌項目。
從學生視角看問題,讓學生站在課堂中央,這就是陳秉章先生給我及實小同仁們的教誨。于是,我們策劃“少兒藝術(shù)節(jié)”,20年不間斷,學生全員參與,全面活動,小舞臺,大夢想,展示自我,張揚個性;啟動“帶著夢想遠航”畢業(yè)典禮,讓學生牢記母校囑托;“相約枇杷樹”讓普通的采摘活動變成課程,讓分享扎根學生心田;“一本好書的旅行”播下閱讀的種子,從班級到校外,從儀征到新沂,甚至到外省如安徽、四川……教育不再枯燥,因為有愛,所以課堂變得溫暖,學校充滿生機。陳秉章先生退休20多年,依舊不忘學生,不忘教育,只要學校有需要,學生有需要,語文學科有需要,他總是隨叫隨到,傾盡全力。
辦學校就要辦有根的學校,有根的學校才是有品位、有生命力的學校。陳秉章先生深入課堂,深入師生,廣泛調(diào)研,為學校制定發(fā)展方略。省教委的文件提出應試教育向素質(zhì)教育轉(zhuǎn)軌后,陳秉章先生汲取我國傳統(tǒng)語文教學精華,結(jié)合本校實際,制定了“語文領(lǐng)頭,溝通滲透,協(xié)力育人,和諧發(fā)展”的教改計劃,走出了一條儀征教改之路。“語文領(lǐng)頭”的實踐引發(fā)我們對“古詩文輔讀實驗”的再思考,對“新形勢下詩文育人如何深入”這一問題展開研討,奏出了古曲新弦又一章,為新世紀的詩文育人實驗指明了方向。“協(xié)力育人,和諧發(fā)展”的思想則逐漸生發(fā)、凝練為學校校訓中的“協(xié)同”,成為學校發(fā)展之根。圍繞“協(xié)同”,我們將學校辦學愿景提煉為“精神棲息的家園、幸福成長的樂園、放飛夢想的天地、文化交流的窗口、追求創(chuàng)新的學?!?,作為學校師生的共同價值追求。
我從陳秉章先生那里汲取管理智慧,相信教師,依賴教師,堅信教師是學校最寶貴的財富,是學校變革的第一動力。我們從調(diào)研入手,在學校發(fā)展脈絡中尋找精神力量:在對“樂儀書院”溯源中,提出“重儀式、重儀節(jié)、重儀表”;重讀老校歌《晨會歌》,堅定為國育人的初心和使命。在新校區(qū)建設之際,我們堅持樓宇建設與文化設計同步,以文化引領(lǐng)學校發(fā)展。全校師生群策群力,取樓名、建雕塑、布長廊,在討論中形成共識,共同打造有故事、有內(nèi)涵、有特色的校園景觀文化。
三、教研科研,且行且思
著名教育專家朱作仁先生在《世紀末的思考:教育理論何去何從?》一文中指出:“為使教育理論與教育實踐密切結(jié)合,要提倡教師扮演雙重角色:既是教育實踐的工作者,又是教育實際問題的研究者……教師直接參與研究,可以使研究成果直接轉(zhuǎn)化為教學效率,在教育體系的基層產(chǎn)生變革的動力和活力?!?/p>
在教育實踐中,陳秉章先生十分注重教育科研工作。在1990年前后,他率先在學校設立教科室,主動創(chuàng)造條件,積極引導,讓廣大一線青年教師進入“雙重角色”,在小學教育一方園地上勤奮耕耘,自由馳騁,演活了全校教改“一臺戲”。他鼓勵教師不當“教書匠”,爭做“教育家”,對教育科研成績出色的教師在精神上予以鼓勵,在物質(zhì)上予以獎勵,在評優(yōu)、評先、職稱評聘等工作中,將教育科研成績列為重要內(nèi)容。對教學業(yè)務水平高、科研能力強的骨干教師,學校倍加珍惜,采用“引水養(yǎng)魚”(即邀請專家來校指導),或“送魚入海”(即外出進修、學習)等方式,加大培養(yǎng)力度,縮短培養(yǎng)周期。陳秉章先生還通過組織、支持、鼓勵教師參與教育科研,促進教師成為教育教學中的精兵強將。
陳秉章先生率先垂范,做“雙重角色”的實踐者。他學習《實踐論》,改進作文教學。從20世紀50年代起直至退休,從認識與表達、練文與育人、命題與指導,到讀寫結(jié)合、游戲作文、立體作文,他邊實踐邊研究,一步步走進作文教學的自由天地。他著述的《小學作文教學藝術(shù)論》一書,是一本兼具理論價值與實踐意義的著作,楊九俊先生說它是“基礎性與創(chuàng)造性的統(tǒng)一”“熠耀出炫麗的創(chuàng)造性火花”。
“古詩文輔讀實驗”堅持30載,更是教研科研相結(jié)合的典范。1985年,實驗最初在一兩個班級中自發(fā)進行。讀古詩文在小學階段是否可行?能否在更大層面開展?這些都需要做出回應。于是,陳秉章先生在中央教科所申請實驗立項,邀請國內(nèi)外知名專家滕純、張?zhí)锶舻葋硇V笇В瑢崿F(xiàn)自發(fā)活動到理性實驗的轉(zhuǎn)變。1999年,在陳校長的指導下,學校又提出“古詩文啟蒙教育活動化實踐研究”的新構(gòu)想,著眼于學生為主體的個別化、個性化、多樣化的自我發(fā)展,把以讀背為主的課堂輔讀變?yōu)樽灾鲃?chuàng)新的詩文吟誦,與音樂、美術(shù)等學科溝通,課內(nèi)外、多時空、多形式主動愉悅地在活動中學習的過程。正因為有堅實的課堂實踐、系統(tǒng)的理論研究,“古詩文輔讀實驗”方能歷經(jīng)30年而不衰,從一校一班發(fā)展到揚州市全面推廣,并在省內(nèi)外產(chǎn)生巨大影響。
教育永遠是鮮活的,新問題不斷出現(xiàn),新理論不斷生成。理論與實踐之間的轉(zhuǎn)化需要時間,需要思辨,需要思維的碰撞?!皹穬x大講堂”給一線教師以舞臺,講自己的教學實踐,以個人的“草根”經(jīng)驗,激活教師群體智慧,燃旺研究熱情,讓更多的教師成為“雙重角色”的實踐者。
“許身孺子終不悔,校園耘耥盡春秋”,這是陳秉章先生簡樸的臥室里的一副對聯(lián),也是他的人生寫照。他一輩子扎根學校,情系學生,矢志不渝。
春風吹過,柳葉更綠了,那細柳在老樹的深情注視中,舒展身姿,茁壯成長!柳樹的故事還會在儀征實小傳唱,或許還會有新的版本、新的故事,我想,這也正是像陳秉章先生一樣的教育前輩們所期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