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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洋史”及其在中國的回響

2021-12-23 20:57王慶婷
關鍵詞:東洋中國史史學

王慶婷

(北京師范大學 歷史學院,北京 100875)

關于“中日史學交流”這一重要課題,學界成果斐然。就中日史學交流中的東洋史而言,以黃東蘭的《東洋史中的“東洋”概念——以中日兩國東洋史教科書為素材》①黃東蘭:《東洋史中的“東洋”概念——以中日兩國東洋史教科書為素材》,《福建論壇》(人文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3期。為代表。該文對東洋史在中日兩國教科書中的概念認識上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但對東洋史在中國的發(fā)展情況,并未全面論及。本文以“東洋史”為考察對象,對其傳入、發(fā)展和消失的來龍去脈進行分析,重點探討它作為一門歷史課程的發(fā)展情況,以期展現(xiàn)中日史學交流中的一個面向,并進一步窺見影響中國近代史學轉(zhuǎn)型的內(nèi)外因素。

一、 “東洋”與“東洋史”

東洋含義的變化是東洋史產(chǎn)生的前提。清朝時,東洋在中日文獻中主要指日本。日本從幕府時代中后期起,開始接觸到歐洲的知識,并不斷被其影響,明治維新后東洋逐漸被賦予新的含義。

在地理意義上,東洋的含義在日本發(fā)生變化與西洋含義的變化有關。西洋最初大概指今南洋的西部,而明清以來歐洲來華的傳教士自稱“西洋人”,“遂使原有西洋一義漸生混淆,而世人對西洋地域之觀感亦逐漸變化”②王爾敏:《近代史上的東西南北洋》,《“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1986年第15期(上)。,鴉片戰(zhàn)爭之后,在中日兩國,西洋開始專指歐洲,這為賦予東洋更深的含義提供了前提。

在文化意義上,東洋含義在日本的變化受明治維新的影響。明治維新后,日本廣泛接觸西方文化,賦予東洋新的含義,使其“成為與指稱歐洲的‘西洋’相對應的概念,其空間范圍也擴大到包括中國和中國文化影響所及的廣大地區(qū)?!雹埸S東蘭:《作為隱喻的空間——日本史學研究中的“東洋”“東亞”與“東部歐亞”概念》,《學術月刊》2019年第2期。由此,在日本的世界觀下,“西洋”與“東洋”成為兩大文化圈。東洋的地理意義逐漸淡化,文化意義開始凸顯,而此時日本亦在東洋的范圍中。

賦予東洋以政治意義與福澤諭吉有莫大的關系。福澤諭吉于1866年開始撰寫《西洋事情》,使日本人士廣泛了解歐洲文明。1885年他發(fā)表《脫亞論》,宣揚“脫亞入歐”的思想,在日本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受“脫亞入歐論”以及甲午中日戰(zhàn)爭的影響,日本的民族主義情緒逐漸高漲,它將自己從東洋中抽離出來,構(gòu)建出一種新的歷史觀。在這一歷史觀下,東洋代表了一種相對于西洋“文明”世界而存在的“非文明”世界,“日本和西洋有著同等的地位,是亞洲最發(fā)達的最高級的國家,而在文化、智識與制度結(jié)構(gòu)上超越了中國?!雹訇悜延睿骸稕]有過去的歷史:學術史上的日本東洋史——讀〈日本的東方:將過去轉(zhuǎn)化為歷史〉》,《國際漢學》2009年第1期。這就形成了“日本在面對‘西洋’的時候,它同時還面對著‘東洋’”②葛兆光:《誰的思想史?為誰寫的思想史?——近年來日本學界對日本近代思想史研究及其啟示》,《中國社會科學》2004年第4期。的政治局面。正是東洋概念在日本的衍變尤其是其政治隱喻促使了東洋史的產(chǎn)生。

