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功業(yè)
一聲鳥鳴或者花朵的吶喊
時間沒有靜止。幽閉的大山
那些緊逼的壓力宣泄出來
海一樣的遠方,波濤猶如天籟
奔跑的風,張揚著輕盈的身姿
泡桐花和麥草香中的大平原
被一條河流和大山緊緊相挽
只是一瞬間,春天跑得多快
老石屋上,陽光頑皮地跳蕩著
清新的雨,不時滲進你的語言
讓一個嬌弱的女子愛上大山
駐村,這個充滿時代感的詞語
此刻,只關乎于土地,關乎發(fā)展
四月梧桐
南嶺上,那棵梧桐和那棵楸樹
一棵在東坡,一棵在西坡
剛好是我目光所及的距離
用一個春天去丈量
就是一樹又一樹的花香
用一個秋天去丈量
就是一樹又一樹的果實
風云之外。大山太老了
許多深刻的皺紋跌宕著流水
許多空曠的石屋淘洗著記憶
不知多少枚月亮掉進山坳
不知多少詞語嵌進青巖的呼吸
河灣的石板路,還記著當年的愛情
出門采藥的老人,走進山嵐云霓
這一年又一年的春風
踏過青山的梧桐,和那棵楸樹
還能聽到他朗朗的話語
在海拔八百米的地方犁著春光
在海拔八百米的地方,耕牛犁著春光
遠處,逆光下的白河,像夢幻一樣
這大疫之年的山野,更涌動豐收的渴望
老村不想沉睡。新村更接近太陽
出山的路,騎上大山的脊梁
越飛越遠的年輕人,終于又背起行囊
青瓷,黑釉,唐三彩的碎片
疊印著泥土里沉睡太久的月亮
夜風里,還能聽到杜工部悲憫的吟唱
我站在這里。這是我的麥田。我愛的麥田
這小小的海拔,這小小的田園
正好滿足我生命里那個最小的欲望
天地遼闊。我只需要這幾分山水
任我扶犁而行,與牛同耕,聽風吟唱
或者,就做一只伴飛的蝴蝶,只愛小小的遠方
被一朵蒲公英陶醉的下午
這一壺飄逸的清香
是大山的味道嗎?
你的眼睛,像山泉一樣明亮
這被一朵蒲公英陶醉的下午
小關。古道。村莊。細雨輕揚
水汽里,跳蕩著迷人的陽光
四月的窗外,山巒青黃
你講著那些這片山水的故事
秋天里會飛的蒲公英
此刻,恍如我童年里溫暖的故鄉(xiāng)
向一棵梨樹致敬
閱盡滄桑之后。一棵老梨樹
每年四月,山風和細雨都熱烈起來
它就會重新打開自己的青春
站在山上,聽鳥鳴叫醒巖石顫動的心
致敬青春,哪怕又增加一圈年輪
像打開折疊在歲月深處的初戀
慢慢漾開的溫暖,被一瓣落花擊中的水紋
總是讓愛情,成為生命最富有的部分
羨慕老梨樹。每年的開放都是快樂的
不遺余力,讓每一?;ò几昝酪恍?/p>
這不動聲色的喜悅,就像不動聲色的回擊
寒冷退去,流水才是最真實的聲音
仰望天空。星月朗照,不羨高遠
潔白的花,潔白的云,潔白的肉體
都不能讓它忘記,是這一身黃色的皮膚
和腳下的泥土,讓它在風中站穩(wěn)
一棵薺薺菜的感情溫度
我握住河岸上的一把泥土
它在細柔的風中畫出怎樣的舞步
河流彈奏的旋律里
田壟上一棵薺薺菜,率先歌唱
嬌嫩的葉子,標注著春天的溫度
這是一棵能望見娘親的薺薺菜
記著那些悄悄長大的故事
每年的這個季節(jié)
沿著一條這樣的河流
故鄉(xiāng)以它獨有的香甜把我迷住
一粒麥子的理想
白露早,寒露遲,秋分種麥正當時
麥子在三千次童謠里輪回
我在麥子的一次成熟里學會喊娘
吃麥子,種麥子,割麥子
麥子用它的血肉養(yǎng)育我的血肉
我在土地的課堂上讀懂成長
蓋雪被,望春光,一棵麥子分數(shù)行
麥子的愛情就是我的愛情。雨水里
娘的娃,我的娃,一聲聲喊醒太陽
打麥場,麥子香,芒種家家開糧倉
娶親的花轎停在蒸新饃的熱氣里
新麥秸鋪在新郎新娘的新房頂上
一粒胖悠悠的麥子,藏著小小的理想
家有余糧,民富國強。套種的玉米緊跟其后
把老杜的曠世悲憫,唱成西皮二黃
攥一攥這把鄉(xiāng)土
攥在手里的那把老娘土,是鄉(xiāng)土
藏在夢里的那片山水,是鄉(xiāng)土
總是牽動視線的那縷炊煙,是鄉(xiāng)土
那座已經(jīng)有些老舊的宅院,是鄉(xiāng)土
爹娘蒼老的手掌和溫暖的懷抱,是鄉(xiāng)土
那一條無名或有名的河流,是鄉(xiāng)土
那些讓心靈顫動或疼痛的話語,是鄉(xiāng)土
已經(jīng)搬進城市的村莊,不再是鄉(xiāng)土
圍困高墻里迷失了路途的土地,不再是鄉(xiāng)土
撂荒在歲月里無人耕作的土地,不再是鄉(xiāng)土
用有些陌生的手,攥一攥這把鄉(xiāng)土吧
鄉(xiāng)土是熱的,鄉(xiāng)土是痛的
祖祖輩輩的骨血在這兒,鄉(xiāng)土是用來愛的
哪怕你能像誠實的糧食那樣
低下頭,多看看這片土地
你才算真的愛鄉(xiāng)土
山崖間的那一道流水
很多時候,我看不到山崖間那一道流水
呦呦鹿鳴的山野,離開我們多久了?
不到生死,就忘了生命之源的那一道流水
最繁華的都市,是最慘烈的生死場
高墻掛滿玻璃,巖石都是青苔
月光照著孤獨的靈魂,人海如在曠野
擁擠的樓宇,擁擠著我最大的悲哀
掙扎的內(nèi)心,荒蕪了泥土最本真的滋味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細小的你,從山崖上飛躍而下
我的生命,才成為一條澎湃的河流
責任編輯 吳 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