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國章,張 華
(安陽師范學院 文學院,河南 安陽455000)
對外漢語教材是第二語言習得的基礎,教材編排與研究是做好漢語國際教育事業(yè)的重要保障。漢語學習者的學習目的不同、學習時間長短不一,為適應教學對象的多元化及不同的教學環(huán)境,必須編寫出各種類型的對外漢語教材。離合詞是漢語中比較特殊的一類語言單位,也是對外漢語教材中的重要語法點,加強在對外漢語教材中離合詞方面的研究勢在必行。
加強在對外漢語教材中離合詞特點及存在問題方面的研究,既有利于改進對外漢語教材編寫工作,也可以為離合詞的教學工作提供一定的借鑒。
離合詞是漢語特有的一種語言現(xiàn)象。形式上,離合詞是由雙音節(jié)語素構成的、以動賓結構為主體的、可離亦可合的一類詞;意義上,離合詞是非字面意義簡單加合的、或離或合其意義皆基本不變的、與社會、文化、風俗、制度緊密聯(lián)系的、口語色彩極其濃厚的一類詞。離合詞具有可離可合的鮮明特征,故而在語言學本體研究及對外漢語教學研究上,都引起了學界的強烈關注。
離合詞作為一個獨立的語法點,在現(xiàn)實的語言交際中使用頻率較高。然而在對外教學過程中至今還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這與教材的設置有著很大關系。很多教材對離合詞采取回避策略,不做解釋或說明,不介紹詞性而只作拼音分寫以與一般詞語相區(qū)別,以致于離合詞成為教師和學生都感覺頭疼的語言點。從第二語言學習者的角度來看,離合詞的使用是他們進行遣詞造句時經(jīng)常發(fā)生偏誤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離合詞具有可離可合的特點, 在其他類型的語言中基本找不到對應的語言結構,外國學習者較難掌握,更不容易駕馭,使用起來破綻百出。長期以來,離合詞教學是對外漢語教學工作中的一個薄弱環(huán)節(jié),教學效果相對不夠理想。
1.關于離合詞概念和特點的研究
(1)離合詞概念的提出
離合詞開始受到關注的時候概念不一。1946年王力提出“仂語”概念,并確定了仂語的鑒定標準,“凡兩個字的中間還可以插得進別的字者,就是仂語”[1],他例舉的仂語中包含有“打仗”“洗澡”之類的離合詞。1953年林漢達在《動詞的連寫問題》中提出了“結合動詞”一類的語言單位[2],對后來離合詞概念的提出具有重要的啟發(fā)意義。1957年陸志韋在《漢語構詞法》一書中最早使用了“離合詞”這一概念[3];1968年趙元任在其著作《漢語口語語法》中,將離合詞之類的語言結構的分離現(xiàn)象稱為“離子化”[4]。1979年呂叔湘先生在《漢語語法分析問題》中說:“一個組合的成分要是拆開,可以變換位置,這個組合可能是短語。可是有些組合只有單一的意義,難于把這個意義分割開來交給這個組合的成分,例如走路、洗澡、睡覺、吵架、打仗等等,因此有人主張管這種組合叫‘離合詞’,不分開的時候是詞,分開的時候是短語?!盵5]1983年史有為在《劃分詞的普遍性原則和系統(tǒng)性》一文中,將離合詞命名為“粘連動詞”[6]。此后,“離合詞”的概念被學界廣為接受,并成為重要的教學用語。
(2)關于離合詞性質的討論
離合詞的性質至今仍是語法界爭論的焦點問題。1968年趙元任在《漢語口語語法》一文中指出,一個復合詞可以進行有限擴展而且兩個成分挨得很近,就叫“離子化”復合詞,如“打架”“睡覺”“磕頭”等[4]。1996年趙淑華和張寶林基于對《漢語水平詞匯與漢字等級大綱》中離合詞的整理和檢驗,提出:“離合詞是詞,不是短語”,離合詞“可以擴展,不同于一般的詞,而是一種比較特殊的詞”,它是“一種特殊的,可以具有兩種不同形態(tài)的詞”[7]。他們還提出三條鑒定離合詞的標準:(1)含粘著語素;(2)搭配嚴格受限;(3)兼屬他類。三個條件中只要滿足其一就是離合詞。
1997年李大忠在《外國人學習漢語語法偏誤分析》一書中說:“離合詞里的動詞成分,帶上賓語成分以后,仍然保留著原動詞具有的全部語法性質,這恰好證明這個動詞性成分本身就是動詞,自然,帶上賓語就自然是詞組了。”[8]顯然,他把“離合詞”一類的語言結構是當作短語來看的。
