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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藏P.2643號?尚書?寫本與?尚書?學(xué)相關(guān)問題新探

2021-12-27 11:17:30許建平
關(guān)鍵詞:墨筆閱讀者題記

許建平

(1.浙江大學(xué) 漢語史研究中心,浙江 杭州310058;2.浙江大學(xué) 古籍研究所,浙江 杭州310058)

法國國家圖書館所藏P.2643號?尚書?寫本,存?盤庚上??盤庚中??盤庚下??說命上??說命中??說命下??高宗肜日??西伯勘黎??微子?9篇,共273行,這是敦煌?尚書?寫卷中的第一長卷。?敦煌殘卷古文尚書校注?[1]、?敦煌本商書校證?[2]、?敦煌經(jīng)部文獻(xiàn)合集·群經(jīng)類尚書之屬?[3]均作過校錄,本文擬從三個(gè)方面對此寫卷的相關(guān)問題作進(jìn)一步考察。

一、抄寫時(shí)間考

寫卷尾題前有墨書“乾元二年正月廿六日義學(xué)生王老子寫了故記之也”一行,尾題后又有朱書“乾元二年正月廿六日義學(xué)生王老子寫了”一行。姜亮夫?敦煌本尚書校錄?云:“卷中‘民’字皆不缺筆,則書在太宗以前也?!雹佥d姜亮夫?敦煌學(xué)論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第156頁。此書雖出版于1987年,而據(jù)其?成均樓論文輯序?所言,其諸論文則均撰于1950年前。而在?莫高窟年表?中,他又將此卷的書寫時(shí)間置于“七五九年 唐肅宗乾元二年己亥”條下[4]。陳鐵凡?敦煌本尚書述略?[5]、高明士?唐代敦煌的教育?[6]、饒宗頤?法藏敦煌書苑精華?[7],皆據(jù)題記定為乾元二年寫本。筆者在?敦煌本?尚書?敘錄?[8]、?敦煌經(jīng)籍?dāng)?中[9]99,亦承前人之說,以為乾元二年寫本。今據(jù)“國際敦煌項(xiàng)目”(IDP)網(wǎng)站②http://idp.bl.uk/database/institute.a(chǎn)4d?id=23上的高清照片重新審視,前說似有可以質(zhì)疑者。

1.從題記與?尚書?經(jīng)注文字的書跡比較來看

要確定題記與抄寫?尚書?者是不是同一人所為,我們可以通過比較兩者的書跡來判斷。

筆者曾就朱筆題記與墨筆題記一事請教方廣锠教授,他在2018年2月28日回信:“我的感覺,該寫卷年代略早,朱筆題記為朱筆點(diǎn)讀、校改者后寫,亦可參見行間朱筆加字??上o法看到紙張。墨筆題記的地位可以再研究,是仿照或補(bǔ)充朱筆題記所為。”墨筆題記用字與朱筆題記很相似,但仍可見其細(xì)微差別。但它們與正文文字的用筆完全不同,“正”的下部“止”的寫法,“年”的上部“午”字頭的寫法,“廿”的右下角的寫法以及“元”字的寫法,皆可說明此題記非抄寫者所為,而是后人所加,題記中所記時(shí)間不能作為寫卷的抄寫時(shí)間。

表1 P.2643的題記與?尚書?經(jīng)注用字比對表

2.從避諱情況來看

陳垣云:“避諱為中國特有之風(fēng)俗,其俗起于周,成于秦,盛于唐宋,其歷史垂二千年,其流弊足以淆亂古文書;然反而利用之,則可以解釋古文書之疑滯,辨別古文書之真?zhèn)渭皶r(shí)代,識者便焉?!盵10]敦煌寫本出自當(dāng)時(shí)人之手,當(dāng)時(shí)政府的避諱規(guī)定及社會(huì)的避諱情況會(huì)反映到寫本的抄寫中,因而通過對寫本的避諱情況的研究,可以考定寫本的大致抄寫時(shí)代。

表2 P.2643中出現(xiàn)的隋唐皇帝的諱字及所在行數(shù)

