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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宮廷弦索學研究

2021-12-24 13:07:42王巖
音樂探索 2021年3期

王巖

摘 要:乾隆年間宮廷演出機構(gòu)南府曾下設弦索學這一部門,其主要職司是演奏弦索套曲和滿蒙及各民族音樂,偶爾演奏民間俗樂。嘉慶、道光以降,弦索學的獨立地位漸漸受到?jīng)_擊,隨著宮廷演劇機構(gòu)的調(diào)整,該學漸漸被并入十番學、中和樂等部門,造成清代中期以后宮廷弦索套曲演奏由中和樂承擔。同時,由于所用樂器和所奏樂曲方面的相似性,什榜處或曰蒙古音律處以及部分內(nèi)廷近侍同樣掌握著弦索套曲的演奏技能,上述兩類人群成為弦索套曲在北京民間和滿洲貴族中傳播的渠道。也就是說,弦索學以純器樂演奏為主,而不是為曲藝和戲曲演出伴奏的樂隊。雖然“弦索學”與“弦索調(diào)”二者在構(gòu)詞方面非常相近,但至今并沒有史料證明弦索學曾為宮廷戲曲演出弦索腔伴奏。

關(guān)鍵詞:清代宮廷弦索學;蒙古音律處;弦索套曲;清音各曲

中圖分類號: J609.2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 - 2172(2021)03 - 0024? - 14

DOI:10.15929/j.cnki.1004 - 2172.2021.03.003

清代宮廷戲曲演出劇本中保留下大量包含弦索腔(或稱弦索調(diào))的曲調(diào)或唱段,這種弦索調(diào)可以追溯到明代萬歷年間人沈?qū)櫧椩凇抖惹氈分械挠涊d:“至如弦索曲者,俗固呼為北調(diào)。然腔嫌裊娜,字涉土音,則名北而曲不真北也。年來業(yè)經(jīng)厘剔,顧亦以字清腔逕之故,漸近水磨,轉(zhuǎn)無北氣,則字北而曲豈盡北哉?……惟是散種如【羅江怨】【山坡羊】等曲,被之秦、箏、渾不似諸器者,彼俗尚存一二?!笏暋旧狡卵颉?,聲情指法罕有及焉,雖非正音,僅名侉調(diào)。然其愴怨之致,所堪舞潛蛟而泣婦者,猶是當年逸響云?!雹倏芍宜髑换蛳宜髡{(diào)是明代以來用弦樂伴奏演唱北方俗曲的演出形式,而“漸近水磨,轉(zhuǎn)無北氣”則說明這類曲調(diào)的演唱風格受到南曲或南方戲曲腔調(diào)的影響。而據(jù)現(xiàn)存史料,乾嘉時期宮廷演劇機構(gòu)南府曾下設弦索學這一部門,“弦索腔”或“弦索調(diào)”與“弦索學”在構(gòu)詞方面的相似性很容易使人產(chǎn)生疑問,即弦索學是否是內(nèi)府演出弦索腔伴奏的專門機構(gòu)呢?弦索學的職司具體是什么?本文將以弦索學為研究對象,探討該演出部門在內(nèi)府史料中的名稱之辨,梳理其發(fā)展歷程與撤銷始末,通過史料發(fā)掘重點分析其職司,試圖回答上述疑問。

一、弦索學名稱之辨

弦索學在內(nèi)府檔案、內(nèi)務府往來奏折中存在“弦索學”和“弦索處”兩種稱謂,在宮廷戲曲史研究者王芷章所著《清昇平署志略》中又被稱作“跳索學”。

(一)“弦索學”與“弦索處”之辨

學者丁汝芹在《清宮演劇再探》一文中曾引述中國臺灣“中央”研究院藏內(nèi)務府奏銷檔第281冊中,乾隆三十一年(1766)內(nèi)務府總管大臣傅恒有關(guān)南府、景山藝人前往熱河的奏折,其中提到“弦索處十八名”。該文在腳注中認為:“這一期間尚稱弦索處,十年后已改作弦索學。”意指南府的這個下轄演出機構(gòu)是由“弦索處”逐漸發(fā)展為“弦索學”的。但實際情形卻并非如此,將已知的乾隆朝南府、景山赴熱河的相關(guān)史料綜合分析:

乾隆二十年(1755):首領(lǐng)、太監(jiān) 二十六名

乾隆二十一年(1756):首領(lǐng)、太監(jiān) 二十二名

乾隆二十二年(1757):首領(lǐng)、太監(jiān) 二十二名

乾隆三十一年(1766):弦索處十八名

乾隆四十五年(1780):弦索學十五名

可知,該機構(gòu)并不是從“弦索處”發(fā)展為“弦索學”,“弦索處”應是偶然出現(xiàn)的非正式稱謂。大概是因為該部門向來人數(shù)較少,且呈現(xiàn)逐年遞減的趨勢,不及內(nèi)外其他各學人數(shù)之眾,因而有“弦索處”之說。同時,查閱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現(xiàn)存嘉慶朝檔案,使用“弦索處”稱謂者存在嘉慶五年(1800)、十二年(1807)的三條檔案記錄,而使用“弦索學”的記錄則從嘉慶五年至十二年多達十條,足見“弦索學”的稱謂使用更為廣泛。甚至嘉慶五年十二月十七日同日,營造司呈稿中同時出現(xiàn)“弦索學”和“弦索處”兩個稱謂:

