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國康

（永州市柳宗元研究學會，湖南 永州 425000）

柳宗元無論是在長安從政，還是遭貶永州，為官柳州，一生都崇敬舜帝，倡行“堯舜之道”，不愧為舜文化的傳承者、踐行者，不愧為推動歷史前進的杰出思想家。在永州10 年，寫的道德文章，山水游記至今熠熠生輝！任柳州刺史四年，有德于民，政績顯著，人民深切懷念這位老市長。在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中，在湘漓文化的研究中，我們應該從中得到啟示，將“堯舜之道”與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緊密聯(lián)系起來，加強交流，團結拼搏，努力促進湘桂地區(qū)的文化繁榮與經濟發(fā)展。

元和四年（809），柳宗元在永州寫給時任京兆尹的友人許孟容的回信中說：“勤勤勉勉，唯以中正信義為志，以興堯、舜、孔子之道，利安元元為務”（《寄許京兆孟容書》）。談到了自己參加永貞革新的初衷，即所抱的志向：那時是滿腔熱情，勤勤懇懇，一心只以所提倡的中正信義當作自己追求的目標，想以此來振興堯、舜、孔子等圣人所開拓和倡導的思想學說，以有利于百姓的安居樂業(yè)為根本任務。這也是他畢生追求的崇高理想。

年輕時，柳與呂溫在長安朝廷為官，曾師從以太子侍讀陸質學習新《春秋》學。在《唐故衡州刺史呂君誅》中稱贊呂溫：“冠仁服義，干櫓書、詩。忠貞繼佩，智勇承綦?？珧v商、周，堯、舜是師?！币饧矗阂匀蕫蹫楣?，以道義為衣服，以《尚書》《詩經》為干櫓，以忠誠堅貞為佩韋，以智慧勇敢為履飾，跨越商、周兩代，以堯帝、舜帝為師。還回憶說：“君昔與余，講德討儒。時中之奧，希圣為徒。志存致君，笑詠唐、虞。揭茲日月，以耀群愚。”可見，他們的心地是多么高潔，志向是多么遠大。還在《祭呂衡州溫文》中說：堯、舜的大道，宏大簡約；仲尼的文筆，深刻含蓄。這些話雖然是為紀念呂溫而寫，但真實反映了兩人在長安的學習生活與共同志向，他們跟隨陸質，研討堯、舜之道，探求儒學改革。柳宗元貶謫永州后，為自己的老師陸質（謚號“文通”）寫了《文通先生陸給事墓表》。墓表重點介紹了陸質的學術思想，從中可以了解到對柳宗元一生的重要影響。第一部分先分析孔子作《春秋》千五百年的“論注疏說”弊端，使得孔子作《春秋》的本意反而被遮蔽，難為世人所知；然后肯定了陸質新《春秋》學的意義與貢獻，指出因為有了陸質的解說，“《春秋》之言，及是而光明，使庸人憧，皆可積學以入圣人之道，傳圣人之教”。柳并借此表達了自己的一貫思想：將“圣人之道”與“生人之道”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第二部分，先點明陸質在其所著的《春秋集注》《辨疑》和《微指》三部著作中“發(fā)露”的“圣人之道”的內涵：“以圣人為主，以堯舜為的”；然后結合陸質的為官經歷，說明他能將“圣人之道”運用于對國家的治理之中。第三部分是為陸質的逝世而惋惜。正因為有了踐行“圣人之道”與“利安元元”的思想基礎與政治抱負，故他在朝中義無反顧地投入王叔文集團的永貞革新，改革積弊，雷厲風行，為國為民，沖鋒陷陣。

永貞革新失敗后，柳宗元先貶為邵州刺史，途中加貶永州司馬。政治上的打擊是殘酷的，對心靈的摧殘尤甚。他自稱“宗元于眾黨人中，罪狀最甚”。“自遭責逐，繼以大故，荒亂耗竭，又常積憂恐，神志少矣，所讀書隨又遺忘。一二年來，痞氣尤甚，加以眾疾，動作不常。”（《寄許京兆孟容書》）未老先衰，體弱多病，形同囚徒，形容槁枯，故曾想到自殺：“守道甘長絕，明心欲自”。但憑借對理想的追求，他常常眺望九疑，心向舜帝；以憂國憂民的屈原為楷模，“雖尤受擯棄，不更乎其內”（《答周君巢餌久壽書》）。永州十年，他畢竟挺過來了，并沒有像八司馬中的凌準、韋執(zhí)誼那樣屈死于貶所，而是在逆境中奮起，自強不息，不變其操。

