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降邊嘉措
(中國社會科學院少數(shù)民族文學研究所,北京 100732)
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毛澤東同志誕辰120周年座談會上提出:“新形勢下,我們要堅持和運用好毛澤東思想活的靈魂,把我們黨建設好,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yè)繼續(xù)推向前進?!盵1]今年中國共產(chǎn)黨將迎來建黨100周年,在這個重要的日子里,回顧毛主席著作藏文版翻譯出版的歷程,對于深入學習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具有重要意義。
毛澤東思想是我們黨的指導思想。毛澤東著作是毛澤東思想的系統(tǒng)總結(jié)和集中概括。我們黨歷來高度重視學習和宣傳毛主席著作,關心和重視毛主席著作的翻譯。由于歷史的原因,新中國成立之前,毛主席著作沒有翻譯成藏文。新中國成立之后,國家正式翻譯成藏文的文獻是《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共同綱領》(簡稱《共同綱領》)。《共同綱領》是第一屆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上通過的,具有臨時憲法性質(zhì),是一部重要的政治文獻。
新中國成立伊始,沒有專門的翻譯部門,也沒有正式的出版機構(gòu)。第一屆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是1949年9月召開的,但當時會議文件沒有能夠翻譯成藏文。由于出席會議的藏族人士僅桑吉悅希(又名天寶)一人,翻譯工作也就不顯得那么緊要和急迫。
新中國剛剛成立后的1950年元旦,毛主席就發(fā)出了“進軍西藏,解放西藏”的偉大號令。為配合人民解放軍解放西藏,中央責成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和中央民委①將《共同綱領》翻譯成藏文出版,向全國藏族地區(qū)廣泛發(fā)行。
那時還沒有專門的翻譯出版機構(gòu),中央民委領導責成民委參事室負責翻譯印制。參事室是民委辦公廳下屬的一個機構(gòu)。參事室從事涉藏工作的有三位同志:昂旺格桑、黃明信和曲洛拉(又名李春先),《共同綱領》就是他們?nèi)还餐g的。
解放初期,李維漢同志任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部長,同時兼任中央民委主任。烏蘭夫、劉格平任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副部長,兼民委副主任。他們非常關心和重視毛澤東著作少數(shù)民族文字的翻譯和出版,尤其關心藏文本的翻譯。那是因為,當時中蘇關系處于友好時期,文化方面的交往極為頻繁,蒙文可以參考蒙古人民共和國的版本,朝鮮文可以參考朝鮮民主主義共和國的版本,維、哈文也可以參考前蘇聯(lián)的譯本。唯獨藏文沒有可以借鑒和參考的,必須從頭開始,從零起步,困難很多。因此,統(tǒng)戰(zhàn)部和民委領導對藏文本的翻譯給予了特殊的關懷和重視。
民委參事室翻譯的第一部毛澤東著作是《新民主主義論》,于1952年以“中央人民政府民族事務委員會”名義出版,沒有署譯者的名字。譯本可能還是出于昂旺格桑、黃明信、曲洛拉之手。
經(jīng)政務院總理周恩來批準,于1953年成立民族出版社,周總理親自為民族出版社題寫社名,沿用至今,已經(jīng)歷68個春秋。周總理親自簽署,任命薩空了為社長兼總編輯,韓道仁為副社長,李鴻范為副總編。下設蒙、藏、維、哈、朝5個編輯室。其中藏文室副主任為昂旺格桑、黃明信,翻譯、編輯有曲洛拉等數(shù)人。當時西藏剛剛解放,各項事業(yè)尚未開展,公路也沒有通車,便從四川、青海、云南和甘肅調(diào)來一些人充實藏文室的隊伍。