為支領(lǐng)修理圓明園弦索處他他房間墻垣,添買沙滾磚等項所需銀錢事。①

房庫:圓明園景山弦索處房間,加隴墻垣修理料估清冊。②

木庫:嘉慶五年圓明園景山弦索學他他大門清冊。③

由此亦可知“弦索學”與“弦索處”兩個稱謂在內(nèi)府公文體系中一直是混用的,“弦索學”使用較多且相對正式,“弦索處”之說則是偶然出現(xiàn)。

(二)“弦索學”與“跳索學”之辨

王芷章所撰《清昇平署志略》在第二章第一節(jié)中,根據(jù)乾隆五十年(1785)《重修喜神祖師廟碑志》,將乾隆時代的南府機構(gòu)設置歸納為內(nèi)頭二三學、外大小學、中和樂、十番學、錢糧處、跳索學。④不少研究者因而沿襲“跳索學”之說,丁汝芹、秦華生等學者則先后對其進行澄清。如丁汝芹在《清代內(nèi)廷演戲史話》中指出:“《清昇平署志略》一書根據(jù)《重修喜神祖師廟碑志》將弦索學誤為‘跳索學,以至一些涉及戲曲史的書籍中稱清宮曾有一跳索學,可能是因為在該碑文上寫著‘□索學,中間空了一個字格,當是由于丟字或原碑文損壞?,F(xiàn)存檔案可證明實應為‘弦索學。”⑤秦華生、劉文峰合著《清代戲曲發(fā)展史》中也指出:“王芷章先生在《清昇平署志略》一書中因《重修喜神祖師廟碑志》損壞,寫為‘□索學,以致多年間,一些戲曲史研究書籍中相繼出現(xiàn)了‘跳索學一稱,甚至就連近年出版的有關(guān)清代宮廷內(nèi)容的辭書中,也發(fā)生這樣的錯誤,應予糾正。在當今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研究歷史,應盡量查閱原始史料,不可人云亦云?!雹儆纱丝芍疤鲗W”之說并不存在。

二、弦索學的發(fā)展歷程

弦索學是演劇機構(gòu)南府的下轄部門,其產(chǎn)生朝年已難以考證,但據(jù)現(xiàn)存史料該機構(gòu)在乾隆朝發(fā)展興旺,嘉慶朝中后期并入十番學或中和樂,至道光朝十番學又并入內(nèi)學和中和樂。因此,弦索學最初是南府下轄部門,但由于與十番學、中和樂等機構(gòu)存在職能重合,隨著機構(gòu)調(diào)整漸漸為其他部門所稀釋。

(一)清初宮廷的弦索演奏

清初禮樂體系以太常寺神樂署負責祭祀儀典奏樂,以教坊司(雍正時教坊司被改組為和聲署)負責朝會燕饗奏樂,以掌儀司負責內(nèi)廷奏樂。順治十六年,教坊司女樂負責的皇太后宮中慶賀行禮作樂改由內(nèi)廷太監(jiān)承擔,此后成為定制。這是內(nèi)廷奏樂逐漸排除教坊司,而改由內(nèi)監(jiān)負責的一個信號。最晚在康熙二十年(1682),掌儀司已經(jīng)出現(xiàn)教授彈琴太監(jiān)的教習:

(八月初六日)當日,準掌儀司來文,教彈琴太監(jiān)之人朱志清、徐有成,教舞碟子太監(jiān)之人孫光祖等,每人每月租銀以四兩五錢計,自九月初七日至十月六日,帶去應支給之銀十三兩五錢。②

另外,故宮博物院編《掌故叢編》中引述過圣祖皇帝差人分別詢問南府教習朱四美和屠居仁有關(guān)琵琶、琴中各調(diào)名色起源的材料③,意在制定樂書。琵琶、琴皆為撥弦樂器,這說明康熙時期的南府已經(jīng)聘有弦索類樂器的樂工。圣祖皇帝對此類器樂調(diào)名十分關(guān)注,對擅長此道的樂工也非常尊重。因此,雖然弦索學成立的具體時間尚不確定,但擅長弦索的樂工和同類型演奏已經(jīng)在宮廷中出現(xiàn)。

(二)乾隆時期的弦索學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臺灣“中央”研究院、承德市文物局等機構(gòu)收藏的清宮內(nèi)務府檔案中存有乾隆二十年至四十五年間南府、景山學藝人員赴熱河的相關(guān)奏折,由此可知乾隆時期弦索學的發(fā)展情況。據(jù)乾隆二十年(1755)內(nèi)務府統(tǒng)計并上呈的《南府學藝人等往熱河備差人員數(shù)目及應備物品清單》顯示:

南府

總管 一員

內(nèi)頭學 太監(jiān) 十九名

內(nèi)二學 首領(lǐng)、太監(jiān) 三十四名

內(nèi)三學 首領(lǐng)、太監(jiān) 三十四名

外頭學 學生、太監(jiān) 六十五名

外二學 首領(lǐng)、學生、太監(jiān) 六十五名

外三學 首領(lǐng)、教習、學生、太監(jiān) 八十三名

弦索學 首領(lǐng)、太監(jiān) 二十六名

錢糧處 學生、太監(jiān) 四十一名

景山

總管 三員

教習、學生 五十一名

新小學 首領(lǐng)、學生 五十名

小內(nèi)學 首領(lǐng)、學生、太監(jiān)二十九名

宮戲?qū)W 首領(lǐng)、太監(jiān)十五名

十番學 太監(jiān)十九名

錢糧處 太監(jiān)八名

以上共人五百四十三名

中和樂首領(lǐng)、太監(jiān) 三十二名

普共人五百七十五名

用行李車四十八輛,用拉看單、總本車一輛,用青車四輛,用坐所車十六輛,用有鞍馬四百七十一匹。

外有南府、景山催總、領(lǐng)催、寫法、聽差人三十二名,不在數(shù)內(nèi)。①

此后,乾隆二十一、二十二、三十一各年奏折內(nèi)容都與此相類,而弦索學人數(shù)呈現(xiàn)逐年遞減的趨勢。至乾隆四十五年(1780)即高宗七旬萬壽這一年,外學學生的編制明顯有所擴大,但弦索學的人數(shù)卻繼續(xù)縮減。據(jù)和碩額駙、總管內(nèi)務府大臣福隆安在該年五月的奏折,該年弦索學人數(shù)僅剩十五名②。由此可知弦索學在乾隆朝是南府下轄機構(gòu),人數(shù)不及其他各學,從26名至15名呈現(xiàn)逐年縮減的趨勢。

(三)嘉慶朝弦索學并入其他機構(gòu)

