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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機新錦:民國時期報刊詞話發(fā)展脈絡(luò)述論

2021-12-04 20:09:47優(yōu)
關(guān)鍵詞:詞話詞學報刊

付 優(yōu)

(蘇州大學 博物館,江蘇 蘇州 215006)

20世紀前半葉,雖然詞的創(chuàng)作未能留下太多被歷史經(jīng)典化的作品,但詞學批評在西方舶來的學術(shù)體系、表達方式和理論資源的影響下,出現(xiàn)了重大變革與轉(zhuǎn)型。從誕生于晚清民初的《蕙風詞話》揭橥“重拙大”說,《人間詞話》闡發(fā)“境界”說,到龍榆生《研究詞學之商榷》一文基本確立現(xiàn)代詞學的體系,詞學研究在理論觀念、成果形態(tài)、傳播方式等方面發(fā)生了極大變化。以隨筆型、筆記體、印象式為特征的詞話批評與新興的專題式詞學論述不斷爭競與融合,舊體批評中含有回應(yīng)時代主題的新觀點,新式批評中也容納著傳統(tǒng)詞學的舊元素。從整體上看,民國時期各類報刊發(fā)表的300余種詞話,在古與今、中與西的激烈沖突與迅速整合中,完成吸納新觀點、拓展新內(nèi)容的歷史使命。根據(jù)20世紀上半葉詞學的整體狀貌和晚清以來報刊詞話的衍變情況,可將民國報刊詞話的發(fā)展分為以下四個階段。

一、發(fā)軔期(1912—1918年)

上接清季報刊詞話的遺緒,民國初年的報刊詞話體現(xiàn)出兩個特點。其一,匯輯、評述閨秀詞作的報刊詞話較多。最早的一種系舊派小說家畢幾庵之妻楊全蔭所著《綰春樓詞話》,1912年刊于《婦女時報》,共19則,主要評述清代閨秀孫碧梧、曹景芝、葛玉貞等人的詞作。楊全蔭“于詞酷嗜《花間》,每有仿制,殊痛未似”[1]77,選詞多閨怨相思之作,傾向凄艷含蓄之風。詞話提到作者新近編成清代閨秀詞集《綠窗紅淚詞》,凡95家,231首,“體仿《花間》,專收小令、中調(diào),詞宗《飲水》,意取哀感頑艷,類多傷春別怨之辭”[1]81。詞話對梁啟超之女梁令嫻所編《藝蘅館詞選》評價極高,認為“論選本,則千余年來,僅見《藝蘅》而已”[1]80。

另有《閨秀詞話》(不署撰人,作者可能系況周頤之親友),載于《時事匯報》1913年第1號,共37則,前有一則小序?!堕|秀詞話》匯錄清代以來的閨秀詞作與逸事,內(nèi)輯晚清、近代曾懿、徐自華、秋瑾等女詞人詞作,并載況周頤匯編《繪芳詞》等逸事,較具詞史價值。《閨秀詞話》文首云:“女子才力薄弱,故工詩者少,而賦性幽婉,最近于詞?!盵2]“幽婉”二字,揭橥此類閨秀詞話的摘選原則和風格旨趣。

胡無悶所撰《香艷詞話》,刊于《鶯花雜志》1915年第2期、第3期,輯錄歷代與才女歌妓相關(guān)的情事艷詞。以第2期內(nèi)容為例,前兩條抄自徐钅九《詞苑叢談》卷八“紀事三”中的“遼蕭后《十香詞》”“無名氏女郎《玉蝴蝶》”[3]1-2;后12條則抄自《詞苑叢談》中的“龔定山《丑奴兒令》”“宗定九題《坐月浣花圖》”等[3]2-7。佚名《閨秀詞話》刊于《婦女雜志》1915年第1卷第1期,僅1條,抄撮陳其年《婦人集》“金沙王朗”條。雷縉《閨秀詩話詞話》載于《文藝雜志》1918年第13期,僅1條,實為雷縉所輯同名著作的宣傳廣告。

受1916年開始擔任主編的天虛我生(陳栩園)的影響,《申報·自由談》在1917—1918年發(fā)表了不少臚列女性詞作的話體批評,作者署名竹軒、黑子、佩青、秋夢、祖靖亞等。這些作者“酷嗜詩余,喜其含思宛轉(zhuǎn),觸緒纏綿,極溫柔靡曼之致,非艷體詩所能逮也”[4],因而多摘錄賀雙卿、錢斐仲、瑞香女士、玉香仙子等人的香艷詞作,可見一時風尚。