為了加強少數(shù)民族文字的翻譯工作,1955年,經(jīng)周總理批準,成立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族事務委員會翻譯局(以下簡稱民委翻譯局),任命朋斯克為局長,下設蒙、藏、唯、哈、朝、彝6個翻譯室。任命格桑悅希、劉立千為藏文翻譯室副主任。中央民委給翻譯局的主要任務是:第一、擔任全國性黨代會、人代會、政協(xié)以及其他重要會議的翻譯;第二、翻譯黨和國家重要文獻;第三、翻譯馬列著作和毛主席著作。其中翻譯馬列著作和毛主席著作是翻譯局長期的、重要的、經(jīng)常性的任務。翻譯局成立后的第一個任務是為黨的“八大”擔任翻譯?!鞍舜蟆苯Y(jié)束后,立即組織翻譯毛主席著作。
解放初期,經(jīng)中央批準,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毛澤東選集》第一、二、三卷。鑒于藏文室基礎薄弱,承擔不了這么繁重的任務,于是決定選擇性地翻譯單行本。藏文室翻譯的第一部毛主席著作是《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還沒有完全定稿,反右運動就開始了,毛主席發(fā)表了《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nèi)部矛盾的問題》。遵照上級指示,藏文室放下一切其他工作,集中全部力量翻譯毛主席這部重要著作。《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nèi)部矛盾的問題》成為國家出版部門正式出版的第一部藏文版毛主席著作。
1958年,上級領導指示要集中主要力量翻譯出版《毛澤東選集》(以下簡稱《毛選》)一至三卷,向新中國成立十周年大慶獻禮。同時決定“局、社合并”,即撤銷民委翻譯局,合并到民族出版社。翻譯局藏文室合并到民族出版社,任命格桑悅希、劉立千為藏文室副主任,加上原來的昂旺格桑、黃明信,共有4位副主任。從1953年成立民族出版社,1955年成立民委翻譯局,直到1980年十一屆三中全會,藏文室始終沒有正主任。這4位副主任,加上兩個單位的30多位翻譯、編輯,是藏文室歷史上隊伍最強大的時期,可謂兵強馬壯。就依靠這支隊伍,在“向十周年大慶獻禮”的口號鼓舞下,翻譯《毛選》一、二、三卷。要在一年多的時間里,翻譯三卷《毛選》,翻譯編輯力量顯然不夠,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中央民委領導決定從全國各地請專家加強力量。烏蘭夫同志指示要調(diào)集“精兵強將”,加強翻譯隊伍。當時從各地聘請的專家有:桑饒嘉措、才旦夏茸、木格桑旦、木雅貢布、格登,還有來自西北民族學院的兩位漢族老師。那一年,即1958年,民族出版社剛剛從國子監(jiān)搬到和平里,房子面積大了,辦公條件也有所改善。二樓東邊向陽的辦公室全部騰出來,給專家們住。西藏當時正是用人之際,一個也沒有請來。民委決定讓民委副主任、民族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薩空了擔任藏文組組長,聘請喜饒嘉措大師擔任學術(shù)顧問。
當時,為了翻譯出版毛主席著作,藏文組成立了翻譯組、審訂組和校對組。翻譯人員來自全國各地,經(jīng)歷不同,職業(yè)不同,方言的差異也很大,很多詞匯藏語里沒有,需要重新翻譯。首先就有一個統(tǒng)一和規(guī)范名詞術(shù)語的問題,搜集和規(guī)范詞匯的工作量很大,于是又成立了詞匯組。
這里還要對校對工作做一點介紹,否則不知道校對工作的重要和困難,很難理解和了解藏文翻譯出版工作是在怎樣簡陋和困難的條件下艱難起步的。藏文書法是一種藝術(shù),字體很多,大體可以分為手寫體和印刷體。過去大量的木刻版,都是用印刷體刊印的。印刷體又稱“正楷”,正楷很清晰,很規(guī)范,但寫起來很難,很慢。一般人在書寫時,都用手寫體,手寫體也分為楷書、行書、草書等各種字體。翻譯人員習慣手寫體,絕大部分同志不會寫印刷體。這種情況下,只好由校對組的同志將手寫體改寫成印刷體。有些人的書法很潦草,很難辨認,轉(zhuǎn)寫后還要反復校對。
