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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兄弟

2021-07-25 09:12徐躍文
短篇小說 2021年4期
關(guān)鍵詞:狐仙小蘭小雨

◎徐躍文

他又一次看到狐仙了。

他覺得今晚精神狀態(tài)很好,也許是藥起作用了,也許他的病就要好了。他安靜地躺在床上,眼睛像掃描儀一樣掃過屋內(nèi)的裝飾,彩電冰箱空調(diào)組合家具,這些年年年添置,生活用品樣樣齊全了,節(jié)能燈如一團白色的火苗,燃燒在小臥室的頭頂上,越燒越亮,像個小太陽。陳舊的天花板上,布滿著濕跡和霉斑,就越發(fā)地顯眼了。于是,他又看到了天花板上出現(xiàn)的那只狐仙了。狐仙好像對他眨了眨眼睛。他疑心看錯,揉揉眼再定睛地看,狐仙的眼睛也就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看,但只要自己眨眼,狐仙也就眨眼。每當此時,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在電視劇《聊齋》里,還是在現(xiàn)實中。

第一次與狐仙相遇,那時還沒有雅婷,更不說兒子小雨了。那時的他已30歲了,30歲的他還孑然一身,盡管生理上對女人的欲望像烈火一樣燃燒著他。早年喪父,如今家徒四壁一貧如洗的他,把娶女人的渴望深深地埋進了生命的最深處。而恰恰是埋藏得越深,對女人的欲望卻越旺,男人的烈火在生命的深處噬咬著,焚燒著,將男人燒成了一塊天邊的火燒云。

天邊的火燒云是孤寂的,但也是多情的,雖然山岳河流都在躲避著它,可火燒云卻無時無刻不在想擁抱它們。

30歲的他當然不想擁抱山岳河流,30歲的他只想擁抱女人。

他想,我要有女人,我要一輩子對她好,什么都依她,她想要天上星星,我攀天梯給她摘;她想要我心肝,我親自剖腹取給她。然而,他深知,城市里30歲未婚的男人是個寶,農(nóng)村里30歲未婚的男人就成了草了。什么都不怨,都怨窮呵。他的好兄弟余水,雖和自己同齡人,卻在四年前就結(jié)婚了,如今兒子都三四歲了。那時余水在蘇州開“未成年人不宜商品店”而發(fā)了,取了小蘭姑娘,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余水見他還單身一人,也替他愁呵,就說:“李魚,好歹娶一個女人吧。”李魚笑了,笑是苦澀的:“就是娶一個癩癩蛄子也行阿,總不能要我去當強奸犯吧?!币痪湓挵延嗨舱f笑了,余水搖搖頭,想說什么可又找不到話頭。

夜晚總是男人的欲望最膨脹的時候,也是沒有女人的男人最難熬的時光。于是,李魚就盯著天花板愣神,那時節(jié)還沒點上節(jié)能燈,那時節(jié)點的是15瓦的白熾燈,昏暗地籠罩著天花板上多年的濕跡與霉斑,如軍事地圖一般,溝壑縱橫著,他突然眼前一亮,就看到了狐仙。那晚他與狐仙不期相遇。他們相擁相抱,他生命里的青春如地下的噴泉,一瀉千里地迸濺著。

醒來時,才知道原來是做了一個夢,他的內(nèi)褲濕了一大片。

第二天,余水給他帶來一個貌美若仙的姑娘。起先李魚一愣,怎么這么面熟呀,突然就想到了昨晚夢境里的狐仙了,對的對的,就是她,她就是昨晚夢中的那只狐仙哩。

余水說:她叫雅婷,是我托人從貴州給你帶來的。

給誰……呢?李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余水提高了嗓子:不是給你給誰呢?

給我……李魚的嗓音哆嗦了。

余水故意賣關(guān)子:你不想要?

不!要、要、我要!李魚不迭聲地搶著說。

李魚情不自禁地說:我知道,她是狐仙。不,不,她比狐仙還要美。見姑娘抬頭望了一下自己很快地就低下頭去,李魚的聲音也低了下去:她……她,能看中我嗎?

