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讀書筆記“書寫實踐”的媒介學闡釋"/>
長期以來,一些傳播研究者在回望計算機和互聯(lián)網技術出現之前那段以字母符號和模擬信號為主導的媒介時期時,總是習慣性地低估文本接收者想要與文本生產者進行互動的決心。然而事實是,雖然受眾跟原作者和出版者進行直接溝通的渠道并不多,但受眾對于作品的情感體驗和對這種情感體驗的表達實踐是始終存在的。他們或是通過讀書會等口頭討論的形式在家庭、咖啡館等場所圍繞某本書“侃侃而談”,或是以一種私密方式將個人對書籍的感想以隨筆的形式記錄下來。相比起前一種表達方式的稍縱即逝,后一種方式因為調用了媒介物的儲存技藝而讓這些符號文本最終得以通過某種物質性的媒介形式保存下來,例如各種形式的“讀書筆記”。
目前,國內出版學界已產出了很多有關“閱讀實踐”的研究成果,涉及很多面向。有的研究者注重切入特定閱讀形態(tài)來梳理閱讀實踐的歷史流變;有的研究者關注身體對于打開閱讀研究想象力的可能性,這些研究中新穎的視角和富有歷史感的論證思路,也為本文開發(fā)和挖掘“閱讀實踐”的諸多可能性提供了啟發(fā)?!伴喿x實踐”不僅僅包括通過感官和大腦來輸入、接收并處理信息的過程,還包括將這種信息在大腦中進行再加工和輸出到身體外部的過程。那么,作為信息輸出過程的讀書筆記“書寫實踐”,也自然屬于“閱讀實踐”的范疇,其研究潛力也理應得到學術界的重新評估。
從媒介學的視野來看,讀書筆記的“書寫實踐”,不僅僅是人們操弄媒介技術來完成文本創(chuàng)作的過程,還是人們在特定時空場景中進行意義生產的社會文化過程。英國媒介研究學者西爾弗斯通曾在《電視與日常生活》(Television?and?Everyday?Life
)中運用“雙重勾連”理論闡釋了電視作為媒介物和“內容傳遞者”的意義,他的研究思路啟發(fā)后學要同時關注媒介物馴化過程和媒介內容消費過程。2006年,英國媒介學者哈特曼提出了“三重勾連”理論,強調在“雙重勾連”的基礎上,還需要關注媒介實踐的社會和空間場景。據此,盡管本研究并不是一個典型的運用“三重勾連”理論的人類學研究,但本研究將借鑒“三重勾連”理論的問題意識,首先將讀書筆記的“書寫實踐”視作一種媒介實踐,然后以一種媒介本位的研究旨趣,從媒介技術、文本和時空場景三個維度來闡釋讀書筆記“書寫實踐”作為媒介實踐的三重意義。近年來,部分媒介研究學者主張在媒介研究中恢復媒介的物質性并克服“重文本、輕媒介”的研究取向,然而媒介的物質性研究也是一個涉及眾多維度的龐大議題?;乩赵鲝垖⑿畔⒌膬Υ?、處理與傳輸作為探究媒介文化的起點,受此啟發(fā),本部分將聚焦于媒介物的“儲存”技藝,探究讀書筆記“書寫實踐”中所涉及的碳基媒介物和硅基媒介物在“儲存”技藝上的差異。
在電子媒介出現并得到廣泛應用前的數千年,人們記錄和存儲讀書筆記的方式是在對自然資源進行直接占用或者消耗的基礎上展開的。從記錄具體字母符號的竹簡、木牘、帛和紙張等載體,到作為記錄工具的刀筆、毛筆、鋼筆和圓珠筆等,這些媒介物無一不是從自然界中獲取并改造過來的,因而可以將其統(tǒng)稱為“碳基媒介物”。由于碳基媒介物本身具有一定的物理和化學特性,人們對這類媒介物的馴服過程,也是一個受制于自然規(guī)律的被動過程。