采用Olympus共聚焦顯微鏡分別測量如圖3所示的3k個區(qū)域,依次進行局部放大,截取特定的區(qū)域測量表面粗糙度值,分別記錄為逆銑區(qū)域表面粗糙度(USR)、中間區(qū)域表面粗糙度(MSR)及順銑區(qū)域表面粗糙度(DSR):
2001年周上之在《離合詞是不是詞》一文中提出,“離合詞是一個具有詞與詞組中間性狀和兼有單詞與詞組雙重功能的語詞群體。”[9]2002年李明浩也認為“離合詞是詞和詞組的中間狀態(tài)”[10],為此他給出了三點理由:(1)這種狀態(tài)是由漢語的特點決定的,就如語素和詞、單句和復句都有這種中間狀態(tài);(2)離合詞既有詞的性質,又有詞組的性質;(3)模糊語言學理論說明離合詞這樣的中間狀態(tài)是客觀存在,沒辦法排除。2005年任鳳琴在《論離合詞與詞組的區(qū)分》一文中說:“漢語的語素、詞和詞組之間沒有涇渭分明的界限,而是存在著連續(xù)漸變的過渡體,過渡體中間就只有模棱兩可的亦此亦彼的中間體,離合詞就是這樣的一個變體……離合詞是一個兼有詞和詞組雙重性質的語詞群體?!盵11]2015年潘海華和葉狂的文章《離合詞和同源賓語結構》說道:“漢語的離合詞在本質上就是同源賓語結構,是雙音節(jié)不及物動詞在語義上要求帶施事和受事賓語、動時量結構、補語以及時體標記時,形成的一種句法結構,我們稱之為‘離合同源’結構,對應于英語或其他語言的同源賓語結構。”[12]
(3)離合詞類型的研究
關于離合詞的類型,有一種到五種之說,差異較大,語言學界難以形成一致意見。王俊在《現(xiàn)代漢語離合詞研究》一書中做了比較全面的總結,他結合別人的研究把離合詞的類型概括為五種:“呂文華(1999)認為離合詞只有動賓結構,齊滬揚(2000)同此觀點;張寶敏(1981)認為離合詞有動賓結構和動補結構兩種,蔡國妹(2002)、朱坤林(2006)持此種觀點;金錫讀(1984)認為離合詞有動賓結構、聯(lián)合結構、偏正結構三種;劉順(1999)認為離合詞有動賓結構、主謂結構、動補結構三種;付世勇(2001)認為離合詞有動賓結構、補充結構、附加結構三種;曹保平、馮桂華(2003)認為離合詞有動賓結構、動補結構、主謂結構和聯(lián)合結構四種。謝耀基(2001)認為離合詞有動賓結構、動補結構、主謂結構、聯(lián)合結構和偏正結構五種?!盵13]
(4)離合詞的擴展形式研究
2010年王海峰和姚敏在《半個多世紀以來的現(xiàn)代漢語離合詞研究》一文中把離合詞擴展形式的前期研究總結如下:“趙元任(1968)認為離合詞的擴展形式有:(1)動詞帶上后綴或者補語;(2)賓語帶上修飾語;(3)動賓語素顛倒。李清華(1983)認為動賓結構離合詞的擴展形式有:(1)插入“著、了、過”;(2)插入數(shù)量詞;(3)插入其他方式,如“什么”。段業(yè)輝(1994)認為離合詞的擴展形式有:(1)插入時態(tài)動詞;(2)插入趨向動詞;(3)插入數(shù)量短語;(4)插入代詞;(5)插入對稱形式;(6)插入較為復雜的語言成分。王鐵利(2001)以語料庫為基礎,認為離合詞有4類29種擴展形式。任海波、王剛(2005)以語料庫為基礎,認為離合詞有4類28種擴展形式。王海峰(2008)基于2萬字的語料統(tǒng)計,認為離合詞有13種擴展形式?!盵14]此總結已經(jīng)相當完備,茲不贅言。
(5)關于離合詞產(chǎn)生動因的研究
2008年王海峰在《現(xiàn)代漢語離合詞離析形式功能研究》中說:“離合詞離析結構是一種構式,功能上表現(xiàn)出說話人的主觀傾向,這是支配離合詞離析現(xiàn)象的內在規(guī)律。”[15]一般來說,離析頻率高的離合詞也是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高頻詞語。2011年汪國勝、王俊在《從輕動詞角度看現(xiàn)代漢語離合詞》一文中提出“現(xiàn)代漢語離合詞游離態(tài)的五種構式”,將輕動詞理論運用到現(xiàn)代漢語離合詞研究之中[16]。2014年范曉《動賓離合詞及其構成的語式》一文認為,“動賓離合詞擴展成動賓短語的原因,可從‘內因’和‘外因’進行分析。外因是‘離’的動力。內因是‘離’的條件?!盵17]2016年何清強、王文斌根據(jù)Humboldt提出的語言與思維具有通約性的特點,在《空間性特質與漢語的個性特點》一文論述道:“漢語具有明顯的空間特質,而這一特質正是包括離合詞在內的漢語諸多個性特點產(chǎn)生的根本原因?!盵18]