除直接匯錄筆記雜著中的閨秀詞外,民初報刊詞話對女詞人的點評也較為精當。如南社詞人陳去病《鏡臺詞話》6則,以評述宋代女詞人李清照、魏夫人與朱淑真為主。他推重李清照,謂清照詞“有鋪敘,又典重,多故實而兼情致”;《聲聲慢》劈頭數(shù)疊字似“大珠小珠落玉盤”,煞尾“點點滴滴”四字則如“回頭一笑百媚生”;盛贊《詞論》“評騭諸家是非優(yōu)劣,尤似老吏斷獄,輕重悉當,洵乎深得詞家三昧矣”。[5]

其二,報刊詞話中出現(xiàn)較多記載詞人社集的內(nèi)容。吳縣徐碧痕《綠雨竹窗詞話》載:“癸丑春,小住武昌,與劉菊坡、易雪泥、紀雷淵、鄭任廠諸子相倡和,并組織傲寒吟社,一時入社者六十余人,頗稱極盛?!毙毂毯埸c評諸社友詞,“菊坡以豪放稱,蝶魂以冶艷稱,蠹聲以健瘦稱,任廠以渾厚稱,雷淵以婉約稱”,女性社友中“碧玉女史之纖語,雷(雪)清女士之情語,蘭如女士之雋語,梨玉女史之景語”均令人念念不忘。[6]徐碧痕對南社揄揚備至,稱美《南社集》“多唱和應(yīng)酬之作,慷慨悲歌,英氣勃然,毫無爭秾斗纖之氣,大是辛稼軒、蔣心余一派筆法”[7]。

《婦女雜志》創(chuàng)辦者王蘊章曾在《梅魂菊影室詞話》中記載舂音詞社的社名由來、詞社成員及社集活動:“近與虞山龐檗子、秣陵陳倦鶴有詞社之舉,請歸安朱古微先生為社長。古微先生欣然承諾,且取燃燈之語,以‘舂音’二字名社。第一集集于古渝軒,入社者有杭縣徐仲可、通州白中壘(磊)、吳縣吳癯(瞿)安、南潯周夢坡、吳江葉楚傖諸人?!盵8]文后抄錄第一次社集朱強邨、況周頤和自己所作社課《花犯·詠櫻花》詞;又記載第二次社課為《眉嫵·詠檗子所得河東君妝鏡拓本》;第三次社集則由周夢坡值社,地點在其雙清別墅,社課為《風入松·詠夢坡舊藏宋徽宗琴》。常熟龐樹柏《袌香簃詩詞叢話》則云:“乙卯春日,予攜倦鶴、莼農(nóng)結(jié)舂音詞社于海上,請朱漚尹師長之。一時入社者,予三人外,有杭縣徐珂仲可、通州白中磊曾然、烏程周夢坡慶云、丹徒葉葒漁玉森、長洲吳瞿安梅、吳江葉小鳳葉、華亭姚鹓雛錫鈞。余第二次當社,即以‘河東君妝鏡’為題,調(diào)限《眉嫵》,計得九卷。”[9]文后詳細匯錄了與會社友的社課,可見名園雅集、裙屟風流帶給王蘊章與龐樹柏的影響。

松江朱鴛雛《雙鳳閣詞話》保存許多南社社友間的交游細節(jié),如述三年來跟隨社友姚鹓雛學詞,撰成《春痕詞》若干首,并摘錄詞集序言。《雙鳳閣詞話》記南社社友楊了公集詞有成:“諸闋音節(jié)句法,幽情密意,合符古人?!盵10]另述社友王蘊章寄信姚鹓雛云:“夢窗詞,弟亦嫌其過費氣力,清空如玉田,豪雄如稼軒,渾脫如清真,得其一節(jié),無慚作者。而某公等必欲揚此抑彼,殊近偏激。懷此有年,得公為證心期,欣快何如也?!盵11]以上可資考證南社之詞學觀念。

