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 艷
《天盛改舊新定律令》(西夏文作“猜泊纗蕸耬絹妹佃”)是西夏天盛年間①頒布的一部律令合一的法典,可譯為《天盛革故鼎新律令》,學術(shù)界習慣稱之為《天盛律令》。它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用少數(shù)民族文字刊行的法典,全書共20卷,卷下設門,每門又包括若干法條,共計150門,1461條。相對于《亥年新法》(又作《豬年新法》)和《法則》這兩部西夏法律文獻來說,學術(shù)界對《天盛律令》的研究更多、更深入,成果也更豐富。目前,學術(shù)界對《天盛律令》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法律制度本身及其對社會生活、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的影響和作用上,但是關(guān)于《天盛律令》這部法律文獻的未刊布情況研究卻少之又少。
1932年出版的中國《國立北平圖書館館刊·西夏文專號》上刊載了蘇聯(lián)著名西夏學家聶歷山初步整理的《西夏書籍目錄》②,第一次將《天盛律令》的消息公布于世。可以說,聶歷山是第一個在圣彼得堡西夏文特藏中發(fā)現(xiàn)《天盛律令》的人。
1963年,戈爾巴切娃和克恰諾夫編訂的《西夏文寫本與刊本》③[1]問世,該書首次對《天盛律令》作了詳細地整理,按原書的順序排好卷次和頁碼,并對各編號的頁面尺寸、行數(shù)、字數(shù)及保存等情況做了詳細地記錄和描述。經(jīng)過仔細梳理,屬于《天盛律令》內(nèi)容的登錄號有:
инв.№113、114、152—154、156—169、170c、171a、171г、173—180、180a、181—188、194—200、200a、201—204、219、710、713、785—787、789、2325—2332、2558、2569—2608、3810、4054、4180a、4180б、4181、4182、4184、4188、4429、4432、4542、4552、5040、5451、5793、6105、6239、6740、6741、6767、6995、7126、7214、7214a、7214б、7511、7932a、7932б、7933、8048、8084a、8084б、8084в、8084г、8084д、8084e、8084ж、8084з、8086—8089[1]46。
此外,還有一些登錄號:инв.№4187、6268、8082、4179、4171、8083、2839、7133、7767,但后來證實是《天盛律令》內(nèi)容,當時納入了其他目錄之下,克恰諾夫在《西夏文寫本與刊本》中將這9個登錄號納入到了“55未考訂者”[1]60-62、“58可能屬于《新法》和《豬年新法》”[1]65-67及“60無名稱”[1]68中。
1989年,克恰諾夫先生的四卷本巨著:俄譯本《天盛律令》問世,更為難能可貴的是克氏在譯文之后把其翻譯所依據(jù)的51個卷號的西夏文圖版全部刊出,這對當時的國內(nèi)學者來說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史金波、聶鴻音、白濱三位先生的漢譯本《天盛律令》就是依據(jù)克恰諾夫俄譯本《天盛律令》后的西夏文附圖版翻譯而來。俄譯本《天盛律令》后所刊圖版的卷號如下:
инв.№2570、4187、8084a、152、153、169、2576、154、2580、157、6239、195、159、2574、160、161、113、168、173、166、167、165、170、171a、171、4054、2591、178、180、179、114、6105、219、194、2851、7932б、196、198、710、2592、5040、200、201、2584、2579、2608、202、7511、203。[2]46