學者丁汝芹《清代內(nèi)廷演戲史話》中指出:“道光元年,調(diào)整內(nèi)外學時,已不見弦索學一稱,嘉慶年間將其并入十番學或中和樂都有可能,至今尚未見到記錄。”③郝成文、李飛杭《嘉慶朝南府、景山機構(gòu)之沿革》一文認為:“嘉慶四年(1799),盔頭作呈報事務時弦索學均出現(xiàn)在南府學藝處,沿襲了乾隆朝的制度,至嘉慶五年呈報時就在景山之下了。嘉慶十年,弦索學從景山移回了南府。據(jù)嘉慶十三年二月題名為《管理南府景山事務處為行取紙張絲弦事》的呈稿記載……南府、景山之下再也未見有弦索學的記錄。弦索學每年都有絲弦的開銷,所以到嘉慶十三年之后未呈報的情況下,弦索學應該已經(jīng)不存在了?!宜鲗W的撤銷時間應該在嘉慶十年八月至嘉慶十三年二月之間?!雹芰頁?jù)筆者所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現(xiàn)存檔案,嘉慶十二年(1807)十二月二十七日尚有營造司值年員外郎都隆阿呈稿:“為找領(lǐng)修理南府弦索學東院西廂房連房等項添買過松木等物所用銀錢事”⑤。此后,再未見弦索學之名見諸檔案記載。綜合上述史料,可知弦索學應當撤銷于嘉慶十二年末或十三年初。但筆者傾向于認為弦索學建制撤銷之后,其人員當被撥入職能相關(guān)的十番學。道光元年(1820)四月南府、景山內(nèi)外各學移往圓明園的檔案顯示:

十番學 共人二十一名,馬十五匹,行李車四輛,坐車一輛。⑥

這與乾隆朝弦索學十五名的常設人數(shù)顯然有所增加。另外,雖然十番學和中和樂都是在內(nèi)廷負責奏樂的機構(gòu)。但十番學隸屬于南府景山學藝處,而中和樂隸屬于掌儀司。自乾隆初年以來,二者都是內(nèi)務府下轄的獨立機構(gòu)。因此,弦索學作為南府下轄部門,其撤銷之后并入同屬南府景山學藝處之十番學的可能性更高。

(四)道光朝十番學并入昇平署各部門

道光朝宣宗改南府為昇平署,不僅裁退全部外學學生,原有南府、景山兩處演劇機構(gòu)也進行歸并,十番學也在此次機構(gòu)調(diào)整中被撤銷。十番學原有人員分撥昇平署各處,據(jù)道光七年(1827)正月至六月恩賞日記檔記錄:

二月初六日……又傳旨原設十番學首領(lǐng)二名,著裁去頂戴,仍賞食四兩錢糧,酌撥在昇平署作為太監(jiān)當差,不在所定四兩不得過五分之額內(nèi)。

……

十一日總管祿喜遵旨將原十番學分撥昇平署當差:

王雙喜、郭喜、楊得興、邢進喜、梁貴、李保臨、陸順喜、尹昇、梁永財、崔煥忠、李國勝、劉國用、邊進喜、王昇

撥給中和樂當差:

楊忠、孟得喜、郝吉祥

撥給錢糧處當差:

何嘉福、賴吉惠

撥給檔案房當差:

任得祿

將內(nèi)學馬成撥給中和樂當差,檔案房張明德?lián)芙o昇平署當差①

另據(jù)內(nèi)務府大臣禧恩、穆彰阿二月二十六日的奏案顯示:

原設十番學現(xiàn)已裁撤,該學首領(lǐng)二名,遵旨裁去頂戴,作為四兩錢糧太監(jiān),同該學太監(jiān)十八名,交昇平署總管太監(jiān)酌撥當差。

……

昇平署內(nèi)外向設內(nèi)務府人役一百二十六名,今民籍學生既經(jīng)裁撤,所有外學及十番學現(xiàn)有寫字人、披甲、蘇拉俱行裁出,并將檔案房等處領(lǐng)催亦行酌減數(shù)人,除將寫字人酌留數(shù)名添給外,現(xiàn)應退出領(lǐng)催、披甲、蘇拉三十二名,請照前次辦過成案,撥內(nèi)務府各處當差。②

將二月十一日檔案和二十六日奏案對照,可知并入昇平署之前,十番學共有成員20名,其中首領(lǐng)2名,太監(jiān)18名。但若查昇平署花名檔就會發(fā)現(xiàn),昇平署并未按照二月十一日檔案所載從十番學撥人至中和樂,正如二十六日奏案所說“交昇平署總管太監(jiān)酌撥當差”,即總管祿喜在這期間對人員分撥進行過調(diào)整。除撥給錢糧處和檔案房的3人外,十番學其余15人都撥給了昇平署內(nèi)學。如《清昇平署志略》中“昇平署太監(jiān)年表”就是根據(jù)昇平署歷年花名檔編制而成,其道光七年(1827)“內(nèi)學”一欄中詳細著錄“由十番學撥來者”,共計14人:

首領(lǐng)

王雙喜 年五十五歲,正白五甲,弦子

郭? 喜 年四十六歲,正白七甲,鼓

太監(jiān)

梁? 貴 年四十九歲,正九,笛

楊得興 年四十六歲,白九,打家伙

孟得喜 年二十八歲,白九,弦子

李國勝 年四十五歲,正七,彩匣

劉國用 年四十五歲,正七,走場

邢進喜 年四十九歲,正五,打家伙

尹? 昇 年十七歲,入內(nèi)學習老旦

梁永財 年十五歲,習笛,正黃七甲

郝吉祥 年三十九歲,廂十,雜帶彩匣

李保臨 年四十六歲,正黃一甲,打家伙

崔煥忠 年四十四歲,正黃五甲,笛

邊進喜 年五十歲,正黃九甲,走場③

此外,作者王芷章在編制表格時應漏掉由十番學撥來的王昇和陸順喜,據(jù)道光九年《昇平署人等花名檔》:

小旦 陸順喜,年十五歲,米二石二斗,公費一貫,正黃四家

雜 王昇,年三十一歲,米二石二斗,公費一貫,正白六家④

據(jù)道光六年恩賞日記檔,陸順喜本就是內(nèi)學太監(jiān),曾和十番學小太監(jiān)任得成相互交換:

(八月二十一日)再,內(nèi)學當差有外邊人到不去之處,奴才擬得將十番學吹笛之小太監(jiān)任得成撥給內(nèi)學學習當差,將內(nèi)學學習不成之小太監(jiān)陸順喜撥給十番學學習笛、鼓。待有新進之小太監(jiān)給南府當差者,先撥給內(nèi)學學戲,若學戲不成,派與十番學,令首領(lǐng)王雙喜、郭喜、鼓板官職學生徐海、吹笛學生雙壽教伊學習鼓笛,以為內(nèi)學接續(xù)。⑤

因此,陸順喜在十番學當差不足一年便重新回到內(nèi)學并仍習小旦。歸結(jié)而言,由于裁撤外學,昇平署演劇藝人數(shù)量非常短缺,因而十番學絕大部分伶人被并入內(nèi)學,無一人入中和樂。其在內(nèi)學的安置大致可以分為伴奏、上場伶人和后臺三個層次:即原十番學工鼓、笛、弦子、打家伙的太監(jiān)被編入內(nèi)學后,轉(zhuǎn)而從事戲曲演出伴奏;年紀稍輕能夠演戲者被培養(yǎng)為上場藝人,如尹昇入內(nèi)學后習老旦,漸漸成為老旦行主要演員;年齡略大無法承擔主角者則歸入雜行,如王昇和郝吉祥;年齡更大者則負責走場或管彩匣。

咸豐朝以后,內(nèi)府演劇機構(gòu)就沒有再進行過大規(guī)模的調(diào)整,其變動主要集中在重開外學和招入外班進宮承應。這類調(diào)整主要涉及京昆上場藝人和伴奏藝人,而與弦索學沒有直接的關(guān)系,因而不再贅述。

三、弦索學的職司

弦索學的職能可以分為演奏弦索套曲、俗曲、民族樂曲和戲曲演出四類。

(一)弦索套曲的演奏

目前尚無直接史料證明弦索學負責演奏弦索套曲,但依據(jù)宮廷內(nèi)外相關(guān)史料推測,這應該是弦索學的主要職能,本小節(jié)將結(jié)合內(nèi)府與民間兩處史料來加以說明。

1.內(nèi)府弦索套曲演奏史料

前文已述,弦索學在嘉慶中后期并入中和樂或十番學,十番學在嘉慶后期至道光七年(1827)以前應該承襲著弦索學的演奏職能,這從道光七年以前的內(nèi)府演劇檔案中可見一斑:

(道光四年)正月初二日晚間,養(yǎng)心殿承應,十番學吹打《雙鴛鴦》《合歡令》。①

(道光四年)三月初一日祿兒傳旨,今日晚間著十番學在奉三無私殿伺候吹打,要二刻,再接內(nèi)學排戲。欽此。

未正二刻,奉三無私十番學吹打《鷓鴣》《合歡令》。上排《奮勇王家》。②

(道光四年四月)十八日未正三刻奉三無私十番學承應,《鈞天奏》《云天奏》《三擋》。③

上述材料中,除《奮勇王家》《三擋》是戲曲劇目外,其余當為弦索套曲。道光七年以后,十番學并入內(nèi)學,弦索套曲的演奏職能則歸中和樂執(zhí)掌。道光、咸豐兩朝的演劇檔案中,中和樂負責“吹打”弦索套曲的情況也非常普遍,現(xiàn)略舉數(shù)例:

(道光二十六年)九月初三日慎德堂伺候吹打,《齊天樂》八枝、《海清》十五枝。④

(道光二十七年正月)二十六日常祿傳旨,著中和樂劉長喜辰正上去教常祿《海青》鼓。⑤

(咸豐二年)四月十六日,萬歲爺請皇貴太妃逛百子門,中和樂伺候迎請《喜春光》?;寿F太妃至延春閣,午初進果桌,吹打《海青》,午初二刻五分畢。午正三刻十分進膳,吹打《普庵咒》,未初一刻畢。還宮,延福門外伺候《海上蟠桃》。⑥

(咸豐二年五月)十四日敬事房傳旨,著中和樂首領(lǐng)、太監(jiān)至蓬島瑤臺伺候吹打。蓬島瑤臺殿內(nèi)伺候《梧桐樹》《喜春光》《齊天樂》《鳳凰在叟》《關(guān)雎四教》《玉殿云開》《青州歌》。

二十五日敬事房傳旨,著中和樂太監(jiān)至觀瀾堂伺候吹打。申正三刻,觀瀾堂殿內(nèi)伺候《壽比南山》? 《梅杏爭春》? 《月兒高》。酉初二刻十分畢。⑦

上述檔案中提到的《梧桐樹》《壽比南山》等曲在《故宮珍本叢刊》影印的內(nèi)府清曲譜中仍有所保留,皆為沒有唱詞的純器樂譜。且都是由多支曲子組合構(gòu)成,例如《梧桐樹》包含二十四支曲,《壽比南山》包含四支曲。王芷章在《清昇平署志略》中認為:“臨時承應,亦同于內(nèi)學,其事不著則例,非有成式可遵,乃僅供清帝后一時遣興而已。遣興之用內(nèi)學,自無可議,而用中和樂則似乎不宜。蓋中和雅樂本為廟堂祭祀而設,今用其吹奏散曲與燕私之際,似有瀆職之嫌,且足長淫佚之心,溺雄遠之志,此清祚之所以滅亡也?!雹倨渌笐摼褪堑老虄沙泻蜆费葑嗵浊默F(xiàn)象。但從職能歸屬的角度來看,嘉慶后期弦索學撤銷之后,彈奏弦索套曲的職能應由中和樂和十番學分擔。而道光七年(1827)改南府為昇平署時,十番學絕大部分藝人并入內(nèi)學之后便專司演劇伴奏,套曲彈奏職能就只好由中和樂來承擔。這是內(nèi)府演劇機構(gòu)調(diào)整歸并所造成的結(jié)果,認為這是“長淫佚之心,溺雄遠之志,此清祚之所以滅亡”,似乎并沒有直接的證據(jù),甚至宣宗改革南府撤銷十番學反而是崇儉黜華之舉。而且在弦索學和十番學相繼撤銷的情況下,也只有職能相關(guān)的中和樂適合承擔弦索套曲的演奏。