仙源瘦坡山人方廷楷的《習靜齋詞話》同樣帶有南社掌故的性質(zhì),內(nèi)容以收錄品評柳亞子、陳巢南、姚鹓雛、潘飛聲、吳瞿安、程善之、黃摩西、王蘊章等數(shù)十位南社社友詞作為主。《習靜齋詞話》評柳亞子、姚鹓雛詞曰:“鹓雛長于寫艷,亞子工于言愁;鹓雛秾麗似夢窗,亞子俊逸似稼軒。余于鹓雛愛其小令,亞子取其長調(diào)”[12]7;評陳去病搜輯《笠澤詞征》事曰:“其詞之纏綿深婉,如曉霞媚樹,春水浮花,尤極幽艷蕩漾之致”[12]15;評黃人及其詞曰:“虞山黃摩西人,天才橫溢,其詞直可抗手辛、蘇”[12]9,“讀摩西詞,如入武夷啖荔枝,鮮美獨絕”[12]16。

二、發(fā)展期(1919—1926年)

一方面,這一時期的報刊詞話因城市小報的發(fā)展呈現(xiàn)諧謔的風格。滕若渠《冷廬非詞話》發(fā)表于上海游戲場小報《先施樂園日報》,系效仿蔣著超《非詩話》而成,內(nèi)容以抄錄滑稽、戲謔詞作為主,其中錄有錢子亭《少年游·詠聾美人》《浪淘沙·詠瞎美人》《點絳唇·詠啞美人》《采桑子·詠癡美人》四闋,滕固評其“趣寓言中,香生言外,允稱杰作”[13];又抄錄梁圭堂《也是詞》中《春賽詞》3首、《跳浜詞》5首,“亦游戲筆墨中之可誦者也”,如《跳浜詞》調(diào)寄《浣溪沙》第三首云:“微雨絲絲欲濕衣,錯疑人醉玉樓時,聽他金勒馬驕嘶。 一失足成千古恨,可憐人馬盡沾泥,要人扶起故依依?!盵14]

另有姚江同聲詩社社員馮秋農(nóng)《滑稽詞話》,也發(fā)表在《先施樂園日報》上,抄錄徐钅九《詞苑叢談》中名士李容齋為賀優(yōu)人新婚而寫的《賀新郎》,下闋云:“個儂休作男兒覷,料無非、鉛華侶伴,裙簪班輩。正自難分姑與嫂,謾(漫)道燕如兄弟??诌€是、趙家姊妹。兒女溫存原自慣,愿卿卿、憐婦如憐婿,今何夕,三生會?”[15]內(nèi)容非原創(chuàng),風格顯系諧謔。

冷綠館主姚笑髦撰有《冷綠館諧詞話》,發(fā)表于游戲場報紙《天韻報》,抄錄陳全《水仙子·詠遺溺》、馮猶龍《黃鶯兒·嘲長妓》、和尚還俗后花燭前調(diào)詞。該詞話僅系調(diào)笑,前有小序一則,提到編輯滑稽詞話的原因:“余常見諧詩矣,誦之而發(fā)笑者,十不得一。及讀諧詞,則屢覺忍俊不禁。此無他,詞較詩近俗,易語語體成文而已。”[16]就是說,諧詞比諧詩更易引人大噱,有更強的感染力。

另一方面,基于20世紀20年代詞學的演進,這一時期出現(xiàn)了以介紹詞學常識為主的報刊詞話。李萬育的《說詞》分三部分介紹詞之緣起、詞之濫觴和詞之體尚,具體內(nèi)容摘選自汪森《詞綜序》、劉師培《論文雜記》等著述,且行文并存異說,“一以見涵蓋醞釀之遠,一以見息息相通之致”[17]。該詞話雖內(nèi)容不甚新,但分條析事,摘引豐富,可作教學參考之用。

傅熊湘的《學詞大意》主要介紹詞學入門知識,如詞之寄托、體例、平仄、聲韻、起源和學詞法等。詞話提到,學詞之先必須明確三個不容隨意變易的要點,即“一調(diào)有一調(diào)之字數(shù)、句豆”“一調(diào)有一調(diào)之平仄”“一調(diào)有一調(diào)之韻格”[18]19,并要求初學者將萬樹《詞律》奉為金科玉律?!秾W詞大意》記載與吳梅之交誼云:“迄辛亥光復之役,乃于蘇州識吳瞿安(梅)。吳工為詞曲,又曉音律,能吹彈。每酒酣,輒曼聲倚笛,歌其所自作諸曲,聽者莫不傾倒。因日與論辯,略知詞中門徑,于是盡棄己作,以為皆門外漢語也?!盵18]18傅熊湘以自身學詞始末為例,旗幟鮮明地主張“學詞之難,在于音律”[18]18,“填詞者,最重檢律,方不落腔”[18]19,并提出詞之韻律是其藝術(shù)境界高出新詩之處,“言新詩者,果能取材于詞,則新詩界當不如今之粗陋,至貽反對者之口實”[18]20。