對比《西夏文寫本與刊本》可知,克恰諾夫俄譯本《天盛律令》文后所附圖版增加了инв.№4187和инв.№2851兩個編號。
1998年、1999年《俄藏黑水城文獻》第8、9冊相繼出版,又補入了很多材料,增加了一批《西夏文寫本與刊本》中沒有的登錄編號:инв.№170、5937、5055、7442、3582、4791、2351、6965。
聶鴻音先生在《俄藏6965號〈天盛律令〉殘卷考》[3]一文中對инв.№6965這個登錄號進行了詳細地考釋,當時《俄藏黑水城文獻》第8、9冊尚未出版,國內(nèi)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一登錄號的存在。他在文中是這樣描述инв.№6965:首尾皆佚,現(xiàn)存文字151行,每行14—16字不等,西夏文墨筆楷書,間有涂改[3]17。聶鴻音先生判定其是《天盛律令》第十四章的另一種寫本,而且可以為《天盛律令》通行本補充23條的內(nèi)容,并對這23條律令進行了試譯。經(jīng)過聶鴻音先生的譯釋我們可以知道這23條是“斗訟律”的內(nèi)容。后來《俄藏黑水城文獻》第8、9冊出版的時候把инв.№6965收錄其中,把它歸為《天盛律令》的己種本。
通過對《俄藏黑水城文獻》(第8、9冊)、克恰諾夫俄譯本《天盛律令》后所刊49個登錄號和《西夏文寫本與刊本》中所提供的登錄號進行比對,發(fā)現(xiàn)未刊編號如下:
名略:инв.№8084、789、7933。
第一章:инв.№2326、2327、2328、2329、2330、2331。
第二章:инв.№2571、4184。
第三章:инв.№156、2572、2590。
第四章:инв.№5793、8088。
第五章:инв.№8087。
第六章:инв.№2600。
第七章:инв.№2573、2587、2589、2593、2595。
第八章:инв.№162、163、6741、8084г。
第九章:инв.№2583、2602、3810、6239。
第十章:инв.№170c、2577、2582、7214a。
第十一章:инв.№174、175、177、180a、713。
第十 三章:инв.№182、183、185、187、188、2597、2598、2599、6995、7932a、4180a、8084б。
第十五章:инв.№197、2581、7214б、8084д。
第十七章:инв.№2325。
第十九章:инв.№200a、2585、2586、2588。
第二十章:инв.№204。
屬于《天盛律令》但又不確定的章節(jié):
инв.№2594、2596、2601、2603、2604、2605、2606、2607、4180б、4181、4182、4429、4432、4542、6767、8086、8084e、8084ж、8084з。
通過比較,說明在俄藏西夏文獻中,還有太多的《天盛律令》材料未被公布。日本學者佐藤貴保在兩篇文章中考釋了инв.№2585和инв.№2586這兩個登錄號,其中一篇是Study of the Tangut(xixia)Code Based on Inspection of Actual Texts,此文被收錄在《中國多文字時代的歷史文獻研究》[4]280中;另一篇文章是《未刊俄藏西夏文〈天盛律令〉印本殘片》[5]。筆者也在碩士學位論文《俄藏未刊布西夏文獻〈天盛律令〉殘卷整理研究》第二章第六節(jié)中根據(jù)佐藤貴保先生文章后所附影印件進行了錄文和重新釋讀,并且推斷инв.№2585和инв.№2586均屬于《天盛律令》第十九章的內(nèi)容。