甲午中日戰(zhàn)爭之前,日本未出現(xiàn)政治色彩濃厚的專門的東洋史著作,東洋史只在一些世界史著作中被提及,其內(nèi)容為包括日本在內(nèi)的亞洲各國史。19世紀八九十年代,隨著東洋的文化與政治意義在日本的廣泛接受,東洋學興起。東洋學研究旨趣的奠定也離不開福澤諭吉。福澤諭吉對漢學有一定的修養(yǎng),但他對中國問題的思考已經(jīng)脫離了傳統(tǒng)漢學的路徑,而是用西洋文明的價值觀來看待中國。受其影響,日本學界傳統(tǒng)的漢學研究被采用西方研究范式的“東洋學”和“支那學”取代,歷史學被包含在“東洋學”和“支那學”中,分別為“東洋史”和“支那史”。③錢婉約:《日本中國學京都學派芻議》,《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5期。這兩個學派本質(zhì)上都是日本在民族主義思想膨脹的背景下為侵華服務的。被稱為“東洋史學”創(chuàng)始人的那珂通世是福澤諭吉在慶應義塾的學生,他吸收了福澤諭吉的思想,“從文明發(fā)展和停滯的角度審視中國歷史”④黃東蘭:《書寫中國——明治時期日本支那史?東洋史教科書中的中國敘述》,載黃東蘭主編,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研究所主辦:《新史學第4卷,再生產(chǎn)的近代知識》,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137頁。,提出了“中國文明停滯論”,這一論點影響了其后的東洋史學家,他們中的大部分對中國文化和歷史多表現(xiàn)出批判之意。

甲午中日戰(zhàn)爭之后,為方便對中國乃至亞洲的擴張,日本學界研究東洋史的熱情逐漸高漲。1894年那珂通世等建議在中學開設東洋史課程并得到認可,他本人也放棄《支那通史》的寫作轉(zhuǎn)而撰寫《那珂東洋小史》。同時,日本出現(xiàn)了大量的東洋史著作,如1895年宮本正貫的《東洋歷史》、藤田豐八的《中等教育東洋史》、1897年市村瓚次郎的《東洋史要》、1898年桑原騭藏的《中等東洋史》等。東洋史學科在這一背景下誕生。1904年東京帝國大學的“支那史”學科獨立,到1910年更名為“東洋史”。自此,日本歷史學的學科建制呈現(xiàn)出日本史、東洋史、西洋史三足鼎立之勢。雖然東洋在地理意義上是指包括“中國、日本、朝鮮在內(nèi)的東亞甚至整個亞洲地區(qū)”,但彼時日本的東洋史研究與課程中的東洋為文化與政治意義上的東洋,主要研究和講述以中國為中心的亞洲各國的治亂興衰概況,其中并不包括日本。

二 、“東洋史”傳入中國

晚清民國時期,中日史學交流頻繁,中國派遣大量留學生到日本,亦請日本學者到中國來講學,往來之間,大量的日本作品被譯介到中國,東洋史由此傳入。尤其是自甲午中日戰(zhàn)爭后,中國在政治軍事上較日本處于劣勢,國內(nèi)出現(xiàn)了學習日本的高潮,“從甲午戰(zhàn)后到辛亥革命之前的十幾年間,隨著清朝大規(guī)模的學制改革,幾乎這一時期的所有日本東洋史作品都被譯介到中國?!雹輻铢i:《中國史學界對日本近代中國學的迎拒》,博士學位論文,華中師范大學,2011年,第49頁。

第一部被譯介到中國的東洋史著作是桑原騭藏的《中等東洋史》,此書1898年出版,被用作日本中學歷史教科書,影響甚大。1899年,該書由樊炳清翻譯并改名為《東洋史要》,由王國維作序①彼時樊炳清與王國維二人都在東文學社從學于藤田豐八。于東文學社刊印。桑原騭藏把亞洲分為東亞、西亞、中亞、南亞、北亞五部分,東亞以中國、日本、韓國為主體,東洋史研究范圍主要是東亞的歷史,兼及中亞和南亞歷史中與東亞歷史相關聯(lián)者。王國維的序文寫道:

吾師藤田學士乃論述此書之大旨,而命國維書其端曰:自近世歷史為一科學,故事實之間不可無系統(tǒng)。抑無論何學,茍無系統(tǒng)之智識者,不可謂之科學。……抑古來西洋各國自為一歷史團體,以為今日西洋之文化;我東洋諸國亦自為一歷史團體,以為東方數(shù)千年來固有之文化。……其稱東洋史、西洋史者,必自國史雜沓之事實中,取其影響及他國之事變,以說明現(xiàn)時之歷史團體者也。②王國維:《東洋史要序》,《王國維全集》第14卷,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1頁。

由此可以看出王國維將東洋史理解為把東洋各國作為一個歷史團體來敘述的學問,這也代表了近代早期中國學者未明了其背后的政治因素,僅有對東洋史學理層面上的認識。

但是《東洋史要》全書,其內(nèi)容以中國史為主體,并按照中國歷史劃分時代,論述中國及其周邊國家的概況。所以,雖然日本學者對東洋史的定位是與西洋史對應的世界史的一半,在實際寫作中卻將其撰述為一部中國史。即在日本,東洋史與西洋史在學科性質(zhì)上都是世界史,所以它不包括日本史,而東亞各國大都受中國的影響深遠,日本將中國作為其侵略的主要對象,在撰述時自然以中國史為中心。而近代學者最初并未了解東洋史學科在日本產(chǎn)生的政治隱喻,在中日史學交流過程中直接將其引進。樊炳清翻譯《東洋史要》之后,中國的歷史課程和著作中開始出現(xiàn)東洋史。

值得注意的是,東洋在中國的地理意義并未隨東洋史的傳入而改變,習慣上依然稱日本為東洋,而日本東洋史中的東洋則是指除日本外受中國文化影響的東亞各國,概念上的差異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后來中國的東洋史研究內(nèi)容的模糊與混亂。

近代的中日史學交流既有私人交往,又有官方授意。私人交往促進了上述日本東洋史著作在中國的譯介,官方授意則更大程度上促進了東洋史出現(xiàn)于學校的歷史課程中。

東洋史課程的出現(xiàn)與清末學制改革是分不開的。在學制改革之初,清政府曾派官員赴日考察。其中1899年9月至1900年3月,武昌兩湖書院教習陳毅奉湖廣總督張之洞之命赴日考察,其間他非常關注日本的東洋史研究,并且見到了日本東洋史之父那珂通世,交談多次。1902年張之洞又派羅振玉等人前往日本考察中小學教育及教科書,羅氏與那珂通世亦有交流。不僅如此,國內(nèi)學者與日本學者在這些考察與活動中建立聯(lián)系,也為日本東洋史的發(fā)展提供了諸多幫助。這些活動對于東洋史課程在中國學校中出現(xiàn)起了很大的促進作用。

在學制改革之初,中小學的中國史課程教材短缺,因東洋史以中國史為中心,故而一些學者認為東洋史實則是中國史。以梁啟超為代表,他曾開列“東洋史”書目13種,并根據(jù)對這些著作的了解總結(jié)出“日本人所謂東洋者,對于泰西而言也,即專指亞細亞洲是也。東洋史之主人翁,實惟中國,故凡以此名所著之書,率十之八九載中國耳?!雹哿簡⒊骸稏|籍月旦》,《飲冰室合集》第一冊《飲冰室文集之四》,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第98頁。在這樣的認識下,出現(xiàn)了一批改編日本東洋史為中國史的教科書,這反映出近代學科劃分之后,國史教科書從無到有的歷程。

三 、“東洋史”在中國的發(fā)展

東洋史的傳入一方面解決了國史教科書編纂的燃眉之急,比如我國最早的章節(jié)體小學歷史教科書,1901年出版的《普通新歷史》,是由上海普通學書室據(jù)日本中等學科教授法研究會《東洋歷史》增刪改編而成。有一部分中學在東洋史課程設置之初,直接翻譯日本的著作作為教科書,主要以桑原騭藏的《中等東洋史》為主。另一方面這種做法也由于“惟以外國人而編中國史,則又并于太略,且多舛誤”①王舟瑤:《京師大學堂中國通史講義》(貳編),《論讀史法》,京師學務處官書局印行,1904年。,受到中國學界的詬病,很多學者認為這種做法既傷害民族感情,又不利于本國史的教學。隨著國內(nèi)教科書編寫的成熟,中小學改編東洋史以作中國史的現(xiàn)象逐漸消失。