三、繁榮期(1927—1937年)

20世紀30年代,報刊詞話不但數(shù)量大幅增加,而且內(nèi)容與形式的發(fā)展均令人矚目。

首先,出現(xiàn)大量專論性報刊詞話。傳統(tǒng)詞話批評在形式上較為零散,一部詞話中常常兼評歷朝詞人詞作,可謂碎金錯玉,令人眩目。而這一時期的報刊,既有專門匯輯詠某物詞的詞話(如顧曲生《詠蓮詩詞話》輯歷代詠三寸金蓮之詞句,帶有香艷詞話性質(zhì)[19]),也有專摘詠某地詞的詞話(如耐寒后人《錢塘詞話》專抄前代有關(guān)杭州的詞作逸事[20]);既有專論某一位詞人的詞話(如關(guān)仲濠《屯田詞話》從“寫實文學”與“平民文學”的角度認為柳詞價值遠超錦繡叢中晏氏父子的《珠玉詞》與《小山詞》[21]、宋公《黃媛介詞話》專門述評明末清初閨塾師黃媛介的生平逸事[22]、駱星《朱淑真詩詞談》推崇“追求純潔而真摯愛情”的女詞人朱淑真[23]),也有專門輯錄某一位詞人某一主題詞句的詞話(如周瘦鵑《聽歌詞話》摘選項蓮生《憶云詞》中為聽歌聞樂而作之詞句,包括《醉太平·清涼亭聽亞云校書彈琵琶》等5首,并評價諸作“緣情綺靡,讀之令人神往”[24]);既有專選各朝代詞人同主題詞句的詞話(如朱劍芒《垂云閣戀愛詞話》主要輯錄歷代詞人“記情如繪”之名句,篇幅短小,饒有風趣:或狀一見傾心手忙足亂,或摹兩心相系離別依依,或怨久客羈旅抒思婦腸斷,或記情之轉(zhuǎn)移忽愛忽憎[25]),也有專論某種填詞技巧的詞話(如丁易《詞中疊字》專論歷代詞作中疊用雙字、三字的情況,匯輯李清照《聲聲慢》“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句、賀雙卿《鳳凰臺上憶吹簫》“寸寸微云,絲絲殘照”“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隱隱迢迢”句、歐陽修《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句,并指出喬夢符、楊升庵二人的仿作疊字句“一味維砌,毫無生態(tài),東施效顰,更見其丑”,“不但意境遠遜,且見雕琢之跡,蓋有意為之,終不能工”[26])。

化名“詞客”所撰的《放屁詞話》,是為批駁曾今可發(fā)起的“詞的解放運動”而寫。作者不贊同“詞一定要有譜,否則與詩無異”,認為“狹義的詩與詞的分別,決不在有譜無譜”[27];反對“因為詞是有音樂關(guān)系的,所以詞必須要講平仄,但可以不講陰平陽平,不論平上去入”,主張詞的唱法既已失傳,平仄四聲要么嚴格講求,要么全不講求,不贊成“三分之一五”的改革[28]156;部分反對“詞句完全用白話,或近于白話的淺近的文言”,認為“陳死的文言固然不好,歐化的白話卻也不妙”,“通暢的文字,就是大眾的文字”[28]155。