他在永州代刺史寫過《舜廟祈晴文》。祭文開頭歌頌舜帝的功績，表達了對上古圣君的崇拜：“帝入大麓，雷雨不迷。帝在璿璣，七政以齊。九澤既陂，錫禹玄圭。至德神化，后誰與稽？勤事南巡，祀典以躋，此焉告終，宜福遺黎。廟貌如在，精誠不睽”。大意是：舜擔任過守護山林的官，在雷雨交加的惡劣天氣也不迷誤。舜在堯的大廟接受了禪讓的冊命，他觀察北斗七星，列出了七項政事。九州之澤都治理得很好，大禹被堯賜給玄色的瑞玉。其大德神化，后代誰能與之相比？舜帝勤于政務南巡，舉行祀典，在此壽終，造福百姓。音貌好像還在，其精誠如初。后部分先訴說洪災的嚴重情況，再祈求舜帝的神靈能殺掉黑戾、擊散陰蜺，讓天空晴朗，讓土地變干。祭文的用典均出自《尚書》，對《史記》所載“舜葬九疑”予以肯定。

唐代朝廷敕文規(guī)定：“應左降官及流人不得補職及流連宴會，如擅州縣，具名聞奏?！保ā短茣肪硭氖弧蹲蠼倒偌傲魅恕罚┝谠捎谧杂墒艿较拗?，雖然不能親自前往道州境內的九疑山祭拜舜帝，但并不影響他對舜帝的崇拜，對“堯舜之道”的推行。他在永州寫過雜文《舜禹之事》，這是一篇有爭議的文章。章士釗先生做過分析，首先力排非議，肯定系柳子之作，接著進行剖析，該文表面上看，將曹丕繼位與舜禹禪讓相提并論有違常理，但以柳子“人民本位思想”觀之，“其著眼在人民，所謂曹氏利汝，吾事之，斯乃誠實信誓之語”（《柳文指要》）。孫昌武教授對此作了進一步的闡釋：按照柳宗元的理解，舜禹以禪讓得位和曹丕以篡竊代漢，“易姓授位，公與私，仁與強，其道不同”。就是說，舜禹是為“公”依“仁”，曹丕是謀“私”恃“強”，這當然是不同的。但他進一步分析說，從事情的本身看，無論是舜、禹，還是曹丕，所以能取得天下，都是由于“功系于人者多”，都是由于“功系于人者多”，即其功業(yè)有利于民眾。柳宗元認為，如以“道”的標準衡量，舜、禹和曹丕不可同日而語；但從現(xiàn)實的情形看，都是得到民心從而取得了天下，所以其“事”是相同的。柳突出民心的“系”與“忘”，實即指出了民心向背的決定作用。柳從一個新的角度，曲折地表現(xiàn)了對于民眾在歷史發(fā)展中的決定作用的肯定，體現(xiàn)了他重視民生的思想理論。

柳宗元的《湘源二妃廟碑》為永州刺史崔能在湘源縣重修二妃廟而作。娥皇女英繼承了父親堯的高尚品格，不僅成為舜妻，還輔佐丈夫治理天下，德行遍及大地，因而受到人民的愛戴。碑文主要稱頌了二妃的品德，著力描寫了祭祀的場面和百姓的喜悅心情，從一個側面歌頌舜帝的偉大。