當時民族印刷廠還在用鉛字排版,排字工人都是漢族,他們不懂藏文,只認識30個字母和各種符號。校對組的同志拿著謄寫清楚的稿紙,到印刷廠一個字、一個字地教排字工人揀字丁(鉛字)。鉛字排印,要用銅模鑄造鉛字,銅模質(zhì)量不太好,字號大小不一樣,字形也不規(guī)范不統(tǒng)一。這也增加了校對和印刷的困難。只能邊印刷邊改進,不斷提高質(zhì)量。鉛字排字很容易出錯,排版后打印,按工序,要校對三次,即一校、二校、三校。鑒于毛主席著作的重要性,還要加兩三道工序,做到準確無誤,然后打印成清樣,送審訂組審訂。審訂之后,再拿到印刷廠修改,排字工人修改之后,校對組的同志再校對、打印。最后,按規(guī)定要送領導審定。當時藏文室還沒有能夠獨立審定的領導,組長薩空了非常忙,他也不懂藏文,就組織集體審定。集審組通常由四五個專家組成,集體審稿,集體負責。集審組專家都簽字后,才能送印刷廠排版印制。排版以后,在開印之前,校對組還要校對一次,由集審組召集人和校對組組長簽字后,才能開印。出了錯誤,排字工人沒有責任,因為他們不懂藏文,只是按原稿揀字排版,責任要由校對承擔,因為校對懂藏文,出了錯誤,至少是責任心不強。從以上簡要的敘述,可以看到校對組的工作多么重要,又多么困難,還要承擔政治責任。
1959年,在“向十周年大慶獻禮”的號召下,翻譯人員以“革命加拼命,必要的時候不要命”的精神,日以繼夜,加班加點。藏文室也全面加快翻譯、審訂、校對和印制工作,三卷同時展開。為了向國慶十周年獻禮,在翻譯出版工作中實現(xiàn)“大躍進”,有的翻譯人員為了圖快,不用心推敲,出現(xiàn)大量借用漢語詞匯的現(xiàn)象。
1959年10月1日下午,中央民委所屬的民族文化宮舉行隆重的開館儀式和揭幕儀式,由薩空了主持,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副部長兼中央民委主任烏蘭夫等有關方面負責人及首都各族各界代表人士參加,氣氛非常熱烈和隆重。剛剛翻譯完成的民族文字版《毛澤東選集》,在一樓大廳最顯著的地方,放在嶄新的展柜展出。民族出版社的各民族員工,尤其是藏文室的同志非常高興。幾番辛勤勞動,艱苦努力,終于有了一個圓滿的結(jié)果,高呼“扎西德勒!”
國慶過后的1959年年底,1960年初,遵照中央首長的指示,民族出版社停業(yè)整頓,開展“質(zhì)量檢查運動”。上級派來一個強大的工作組,督促指導。經(jīng)過嚴格檢查,藏文版《毛選》一、二、三卷,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政治性的嚴重錯誤,但是錯譯、漏譯、譯得不準確的地方還是很多的,錯別字更多。
1960年9月30日,《毛澤東選集》第四卷正式出版發(fā)行。中央號召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認真學習。詩人郭沫若填詞一首《滿江紅》,對《毛澤東選集》一至四卷的出版,給予高度評價,他熱情歌頌:“有雄文四卷,為民立極”。
1960年,遵照中央提出的“調(diào)整、鞏固、充實、提高”八字方針,針對“質(zhì)量檢查運動”后民族出版社的具體情況,民委黨組要求出版社要縮短戰(zhàn)線,突出重點,集中主要精力做好毛主席著作和反修文章的翻譯工作。以烏蘭夫為書記的民委黨組對毛主席著作的翻譯工作十分關心和重視,責成薩空了主任負責民族文字的翻譯出版工作。
當時翻譯《毛選》四卷和民族出版社的“質(zhì)量檢查運動”基本上是同步進行的。受到當時“左”的錯誤思潮的干擾,從領導到普通翻譯人員,人人謹小慎微。體現(xiàn)在翻譯出版工作中,就是直譯、硬譯,不顧民族語言的特點和實際需要,大量借用漢語詞匯、采用漢語的表達方式。各語種之間還互相攀比,好像借詞越多越好。結(jié)果翻譯出來的東西,群眾看不懂,專家學者不滿意,批評民族出版社翻譯的東西是“漢語式的藏語”“和平里藏語”“漢語式的維吾爾語”“漢語式的蒙古語”……。有人向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和中央民委反映情況,提出批評。