余水爆發(fā)出一串笑來:哈哈。沒說的,沒說的,你們是天生一對,地設(shè)一雙。哈哈……

看著低著頭在揪著衣角的貴州姑娘,李魚的聲音突然低落了下去:什么價呢?我……我拿不出錢來……

余水正要開口,卻被雅婷接過去了,聲音怯怯的:我……我只要一萬……塊報父母恩,娘病了,急等著錢哩。

說完貴州姑娘拿眼怯怯地望著李魚,可見李魚正在注目著自己,又連忙跳開了去。

李魚抬起頭來,望著余水。見余水正拿眼定定地在看著自己,便又下意識地低下了頭:我……我錢不夠。只有五……五千……哩。

李魚的哼唧聲還未落音,就被余水接過去:這樣吧,你把五千拿出來,剩下的我來墊。誰叫我們是好兄弟哩。

當下定了,婚禮決定第二天舉行。其實也就是在家里備幾桌酒飯,將村上的親戚和鄉(xiāng)親們請了。當夜雅婷就留下過夜了,從而使李魚提前一天透支了入洞房當新郎的滋味。

那滋味讓李魚飄飄欲仙,心旌搖蕩,讓李魚記住了一輩子。當夜李魚就發(fā)誓要對雅婷好上一輩子。

雅婷進門后不久,肚子漸漸隆起,像西瓜一樣膨脹,不到9個月,生了一個男孩,偎在雅婷身邊。

李魚的媽媽拉過李魚,驚魂未定地說,這孩子好像來路不對。再說左望右望的,就沒看到這孩子有哪點像老李家人。

村上立刻流言四起。村上人見著李魚和李魚家的人都神經(jīng)兮兮地做著躲避的樣子。這讓李魚的哥哥和弟弟都非常生氣,兩人約好,同時進門。哥哥說,這孩子怕是來路不明的。弟弟說,這孩子留著要壞了老李家血統(tǒng)的。兩人異口同聲勸著李魚不要這孩子,送出去,好歹是男孩,有人要的。

李魚本來高高興興的,享受著雙喜臨門的喜悅,等待和風細雨般滋潤祝福的話語,沒想到聽了一籮筐雜七雜八。紅潤的臉色漸漸轉(zhuǎn)黑,笑容僵在臉上,起了疙疙瘩瘩。他朝著哥哥和弟弟,實際上也是沖著所有對這孩子不屑的人吼道:

他是我李魚的兒子,我看誰再敢咂舌根!

哥弟見他這么不清醒,也不再說話,拉著母親扭頭就走了。

床上的雅婷眼角流出了淚水。

還是余水好兄弟,他說通了自己的父母,讓媽來家照顧兒子;又說通了自己的妻子小蘭,丟下自己的家來李魚家照顧雅婷的月子。一個星期后,李魚的媽終是放心不下,主動過來服侍月子,好換小蘭回家去。見媽來了,李魚心頭滾過一陣熱浪,難怪歌中唱道:“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彼约河袐?,他兒子也有媽,他們是幸福的一家。那時節(jié)的李魚無法想到一年后,剛斷奶的兒子竟真的成了一根“草”了。

滿月的那天上午,晴朗的天空突然間下起了小雨,像龍王的嘴上安裝了噴霧器,從天上向地下噴射均勻細密的水霧,一頓飯的工夫,天又放晴了,天空之城跨過一道彩虹,像御用畫師的神來之筆,于是,他們給兒子取名小雨。

小雨周歲的那天,竟然開口喊了一聲媽,又喊了一聲爸。這讓李魚很是感動,鼻孔內(nèi)好一陣酸楚。兒子接著又喊了一聲,他高高顫顫地答應了一聲;接下去,兒子就不迭聲地喊,他就不迭聲地答。兒子笑了,他也笑了,淚流了他一臉頰。

過了周歲剛好遇上了天邊漂起了一片鵝毛月,按照鄉(xiāng)下規(guī)矩,雅婷給兒子斷了奶。而李魚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剛斷了奶的雅婷提出要出去找事做。那時的雅婷正對著鏡子打量自己,聲音微弱得一如平常,然而,正抱著小雨的李魚卻聽出驚雷動地,他一轉(zhuǎn)脖子過來看著雅婷,就聽得脖子上的筋咯噔一聲炸響,李魚像是不認識妻子一樣看著她:你在說什么?