柳宗元高揚“堯、舜、孔子之道”的旗幟，說明繼承了儒家的思想傳統(tǒng)，從舜帝的德治、孝道，孔子的“仁愛”，孟子的“民為貴、君為輕”，到柳宗元的“官為民役”“民利民自利”，將民本思想發(fā)展到一個新的高峰。尤為可貴的是，柳將“圣人之道”與“生人之道”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是非常接地氣的。他說“賢者之作，思利乎人”“仕雖未達，無忘生人之患”“安利于人”，始終把人民放在中心。并以屈原為榜樣，憂國憂民，矢志不渝。敢為人民鼓與呼，在永州寫的《捕蛇者說》等文，針貶“苛政猛于虎”的時弊，顯示了大無畏的精神與氣概?！叭帐╆愐韵调阗猓麍蛩磁c之為師”（《懲咎賦》）。邀請堯舜做自己的老師，每天都不曾間斷?？梢哉f，永州十年，舜帝是照亮柳子心靈的一輪紅日，踐行“堯舜之道”是其不斷增強的內驅力，是其之所以不沉淪、不頹廢的的精神支柱。

柳州四年，刺史任上，身體力行，實踐“堯舜之道”。柳宗元在柳州一是重視思想教化，到任后辦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修復崩壞的文宣王廟（孔廟），并撰寫了《柳州文宣王新修廟碑》。他在碑記中首先指出了孔子思想的傳播與中央政權推行政令相遠邇的密切關系，對堯、舜、孔子學說使柳州“人去其陋”，改變地方經濟文化落后的業(yè)績作了積極的評價。經過三年努力，柳州的風俗民情發(fā)生了極大變化。二是積極發(fā)展經濟，改善民生。他組織打井，解決飲水困難；開墾荒地，親自種柑植柳；改革弊政，解放奴婢。北宋劉斧《青瑣高議》前集卷一“柳子厚補遺”載：“柳宗元，字子厚，晚年謫授柳州刺史。子厚不薄彼人，盡仁愛之術治之。民有斗爭至于庭，子厚分別曲直使去，終不忍以法從事。于是民相告：‘太守非怯也，乃真愛我者也。’相戒不得以訟。后又教之植木、種禾、養(yǎng)雞、育魚，皆有條法。民益富。民歌曰：‘柳州柳刺史，種柳柳江邊。柳色依然在，千株綠拂天?！绷谠凇稌x向》中曾通過對堯帝的贊頌抒發(fā)了自己的政治理想，描繪了至善至美的社會生活。具體從六個方面做了概括：儉樸——“人用足而不淫”，人們在生活上講儉樸，不但“給”“用”足，而且好逸惡勞的壞習慣也會消除；謙讓——“遵分而進善，其道不斗”，百姓在行為上習慣于謙讓，就會安分守己，樂于做善事，社會械斗也就不會發(fā)生了；謀慮——“通于遠而周于事”，人們在思想上深謀遠慮，就會事事看得長遠，想得周到，照顧全局；和睦——“仁之質”，人與人講“和睦”，這是社會倫理道德“仁”者愛人的本質；敬戒——“義之實”，人在法制上一有敬戒心，就會見義勇為，這是義的實質；淡泊自娛——“安，而久于其道”，人們在精神上淡泊自娛，就會恬淡自足，心情舒暢，社會得保安定，“王道”也就長久了。經過四年的努力，柳州的經濟、文化都有了嶄新的發(fā)展。可以看成在小范圍內，對“永貞革新”未竟事業(yè)的繼續(xù)實施。正如韓愈在《柳州羅池廟碑》中所說：“于是民業(yè)有經，公無負租，流逋四歸，樂生興事。宅有新屋，步有新船。池園修潔，豬牛鴨雞，肥大蕃息。子嚴父詔，婦順夫指，嫁娶葬送，各有條法，出相弟長，入相慈孝”，這是柳宗元“民利”思想的充分體現(xiàn)，和諧社會的美好畫圖。柳宗元初步實現(xiàn)了自己利安元元的政治抱負、社會理想，成為“堯舜之道”的偉大踐行者，他短暫的一生留下近700 篇詩文——精神遺產的結晶，是名副其實的“堯舜之道”的杰出傳播者。