為了提高毛主席著作的整體翻譯水平,經(jīng)民委黨組批準,民族出版社召開了“毛主席著作少數(shù)民族文字翻譯出版座談會”,首先要解決思想認識問題。這次會議在薩空了主任親自主持下,從1961年下半年到1962年初,先后開了4個多月。會議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先由中央領導、民委領導和有關方面負責人就翻譯毛主席著作的重大歷史意義和現(xiàn)實意義作報告,會議在民族文化宮主樓舉行。田家英、陳昌浩、姜椿芳等領導同志講話。他們從宏觀上、理論上闡述了翻譯毛主席著作的重要性。會議的第二階段,請專家進行專題指導,回答翻譯人員提出的疑難問題。在請來的專家當中,有著名的語言學家王力、呂叔湘、周有光、朱德熙等人,還有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中央馬恩列斯著作編譯局、北京大學等單位的翻譯家和語言學家,他們都是國內(nèi)最杰出的語言學家。專家們從毛主席著作的特點來分析漢語文的結(jié)構(gòu)和特點,然后返回來進一步闡述毛主席著作的特點,講解毛主席語言的風格和特點,講漢語文與外文、少數(shù)民族語文的不同特點。民族語文翻譯人員也就翻譯過程中出現(xiàn)的疑難問題,向?qū)<覀冋埥獭?/p>
召開這樣的座談會,認真地、全面地、深入地討論毛主席著作翻譯工作中的理論問題和實踐問題,新中國成立以來還是第一次。它不僅對做好毛主席著作的翻譯工作有重要的指導意義,使民族出版社的翻譯工作有了一個質(zhì)的飛躍,對于提高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字工作的整體水平,推動我國少數(shù)民族文字的翻譯出版事業(yè),也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那么多全國知名的專家學者、翻譯界的權(quán)威出席會議,作報告,發(fā)表講話,介紹他們的先進經(jīng)驗,這對民族出版社的編譯人員來說受益匪淺。會議之后,藏文室根據(jù)會議精神,以及在會上所學到的知識,對《毛澤東選集》第四卷的藏文稿作了全面審定。多吉杰博老師通讀全書,其他幾位年輕的同志核對漢文,以實際行動落實會議精神。
1962年底1963年初,經(jīng)過一年多的反復推敲,修改潤色,藏文室同志普遍覺得翻譯得比較準確、內(nèi)容上沒有錯誤,語言比較流暢,在當時條件下達到了較高的水平,可以出版了。但是,鑒于“質(zhì)量檢查運動”的深刻教訓,民族出版社領導和民委領導還是不太放心,決定從地方上抽調(diào)一些專家學者,組成審定小組,由薩空了任組長,德林、扎西澤仁、彭哲任副組長。此外,還請來了著名的藏族學者霍康色和桑熱嘉措,一位是拉薩的大貴族、大學者,另一位是青海省教育廳副廳長、全國政協(xié)委員,都有一定的代表性和權(quán)威性。藏文室由劉立千、多吉杰博、王承昆和降邊嘉措?yún)⒓?,共同進行集體審稿,由多吉杰博老師執(zhí)筆。薩主任明確提出要集思廣益,精益求精。
大家做得非常認真。那時沒有電腦,沒有復印機,用鉛字排印,打出十幾份長條樣,每人一份,先做準備,用漢文和藏文仔細核對,看有沒有錯誤。扎西澤仁是四川省甘孜州委書記處書記兼宣傳部長,彭哲是西藏自治區(qū)籌備委員會副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他們是中共黨員,都是學者型的領導,對漢藏文都有很高的造詣,主要負責政治上把關,看有沒有翻譯錯誤的地方,尤其是原則性的錯誤,要保證政治上有沒有錯譯和漏譯,解決“信”的問題。
霍康色和桑熱嘉措代表兩個方言區(qū),一個不懂漢文,一個懂一點,但懂得不多。他們負責閱讀藏文稿子,他們不懂的地方,或者認為不通順的地方,就說明有問題,提出來討論并加以修改,主要解決“達”的問題。
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加工潤色,使之通順流暢,解決一個“雅”的問題。使譯文盡可能準確地表達毛主席著作的語義、邏輯和風格,使信、達、雅達到盡可能統(tǒng)一。從1963年下半年到1964年初,共審訂了半年多。