雅婷沒有回頭,仍沉浸在鏡子深處的自己,聲音還如平?;虼咚丛杌騿舅燥堃粯?。雅婷說她要出去找事做,另外也想娘了,她還要回去看看娘。

雅婷還是沒回頭,將衣領(lǐng)上剛扣好的扣子又重新解開來,聲音似乎大了點:要是為了做田為了種地我干嗎要從貴州跑到你這里來?

李魚一時語塞,找不到合適的話說。懷里的兒子在他的肩頭咬著他的衣領(lǐng),晶亮的口水掛了下來。

李魚就說:你舍得兒子?

李魚將兒子遞給雅婷,說:快讓你媽抱,不能讓你媽跑了??蓛鹤釉趺匆惨囋谒麘牙锊辉鸽x開。兒子喜歡爸爸,兒子不愿到媽那里去。

雅婷就笑了,這才離開鏡子,轉(zhuǎn)過身來望著李魚,輕聲嘆息了一聲:還不都是為了兒子啊。

[1]陳新謙,金有豫主編 .新編藥物學[M].第13版.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92:181-184.

李魚急了,說:你不做田我做田;你不種地我種地;你什么事都不用干,我養(yǎng)著你和兒子,還不行嗎?

雅婷停了一下,搖了搖頭,輕聲說:這都不是我想要的。說完望著李魚粲然一笑。邊笑著邊走上來,摟著兒子深情地吻了一下;又雙手摟抱著李魚的脖子,也深情地吻了一下。這是雅婷留給兒子的最后一個吻,也是留給丈夫的最后一個吻。雅婷就遠走高飛了,再也沒見著蹤影。

在離開雅婷最初的日子里,李魚像瘋了一樣,將兒子小雨托給了自己的媽媽,獨自一人在外四處尋找。蘇州開店的余水知道了,也陪著他滿世界地尋找,然而,大海里撈針,一切都是枉然的。

望著以淚洗面的李魚,余水恨得咬牙,沖著李魚吼著:你知道她要走,你……你怎么不把她鎖在家里。

李魚縮成一團,聲音哆嗦著:我……我不舍得……

回到家中,李魚睡在雅婷曾經(jīng)睡過的床上,夢見雅婷的模樣,他哭醒過來,醒來后突然看見天花板上的那只花狐走了下來,兩只眸子像寒星閃爍,腳步輕得沒有一點聲音。望著狐仙跳上了窗口,欲走若留地回過頭來看著他,李魚喃喃地告訴它:雅婷呵,你就放心吧,兒子我一天也不離手地帶著哩。

村上有好心大娘前來撮合,說后山村有個小寡婦,人長得花般的鮮靈,就是拖了一個油瓶(帶了一個兒子),她什么都好說,只是兩窩合一窩,都是男孩子,要打得一團糟的。意思很清楚:人可以結(jié)合為一家,但男方的兒子不能要。

李魚說:天下什么都能丟,只是不能丟下我的兒子。

李魚的媽聽了,慌不迭地接過話題說,小雨她帶著,讓后山村那個寡婦過來和兒子快成親。

前來撮合的好心大娘雙掌一拍,說:行,就這么定了。說完要走,卻被李魚喊住了,李魚說:你告訴那女人,她走她的陽關(guān)道,我行我的獨木橋。麻煩你轉(zhuǎn)告她,即使打一輩子鰥漢條子,也一天離不開我的兒子。