其次,報刊詞話的理論系統(tǒng)性得到提升。除1933年《人間詞話》創(chuàng)刊后刊載的多種重要詞話外,這一時期還有《怡簃詞話》《覺園詞話》,這兩部詞話體量較大,內(nèi)容涉及一些關(guān)鍵的詞學命題?!垛m詞話》為著名京劇作家翁麟聲青年時期所著,涉獵廣泛,體大思精,其內(nèi)容主要可分為以下幾個部分:第一,大力強調(diào)詞韻的作用。“論填詞之要,在色為藻飾與音律,在質(zhì)為法度與氣奏”,而“詞之法度氣概,多以韻行”[29],根據(jù)韻腳與字句之轉(zhuǎn)移,才能產(chǎn)生起承轉(zhuǎn)合與開拓、煞尾、補余之變化,故用韻為填詞之關(guān)鍵。第二,主張詞人學力和性情并重。作者以溫、韋為例,指出“韋莊之作,性情多而學力少;庭筠之作,學力足而性情略”[30]。填詞之學,“無性情則字與字無關(guān),句與句無絡(luò)”,正應(yīng)昔人“點鬼簿”“獺祭魚”之譏[30];而若無學問,則詞作只能“以藻飾出之,以比喻譬之,以聲調(diào)掩之”,無法顧及含蓄,無含蓄則“無稍蘊秘也”[30]。第三,詳細考究詞體詞史,審察詞與樂府、詩、曲各體間的聯(lián)系與區(qū)別。如論“詞實胎脫于詩”,“今日盛傳之詞調(diào),皆昔日之詩題也”[31];又論詞之源自樂府,“樂府有古今之別,非有似于他,可任意贗之以銜(顯)身手者”,“詩與詞,詞與樂府,名異而質(zhì)則一”[29]。第四,品評歷代詞人詞集優(yōu)劣,搜輯身邊師友詞作與軼事。所論列前代詞人包括李后主、盧祖皋、袁蘭村、吳康甫等;所論列近代詞人包括張郁庭、張伯楨、何伯雍、徐捷之、羅常培等;所搜采軼事包括姚君素仿顧梁汾以詞代柬填詞寄友事、何伯雍填詞賀繆金源新婚事、黃秋岳為梅蘭芳集白石詞為聯(lián)語事等,堪為詞史補白。此外,該詞話提到作詞應(yīng)“一氣如話”[32],即章法結(jié)構(gòu)上脈絡(luò)相接,文辭字句簡潔通暢,亦頗可取。

譚覺園《覺園詞話》內(nèi)容豐贍,涵蓋詞史、詞體、詞調(diào)、詞韻、詞派、平仄、作詞法等方面,深得詞人創(chuàng)作三昧。言詞史,主張李白并非長短句之創(chuàng)造者。詞之興盛,濫觴于“三百篇”,沾溉于樂府,發(fā)源于韓偓雜言詩、韋應(yīng)物《三臺令》與“劉白”之《憶江南》。而唐詩字數(shù)形式整飭,“必雜以‘和聲’‘散聲’‘泛聲’,然后方可被之管弦,使音之清濁、高低等得合曲拍,于是而詞興矣”[33]。言詞韻,提出“詞之用韻,忌雜湊、生僻、聲啞、重復”[34],認為用韻之難在于音和字的相互配合,舍音就字則不工,舍字就音則不確。譚覺園認為《晚翠軒詞韻》堪稱“填詞之津梁”[35],效用超過實際為曲韻的《詞林要韻》《中原音韻》《中州全韻》。言詞譜,批評歷代詞譜以一字之異“必于原調(diào)之外另立一體,妄加割裂”[36]的做法,主張初學者應(yīng)主要參考天虛我生考訂本《白香詞譜》或《填詞圖譜》,佐以萬紅友《詞律》以備檢用。言詞派,譚覺園提出“詞派分南北”,“北宋無門徑,故似易而實難,南宋有門徑,故似深而反淺”,但他并不贊同“以北為變體,南為正宗”,亦不贊同豪放、婉約二分法,認為都屬于“強立本支之別”。[37]言詞體,按照作法種類,將詞體分為寫情、即景、懷古、敘事、詠物、書函、告誡、福唐、回文、集句諸體;又按性質(zhì)及作用,將詞體分為散詞、聯(lián)章詞、成套詞和雜劇詞等,追溯源流,詳析要點。言四聲平仄,提出“詞以調(diào)為主,調(diào)以字音為主”,認為平仄“為填詞度曲之指針,用字造句之骨體”,“凡所謂仄韻者,盡屬入聲,切不可通上去”,要求“按譜填詞,以上去不相代為好”,批評不辨五音四聲之填詞家“實則已失詞之本質(zhì)”。[38]

最后,報刊上涌現(xiàn)出大量讀后感性質(zhì)的詞話。這一時期,得益于詞學教育的成熟,報刊上開始大量出現(xiàn)青年教師和大中學生撰寫的零星讀詞感想。