中學的《東洋史》教科書也出現(xiàn)了不同于日本的撰述體系。以秦衡江編著的《東洋分國史》和章賦瀏的《東洋史》為代表,他們都將東洋史定義為“除本國史以外的亞洲史”。前者分上下卷,卷上為日本史,卷下為朝鮮史、安南史、暹羅史、印度史、波斯史,凡例稱“現(xiàn)今東洋局面最有勢力者首推日本,故敘日本獨詳”②秦衡江編譯:《(教科參考)東洋分國史》“凡例”,育材學堂編譯所校行,文明書局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十一月。,可見對日本史格外重視。后者作者因不滿當時的東洋史教科書“非過于詳,即失之略”,寫作此書“折衷詳略,以求切合教學之用?!雹壅沦x瀏編著,陸光宇校訂:《東洋史?例言》,上海:世界書局,1935年。敘述了東洋諸民族以及日本、朝鮮、印度、暹羅、緬甸、安南等國的歷史。全書雖未敘述中國史,但仍以中國民族的盛衰作為劃分東洋歷史階段的標準。

在大學,東洋史有不同的形式存在,從大的方面看,可分為兩種,一種是作為一類課程的總稱,以1930年中央大學史學系學程為例,其中“東洋史類”下設日本史、日本近世史、朝鮮史、印度史、南洋諸國史、北亞史、回教民族史、歐亞交通史。④王應憲編校:《現(xiàn)代大學史學系概覽:1912-1949》,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第626頁,第264頁。另一種是作為一門單獨的課程而存在。

東洋史在大學課程中的出現(xiàn)得益于民國時期各高校歷史學門與史學系的創(chuàng)建。1912年10月24日,民國政府教育部發(fā)布《大學令》,規(guī)范文理科目,后經(jīng)討論,完善、修訂于次年1月12日公布《大學規(guī)程令》,詳細劃分大學科目,第二章“學科及科目”第七條于文科科目中將歷史學門分為“中國史及東洋史學類”與“西洋史學類”。⑤教育部公布大學規(guī)程令(民國二年一月十二日部令第一號)《教育雜志》1913年第5卷第1號,第3頁。這條規(guī)定說明當時東洋史有一定的影響力,在1940年民國大學教育全面實施統(tǒng)一課程標準之前,有相關教員的學校都開設了東洋史課程,如北京大學、北平師范大學、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廈門大學、大夏大學、成都大學、中央大學、廣東大學、四川大學、東北大學、中山大學、浙江大學、暨南大學、東南大學等學校。

據(jù)可見資料顯示,這些學校的東洋史課程內(nèi)容可分為三類,一是“以中國為中心的亞洲各國關系史”,主要有北平師范大學、中央大學、大夏大學、北京大學、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等學校。其內(nèi)容可從以下學校的規(guī)定中窺見,如1928年中央大學“東洋通史”講授內(nèi)容規(guī)定,“本學程以國史為綱,通貫印度、西域、朝鮮、日本、北亞及南方諸國家諸種族史實。遇諸國家、諸種族與宗邦有關系時,即順敘其前后,如衣?lián)搭I,綱舉目張,亞洲全史除西亞外略焉可觀,又注重其與中國文化上、政治上之關系及其相互之交涉與形勢之今昔?!雹蕖妒返貙W系歷史門課程規(guī)例說明》,《國立中央大學一覽》,1928年,第9-10頁。1931年大夏大學的東洋史課程強調(diào):東洋史以漢族為主,而以滿蒙、西藏、朝鮮、日本、安南、暹羅、緬甸、印度、中央亞細亞各民族為輔。其中多數(shù)與我國有密切關系,本學程詳究其國與國之關系,及各國對文化上之特殊貢獻。藉以知東方形式之大略焉。⑦《私立大夏大學一覽?文學院課程》,1931年6月,第20頁。1931年北京大學的“東洋史”規(guī)定課程目的在于“證明歷史上中國在亞洲及世界所占之位置,及其對四維民族之關系”⑧《國立北京大學史學系課程指導書》,1931年度,1931年9月至1932年6月,第21頁。。1934年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開設“東洋各國史”選修課,雖名為“各國史”,實則是“研究東洋各民族文化之演進及其相互影響,特重日本、印度、朝鮮及南洋諸國與我國之關系。”⑨王應憲編校:《現(xiàn)代大學史學系概覽:1912-1949》,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第626頁,第264頁。這類課程的講義以王桐齡所著《東洋史》為代表。