就這么,小雨讀小學,李魚沒有續(xù)娶;小雨讀初中,李魚沒有續(xù)娶;小雨讀高中,李魚還是沒有續(xù)娶。

小雨讀初三那一年,余水在蘇州的“未成年人不宜商品店”被查封了,垂頭喪氣地回到村子里。妻子本來對遠在蘇州的丈夫不放心,知道余水那些花花腸子的事,見斷了那邊的財路,卻打心眼里高興。她一個勁地鼓動余水承包了農(nóng)場500畝農(nóng)田,于是,余水搖身一變,成了這一帶赫赫有名的新時代農(nóng)場主。

余水上任第一天,就將其中的100畝農(nóng)田轉(zhuǎn)讓給了李魚,要李魚跟著自己種植煙草。李魚說,我沒錢投資。余水說,我有。李魚說,我沒技術(shù)。余水說,煙草公司派來了駐場技術(shù)員。李魚還想說什么,余水問,你有沒有錢給兒子租房讀高中?你有沒有錢給兒子讀大學,你有沒有想過怎樣才能為兒子賺錢?李魚頭上冒汗了,他說,沒有。余水說,你要是早想到了,雅婷就不會走了。說得李魚啞口無言。接著余水柔聲道:兄弟哎,好好地跟著我干吧,你是魚,我才是水哩。

煙草喜水怕淹,他們就在鳳凰河的河灘上靠近田的位置挖了好多水凼子,隔三岔五,早上丟一只“水鬼”放里面,合上電閘就抽水泡田,中午的時候,田泡好了,水凼子也干了,余水撿起新鮮的魚蝦,小蘭一燒就是兩碟子,中午一碟子,晚上一碟子,余水買上整箱的酒,叫上李魚,兄弟兩個就喝將起來。

雅婷究竟去了哪里,是死是活,到現(xiàn)在李魚也說不清。

李魚說不清的還有他自己的身體。才幾個月呢,身體不痛不癢的,卻日漸消瘦,吃不下飯,以前香噴噴的飯,現(xiàn)在聞不到香,嚼在嘴里就像嚼泥巴,一點味道也沒有。

那時他壯得像座小山,可是病魔卻像原子彈,在他體內(nèi)爆炸,原子彈一爆,山就倒塌,原來180斤的身子骨,如今不足100斤了。原來讓他引以為傲的兩塊胸大肌,現(xiàn)在卻像被吸脂機抽干凈了一樣,癟塌塌的像晾衣架。

開始有人說他變苗條了,他說苗條好,連余水也問他,你最近在減肥吧?李魚笑著說,我又不想再討老婆,減什么肥。余水說,那你得去看看醫(yī)生了。李魚笑著說,我不痛不癢的看什么醫(yī)生。余水說,要是舍不得那幾個檢查的錢,算我的。李魚這才正色說,田里的煙草怎么辦?余水說,我找人帶著管。李魚說,眼看煙草就要進炕了,要是我身體不行了,今年的收成一大半歸你。余水說,我們兩兄弟誰跟誰呀!星期天,余水和小雨帶著李魚去蕪湖弋磯山醫(yī)院檢查。一一檢查過后,見醫(yī)生在和余水和小雨嘮嘮叨叨地說什么,李魚就走進去搶著問醫(yī)生,自己得的是什么???醫(yī)生說,慢性胃炎,我給你開了藥帶回去吃吃就行了。李魚將信將疑?;貋淼穆飞希铘~問兒子,小雨你要說實話,醫(yī)生跟你怎么說。兒子苦著臉,哽著嗓子說,爸,你安心吃藥,醫(yī)生不是說了嘛,得的是胃炎,是常見病。

李魚問小雨的時候,瞥了一眼余水,余水坐在一邊,陰沉著臉,欲言又止的樣子,李魚知道余水是遇上了不可說的事情了。要么,余水是個直性子,凡事你不問他他也要搶著告訴你。再說畢竟小雨才18歲,長得眉清目秀,卻是嫩頭青,還有個把月就要參加高考,他不想在這個時候給兒子增加思想負擔。但是小雨懂事了,曉得陪爸爸了。以前是兩個星期才回來一次,現(xiàn)在每星期都按時回來。