該類詞話較早見于《文學周刊》1925年第38期所載何子京《讀雪壓軒詞》,主要闡釋讀賀雙卿詞后的感想。蕭滌非《讀詞星語》刊載于《清華周刊》1929年第2期,是其求學期間發(fā)表的第一篇文章。全文含小引共計66則,以李后主、韋莊、馮延巳、李珣、鹿虔扆、晏殊、晏幾道等29位詞學名家為研究對象,探究其代表詞作之出處,意在展示詩詞本色語中巧、拙、莊、媚之別,嚴辨詩詞之分際,并指出“詞家之翻詩語,蓋即取其近于詞者,并非漫無抉擇,且其點染變化之間,語氣之輕重,造句之巧拙,亦各有別,要皆‘自然而然’,故仍不失為佳句”[39],頗具參考價值。 《讀詞小紀》刊載于《金聲》1931年第1期,共23則,為張龍炎于金陵大學讀書期間的詞學心得,后附《〈清真詞〉校記》共4則,探討周邦彥詞集版本與題名等問題?!蹲x書周刊》1932年第13期、第14期所載唐德耀《讀蘇辛詞書后》,共5則,作者比對蘇、辛詞名句,并引用《藝苑卮言》等著述中對蘇、辛詞的評語進行闡釋,認為從詞的承變來說,東坡是開創(chuàng)者,稼軒是承緒者,且辛稼軒青勝于藍。周蘭孫《讀詞拾零》刊載于《讀書周刊》1933年第44期、第46期、第47期,內(nèi)容套用王國維《人間詞話》等材料梳理詞體起源,并借助胡云翼《詞選》闡釋李白、溫庭筠、寇準、柳永、蘇軾等人的詞作。詞話前半段寫道:“謂文學后不如前,余未敢信,但就一體論,則此說固無以易也。這正如幾位革命文學家之提倡白話詩詞,既不愿意套古人典語,又無新意能勝古人?!盵40]讀此可見當時作者所受前賢詞話詞選的影響和文學論爭輿論氛圍的浸染。巴壺天《讀詞雜記》載于《學風》1934年第9期,共16則,以引用詞話、筆記等材料評述歷代著名詞人詞作為主要內(nèi)容,摘引豐富,惜新見不多,惟比較稼軒、夢窗、東甫、其年同題材詞句等幾則,可見其評詞之零光片羽。蔣禮鴻《讀詞偶記》載于《之江期刊》1935年第4期,以納蘭容若為中心,賞析其悼亡、和王阮亭紅橋懷古、自題小像諸詞,兼及其交游、詞作系年等。淡華《讀詞雜記》刊載于《華年·讀書副刊》1937年第20期、第25期、第27期,主要賞析洪咨夔《眼兒媚》、劉翰《好事近》、姜夔《揚州慢》、陸游《烏夜啼》、張元干《菩薩蠻》、劉仙輪《菩薩蠻》6首詞,對詞之典故、情感的分析十分細致。

此外,景逸《讀書錄:讀李清照的〈漱玉詞〉》、黃素因《讀〈飲水詞集〉》、鮑傳銘《讀詞雜志》、張國英《青年園地:秋齋讀詞記》、萬云傳《讀強邨詞》、興逢《讀詞有感》、洪生《讀詞一得》、許兆義《讀詞雜感》、張駿驥《讀清真詞》、張玲敏《讀岳武穆〈滿江紅〉詞后》、高叔《讀詞偶識》、德麟《讀李清照的〈漱玉詞〉》、俞平伯《讀詞偶得》、范煙橋《讀詞小記》、楊易霖《讀詞雜記》等一大批讀后感性質(zhì)的詞話,無不屬于這一時期繁榮的“讀詞熱”的一部分。

四、新變期(1938—1949年)

受社會思潮和政治因素的影響,這一時期的報刊詞話創(chuàng)作在數(shù)量上有所降低,反而在報刊載體中孕育出新變的質(zhì)素。除《同聲月刊》所載趙尊岳《珍重閣詞話》、冒廣生《疚齋詞論》等理論探討較為深入的作品外,此時的報刊詞話在兩個方面展現(xiàn)出新的氣象。