在這期間,還將譯稿排印成清樣,征求班禪大師、喜饒嘉措大師、阿沛·阿旺晉美、帕巴拉·格列朗杰、降央伯姆、阿旺嘉措、德格色·格桑旺堆、才旦夏茸等民族宗教界知名人士和專家學者的意見,并根據(jù)他們的意見作了修改。
應該說,藏文室的同志是做得很認真的,盡了最大的努力。中央民委和民族出版社領導非常關心和重視,尤其是薩主任,一直親自抓。請來精兵強將,經(jīng)過反復修改潤色,大家認為《毛澤東選集》第四卷的譯文已經(jīng)比較完善,也很難再提高,正如陳昌浩所說,“達到現(xiàn)有的最高水平就可以了”,請求批準正式出版發(fā)行。然后以現(xiàn)有人馬為基礎,重新翻譯修訂前三卷。但民族出版社領導依然不放心,讓同志們繼續(xù)加工修訂,做到“精益求精”“萬無一失”。
就在這個時候,全國范圍內(nèi)轟轟烈烈地開展了“四清”運動。民族出版社翻譯毛主席著作的工作不得不停下來,集中精力搞“四清”運動。從1960年10月開始進行翻譯,直到1964年開展“四清”運動,藏文版《毛澤東選集》第四卷未能出版。
隨著“四清”運動的深入發(fā)展,到了1966年上半年,“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地在全國上下展開了。根據(jù)上級指示,民族出版社集中力量翻譯出版了《毛主席語錄》,以及中央關于“文化大革命”的最新指示。
當時,惟有藏文版《毛選》尚未出版,上級指示盡快出版。1967年春天,藏文室的同志以“革命加拼命”的精神,在過去譯稿的基礎上,又做了全面的修改。這次修改,有兩個特點,第一,使譯文盡量口語化、通俗化、大眾化;第二,決定向現(xiàn)代漢語學習,以毛主席原著為典范,使用標點符號。
修改后,經(jīng)國務院毛主席著作出版辦公室批準,決定正式出版藏文版《毛選》。民族印刷廠的工人同志也懷著對毛主席無限熱愛的深厚感情和高度積極性,日夜加班,以最好的質(zhì)量、最快的速度印制。這便是《毛澤東選集》一至四卷藏文第一版。一下子印了幾十萬套,向全國藏族地區(qū)發(fā)行。
1968年,民族出版社開始實行軍事管制,軍管會抓的第一件業(yè)務工作就是翻譯出版毛主席著作。軍管會從西藏、青海、甘肅、四川等地請了一些藏族工農(nóng)兵代表和翻譯工作者,對《毛澤東選集》藏文版進行全面修訂。1969年9月,當舉國歡慶新中國成立二十周年時,《毛澤東選集》藏文版一至四卷修訂本正式出版,向全國藏區(qū)發(fā)行。
接著軍管會又組織翻譯、編輯出版《毛主席語錄》《“老三篇”匯編》②《毛主席五篇哲學著作》③,以及《毛主席著作選讀本》?!睹飨鬟x讀本》又分“甲種本”和“乙種本”兩種不同的版本。甲種本內(nèi)容多一些,供縣團級以上干部和知識分子閱讀;乙種本供基層干部和廣大的工農(nóng)兵學習。
百萬翻身農(nóng)奴和廣大藏族人民無限熱愛毛主席,學習的積極性很高,在短短一年多時間里,《毛主席語錄》和《“老三篇”匯編》的發(fā)行量,超過了100萬冊。按人口比例,這發(fā)行量在全國是第一的。這反映了藏族人民對毛主席、共產(chǎn)黨和毛主席派來的親人解放軍的無限熱愛。當時,就藏文室的同志來講,確實是一片真誠、滿腔熱情,懷著對毛主席無限崇敬和敬仰的心情來從事翻譯出版工作的。
為翻譯《毛澤東選集》一至四卷,以及各種不同的匯編本和選讀本,藏文室和全國藏區(qū)的翻譯工作者,確實付出了辛勤的勞動、滿腔的熱忱、無限的忠心。僅《毛澤東選集》第四卷,從1960年漢文本正式出版后,即于1960年10月開始翻譯,到1967年正式出版,1969年又修訂再版,用了9年的時間,幾乎集中和調(diào)動了全國藏族地區(qū)從事藏語文翻譯的所有專家和優(yōu)秀人才,還有不少來自基層的工農(nóng)兵代表,群策群力,集思廣益,集中了大家的智慧。應該說,達到了當時的最高水平。