而檔案中所謂“吹打”的范疇有一定內(nèi)府史料可相互印證,如《綏中吳氏藏抄本稿本戲曲叢刊》第46冊影印出版一部《抄寫南府舊本昆劇吹打譜》,其涉及的曲目包括《大紅袍》《雁兒落》《四來》《鷓鴣》等,其中《鷓鴣》在道咸時期的內(nèi)府演奏檔案中時常出現(xiàn)。而該吹打譜則詳列吹打所用樂器和以上四支樂器各自所用樂器,茲錄如下:

笙、管、笛、簫為四竹;弦子、琵琶、雙琴、提琴為四弦;堂鼓、丈鼓、懷鼓、蘇鼓為四皮;星、湯、蒲、他為四銅?!?/p>

《大紅袍》應用四竹、四弦、四銅、丈鼓,無用懷鼓、蘇鼓,云鑼、魚子板、鋪、薄,逢底板鋪?!?/p>

《雁兒落》應用四竹、四弦、懷鼓、魚子板、云鑼。……

《四來》應用四竹、四弦、云鑼、魚子板、四銅、蘇鼓、堂鼓。……

《鷓鴣》應用四竹、四弦、蘇鼓、云鑼、魚子板。②

由此可知所謂“吹打”是以管樂、弦樂為主奏樂器,配合打擊樂的一種小型樂隊編制。

2.弦索學與什榜處的職能相關(guān)性

嘉慶朝編訂本《欽定大清會典》卷三十四載有清宮廷燕樂的基本情形:

凡燕樂。有舞樂。有四裔樂。舞樂,曰慶隆舞。曰世德舞。曰德勝舞?!湮柙粨P烈?!奈柙幌财??!囊嶂畼?。東曰朝鮮……瓦爾喀?!髟换亍!??!獱柨??!痹幻晒?。太宗文皇帝平定察哈爾獲其樂。列于燕樂。是曰蒙古樂曲。有茄吹。有番部合奏。茄吹。用司胡笳,司胡琴,司箏,司口琴,凡四人。司章四人進殿一叩。跪一膝奏曲。番部合奏,用司管,司笙,司笛,司簫,司云璈,司箏,司琵琶,司三弦,司火不思,司軋箏,司胡琴,司月琴,司二弦,司提琴,司拍,凡十五人。為三班。與茄吹一班同入。一叩。跪一膝奏曲。南曰緬甸?!惭囵嫛t列其所用之樂以聞而設之。燕樂內(nèi)惟廓爾喀緬甸二樂由和聲署承應。蒙古樂由什榜處承應。余俱屆期預備。③

從中可知滿族統(tǒng)治者繼承了中國傳統(tǒng)禮樂文化中“四夷樂”的概念,但將其變化發(fā)展為“四裔樂”。這就去除了“四夷樂”中原有的漢族中心論思想,而代之以更加平等溫和的民族觀念,周邊其他民族的音樂形式被視為兄弟或友邦之樂,而沒有歧視的意味。但這其中,蒙古樂的地位則與眾不同,相較而言,比其他被滿族統(tǒng)治者征服或平定的回部、大小金川等地音樂要更加尊崇。究其原因,自然是由于滿洲貴族在入關(guān)之前就與蒙古一些部落結(jié)盟,兩族貴族之間保持著世代聯(lián)姻關(guān)系。清朝歷代皇后多為蒙古公主,因而歷朝統(tǒng)治者都有蒙古血統(tǒng)。這種親緣關(guān)系很大程度上為北方地區(qū)的穩(wěn)定統(tǒng)一奠定了基礎(chǔ),也使得蒙古音樂在清代宮廷燕樂中占據(jù)更加重要的地位。因而,與其他民族音樂從八旗子弟中臨時選取排練不同,蒙古音樂有專門的演出部門負責承應即什榜處,又作“什幫處”“式幫處”或“蒙古音律處”。據(jù)《清史稿》記載:“什榜處,掇爾契達一人,兼三等侍衛(wèi)。六品銜達、七品銜達各二人。拜唐阿六十人,兼隸侍衛(wèi)處。掌奏掇爾多密之樂,燕饗列之。”①

有關(guān)這一機構(gòu)成立的時間,學者余少華比對過清代各朝會典,認為“康熙及雍正朝仍未對‘燕樂加以重視,故此兩朝會典在這個問題上著墨不多,清代燕樂明顯地在乾隆朝才被刻意地制度化,而康雍二朝對蒙古樂的應用仍未確定?!雹谝虼耸舶裉幒芸赡艹闪⒂谇〕?,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現(xiàn)存較早地關(guān)于“什榜處”的檔案,是乾隆三十三年(1768)十二月初三日什幫處提交內(nèi)務府的文件:“為內(nèi)務府正黃旗護軍常壽坐補奏笳人所懸拜唐阿一缺事致總管內(nèi)務府”③。從其內(nèi)容來看,什幫處顯然已經(jīng)運行了一段時日。此后“什幫處”漸漸更名為“蒙古音律處”,該名稱在清代中后期被長期沿用。有關(guān)此名較早的檔案是乾隆四十七年(1782)五月管理蒙古音律處提交內(nèi)務府的文件:“為檔案庫并辦事房人多房窄等情,咨請將所選官房查撥事致內(nèi)務府?!雹芏懊晒乓袈商帯弊鳛檠鄻分忻晒艠费葑嗟闹饕獧C構(gòu)一直延續(xù)至清末。

蒙古音律處的成員主要是侍衛(wèi),這就使得內(nèi)廷承應蒙古樂時存在很多不便之處。因此,內(nèi)府演劇檔案中偶爾會出現(xiàn)弦索學或中和樂承應蒙古樂的情況。例如嘉慶七年(1802)旨意檔記載:“大差處傳旨,十月十七日四公主初行定禮,內(nèi)頭學、內(nèi)二學儲秀宮承應《皇女許字》一分,《星君遙臨》《月老良緣》。弦索學:掇拉多蜜。”⑤再如道光二年恩賞日記檔記載:“(十二月二十七日)奴才祿喜謹奏,正月初二日,皇太后慶賀筵宴伺候,中和樂承應綽啰哆密、筋斗、瓦爾喀、跳獅子,謹此奏聞?!撓部谧啵b啰哆密本處樂器內(nèi),無有綽啰達子、胡琴、口琴,奴才辦文行造辦處行取?!雹蘅芍钔碇良螒c七年時,內(nèi)府蒙古樂的演奏仍由弦索學承擔,而弦索學被撤銷之后的道光初年,這項職能已交由中和樂承繼。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中和樂繼承了弦索學舊人及職司。同時,也說明什榜處和弦索學兩個機構(gòu)在所用樂器和所奏樂曲方面的相似性,從前文所引《欽定大清會典》中蒙古樂番部合奏的所用樂器來看,其中不乏箏、琵琶、三弦、火不思、軋箏、二弦、提琴等撥弦樂器,這些樂器大多歸屬于“弦索”的范疇。