有時,小雨拿著書本發(fā)著呆。李魚就想,高考壓力真大,也就不愿多打擾兒子,只是默默地關(guān)注他。兒子打個噴嚏,李魚就警覺地問,是不是受涼了?要多穿衣服,這個時候,身體比看書重要。兒子就支支吾吾。小雨是老實人,不愛說話,要是自己不在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他。李魚對小雨說,要是我不在了,你就當余叔是親爸,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就找你余叔去,余叔是能人,人好呢,我相信他,你也要相信他,他一定會幫你的。兒子喊了一聲爸……紅紅的眼睛,流出了清清的淚水。李魚還告訴小雨,余叔家有個哥哥叫小雪,比你大四歲,已經(jīng)大四實習了。

自從雅婷走了以后,每當想起雅婷時,他都要仰起頭來望著天花板,望著天花板上那塊由綠變黑了的霉斑,望著望著,就看到狐仙了,看著看著,就看到了雅婷了。他的心潮有微風拂過,漣漪從心口蕩漾開來,一直漫過天花板,眼眸時常被一層細霧覆蓋著。他想雅婷一定到云貴高原上修煉去了,云貴高原是她的家,她來咱這鳳凰山,就是為了給他送來一個兒子,然后又返回到云貴高原上修煉去了。他這樣想過,眼淚就吧嗒吧嗒滴到被子上,狐仙眼里也噙滿了淚水,滴到水泥地上吧嗒吧嗒地響。

這時,傳來堂屋門叭叭叭的響聲,像一串小鞭炮炸響。近一段時間天氣燥熱,風大,檀樹穿栓的大門也老了,承受不住熱浪的炙烤,像人一樣,老了就腰彎背駝屁股撅,關(guān)節(jié)變形容易折斷,門一變形,開呀關(guān)的總要弄出一串炸響。狐仙受了驚嚇,眨眼就消失了,狐仙出現(xiàn)的地方又變回一圈圈的霉斑,狐仙就隱身在雜亂無章的霉斑中。

李魚看了一眼墻上的電子鐘,時針指向晚七點。兒子聽到開門聲從后屋跑過來看。李魚說,看什么呢?你叔來了。自從李魚在醫(yī)院檢查回來,余水每天晚上都差不多在這個時候,澡不洗,先過來坐一會兒,他是從農(nóng)場過來,跨過鳳凰河,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余水重情重義,知道他寂寞,來陪他說說話聊聊天,幫助他打發(fā)寂寞,順便告訴他,他關(guān)心的煙草哪塊高塝田抽水了,哪塊洼田明天要排水。

你嚇跑了我的狐仙,李魚對進來的余水說。

什么狐仙?余水被弄得莫名其妙,滿屋找。

你把我的狐仙嚇跑了,李魚繼續(xù)說。

莫非是回光返照?余水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伸手摸了摸李魚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李魚明顯有些發(fā)燒。余水問,藥吃了嗎?

吃了。

今天看起來好多了。

嗯,好多了,等我好了,我還到你家去喝酒,吃小河魚。

我還有好多好酒等著你去喝。余水強忍住淚水,不讓它流下來。

李魚指著他家墻上天花板上的霉斑講給余水聽。

你說到底有沒有陰間呢?沒等余水回答,李魚就急切地說出來,他是多么希望世界真的有陰間。

哪來的陰間?余水說,他一直就是這么認為。

可老一輩都是這么往下傳的。李魚還不甘心。

余水不相信有陰間,但他不能違背病重的兄弟,就支支吾吾的,沒說有,也沒說無。李魚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要是有陰間就好嘍,那么今生今世的親人和朋友,百年之后都要在陰間相見的,那有多好。如果沒有陰間,那今生今世的親人和朋友,就再也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你了。李魚說著說著淚流兩行。

李魚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額頭上滲出了細汗,喘出的氣比吸進的氣多。余水拉著李魚干樹枝一樣的手說,依你說,還是有陰間的好,不想做人的時候就做鬼,不想做鬼的時候再做人??墒郎系娜?,有哪個看見過鬼長得什么樣子呢?