那時沒有稿酬,不評職稱,也就是說,沒有名、沒有利。沒有加班費,只有一個夜餐費。夜餐費也不能隨便領取,規(guī)定加班到夜里11點后才能夠吃夜餐。在那種情況下,廣大的翻譯出版工作者表現(xiàn)出一種高尚的奉獻精神和高度的事業(yè)心、責任感。在“九大”精神的鼓舞下,當時又印了十多萬套《毛澤東選集》藏文版。按藏區(qū)的人口比例,印數(shù)應該說是相當多了。這不但促進了藏族地區(qū)學習毛主席著作的運動,對宣傳毛澤東思想起了積極作用,而且,對于藏語文的普及和運用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有很多人把毛主席著作作為學習、掌握藏語文的基本教材。通過毛主席著作藏文版的翻譯、出版,極大地豐富了藏語的現(xiàn)代詞匯,增強了藏語的表達能力,對藏語的現(xiàn)代化進程,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粉碎“四人幫”之后,中央公開出版了《毛澤東選集》第五卷。遵照上級指示,藏文室又組織力量翻譯,于1980年正式出版。
從1956年民委翻譯局機構(gòu)搭建完成,開始有計劃、有組織地翻譯毛主席著作,到1980年翻譯出版第五卷,歷時24年。所有公開出版發(fā)行的毛主席著作,全部都翻譯成藏文版了。在藏文翻譯出版事業(yè)的歷史上,畫了一個圓滿的句號,具有里程碑的意義。
1958年10月3日,《人民日報》發(fā)表毛主席的七律二首《送瘟神》,《紅旗》雜志立即予以轉(zhuǎn)載,藏文室正在翻譯《紅旗》雜志,就這樣開始了毛澤東詩詞的翻譯。
當時北京的藏族干部也不多,主要是民族學院藏文教研室的老師和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藏語組的翻譯。翻譯人員把稿子拿去征求他們的意見。他們很認真地看,并提出修改意見,播音員還當場朗讀,看順口不順口。
這兩首七律《送瘟神》是藏文翻譯的第一組毛主席詩詞?!都t旗》出版后,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藏語組播發(fā)了,民族學院的老師把它們作為藏語文教學的教材,發(fā)給學生們學習。社會上的反映還是不錯的,社領導也表示滿意,這使同志們受到很大鼓舞。
1969年,中央決定召開“九大”,于是,軍管會指示要集中力量翻譯毛主席詩詞,向“九大”獻禮!藏文室綜合各方面意見,對《毛主席詩詞》的譯稿作了全面修訂。這37首詩,差不多翻譯了兩年多,打印了兩次討論稿,征求了幾個地區(qū)、幾千人的意見。當時沒有什么可借鑒、可參考的,一切從頭做起,從零開始??傊?,為翻譯毛主席詩詞,翻譯人員下了很大的功夫,花了很多的時間和精力。經(jīng)過近兩年的努力,《毛主席詩詞》藏文版,用藏、漢兩種文字對照形式,在1969年“九大”前夕正式出版了。
“向‘九大’獻禮”在當時的政治形勢下,是一項極其光榮、又極其重要的政治任務。一次性用漢、藏對照,印制了100萬冊,向全國藏區(qū)發(fā)行。100萬,在當時全國的藏族人口只有400萬左右,平均4個人一本。在藏文出版的歷史上,創(chuàng)造了新的記錄。為向廣大藏族同胞介紹、宣傳毛主席詩詞,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半個多世紀的時間過去了,廣大藏族讀者閱讀的依然是1969年的譯文,至今沒有出現(xiàn)新的譯本。聊以自慰的是,我們的譯文,還是有生命力的!
注釋:
①這里的“中央民委”即“中央人民政府民族事務委員會”的簡稱。中央人民政府民族事務委員會于1949年10月22日成立,1954年改稱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族事務委員會,1970年被撤消,1978年恢復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簡稱國家民委,此后一直作為國務院組成部門。
②“老三篇”,即《為人民服務》《紀念白求恩》《愚公移山》。
③《毛主席五篇哲學著作》,即《實踐論》《矛盾論》《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nèi)部矛盾的問題》《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