通過前文的論述,可知弦索學和繼承弦索學職司的中和樂能夠代替什榜處演奏蒙古樂,那么什榜處能否代替弦索學演奏弦索套曲呢?道光二十四年(1844)修纂的《欽定禮部則例》卷一百四十二中的“樂舞”部分為研究者提供了更多的史料:

凡除夕、元旦、上元等日筵宴,設樂舞曰慶隆舞,曰喜起舞,曰蒙古樂曲,曰清音各曲,曰朝鮮國俳,曰瓦爾喀部樂舞,曰掌儀司擲倒伎、火樹童子、禾詞伎(二項惟上元日承應)、回部伎,曰粗緬甸樂、細緬甸樂,曰清音十番。各該衙門先行演習,屆期預備進舞慶隆舞、朝鮮國俳、瓦爾喀部樂舞由禮部承應。喜起舞由樂部承奏派。蒙古樂曲、清音各曲由什幫衙門承應。掌儀司擲倒伎、火樹童子禾詞伎、回部伎由內(nèi)務府承應。番子番童樂舞由健銳營大臣承應。善撲人由善撲人承應。廓爾喀樂舞、粗緬甸樂、細緬甸樂、清音十番由樂部承應。

……

道光二年十一月管理什幫衙門大臣禧恩面奉諭旨,自本年起十二月二十三日,西廠子蒙古包筵宴,著什幫預備滿蒙曲外,將清音各曲亦著一并預備,嗣后為例。嗣經(jīng)禮部奏明,照蒙古吹茄人分別全完未完一體賞給。四年正月,管理樂部大臣禧恩面奉諭旨,自本年起,山高水長煙火處預備清音十番一套,經(jīng)禮部奏明照廓爾喀、緬甸樂署史分別全完未完一體賞給。

……

蒙古樂曲蒙古箏一,蒙古胡琴一,茄吹一,口琴一,笙一,管一,笛一,簫一,琵琶一,三弦一,提琴一,二弦一,小胡琴一,軋琴一,板一,琥撥一。每器各一人共十六人,為四班。除夕筵宴日,皆朝服于丹陛左旁立進。

……

清音人八名:漢箏一,三弦二,琵琶一,胡琴一,笛二,笙一。每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西廠子蒙古包筵宴日,預備在蒙古包外。一叩頭向上跪一膝,皆蟒袍,有職者蟒袍補服。

……

清音十番作樂,署史十六名,俱穿百花袍,司笙一名,司管二名,司笛四名,司簫一名,司鍟一名,司鏜一名,撲鈸一名,司韻鑼一名,司弦一名,司板、木魚一名,司堂鼓一名,司單皮鼓一名。①

從上述材料可以看出,蒙古樂曲、清音各曲與清音十番是并列出現(xiàn)的演奏形式,用于重要的節(jié)日或儀典場合。什榜處自道光二年(1822)開始承擔演奏清音各曲的職能,而這種清音各曲以撥弦樂器演奏為主。道光二年以后,于筵宴外藩的正式場合或皇帝、太后萬壽等重大慶典時,用什幫處或曰蒙古音律處演奏滿蒙樂曲及清音各曲成為定例。據(jù)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現(xiàn)存檔案,道光十五年(1835)時內(nèi)府行文已用“清音套曲”替換掉“清音各曲”之名,并一直沿用至光緒末年。如道光十五年十月初一日管理蒙古音律處事務定親王呈遞的內(nèi)務府來文:“為皇太后六旬萬壽,在慈寧宮筵宴,派出達拜唐阿等預備滿蒙樂曲并清音套曲事,致內(nèi)務府”。②綜合“清音套曲”之名,其所用樂器,以及道光初年將清音套曲演奏職能交付什榜處等信息,可以做出如下判斷:“清音各曲”或“清音套曲”就是弦索學主要負責演奏的弦索套曲,即前文所引十番學、中和樂于道咸時期在內(nèi)府演奏的曲子。正是由于什榜處和弦索學在所用樂器和所奏樂曲方面的相似性,使得二者職司能夠相互替代。嘉慶中后期撤銷弦索學之后,什榜處便成為在正式儀典環(huán)境下演奏弦索套曲的最佳承繼者。

3.弦索套曲在民間的流傳

學者金建民認為:“弦索是一種以中國的弦樂器(包括彈弦、擊弦、拉弦樂器)為主組成的小型樂隊。其濫觴于唐代,興盛于明清?!雹勖髑鍟r期,不僅琵琶、三弦、箏等長期流傳的弦樂器表現(xiàn)力不斷增強,一些民族弦樂器和新型弦樂器不斷擴充著弦樂的隊伍,使得弦索音樂的表現(xiàn)形式日趨多樣。明李開先《詞謔·詞樂》中指出:“弦索不惟有助歌唱,正所以約之,使輕重疾徐不至差錯耳。人有弦索上學來者,單唱則窒;善單唱者,以之應弦索則不協(xié)。清彈亦然。今世能兼擅者,實難其人。琵琶有河南張雄,鳳陽高朝玉,曹州安廷振,趙州何七;三弦則曹縣伍鳳喈,亳州韓七,鳳陽鐘秀之;長于箏者,則有充府周卿,汴梁常禮,歸德府林經(jīng)(古北詞清彈六十余套)。”④可知明代嘉靖、萬歷年間,北方地區(qū)涌現(xiàn)出一批精通弦索音樂演奏的樂師,流行的弦索套曲達六十余套。清代宮廷弦索學所彈套曲應該就是明代以來北方地區(qū)流行的這種“古北詞清彈”。