二是專指“日本史”,以暨南大學為代表。1930年暨南大學東洋史課程“講述日本社會發(fā)展的各階段,明治維新以前之社會及文化情況,維新以后的設施,最近資本主義之發(fā)展,及其對外方略?!雹佟秶Ⅳ吣洗髮W一覽?學程一覽》(1930年度),第20頁。這類課程是采用傳統(tǒng)的東洋概念,借用東洋史名稱的日本史課程,在學科性質(zhì)上符合東洋史為世界史分支的設置。

三是“綜合的東洋史”,如卞宗孟在東北大學開設的東洋史課程,其內(nèi)容分四部分:“(一)古代東洋各國興亡史(二)近世歐人東侵史(三)現(xiàn)代亞洲獨立各國史(四)現(xiàn)代亞洲民族復興運動史。一二兩部以國史為聯(lián)系的中心,作系統(tǒng)的(縱的)研究;三四兩部以各民族各國家為單元,作國別的(橫的)研究,合之可稱為綜合的研究。”講授者稱“東洋史作如是之研究者,前無先例?!雹陉皢⒎季帲骸秶|北大學一覽》(1938-1939年度),國立東北大學,1939年,第73頁,轉(zhuǎn)引自尚小明:《民國時期的亞洲史教育》,《北大史學》第17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56頁。卞宗孟改變了日本的東洋史撰述結(jié)構(gòu),凸顯了亞洲各國民族意識的覺醒。其原因在于當時的國際環(huán)境使他認識到了日本東洋史背后的蔑華情感與侵華意圖。1930年卞宗孟與金毓黻同在東北學社,以共同反抗日本學者在學理層面上將東北同中國的聯(lián)系割裂開來的企圖。金氏曾說:“世界各國學者凡欲研究東洋史,東方學術或進而研究吾國東北史,必取日本之著作為基本材料,斷然無疑。以乙國人敘甲國事,其觀察之不密,判斷之不公,本不待論。是其影響之巨,貽患之深,豈待今日而后見?!雹劢鹭鬼辏骸稏|北通史》(上編六卷),重慶:五十年代出版社,1943年,第2頁。這一時期“中國史學界對日本近代中國學有意排斥,若干研究呈現(xiàn)針鋒相對之勢”④袁詠紅:《中國史學界對日本近代中國學的迎拒》,《光明日報》2009年6月2日,第12版。,在此形勢下,卞宗孟完全摒棄日本東洋史的撰述體系,從民族興亡的角度講授東洋史,這是東洋史在中國發(fā)展的一大突破。

綜上所述,民國大學課程中,東洋史的教學范疇并不統(tǒng)一,折射出中國學界對東洋史的認知差異,在日本留學過的東洋史教員大多接受“以中國為中心的亞洲各國關系史”的講授體系,而本土學者則對其有一定的反思。1940年教育部公布《文學院歷史學系必修選修科目表》,“實乃民國以來大學教育全面施行統(tǒng)一課程標準之始”。⑤劉龍心:《學術與制度:學科體制與現(xiàn)代中國史學的建立》,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年,第214頁。在這一科目表中,已不見東洋史的蹤跡,其相關的內(nèi)容被列在“國別史”一類中,1944年,教育部重新修訂《文學院歷史學系必修科目表》將“國別史”分為亞洲諸國史和西洋國別史,至此東洋史完全被亞洲諸國史取代,在中國大學的歷史課程中消失。