一方面,相比起硬盤等電子硅基媒介物對“內存”的消耗,碳基媒介物的持續(xù)性消耗是一個不斷“向外”侵占空間資源的過程。人們記錄的讀書筆記越多,需要消耗的紙張等自然資源就越多;對于自然資源的消耗越多,用于存儲這些讀書筆記所需要的物理空間也就越多?!稐钗墓勗贰笊秸剠病分杏涊d了白居易獨特的“陶罐筆記法”:“人言白居易作《六帖》,以陶家瓶數千各題門目作七層架,列置齋中,命諸生采集其事類投瓶,倒取之,抄錄成書,故其所記時代多無次序。”盡管此語境下的筆記主要是對日常見聞的摘錄和感想,并不同于現代漢語中讀書筆記的語義,但通過白居易對陶罐分門別類來儲存筆記的做法,似乎還是可以窺見古人在做筆記時所遭遇的文件儲存難題——空間資源有限,需要定期對陶罐進行“倒取”處理,由此來騰挪足夠的空間。
另一方面,這些由碳基物改造而來的媒介物,也無法逃脫自然規(guī)律中的“時間宿命”。隨著時間的推移,紙質類的讀書筆記一旦保存不當,便可能會因為霉化問題而影響后續(xù)的閱讀和使用。尤其是進入工業(yè)社會后,隨著工業(yè)廢氣排放增多,二氧化硫、氮氧化物、氯氣等酸性氣體被吸附到紙張上,與紙張中的水分發(fā)生化學反應(其他條件也具備時),可能會形成硫酸、硝酸、鹽酸等無機酸,日積月累,紙張也由此遭到酸化。在此種情況下,媒介物會遭到致命傷害。
不同于碳基媒介物對于自然資源的持續(xù)消耗,雖然與硅基媒介物相關的書寫實踐仍然會需要鍵盤、硬盤、U盤等可以“摸得著”的實體電子設備,但這類硅基媒介物對于自然界的依賴程度已大大降低。與此同時,讀書筆記的文本內容都以字節(jié)的形式存儲在硬盤中,傳統(tǒng)讀書筆記對于物理空間的占用問題也在計算機時代得到了有效解決。楊絳先生在為《錢鐘書手稿集》作序時,提到錢鐘書先生收藏讀書筆記的趣事:“錢鐘書讀書做筆記成了習慣。但養(yǎng)成這習慣,也因為我們多年來沒個安頓的居處,沒地方藏書……他讀完并做完筆記,就把借來的書還掉,自己的書往往隨手送人了……無數的書在我家流進流出,存留的只是筆記,所以我家沒有大量藏書?!碧热翦X鐘書先生當時有電腦辦公軟件以及內存足夠大的移動硬盤,或許就不必在“藏書”和“藏讀書筆記”的問題上做抉擇了。
互聯(lián)網和大數據技術的發(fā)展為讀書筆記提供了更為多元化的“儲存”通道,其中還包括一些看不見和摸不著的虛擬媒介物。一種方式是,讀者可以通過“移動云盤”或“移動網盤”來便攜式存儲讀書筆記,但獲取和占有這些“云盤”或“網盤”的方式并非去商店購買實體的“盤”,而是通過網絡注冊會員的形式向平臺服務器索要或購買數據存儲空間,因為“云盤”和“網盤”并不具備實體形態(tài)。另一種方式是,讀者可以通過豆瓣和微信公眾號等互聯(lián)網內容平臺實現讀書筆記的錄入和存儲。這類媒介物兼具工具屬性和社交媒體屬性,一旦讀者將自己的讀書筆記發(fā)布在這些內容平臺上,便意味著他們的讀書筆記會被轉化為平臺的數據資源進而存儲在“云端”,而他們僅僅需要一部智能手機就可以隨時隨地查看這些內容。
需要強調的是,對于碳基媒介物和硅基媒介物的考察并不適合以一種線性的技術進步觀來展開,硅基媒介物并沒有因其在儲存容量和效率上的優(yōu)勢而取代碳基媒介物。一方面,硅基媒介物因為意外原因遭到損壞的可能性并不低于碳基媒介物,例如硬盤的損壞或丟失可能造成讀書筆記的全盤丟失;另一方面,筆記創(chuàng)作者對于不同媒介的技術可供性(technology?affordance)的理解是有所差異的,創(chuàng)作者對讀書筆記的記錄和存儲方式也并不是二選一式的,所以兩種形態(tài)的媒介物完全可以共同服務于創(chuàng)作者的讀書筆記“書寫實踐”。
作為媒介實踐的讀書筆記“書寫實踐”,是通過操弄特定媒介物來完成文本書寫的過程。本部分無意選取特定的媒介文本內容進行符號分析或話語分析,而是受傅拉瑟等姿態(tài)現象學研究者的啟發(fā),試圖以“手寫”和“錄入”兩種媒介姿勢為區(qū)分點,探究不同的媒介如何影響了文本創(chuàng)作者的身體姿勢,并進一步思考不同身體姿勢所對應的技術如何限制了文本的表達形態(tài)和美學風格,以及不同技術如何形塑了不同的文本表達實踐。