嘉慶十九年(1814),蒙古族正黃旗文人明誼編訂完成《弦索備考》一書。明誼,姓托克托特氏,嘉慶二十四(1819)年進士,自咸豐三年(1853)起歷任哈密辦事大臣、塔爾巴哈臺參贊大臣、烏蘇里雅蘇臺將軍等職,同治五年(1866)因病自請開缺。咸同年間明誼曾任清政府的邊疆要職,甚至直接參與過《中俄勘分西北界約記》等一系列重要條約的簽訂。但其所著《弦索備考》(抄本)一書則完成于嘉慶十九年(1814),即其參與政事之前,并署名榮齋為光?,F(xiàn)錄其序文如下:

夫弦索十三套,乃今之古曲也。琵琶、三弦、胡琴、箏,器雖習見,而精之則非易。故玩此者甚稀。余自髫齡即喜絲弦,然苦不能自專。至壯年習十番數(shù)套,惟業(yè)于鼓。公余之暇,亦曾著《朄懸發(fā)明》一冊,以永其傳。越數(shù)載,得遇蒙古音律處赫公,好有同情,藝系家傳,琵琶、三弦皆所素習,而于胡琴為宗精。余因凂友人興、寧二公先,容同隆公造訪,求其指法,朝夕肄習。余得其琵琶、胡琴,隆公得其三弦。亦可謂悵然,得所欲得矣。而尚于箏有欠念焉。因思古人既留此器,斷不乏習此技之人,蓋皆肄之不精,或藝系獨得因秘,而不宣耳。何幸有福公酷嗜絲弦,獨善于箏,十三曲無不洞明,我同人祥公得受其傳。然福、赫二公所授皆指法,并無譜冊可尋。余思無譜冊,不惟指法失其傳,而二公授人之雅意,亦因之不著。余遂與隆、祥二公將所習之曲,陰陽節(jié)奏,逐指逐字,假琴譜字母,一一著明。顏其名曰《弦索備考》,以公同好。其或未盡善,尚望精此技者,廣為發(fā)明。則于弦索大有裨益,而余亦與有光焉。謹序。

嘉慶甲戌長夏

榮齋為光書①

全書六卷十冊,是十三支弦索套曲的曲譜。其中卷一是總譜,卷二至卷六分別是琵琶、弦子、胡琴、箏四種樂器的分譜。十三支曲名依次是《合歡令》《將軍令》《十六板》《琴音板》《清音串》《平韻串》《月兒高》《琴音月兒高》《普庵咒》《海青》《陽關(guān)三疊》《松青夜游》《舞名馬》。作者言明此十三套弦索套曲為“今之古曲”,說明作者雖精于演奏,但對曲調(diào)的淵源卻不甚了了。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中央音樂學院民族音樂研究所從明誼的曾孫,同時也是京劇理論家陶君起處得到《弦索備考》抄本的副本,曹安和、楊蔭瀏等專家據(jù)此進行譯譜和研究,編成《弦索十三套》三集。該書指出:“《弦索備考》序中所提及的傳授與學習的諸人中,如赫公、福公、榮齋、隆公、祥公好像是滿族與蒙族人;因此,我們可以說,在《弦索備考》編成的一段期間,這些曲調(diào),在滿、蒙兩族文人中間,曾是相當流行的,它們所以能遺存到現(xiàn)在,一部分也是由于他們的努力?!雹诙拜厡W者沒有引起足夠重視的細節(jié),是將套曲授予明誼的赫公供職于蒙古音律處,而這些套曲曲名又與道咸時期十番學、中和樂演奏的曲子高度重合。這就表示明誼所習學的套曲應該是弦索學、蒙古音律處等機構(gòu)共同掌握的宮廷弦索套曲。

1984年,中央音樂學院教師談龍建在曹安和的指導下試圖重現(xiàn)弦索十三套的演奏。1985年她在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音樂研究所聽到愛新覺羅·毓峘演奏的《合歡令》(三弦)錄音,以及王憲臣演奏的《合歡令》《將軍令》(四胡)錄音。她指出:“當我們把他們的錄音與榮齋的《弦索備考》中記載的工尺(原始譜)相比較時發(fā)現(xiàn),二者之間幾乎是一板不差!”③

毓峘生于1930年,是恭親王奕?曾孫,載瀅之孫,溥僡之子。毓峘自幼生活在恭王府的家庭環(huán)境當中,“8歲那年,毓峘先生的父親溥僡命他隨羅德福太監(jiān)學習彈奏三弦。在學習三弦的過程中,羅太監(jiān)便把在宮中經(jīng)常彈奏的三弦套曲教授于毓峘先生。至于這些太監(jiān)是如何學得的弦索音樂也就不得而知了。”①太監(jiān)羅德福很可能曾是內(nèi)侍太監(jiān),例如前文就引用過道光末年中和樂太監(jiān)教宮內(nèi)太監(jiān)習學《海青》《普庵咒》的檔案記錄,說明侍奉帝后及嬪妃的太監(jiān)也有習學這類套曲的機會。此外,毓峘習學弦索套曲的另一個渠道是府上“門先”張松山。這是一類主要服務高門貴族的瞽目藝人,他們便于進入后宅為家眷彈唱,有時也與家主們合奏取樂,京城王府多供養(yǎng)有這樣的彈曲先生。值得注意的是,毓峘通過向兩位師傅學習,發(fā)現(xiàn)太監(jiān)羅德福與門先張松山所傳授的弦索套曲譜子并無二致?!伴T先兒身分算高些,因為瞎,還可以登堂入室見內(nèi)眷,所以王公貴族家差不多都有自己常來的門先兒?!5轿壹襾淼哪俏恍諒垼驗楫敃r羅德福的手已經(jīng)回了,就是不那么利落了,有些示范做不了。張先生也會幾套,和我對對,完全一樣。他們倆既非一師相傳,可見傳譜較可靠?!雹诿袼讓W家金受申在《老北京的生活》中也以專節(jié)的形式論及“瞽人藝術(shù)”,他認為:“北京瞽目人,在清初以前,也歸‘教坊司所轄,而又單稱‘太仆院,……后雍正間裁除樂籍,瞽人也同時沒了系屬?!雹圻@為北京地區(qū)瞽目藝人之所以會彈弦索套曲提供了一種說法。結(jié)合上述諸家之說,不僅說明民間瞽目藝人之間存在著傳承弦索套曲的傳統(tǒng),也說明宮廷太監(jiān)與民間瞽目藝人師出同源。