其一,詞話內(nèi)容容納新思想。詞話作者試圖引入新的文藝批評理論來評價詞。如1944年,林書田撰寫的《讀詞隨筆》受新文學思潮的影響,強調(diào)詞是純文學和美術(shù)文學,詞可以“調(diào)和別種學科的枯燥,可以陶冶人的性情,于德育美育上有無形的補助”;“美術(shù)的要素是基于自然的”,作為美術(shù)文學的詞“是要保存自然文學的精神的”。[41]我國現(xiàn)代的“純文學”觀念萌芽于“五四”時期,經(jīng)歷了“純文學觀與雜文學觀、現(xiàn)代純文學觀與傳統(tǒng)純文學觀相互交織”的復雜過程,確立于20世紀30年代。[42]具體來說,新文化運動前后,周作人《論文章之意義暨其使命因及中國近時論文之失》、劉半農(nóng)《我之文學改良觀》、謝無量《中國大文學史》、羅家倫《為什么是文學》與錢基博《現(xiàn)代中國文學史》等著述為狹義與廣義文學的分流提供了基礎(chǔ)。其后,梁啟勛、胡懷琛、盧冀野等學者開始以知、情、意的標準來探討文學問題?!凹兾膶W”觀念從黃人《中國文學史》肇端,發(fā)展到朱自清《文學的一個界說》、胡云翼《中國文學史》,在30年代逐漸深入學人之心。隨著學界的思想爭鳴,報刊詞話的批評理念也開始更新。至遲在三四十年代,作為批評工具和尺度的“純文學”理論已經(jīng)進入報刊詞學領(lǐng)域。

又如1946年《文萃》刊登的蔣錫金《詠雪詞話》,分析毛澤東在重慶《雙十協(xié)定》簽訂前所作的《沁園春·雪》。蔣錫金認為這首詞的偉大在于代表“目下向前更躍進一步的時代的聲音,也是表達了這位出自人民、為了人民、屬于人民的偉大革命領(lǐng)袖的聲音”[43]18。作者先用艾青“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寒冷封鎖著中國啊”句對比“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認為“兩者的意境有類似的地方,但毛先生面對著這景象,不會感到有什么哀戚,他的意念,卻飛揚到整個‘北國’之上”[43]17;又以魯迅“血沃中原肥勁草,寒凝大地發(fā)春華”句對比“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句,認為前者是“憤怒的、悲壯的”,后者卻“看到了那勝利的喜悅”[43]17;最后以劉邦《大風歌》作襯托,認為“那種躊躇滿志,又患得患失的心境”比不上“我們的新的時代的人民領(lǐng)袖的輝煌的詩篇,為我們展開了一片光明、廣大而充滿了生命與熱愛的遠景”[43]18。該詞話是20世紀中葉后文藝批評標準轉(zhuǎn)向的表現(xiàn)。20世紀詞學研究方法經(jīng)歷了三次轉(zhuǎn)向:第一次是世紀初西方文化思想的輸入,促使梁啟超、王國維、胡適等人嘗試改變傳統(tǒng)詞學批評方式;第二次是“馬克思主義被確認為文學批評的指導思想以后,人們用歷史唯物主義觀點去尋求詞這一文學樣式產(chǎn)生、發(fā)展、變化的社會根源與歷史根源”;第三次是改革開放以后“單一的政治批評方法轉(zhuǎn)向多角度、多元化的批評方法”。[44]從報刊詞話的發(fā)展來看,新的文藝指導思想早在1949年全國文學藝術(shù)工作者代表大會召開之前,就對詞學批評產(chǎn)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其二,詞話體式出現(xiàn)新狀貌。從結(jié)構(gòu)上看,報刊詞話呈現(xiàn)出新舊形式雜糅的姿態(tài)。完全按照傳統(tǒng)形式撰寫的詞話仍在報刊公共空間中占據(jù)一席之地,如《魯東月刊》載《須曼龕詞話》、《雜志》載漚庵《漚庵詞話》、《永安月刊》載何嘉《豈頁齋詞話》、《風光》載健凡《弦邊詞話》、《大地周報》載竹庵《無所任庵詞話》、《新風月刊》載《微明詞話》。專論某一詞人詞作、帶有論文色彩的詞話也以報刊為媒介而繁榮發(fā)展,如李杏邨《談淮海詞》刊于《宇宙風》,綏之《梅之詞話》刊于《蘇州新報》,申乃緒《讀周邦彥的詞一首》刊于《國文雜志》,王亮《談納蘭性德的詞》刊于《新民報》,斐云《談柳詞》刊于《藝文雜志》。