我們先來看инв.№2585這個登錄號,克恰諾夫在《西夏文寫本與刊本》中這樣描述:頁面23×17厘米,文面21.5×15.5厘米,9行,行15至16字。第22頁左,1面。保存良好。[1]59佐藤貴保在Study of the Tangut(xixia)Code Based on Inspection of Actual Texts一文中考訂出инв.№2585其實是《天盛律令》第十九章第33左的內(nèi)容[4]282,而不是克恰諾夫所記述的第22頁左;而《俄藏黑水城文獻》第8冊已刊布的《天盛律令》第十九章中卻并未刊布第33頁左的內(nèi)容。
佐藤貴保指出инв.№2586殘片的最后一頁寫著《死減門》,根據(jù)《天盛律令》的編排格式可知,實際上從下一行(即下一頁)開始才是《死減門》的內(nèi)容[5]。根據(jù)漢譯本《天盛律令》中《名略》下可知,《死減門》中包括“十中死一予減、大畜另分為群、死減予置印、幼畜納印不允賣經(jīng)屠”[6]102四條內(nèi)容,而通過《俄藏黑水城文獻》第8冊已刊布的圖片可知,《天盛律令》第十九章是從第10頁開始刊布的[7]349,而第10頁右的內(nèi)容正好是《死減門》中的這四條,但是第10頁右沒有這一門的標題,推測標題應該在第9頁左,正好是инв.№2586的最后一行書“死減門”,故佐藤貴保判定инв.№2586是第十九章的第9頁左,而不是克恰諾夫所認為的第6頁左。
筆者在《俄藏未刊布西夏文獻〈天盛律令〉殘卷整理研究》一文中釋讀了инв.№174、3810、4432、6741和785這五個未刊的登錄號,需要特別指出的是инв.№785這個編號,該編號在《俄藏黑水城文獻》第8冊已經(jīng)刊布,筆者當時所釋讀的這份資料與俄藏所刊布的并不相同,可能是后來工作人員整理時新發(fā)現(xiàn)的,也可能是刊布《俄藏黑水城文獻》第8、9冊的時候所舍棄的。
克恰諾夫在《西夏文寫本與刊本》中關(guān)于инв.№785這個登錄號是這樣描述的:第一至十章目錄,寫本,書法工整。蝴蝶裝,頁面27×22.5厘米,文面20.5×15厘米,行數(shù)和每行字數(shù)均不等。無頁碼,26面。保存良好。[1]47《俄藏黑水城文獻》第8冊中所刊的инв.№785號是這樣的情況:《天盛律令》名略(乙種)卷上中刊布13頁,26面,即(13-1)—(13-13)。寫本,書法工整。無邊框,頁面干凈整潔,背面無書寫痕跡。[7]30-42與克恰諾夫在《西夏文寫本與刊本》中記述一致。而筆者當時所考釋的инв.№785內(nèi)容涉及《天盛律令》第十章、第十一章和第十三章,共6面,最前面的3面是屬于《天盛律令》第十章《官軍敕門》的內(nèi)容;因為中間殘破,且比對《俄藏黑水城文獻》第8冊和克恰諾夫俄譯本后所附影印件發(fā)現(xiàn)都是一樣的情況,看不清頁碼;有一面是《天盛律令》第十一章《矯誤門》的內(nèi)容;剩下的兩面工作人員在整理的時候把這兩面拼成了一頁,經(jīng)判定是第十三章的第44頁左和第45頁右,其內(nèi)容屬于《執(zhí)符鐵箭顯貴言等失門》[8]。
類似инв.№785這個編號的情況還有很多,如潘潔在其博士學位論文中也提到《俄藏黑水城文獻》刊布的《天盛律令》農(nóng)業(yè)卷圖版,而漢譯本《天盛律令》漏譯了其中兩部分的內(nèi)容。韓小忙先生在《俄Инв.No.353號〈天盛律令〉殘片考》中指出《俄藏黑水城文獻》雖已刊布此登錄號,但經(jīng)其再考釋,發(fā)現(xiàn)可以為漢譯本《天盛律令》第十一卷第一門《矯誤門》的最后一條及第二門《出典工門》的第一條增補數(shù)字。[9]
潘潔與韓小忙兩位學者所考釋的材料在《俄藏黑水城文獻》中雖已刊布,但其內(nèi)容或不見于現(xiàn)行漢譯本《天盛律令》,或可以為其補漏。雖然漢譯本《天盛律令》在《俄藏黑水城文獻》刊布后進行了修訂,但面對數(shù)量如此龐大的殘卷,修訂不完整也是在所難免的。已刊布的圖版可以為現(xiàn)行漢譯本《天盛律令》補充諸多條文和部分字詞,未刊布的文獻更有可能為現(xiàn)行漢譯本《天盛律令》補充更多的內(nèi)容。