李魚笑了,笑得很艱難。說,老天對我真是不薄,我這輩子最高興的事就是讓我遇到了兩個人,一個是雅婷,給我生了小雨;再一個就是你,你是我命中的貴人,我的好兄弟。

余水聽了想笑,可笑不出,就哭了,噎著嗓子說,好兄弟,有什么話你就說吧。李魚說,我今天要把小雨托付給你了。抓著李魚枯樹枝樣的手,余水單腿跪了下去,望著李魚,痛心地說:兄弟,我對不住你……

李魚急忙示意余水不要再說下去。李魚微弱地說:是你讓我做了真正的男人,是你讓我做了女人的丈夫,是你讓我成了孩子的父親。你是我生命中的兄弟加貴人。

余水伏在了李魚身上,嚶嚶地哭泣了起來。

李魚就喊屋外的小雨給余水端杯水來。小雨應聲進來了,雙手遞給了余水茶杯。怕打攪他們的談話,正要轉(zhuǎn)身出去,卻被李魚叫住了,李魚囑咐小雨:我已把你托給你余叔了。來,跪下,給你叔拜個大禮。

小雨懂事地雙膝跪下。剛顫顫地喊了聲余叔,就被李魚制止了。李魚說:小雨,從今往后,要改口喊爸……

哐當一聲,余水手中的茶杯跌落地上,溫開水噴散開來,在水泥地上繡上一朵巨大的浪花。只見小雨騰地一下從地上站立起來,沖著李魚叫起來:不,他是我叔。我只有一個爸,我死了也不會叫另一個男人為爸爸。

說著,小雨號啕大哭起來。

余水一把抱著小雨,淚如雨下,說,走到天涯,李魚才是你的爸。走到海角,余叔永遠當你的好叔。又轉(zhuǎn)身面向李魚喊著:好兄弟,有這樣的兒子,你這一生,值了。

從李魚家回到農(nóng)場時,屋里一片漆黑,妻子小蘭已經(jīng)睡了。咔嚓一聲鎖開,余水推門進來,就聽小蘭說,開水在廚房,澡盆在堂屋。余水兌水,試溫,洗澡,關(guān)燈,睡覺,滴答滴答弄出一串響聲。余水正要進入睡眠狀態(tài),突然聽到廚房里傳來咣當一聲響,酷似不銹鋼臉盆掉到水泥地上發(fā)出的震響,緊接著鍋碗瓢盆互相撞擊起來,咯、咯、咯地響動,余水受驚嚇清醒過來。小蘭喊,遭小偷了。余水說,你也聽到了。小蘭說,這么大聲,睡著了也能敲醒。余水一骨碌爬起來,罵一聲媽的,作死,偷到老子頭上,風一樣來到廚房。小蘭也緊張地跟過來。

余水看到了一只花狐消失在防盜窗那邊。

李魚走了!余水喊了一聲,眼淚便溢滿眼眶,像鳳凰河六月的洪峰漲滿河床,河埂決堤了,眼淚發(fā)瘋一樣席卷臉頰上的平原。

這時,鳳凰山下,傳來爆竹聲聲,余水、小蘭一起沖出門外,只見數(shù)不清的火焰沖向天空,爆竹在天空炸開,像星星閃爍。

余水邊穿衣服邊對小蘭說,明早打電話給小雪,叫他請假回來一趟陪小雨高考,你也把小雪的房間整理好,以后叫小雨搬過來,讓他們小兄弟兩個住一起,你就當多養(yǎng)一個兒子吧。說罷,余水打著手電筒向鳳凰山跑去。

三天后,李魚入土為安,余水帶小雨回家,當小蘭第一次看到小雪和小雨站在一起時,不禁一怔,隨即喊起來,余水快來看,兩個小的真像一對親兄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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