詞話繁榮期的“讀詞熱”仍然影響著詞話作者對寫作形式的選擇,“讀詞瑣感”依然在各種報刊上層出不窮,如金渚嘯《讀詞的興趣》、龍榆生《讀詞隨筆》、趙叔雍《讀詞雜記》《讀詞偶笑》《關(guān)于柳七:讀詞散記》、無名氏《讀詞小感》、盧鴻基《讀詞雜感》、孺子《讀書報告:柳永瑣談》、無名氏《讀詞》、劉次簫《讀詞漫談》。這一階段,即將主導詞學批評領(lǐng)域的學科論文已在報刊詞話的字里行間隱約顯現(xiàn)。不用說繆鉞《論辛稼軒詞》《論李易安詞》、鄭騫《論詞衰于明曲衰于清》、蕭滌非《論詞之起源》、唐圭璋《論李白〈菩薩蠻〉〈憶秦娥〉詞》、詹安泰《論詞心》等圍繞一個核心論題分層級撰寫的典型詞論,僅君明《談詞及詞人》就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新形式的因子。該詞話雖以傳統(tǒng)的“談”為題,但內(nèi)容卻按照較為明確的層次關(guān)系撰成。此外,未脫舊體“漫談”性質(zhì)的《詞壇閑話:石廠說詞》,也將零碎的詞論冠以數(shù)字序號分別排列,強化了邏輯性。

民國的報刊詞話,內(nèi)容豐富,包羅萬象,既有香艷、滑稽與游戲的成分,也不乏深入的理論探討;既有關(guān)于鄉(xiāng)邦文獻的輯佚,也有對罕見詞籍的考據(jù);既有對詞史詞派的臧否,也有對詞藝詞徑的闡釋。報刊詞話的形式從隨筆型、漫談式逐漸向?qū)蛹壭?、專論式發(fā)展,呈現(xiàn)與西方學術(shù)規(guī)范影響下的學科論文相融合的趨勢。

在這一時期的詞學批評領(lǐng)域里,新內(nèi)容與舊內(nèi)容、新形式與舊形式的關(guān)系是復雜的。朱衣的《新詞話》名為“新”卻未見其“新”。《新詞話》以賞析溫庭筠《南歌子》(似帶如絲柳)和《菩薩蠻》(小山重疊金明滅)為主,朱衣自稱不愛溫庭筠“畫屏金鷓鴣”的精絕,而愛其“艷到極點而又斯文到極點的寫法”[45],但其欣賞的仍未離開傳統(tǒng)溫詞批評所習見的“含蓄蘊藉”“言外之旨”,且點評頗為庸俗。金受申《讀詞散記》名雖“舊”,實際在舊的題目下涵蓋著新的專論形式?!蹲x詞散記》刊載于《立言畫刊》1942年第176期、第180期、第188期,每期均有小標題,即《云淙琴趣直溯宋賢》《談?wù)劯L企w》《由〈水龍吟〉談到句的組織》;李冰人《淡泊齋詞話》中有副標題《李后主與李清照詞》[46],形式上距離“瑣談”“枝語”稍遠,而離詞學論文稍近。

研究者在反思民國報刊詞話批評的發(fā)展、成就與缺陷時,很容易認為這是一件“泥中漉金”的工作。時至今日,占據(jù)研究詞話熱點排行榜的仍是以《人間詞話》為首的“晚清三大詞話”,無數(shù)散落在泛黃的報刊間、隱藏在流逝的歲月中的短篇詞論,因其篇幅體量、理論深度、作者知名度等方面的缺陷,極難引起關(guān)注。如果研究群體不再慣性地將《人間詞話》視為“古典詞話批評的終結(jié)”,就可能會對為數(shù)眾多的報刊詞話零什多一份“理解的同情”。

總的來說,民國時期的詞學思想與形式的變化有狂風驟雨的一面,也有混沌雜糅的一面。在“境界”“寄托”等范疇的巨浪之下,政府官員、報人編輯、大學中學教師、青年學生等群體留下的碎簡斷篇鋪墊成河床上堅硬的沙礫與石子,蜿蜒出傳統(tǒng)的筆記體、隨筆型、漫談式的詞話從文言向白話、從漫談向論說轉(zhuǎn)型的真實過程。這個過程,雖然未能在批評史上發(fā)出“文學革命”般的巨大吼聲,但是其影響的深度和廣度,格外令人震動。

河床的基石是如此扎實,以至于會在任意一場春雨的潤澤下重新顯示出光芒。且不說1949年之后趙尊岳的《填詞叢話》,僅新世紀劉夢芙輯錄的《近現(xiàn)代詞話叢編》、《古典文學知識》連載的彭玉平《倦月樓論話》等詞論,就能證明傳統(tǒng)的話體批評形式并未喪失其生命力。在當代教學與研究中,它仍有可能河出伏流,一瀉汪洋,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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