инв.№174為《天盛律令》第十一章《為僧道修寺廟門》的內(nèi)容,克恰諾夫在《西夏文寫本與刊本》中這樣描述:инв.№174頁面25×19.5厘米,文面22×16厘米,9行,行15至16字。第4頁左—9頁,11面。保存尚好。[1]54但事實上,筆者當時所收集到的инв.№174卻與《西夏文寫本與刊本》所述有異:共3頁,即第35頁、第38—39頁。共有6面,每面9行,行15至16字。保存良好。[8]兩者出入很大。
инв.№3810這個登錄號涉及《天盛律令》第九章的《事過問典遲門》、《諸司判罪門》和《行獄杖門》的內(nèi)容。與《西夏文寫本與刊本》中的描述十分吻合:頁面26×16厘米,文面21×15厘米,9行,行15至16字。第11—19頁,第20頁右,19面。保存極壞。[1]54因為《俄藏黑水城文獻》第8冊中所刊布的這部分內(nèi)容有缺字的情況,而инв.№3810正好可以為已刊布的這一章補充相應的文字。
克恰諾夫在《西夏文寫本與刊本》中并沒有判定инв.№4432是《天盛律令》哪一章的內(nèi)容,只是這樣記述:第?章,頁面20×15.5厘米,文面19.3×14.8厘米,9行,行15至17字。第?頁,4面。保存不良。[1]61當時找到的инв.№4432的內(nèi)容共有4面,經(jīng)判定是《天盛律令》第十三章《遣差人門》和《持符鐵箭顯貴言等失門》的內(nèi)容,它們分別是第十三章的第32頁左、第33頁右、第38頁左和第39頁右。由于инв.№4432銜接錯亂,把第33頁右和第32頁左拼為一頁、第39頁右和第38頁左拼為一頁。[8]
克恰諾夫在《西夏文寫本與刊本》中判斷инв.№6741是《天盛律令》第八章的內(nèi)容。這樣記述:頁面22×17厘米,文面19×18.8厘米,9行,行15至16字。第28頁,又10頁無頁碼,共12面。保存不良。[1]52筆者找到的инв.№6741這個登錄號共16面,拼接較混亂,其內(nèi)容涉及《天盛律令》第一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十三章。第一章內(nèi)容共4面,包括第2頁左、第3頁、第4頁右;第八章內(nèi)容共7面,包括第2頁左、第28頁、第29頁、第30頁;第九章內(nèi)容共3面,包括第37頁左、第39頁;第十三章內(nèi)容共2面,包括第26頁左、第49頁右。[8]
此外關(guān)于《天盛律令》第十九章中還有一個問題值得我們關(guān)注,即инв.№200a這個登錄號也在未刊布的范疇中。據(jù)佐藤貴保介紹,在2008年俄羅斯東方文獻研究所勘驗第十九章時,инв.№200a所藏的位置不確定,且日本東洋文庫微縮膠卷中也沒有該編號[5]。這也提醒我們,所有這些未刊布的殘卷應該還有類似的情況,俄藏其他的文獻在保存過程中肯定也存在這樣的問題,而且時間越久,這一問題就會越突出。
把《天盛律令》出土情況進行系統(tǒng)地梳理,不但可以為進一步深入研究《天盛律令》和全面解讀西夏法律文獻提供材料支撐,而且在漢譯本《天盛律令》存在大量“□”的情況下,能補充只言片語也是難能可貴的。對那些未刊布的材料繼續(xù)進行全面梳理理應成為學術(shù)界對《天盛律令》未來研究的一個重要方向和組成部分。
注釋:
①因《天盛律令》全文未題年款,導致學界對其年代一直存在分歧:一種觀點認為是乾祐早期,另一種觀點認為是天盛年間(1149—1169)。據(jù)《宋史·夏國傳》卷四百八十六記載,仁宗“(紹興)十七年,改元天盛。策舉人,始立唱名法。十八年,復建內(nèi)學,選名儒主之。增修律成,賜名鼎新”。故此處采用第二種學術(shù)界主流觀點。
②國立北平圖書館,《國立北平圖書館館刊·西夏文專號》(1932年第4卷第3號)。
③白濱先生漢譯的《西夏文寫本及刊本——蘇聯(lián)科學院亞洲民族研究所藏西夏文已考訂寫本及刊本目錄》,西夏學界習慣稱之為《西夏文寫本與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