在所學曲目方面,毓峘“自8歲起隨恭王奕?的六福晉的太監(jiān)羅德福和恭王府的‘門先張松山學習三弦套曲,經(jīng)他傳授的有《合歡令》《將軍令》《普庵咒》《海青》《變音板》等13首弦索套曲?!雹芏@些曲目曲譜在毓峘、談龍建合作編著的《三弦套曲:弦索十三套三弦譜》等著作中已有收錄,可供研究者參詳。同時,金受申由民間收集到的曲目名稱如下:

彈套的十三套,計為五雙三單,即是兩令、兩青、兩板、兩高、兩串五雙,加三單為十三套?!?/p>

(一)五雙:將軍令(工四尺),合歡令(工四尺)、松青(工四尺)、海青(尺四尺三部硬弦)、琴音板(工四尺)、十六板(失傳)、變音月兒高(失傳)、實音月兒高(尺四尺)、清音串(工四合)、平音串(工四合)。

(二)三單:普庵咒(上合上)、五名馬(失傳)、陽關(guān)(失傳)。⑤

應該說,內(nèi)府道咸時期中和樂吹打曲目、《弦索備考》所錄曲目、毓峘所學曲目以及金受申收集到的瞽目藝人彈套曲目,四者之間高度重合,能夠形成一個比較完整的證據(jù)鏈條。尤其是傳入民間的十三套弦索套曲保持著非常穩(wěn)定的曲目名稱和曲譜。

綜合弦索套曲在宮廷和民間的流傳情況,可知弦索套曲當為弦索學的主要演奏職能,同時期產(chǎn)生的蒙古音律處由于在器樂方面的相似性也具備彈奏弦索套曲的能力。弦索學撤銷之后,內(nèi)府主要由十番學、中和樂相繼延續(xù)弦索套曲的演奏。蒙古族侍衛(wèi)、太監(jiān)和瞽目藝人是這些曲目傳入民間并不斷流傳的渠道。

(二)俗樂的演奏

道光四年(1824)正月宣宗曾傳十番學演奏侉腔《錦上花》:“初六日祥慶傳旨,今日晚間著內(nèi)學伺候上排戲三出,先十番學吹打侉腔《錦上花》?!雹偌螒c朝后期弦索學并入中和樂或十番學,使得上述兩個機構(gòu)繼承了弦索學的演奏職能,道光初年由十番學演奏的侉調(diào)《錦上花》應該就是過去弦索學負責的職司。同時前文已辨明,民間俗曲、曲藝與弦索套曲是不同風格、不同藝術(shù)特點、不同性質(zhì)的兩種音樂形式。因此,從道光初年十番學仍須承應民間俗曲的檔案來看,說明弦索學負責風格雅正的弦索套曲外,偶爾還會彈奏相對民間化的俗樂。

(三)外邦及各民族音樂

前文在討論弦索學與什榜處的職司相關(guān)性問題時,曾引述嘉慶七年(1802)、道光二年(1822)檔案中弦索學、中和樂代替什榜處演奏蒙古音樂的情況。究其原因,兩個機構(gòu)在所用器樂和所奏樂曲方面的相似性使得相互替代成為可能。同時,內(nèi)府演奏中使用侍衛(wèi)存在不便之處,使得由太監(jiān)組成的弦索學和中和樂成為替代的合適對象。而這種情況也不單單體現(xiàn)在蒙古音樂的演奏方面,例如道光二十五年恩賞日記檔載:

七月二十三日巳正,萬歲爺在正大光明演烏春。簸箕:魏吉升、趙福、孫祿、高得祿。板:劉長喜、李得祿。弦子:王雙喜。箏:賴吉惠。烏春:李太平、王得壽、王祿、王喜、吳吉福。②

烏春是滿洲傳統(tǒng)聲樂演唱形式,在正式儀典中所謂“司章”者就是負責演唱烏春的人員。演唱烏春時須用簸箕、板、三弦、箏等樂器進行伴奏。對上述參與演唱和伴奏的13名藝人歸屬進行分析,可知王雙喜是道光七年(1827)以十番學首領(lǐng)身份歸入內(nèi)學者,賴吉惠是同年由十番學撥入錢糧處者,李太平是內(nèi)學司笛藝人中的佼佼者,而其余10人全部來自中和樂。這再次印證了中和樂繼承弦索學舊人的判斷,同時也說明在內(nèi)府演出中演奏滿洲傳統(tǒng)音樂是弦索學舊有職司。再如道光二十五年恩賞日記檔載:(七月)二十九日祿喜奉旨,八月初四日辰正,上書房演瑪克新蜜。③王芷章《清昇平署志略》中認為:“瑪克新密亦作麻克新,系外番國名,蓋為清所征服者,故《行圍得瑞》劇內(nèi)有麻克新壽星念烏春作樂,壽星上作歌舞科之載,是既用其歌,復奏其國之樂矣。且清代當鼎盛之際,非第備此一國之樂,舉凡威勢所及之地,莫不進各該國之樂于朝,由樂部管理其事,以備筵宴外藩之用。其后清帝復令府中樂工學習之,使在宮內(nèi)承應,道光七年(1827)以后,因人數(shù)無多,便即廢止?!雹芸芍恍﹥?nèi)府演出劇本中存在演奏外邦或民族音樂的情節(jié),這類情節(jié)在弦索學撤銷之前即當由該學承應,而在弦索學撤銷之后則當由中和樂等部門繼承。但所謂道光七年以后“便即廢止”的說法則不甚準確,因為弦索學在嘉慶中后期已被撤銷,而內(nèi)府有關(guān)外藩或各民族音樂的演出仍零星見諸記錄,只是由中和樂、內(nèi)學等部門分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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