2.對外漢語教學中離合詞的處理研究
1999年任雪梅《外國留學生漢語離合詞偏誤分析》一文概括了外國留學生在學習離合詞時常常出現(xiàn)的偏誤類型,并對其進行了深入分析。除指出留學生在學習過程中難以掌握離合詞本身的特性以外, 該文還分析了語際干擾、過度泛化和教材及外部環(huán)境的不適當誘導等導致偏誤的原因,并為減少或避免離合詞習得偏誤提出了建議[20]。
2006年周上之在《漢語離合詞研究》中說:“長期以來,離合詞教學是對外漢語教學中的一個薄弱環(huán)節(jié),我們甚至可以說,迄今為止,基本上還是一個空白點。”[21]他的觀點反映了在對外漢語離合詞教學中存在的不足。周上之還提倡循序漸進地進行離合詞教學,應該突出重點,不可以求大求全。
3.離合詞在對外漢語教材中的處理研究
1994年呂文華在其著作《對外漢語語法探索》中考察了《漢語教科書》《基礎漢語》《漢語課本》《基礎漢語課本》《實用漢語課本》《現(xiàn)代漢語教程》這六部教材在語法體系方面的處理情況。通過研判《漢語教科書》《基礎漢語課本》《初級漢語課本》三種教材對離合詞的處理方式, 呂文華指出,在語音上采用分開標注的形式來處理離合詞,不能充分引起教師和學生的注意,不利于對外漢語教學。同時,她認為離合詞的數(shù)量很大,應該將離合詞列入專門的教學計劃之中[22]。
2014年崔智娟的論文《韓語母語者習得漢語動賓式離合詞偏誤分析研究》對《新漢語水平考試大綱》與《現(xiàn)代漢語離合詞用法詞典》相重復的13個動賓式離合詞,進行了詳細的漢韓語之間的對譯。該論文還對動賓式離合詞的特征和用法進行了分析,概括了132個動賓式離合詞的構造特征。又通過分析調查問卷,了解韓國留學生對離合詞語法知識的掌握情況,最后指出離合詞偏誤產(chǎn)生的原因[23]。
2015年王藝樺《羅馬尼亞中高級階段離合詞教學》對《漢語水平詞匯與漢字等級大綱》中的離合詞進行分類,結合其在羅馬尼亞的教學實踐,選取使用較廣的《成功之路》《跟我學漢語》兩套教材,針對21個使用頻率較高且為教學重難點的中高級階段的離合詞進行調查分析, 并分析了偏誤產(chǎn)生的原因,最后對教材、教師和學習者都提出了針對性的建議[24]。
半個多世紀以來,學者對離合詞相關問題進行了大量的探討,付出了許多努力,為后來的離合詞研究積累了寶貴的經(jīng)驗。當前,離合詞的概念已經(jīng)基本清楚,在離合詞的性質、類型、擴展形式等研究方面雖然還存有爭議,但也已經(jīng)達成諸多共識。近年來,大家所關注的焦點已從離合詞的基本理論研究逐漸轉向到離合詞教學實踐方面。為數(shù)不少的研究者以其親身教學實踐經(jīng)驗為基礎,寫出了高質量的離合詞偏誤分析方面的文章。也有部分研究者對對外漢語教材中離合詞的編排情況給予了關注,但總的來看,在對外漢語教材中離合詞處理技巧方面的研究力量還比較薄弱,特別是在對外漢語高級階段教材中的離合詞研究方面還不夠深入。1996年由國家對外漢語領導小組辦公室漢語水平考試部制定的《漢語水平等級標準與語法等級大綱》中共有16個丁級離合詞[25],2006年《博雅漢語》高級教材中的離合詞增加到60個[26,27],2009年《新漢語水平考試大綱》在高級階段設置離合詞68個[28],2014年《國際漢語教學通用課程大綱》的六級詞匯表共有84個離合詞[29]。由此可見,在對外漢語高級教材中編入的離合詞的數(shù)量越來越大,其重要性也不言而喻。需要研究者深入對外漢語教學實踐,多方面搜集資料,進行廣泛深入的調查,認真研究教學大綱,對比各類教材在離合詞編排方面的得失,作出綜合性的評價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