寫卷有唐肅宗乾元二年題記,說明其抄寫時(shí)間絕不會(huì)晚于此年。卷中世、民、棄、治、顯諸字均不諱,是不避唐太宗、唐高宗、唐中宗的諱。未見旦、基字,如果避唐睿宗、唐玄宗之諱,那么世、民、治諸字必諱,亦未見武后新字。說明此卷不避唐諸帝之諱。寫卷于忠、廣二字亦未諱,說明亦不避隋帝之諱。據(jù)竇懷永研究:“唐之前的敦煌文獻(xiàn)避諱極為松弛,甚至無避諱可言。”[11]所以不避隋諱,并不能說明寫卷不是抄寫在隋朝時(shí)期。?舊唐書·太宗紀(jì)上?載太宗登基后下令:“依禮,二名不偏諱。近代已來,兩字兼避,廢闕已多,率意而行,有違經(jīng)典,其官號、人名、公私文籍,有‘世民’兩字不連續(xù)者,并不須諱?!盵12]29-30所以太宗在位時(shí),世、民二字可以不諱,到唐高宗繼位后才規(guī)定避諱[12]66-67。通過對寫卷避諱用字的分析,我們可以說,寫卷經(jīng)傳文的抄寫時(shí)間不會(huì)晚于唐高宗繼位的公元650年,至于其上限,無法肯定,可能是唐高祖或太宗時(shí)期的抄本,甚至可能是南北朝時(shí)期的抄本。

二、卷中旁注字與?尚書?文本流變

寫卷共有旁注字11處,以前的研究者因?yàn)樗姙楹诎讏D片,在校錄時(shí),或直接錄入正文,不加說明,如吳福熙?敦煌殘卷古文尚書校注?;或雖有說明為旁注補(bǔ)字,但所論不詳,如?敦煌本商書校證??敦煌經(jīng)部文獻(xiàn)合集·群經(jīng)類尚書之屬?。今據(jù)IDP網(wǎng)站之高清彩色圖片,可以清楚地看出寫卷中的旁注字共有三種顏色:朱、墨、棕。朱筆旁注字是朱筆題記者所為,墨筆旁注字應(yīng)是墨筆題記者所為。棕色旁注字,從照片看似乎是在朱筆字上用墨筆描潤所致。正如方廣锠教授所言,墨筆題記的時(shí)間應(yīng)晚于朱筆題記,是仿照朱筆題記而寫,所以字形非常接近。棕色旁注字都在第183行以后,可能是墨筆題記者在寫好題記后的無聊舉動(dòng)。下面以?中華再造善本?影印之北京大學(xué)所藏宋刻本?尚書?與寫本對勘,以探究這些旁注字與寫本經(jīng)注之間的關(guān)系。

1.?盤庚上?:“遲任有言曰:‘人惟求舊,器非求舊,惟新?!盵13]第3冊第5卷2B-3A

P.2643第17行“人惟求舊”之“求”墨筆旁注于“惟”與“舊”間。

漢石經(jīng)?尚書?作“言曰人維舊□□救舊”[14],無“求”字。

王先謙?尚書孔傳參正?謂有“求”者為?古文尚書?,無“求”者為?今文尚書?[15]。皮錫瑞?今文尚書考證?據(jù)?潛夫論·交際篇?引無“求”字,?風(fēng)俗通·窮通篇??三國志?中王朗與許靖書引有“求”字,謂為三家異文[16]。顧頡剛、劉起釪?尚書校釋譯論?同皮說[17]944,趙立偉?漢熹平石經(jīng)?尚書?異文研究?亦同皮說[18]。金汀煥?尚書盤庚篇集釋?云:“?漢石經(jīng)?作‘人惟舊,器非求舊’,舊上無求字,求作救,此今文尚書也。古文‘人惟求舊,器非求舊’,上下相對,文義順暢,較今文為長?!盵19]說與王先謙同。江聲?尚書集注音疏?云:“偽孔本‘人維’下有‘求’字,茲據(jù)蔡邕石經(jīng)刪之?!盵20]江聲之書,集馬融、鄭玄之注以考漢朝?古文尚書?,其據(jù)?漢石經(jīng)?以刪“求”字,則是認(rèn)為漢朝?古文尚書?與?今文尚書?同。按敦煌寫卷“求”字旁注,其字體與正文不同,應(yīng)是閱讀者所添。巖崎本“求”亦旁注[21]873,與P.2643相同。?唐石經(jīng)?及內(nèi)野本、足利本、影天正本、八行本皆有“求”字[21]931、884、902、909、917。P.2643與巖崎本的抄寫時(shí)間早于?唐石經(jīng)?及內(nèi)野本等,其旁注“求”字應(yīng)是閱讀者據(jù)它本而添。

