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自碑學概念提出以來,各家學說眾說紛紜。碑學的分類也相對混亂,特別是大量出土墨跡的發(fā)現(xiàn)更是令人莫衷一是。厘清碑學概念的發(fā)展與變化,重新界定碑學的分類對書法創(chuàng)作研究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關鍵詞】碑學;帖學;概念區(qū)分;書法創(chuàng)作
【中圖分類號】J292.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5-6009(2021)13-0032-02
【作者簡介】包學來,南京師范大學附屬中學江寧分校清水亭學校(南京,211100)教師,一級教師,南京藝術學院書法篆刻專業(yè)碩士,江蘇省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
一、碑學和帖學
在碑學與帖學的爭論中,不管是碑學派、帖學派還是中立派,在對碑學、帖學概念的運用上,各自常以書者身份、地域、字體、材質、時間界限、形式載體和風格特征等因素加以界定。這樣使各自所指的“碑學”與“帖學”都有不同的演變、延伸和特指性,經(jīng)常出現(xiàn)名相同而意相左的情況。
自阮元《南北書派論》和《北碑南帖論》正式提出碑學概念以來,各家碑學學說隨著時間的推移便眾說紛紜。阮元以是否保留隸書遺意為標準,將漢魏以后直到隋唐的書法分為南北兩個書派。包世臣的碑學理論及其依據(jù),是“逆入平出、萬毫齊力”的筆法。在總結鄧石如老師的筆法、并且將其學理化的基礎上,包世臣突破阮元對北碑書派的專指,將北碑連同篆、隸書藝全部納入碑學系統(tǒng)??涤袨椤⑷~昌熾的碑學思想及其依據(jù),則是“無名氏”碑??涤袨樘岢龅摹案F鄉(xiāng)兒女造像無不佳者”,以及葉昌熾提出“知二王以外有書,斯可與論書矣”,此二位先后從書者身份的角度來區(qū)分碑學與帖學。
至現(xiàn)代,在前人的基礎上又有不同闡釋。如:從字體角度來看,有代表性的書史著作中使用“碑學”概念,大約可歸納為三種情況:北碑;北碑加篆隸;北碑加唐碑,不包括篆隸。韓玉濤先生選取從字體和時間兩個角度來定義碑學概念。他說:“所謂碑學,簡言之,即以北魏民間楷書為學習目標的楷書運動。”
可以從材質和功能兩個角度對碑學、帖學的概念予以區(qū)分。碑:立石叫作碑,以文字勒石叫作碑。碑上的字,由書人直接書丹于石,然后刻的。包括紀功、神道、墓志、摩崖等石刻。帖:古人沒有紙,書于帛上者叫作帖。帛難以保存久遠,因之把古人的書跡摹刻到石或木上去的叫作帖。劉恒先生在《清代書法史》中認為,就取法對象的材質、功能論,從“鐘鼎彝器碑、碑版摩崖”,到“凡舉錢幣、鏡銘、璽印、兵器、墓志、造像、陶文、瓦當、磚文等材料”,再到“安陽殷墟甲骨文和西域漢晉簡牘殘紙文書”,但凡現(xiàn)在已知的古代文字遺跡,無不在碑學的取法范圍內。
從書者身份來看,王學仲先生《碑、帖、經(jīng)書分三派論》以為“帖學出于貴族,碑學多師鄉(xiāng)土書”。華人德先生《評碑學與帖學》中提出區(qū)分對象是否為名家書法。黃惇先生在《秦漢魏晉南北朝書法史》也持相同的觀點。
20世紀考古工作中出土了大量甲骨、簡牘、帛書、殘紙等書法文物,不僅對現(xiàn)當代書法創(chuàng)作產生了重大影響,而且對清人及近現(xiàn)代的一些碑學觀點有所顛覆。如果我們把簡牘、殘紙文書與最早的碑版摩崖等一同納入“碑學”取法的范圍,無疑徹底突破“碑學”中“碑”字所能延伸到的極限,而直接達成了與“帖”的交匯、共融。同時,這些材質中所含字跡的字體是篆、隸、真、行、草無所不備,風格也是典雅精致與古厚樸拙并存——原先字體和風格的限定就此同時失效。是從碑學的邏輯出發(fā),認為它們是“二王”以外的非名家書法,強行把它們歸入碑學系統(tǒng),以“維護”碑學理論的一貫性;還是面對實際,承認這些出土墨跡在筆法與形態(tài)上與名家書法有相當?shù)囊恢滦裕?由此反思和修正既有的碑學概念?
二、碑學的概念
那么什么是碑學?所謂“碑學”,是清中葉以來甚至明末清初以來研究碑、學習碑、崇尚碑等思想與探索的總稱。從明末清初的郭宗昌、朱彝尊(他們雖未提出碑學的概念,但所倡導的古拙美學與碑學后來的主張并無二致),到清中葉的阮元明確提出“南北書派”“北碑南帖”,再到包世臣以鄧石如為典型研究碑派書法筆法,直至晚清的葉昌熾、康有為重新界定碑的概念、修改碑派取法范圍,甚至尊碑抑帖、重定書法審美標準而走向另一極端,“碑學”作為一個書學概念是流動的、多指向的;而作為一個書學范疇,它又是雜糅的、甚至相互矛盾的。也就是說,如果分別看各家的碑學思想觀點,都有其一定的合理性,甚至堪稱真知灼見;但如果不加辨析地把碑學視為一個完整的思想體系、書學體系,其中又會形成許多不合理的、無周延性的甚至是荒謬的觀點。因此,對于清人的碑學思想,我們既沒有理由全盤否定,也不可盲從追隨。這就需要我們對清代諸家的碑學思想進行辨析。
從清人創(chuàng)立碑學的初心看,碑學首先是書法風格史的范疇,是書法藝術審美的范疇,進而是書法藝術創(chuàng)作的范疇。也就是說,前賢通過考論與南方尺牘書風同根源、相并存、取向異的北方碑刻書風的實際存在,說明唐宋元明以來二王系統(tǒng)書風之外,存在著另一種不容忽視甚至具有更高審美價值的書風。以此作為當下書法創(chuàng)作的另一套取法系統(tǒng),不僅需要構建新的書法藝術審美理想和品評標準,同時需要探索、總結出一套與之相適應的書法新技法。事實上,從其藝術思想與藝術實踐的發(fā)展看,清代碑學概念雖然因取法范圍的討論而形成,但它的藝術史意義卻不僅僅在于取法范圍的重新界定,而更重要的是在帖學之外、與帖學相對立,確立了一種書法審美趣味,并且建立了一套能夠表現(xiàn)這種審美趣味的書寫手段,涌現(xiàn)出一大批碑派書法家和碑派書法作品,大大豐富了書法藝術的審美類型及其創(chuàng)作手法。這是清代碑學留給今人的寶貴財富,是碑學研究最有實踐價值的內容。
因此,立足于書法藝術創(chuàng)作來審視碑學成果,確認碑學概念,不僅是合理的、可行的,更是必要的、有現(xiàn)實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