四、結(jié)語

東洋史是日本受民族主義情緒膨脹的影響,在傳統(tǒng)漢學研究內(nèi)容的基礎上,采用西方的研究路徑,產(chǎn)生的一門學科。在清末學制改革中,東洋史由日本移植到中國,對中國歷史教學與史學發(fā)展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然而在抗日戰(zhàn)爭的關鍵時期,其背后的侵華思想引發(fā)了中國學者對東洋史的集體抗拒。加之違背了學科分類的科學性,東洋史最終消失在中國歷史教學之中。

東洋史中的東洋從來就不是地緣性的認知,這一學科在日本的產(chǎn)生有侵華的政治因素在其中,在中國的消失也離不開這個因素的作用。這門以日本視角構(gòu)建的學科,本質(zhì)是“夸大日本的主體性,進而使東洋非主體化”⑥[韓]柳鏞泰:《從東洋史到東亞史再到亞洲史:走向認知體系之重構(gòu)》,《江海學刊》2017年第6期。,而東洋史又是以中國為中心,因此它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中國的主體性。1940年正是抗日戰(zhàn)爭的關鍵時期,其以侵華為根本的認知體系自然引起中國的抗拒。

受日本殖民的影響,朝鮮在1926年京城帝國大學開設的史學科分國史學(即日本史)、朝鮮史學與東洋史學三種。⑦參見[韓]金成修《清史研究在韓國——以東洋史學會與明清史學會為中心》,《清史研究》2015年第5期。朝鮮的東洋史不包括日本史與朝鮮史,可見日本與朝鮮(韓國)的亞洲史研究對象是相對固定的,都是以中國史為中心。相比之下,綜觀東洋史在中國的發(fā)展,則始終未見學者有相關學科建設意識,未能在理論上對這一課程的研究內(nèi)容進行科學全面的界定,導致其在學科分類上既不完全是中國史又不完全是世界史。學科性質(zhì)上的混亂成為它在中國歷史課程中消失的一個內(nèi)在因素。

雖然東洋史因種種原因未能留在中國歷史的舞臺上,但并不能因此對它全盤否定,它在近代中國史學轉(zhuǎn)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其意義主要有二:第一,它對近代中國歷史教科書的編寫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尤其是其中的歷史分期更是影響深遠。近代以來,西方有兩種歷史分期方法對中國歷史學影響較大,其中文藝復興以來按“上古”“中古”“近古”劃分歷史的方法,主要受《東洋史要》傳播的影響,這一分期形式長期影響中國歷史教科書的編寫,以致傅斯年說“近年來出版歷史教科書,概以桑原氏為準,未有變其綱者?!雹俑邓鼓辏骸吨袊鴼v史分期之研究》,《傅斯年全集》第三冊,臺北:聯(lián)經(jīng)出版社,1980年,第1225頁。第二,東洋史的傳入使中國近代學人開闊了歷史視野,初步具備了世界意識。②參見朱洪斌:《王國維的第三次學術轉(zhuǎn)向及其學術史意義》,《“中西史學傳統(tǒng)的繼承和創(chuàng)新”學術研討會論文集》,2013年11月30日。它一方面促進了中國亞洲史的研究,另一方面使近代學者在中國史的寫作中有意識的涉及亞洲各民族同中國的交往。受東洋史的影響,梁啟超在《中國史敘論》中論述“中國史之范圍”時指出“至于二千年來亞洲各民族與中國之交涉之事最繁賾,自歸于中國史之范圍,固不待言?!雹哿簡⒊骸吨袊窋⒄摗?,《飲冰室合集》第一冊《飲冰室文集之六》,第2頁。王桐齡后來撰述的《中國史》和《中國民族史》在視野上也受到其東洋史研究的影響。

總體而言,東洋史傳入中國是近代中日史學交流的結(jié)果,它在中國歷史教學中的產(chǎn)生與消失不僅僅反映了近代以來學制的變化,更與中國學界對日本近代中國學的迎拒密切相關。同時,也反映出近代中國學者不斷開闊的學術視野,以及對日本乃至世界不斷深化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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