從身體視角來看,通過電腦鍵盤錄入文字是借助手指快速敲擊鍵盤的一系列“擊打”行為,通過智能手機鍵盤錄入文字則是在小屏幕上借助手指點擊屏幕的一系列“觸屏”行為。相比起“手寫式”的筆記,這兩種“錄入”文字的過程都需要借助計算機程序來實現,因而其文字的生產模式嚴格遵循現代工業(yè)生產中的“標準化”理念,其文本在美學形態(tài)上也是高度格式化的。創(chuàng)作者在用鍵盤錄入讀書筆記時,通常會自主設置或由機器代為設置標準化的字體、字號、行距,這些文本輸出到屏幕上也會以一種規(guī)整的視覺效果呈現出來。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手寫式”的讀書筆記是一種容易出錯的反標準化文本,因為身體很難做到像機器那樣精準運作,手勢、坐姿等身體狀態(tài)都會影響到書面效果,故而手寫實踐也成了一種充滿偶然性的書寫實踐,人們的字跡成了一種具有時空場景特性的文本,甚至具備了本雅明所說的“靈韻”。
正如基特勒所言,“直到媒介提供了模型和隱喻后,我們才對我們的感覺有所了解”。讀書筆記的錄入實踐也是一種基于軟件功能框架的模型化操作,這意味著讀者無法錄入技術模型供給之外的文本符號。雖然人們可以通過挪用或拼湊的方式在讀書筆記中插入形式多樣的圖片、視頻或者超鏈接,但無法徹底解構這些圖片、視頻素材本身,也無法具身體驗手寫過程中的諸多細小的不確定性。以“思維導圖”工具為例,這一類軟件可以讓文本以樹狀圖等結構化的形式呈現出來,但這種預先設置好的模式卻沒有為那些旁逸斜出的靈感留出發(fā)揮空間,人們必須要依據這種結構化的思維路徑來進行文本創(chuàng)作。而在“手寫式”書寫實踐中,讀者不僅可以手繪具備幾何美感、格式嚴整的框架圖,還能使用許多尚未被電腦語言收錄的視覺符號進行自主創(chuàng)作,其中亦不乏一些戲謔性的圖畫文本。由此,“手寫式”筆記和“錄入式”筆記的文本在美學風格上似乎也體現著后現代主義和現代主義之間的張力,通過電子設備錄入筆記的過程也成了一種受制于工具理性的創(chuàng)作過程。
讀書筆記的文本內容有著與生俱來的互動屬性,它是讀者對出版作品參與式轉錄的結果。依據參與程度的不同,讀者的這種轉錄實踐可能僅僅是對原文的片段進行摘抄,也可能是他們結合自身生命體悟對原文作出評論,又或是在書本的空白處零碎記錄幾行文字。但在社交媒體出現之前,這些已成型的文本內容卻很難被實時、大量地反饋給作者和出版者,更不必說這種文本可以作為某種知識形態(tài)在社會范圍內流通了。
亨利·詹金斯在《文本盜獵者:電視迷和參與式文化》中指出了電視迷的主體性,電視迷可以在對原文本進行重新理解和加工的基礎上進行二度的“周邊”文本創(chuàng)作,而這一研究也奠定了詹金斯本人對“融合文化”的論述基礎。在中國的融合文化氛圍下,豆瓣等互聯(lián)網內容平臺充分發(fā)揮了其作為“分享型平臺”的感召力,吸引著來自天涯海角的熱心讀者參與到對原文本進行再創(chuàng)作和再分享的過程中。作為一種反饋型文本的讀書筆記也逐漸從私密空間或半私密空間走向公共舞臺,其不僅可以被反饋給出版者和作者,還能成為其他讀者閱讀過程中的參考。