在湘漓文化研究中，柳宗元畢生倡行的“堯舜之道”對我們有什么啟示呢？

一是挖掘“湘漓文化”的深層內涵與豐富內容。湘桂走廊地處楚越之交，歷史上一直是楚文化與百越文化的交匯地，也是中原文化與嶺南文化的交匯地。四千多年前，舜帝南巡，在蒼梧之野播撒德、孝的甘霖，在湘南、桂北留下眾多遺跡、傳說，影響深遠。九疑山為舜帝藏精之處，成為中華兒女，海外僑胞朝圣之地。柳宗元在永州、柳州生活14年，是連接湘桂的文化紐帶。對于湘桂古道，柳宗元在《送元十八山人南游序》中指出：“南歷營道、觀九疑、下漓水、窮南越以臨大海。”南越，亦稱南粵，是秦末西漢時位于中國嶺南地區(qū)的一個政權，主要轄地在今廣東廣西等處。柳所提倡的“堯舜之道”，是孔孟之道的源頭，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與五千年中華文明一脈相承。我們要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繼承發(fā)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指示精神，對舜文化、柳文化、理學、瑤族文化、湘桂名賢等深入研究，從傳統(tǒng)文化中吸取智慧與力量，進一步解放思想，增強文化自信。要對湘漓文化的內涵與外延進行開掘與擴展，從歷史與考古的角度追溯文化的淵源關系；根據歷史文獻、文藝作品對湘漓歷史文化名人、政壇驕子進行研究；對湘桂走廊、瀟賀古道的形成、發(fā)展進行研究等。領域是相當廣泛的，內容是豐富多彩的。

二是打造文化與旅游結合的示范區(qū)。桂林山水甲天下。桂林是舉世聞名的旅游勝地。永州是瀟湘之源，是一部底蘊深厚的書。獨具特色的地域文化，是開展文化旅游的重要資源和品格提升保障。湘漓文化區(qū)有著豐富的文化旅游資源，有利于將其打造成文化與旅游結合的示范區(qū)。可將零陵古城、九疑山舜帝陵景區(qū)等納入桂林旅游圈，互相取長補短，合作開發(fā)?？梢蚤_辟訪古觀今旅游線路。（1）湘漓之旅。從零陵蘋島出發(fā)，逆湘江而上，船至桂林，既體驗兩千多年前的舉世聞名的“世界灌溉工程遺產”靈渠，又可觀賞湘漓兩岸的萬種風情。（2）瀟賀探古。走瀟賀古道，從零陵逆瀟水而上至道縣，經江永或江華到賀州，下賀江入珠海到廣州、合浦入南海。這是中國古代海陸絲綢之路的重要通道，可以水陸兼行，尋根考察。（3）紅色線路?！跋娼瓚?zhàn)役”是中央紅軍浴火重生的慘勝之戰(zhàn)，寫下的悲壯史詩。在湘南、桂北開辟重走紅軍長征路之旅，尋訪當年浴血戰(zhàn)場遺址，瞻仰紅軍長征紀念設施，如紀念碑、紀念館、紀念園等，讓青少年接受生動的革命傳統(tǒng)教育。

三是推動湘桂經濟走廊經濟區(qū)建設。湘漓文化區(qū)的南嶺走廊是中國最重要的三大民族走廊之一。探究從區(qū)域角度為國家發(fā)展戰(zhàn)略貢獻聰明才智，是一種創(chuàng)新模式。當務之急，要推動湘桂經濟走廊經濟區(qū)的加快形式，促進文化與經濟的交流融合，加快湘南、桂北經濟、社會、文化、生態(tài)的全面、協(xié)調、可持續(xù)發(fā)展。一是交通提速，二是大力發(fā)展工業(yè)，三是扶貧攻堅。去年11 月，第四屆湘漓文化研討會在江華瑤族自治縣召開，不僅對瑤文化研究貢獻了豐碩成果，還組織與會人員參觀、考察了工業(yè)園區(qū)、貧困村的小微企業(yè)，使我們大開眼界。作為老、少、邊、窮的省級貧困縣，江華大力招商引資，引進了一大批有實力、有規(guī)模、科技含量高、帶動能力強、符合產業(yè)政策、能實現(xiàn)更多就業(yè)和財稅收入的企業(yè)入駐。還在農村大力發(fā)展種、養(yǎng)特色產業(yè)，增強造血功能。2019 年4 月16 日，經湖南省人民政府發(fā)文批準，江華成功脫貧摘帽。江華的經驗值得借鑒。

習近平總書記說：“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我們堅信，經過不懈的努力，柳宗元等古代名賢“康天下”的理想，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成為現(xiàn)實！湘桂走廊將譜寫光輝的燦爛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