在當前的社會化閱讀氛圍之下,許多讀者撰寫和發(fā)布讀書筆記的過程還伴隨著與其他讀者的交流和互動,而讀書筆記的撰寫也成了一個開放式和眾包式的動態(tài)過程,甚至一定程度上形塑了柯林斯所說的“互動儀式”。例如,在“微信讀書”App中,“注釋型讀書筆記”的書寫實踐便顯現出了其作為互動儀式的價值——“注釋型讀書筆記”以一種類似視頻彈幕的補充性文本形式嵌入閱讀屏幕,這些旁白文字,一方面是讀者對特定內容片段的注解和評論,是不同讀者在不同時空對特定篇章片段的共同聚焦;另一方面,它們又融入到閱讀文本中,成為被閱讀的作品內容本身,甚至比原文更能引發(fā)其他讀者進行評論和互動的意愿。由此,這種集體參與的讀書筆記“書寫實踐”也就成了一種富有儀式性的文化活動。
對于“三重勾連”中第三重場景的探討,學界以往多側重于空間場景,例如馮強等人的研究和Courtois等人的研究,但其中也隱藏了對時間場景的討論?;诖?,本部分將分別從時間場景和空間場景兩個向度來討論創(chuàng)作者的讀書筆記“書寫實踐”。
羅薩在其一系列著作中闡明了現代社會中時間結構的加速狀況,他指出了媒介在“加速社會”中所扮演的角色:媒介技術不僅可以助推科技加速,還可以促進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的加速,甚至于加速本身已經成為人們的追求之一。電腦鍵盤和觸屏手機無疑是加速型科技的代表,它們極大提升了文字輸入的效率,對于那些熟練掌握鍵盤輸入技藝的數字原住民來說,利用手指敲擊電腦鍵盤或觸碰手機屏幕來打字所耗費的時間要遠遠少于用筆書寫文字的速度。同時,電子設備中的復制、粘貼和截圖功能可以在不破壞媒介物介質的前提下實現文本內容的快速轉移;而超鏈接功能則意味著可以在筆記中嵌入通往其他文獻的“任意門”,這個過程甚至省去了“復制—粘貼”的步驟,由此也以一種更高速的方式實現了讀書筆記的文本創(chuàng)作。
此外,媒介技術也在時間感知層面影響著創(chuàng)作者對于“快”和“慢”的理解。例如,仍然堅持手寫讀書筆記的老年創(chuàng)作者對于完成一篇讀書筆記的“快慢”感知,明顯不同于一分鐘盲打120字的青年創(chuàng)作者。然而,對于文字輸出方式的選擇仍然取決于創(chuàng)作者本人對媒介技術的可供性的理解以及他們對具體技術的掌握水平。對于習慣通過電子媒介和互聯(lián)網來直抒胸臆的青年創(chuàng)作者,利用電子媒介來書寫讀書筆記不僅在效率上是一種重要保證,也意味著單位時間內可以在文本中植入類型更為豐富的內容。但對于老年創(chuàng)作者而言,雖然他們中的多數人在數字技能上與年輕人存在一定鴻溝,但從主觀意愿來看,他們早已習慣了慢節(jié)奏的文本創(chuàng)作過程,因而對于“手寫式”書寫實踐的堅持也在一定程度上是對“慢生活”價值的堅守,是一種刻意而為的“減速”實踐。
讀書筆記“書寫實踐”所勾連的空間場景也在不同媒介技術的形塑下顯露出差異。Kietzmann等人總結了社交媒體的7個功能性模塊(the?Functional?Building?Blocks),包括身份認同、對話、分享、可見性、關系、聲望和群組模塊。對于大部分具備社交媒體屬性的知識內容分享平臺而言,讀書筆記的文本創(chuàng)作實踐也深深嵌入到上述模塊中。尤其是社交媒體的可見性功能,區(qū)分了“讀書筆記”文本書寫實踐的兩種空間場景——私密空間和公共空間。當讀者的讀書筆記“書寫實踐”并不通過社交媒體進行時,書寫的文本被放置在一種私密或半私密的空間場景中,例如讀者在電腦上錄入讀書筆記并將其保存在本地硬盤上,此時的讀書筆記是僅自己可見的;而當這種文本進入到一種布滿“監(jiān)視”(Surveillance)的公共空間后,讀書筆記的書寫實踐便成為一種面向公眾的創(chuàng)作行為,創(chuàng)作者所創(chuàng)作的文本也成為所有訪客均可閱讀的信息內容。
相應地,這種空間場景的轉換也可能會影響到創(chuàng)作者的空間感知,而空間感知也將反過來影響創(chuàng)作者的媒介實踐。例如,私密空間的讀書筆記創(chuàng)作是一種純粹隱蔽的后臺行為,其創(chuàng)作過程也比較自由;相反,當創(chuàng)作者感知到自己的文本創(chuàng)作是在前臺的公開場合進行時,特別是在“微信讀書”等依托微信強關系建立的社交型閱讀App中,對于一些創(chuàng)作者而言,讀書筆記的創(chuàng)作就會成為一場關乎個人品位和能力的舞臺展演,它會影響到創(chuàng)作者本人在潛在觀眾心中的聲望和印象。一方面,創(chuàng)作者所評價的書籍本身就體現著其學識、興趣與品位;另一方面,讀書筆記的內容質量可以直接反映一個人的寫作能力,例如其是否是一個遣詞造句能力很強或者理論功底深厚的人。由此,公共空間的讀書筆記“書寫實踐”也轉化為人際交往中的印象管理實踐。
如若將不同的空間場景與權力關系聯(lián)系起來,媒介技術還形塑了基特勒所說的話語網絡(discourse?network)。在私密化的書寫實踐中,作為文本內容的讀書筆記很難作為一種任意流通的知識類型進入到公眾視野,因而讀書筆記的書寫實踐背后也不存在太多權力問題。而當社交媒體所形塑的新型話語網絡出現后,讀書筆記的文本也開始由私域走向公域,政治、經濟等場外的權力因素也開始介入到讀書筆記的話語生產中。這些文本內容一方面凝結著讀者的主體性和情感投入,另一方面又轉化為由互聯(lián)網平臺“剝削”所得的免費數字勞動成果,其間糾纏著一種對立統(tǒng)一的復雜關系,而這種關系在私密化書寫實踐所對應的話語網絡中是不存在的。
在出版研究界普遍對“閱讀實踐”投注極大興趣時,作為“閱讀實踐”反饋環(huán)節(jié)的讀書筆記的“書寫實踐”,卻長期處于一種被忽視的狀態(tài)。為此,本研究將讀書筆記的“書寫實踐”視作一種媒介實踐,分別從媒介技術、文本和時空場景三個層面分析了此種媒介實踐的不同維度。碳基媒介物相比于硅基媒介物在儲存技藝上存在差別,碳基媒介物由于自身的“內存”有限而需要侵占更多的“外存”空間,而這一問題在硅基媒介物出現后得到了較為有效的解決。由于媒介技術的變化,讀書筆記的文本在美學特征上也經歷了格式化和非格式化的分野,在實踐特征上經歷了融合文化趨勢下的“參與式”轉向。而參照“書寫實踐”所處的不同時空場景,本研究指出創(chuàng)作者的讀書筆記“書寫實踐”是一個在“加速—減速”“私密空間—公共空間”兩組張力之中來回拉扯的博弈過程。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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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 硅元素是計算機半導體的基本構成元素,因而筆者在這里將與計算機技術和互聯(lián)網技術有關的媒介物統(tǒng)稱為“硅基媒介物”。
⑩ 《錢鐘書手稿集》是商務印書館依據錢鐘書先生的讀書筆記手稿影印出版的一套出版物,里面記載著錢鐘書先生就讀牛津大學以來的各種讀書筆記,分為“中文筆記”“外文筆記”和“容安館札記”三部分,其中僅“外文筆記”就有34 000多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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