2.?盤庚上?“人惟求舊,器非求舊,惟新”,?孔傳?:“言 人 貴 舊,器 貴 新,汝 不 徙,是 不 貴舊?!盵13]第3冊第5卷3A

P.2643第18行在“人貴”旁朱筆旁注“貴舊器”三字。此應(yīng)是抄寫者抄了第一個(gè)“貴”字后,因?yàn)閾Q行而導(dǎo)致看錯(cuò),從第二個(gè)“貴”字后往下接抄,遂致漏抄“舊器貴”三字。而閱讀者發(fā)現(xiàn)此處有漏抄,以為是“人”后開始漏抄,于是加了“貴舊器”三字。P.3670有此三字[22]281,巖崎本、內(nèi)野本、足利本、影天正本、八行本亦均有此三字[21]873、884、902、909、917。

3.?盤庚中?“殷降大虐,先王不懷”,?孔傳?:“我殷家于天降大災(zāi),則先王不思故居而行徙。”[13]第3冊第5卷4A

P.2643第44行“於”字朱筆旁注于“家”與“天”間。P.3670、巖崎本、內(nèi)野本、足利本、影天正本、八行本都有“於”字[22]282[21]955、963、980、986、992。從?孔傳?來看,有“於”無“於”其義無別。

4.?盤庚中?:“予若吁懷茲新邑。”[13]第3冊第5卷4A

王叔岷?尚書斠證?云:“上文‘予若吁懷茲新邑’,敦煌本新字補(bǔ)在茲字下旁,或原本亦無新字?!盵23]128陳鐵凡云:“新字旁注,似為事后增補(bǔ),疑原本無之。”[2]22案P.3670、巖崎本無“新”字[22]282[21]955,內(nèi)野本、足利本、影天正本、八行本有[21]963、980、986、992。P.2643之“新”為朱筆添字,與正文字體不同,乃閱讀者所為。蓋當(dāng)時(shí)流傳?尚書?本子,或有“新”字,或無“新”字。?左傳·哀公十一年?引?盤庚之誥?:“其有顛越不共,則劓殄無遺育,無俾易種于茲邑。”[24]?史記·伍子胥列傳?載伍子胥之言曰:“且?盤庚之誥?曰:‘有顛越不恭,劓殄滅之,俾無遺育,無使易種于茲邑。’”[25]2635-2636所引即?盤庚中?“無俾易種于茲新邑”句,亦無“新”字,是先秦時(shí)的?尚書?無“新”字。準(zhǔn)彼而例此,“予若吁懷茲新邑”句蓋本亦無“新”字。

5.?盤庚中?:“先后丕降與汝罪疾,曰:‘曷不暨朕幼孫有比?’”?孔傳?:“言非但罪我,亦將罪汝。幼孫,盤庚自謂?!盵13]第3冊第5卷5 A

P.2643第71行?孔 傳?之“幼”字朱筆旁 注 于“女”與“孫”間。P.2516及巖崎本、內(nèi)野本、足利本、影天正本、八行本皆有“幼”字[26]52[21]958、967、982、988、994。?金縢?“惟爾元孫某,遘厲虐疾”,?孔傳?:“元孫,武王?!盵13]第4冊第7卷7A又“乃元孫不若旦多材多 藝”,?孔傳?:“汝元孫受命于天庭為天子,布其德教,以佑助四方。”[13]第4冊第7卷7B以此例之,“幼”字應(yīng)有。

6.?說 命 上?:“惟 木 從 繩 則 正,后 從 諫 則圣?!盵13]第3冊第5卷8A

P.2643第144行墨筆涂去“君”字,旁注“后”字。從字體看,此非抄者所改,乃閱讀者所改。P.2516、巖崎本、內(nèi)野本、足利本、影天正本、八行本皆作“后”[26]54[21]1062、1068、1078、1082、1086。

?爾雅·釋詁?:“后,君也。”[27]?舜典?“班瑞于群后”,?孔傳?:“后,君也。”[13]第1冊第1卷5A且 此句?孔傳?釋曰:“言木以繩直,君以諫明。”[13]第3冊第5卷8A故有改“后”為“君”者,如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卷16?大圣文殊師利佛剎功德經(jīng)?中卷“凖繩”條[28]引?尚書?:“木從繩則正,君從諫則圣。”[23]S.1380?應(yīng)機(jī)抄?引?尚書?:“木從繩則正,君受諫則圣?!盵29]282

7.?說命下?“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說攸聞”,?孔傳?:“事不法古訓(xùn)而以能長世,非說所聞?!盵13]第3冊第5卷9B

P.2643第183行?孔傳?之“說”字棕筆旁注于“非”與“所”間。

巖崎本“說”字也是旁注于“非”與“所”間[21]1146,與P.2643同。P.2516、內(nèi)野本、足利本、影天正本、八行本皆有“說”字[26]55[21]1152、1162、1166、1170。

無“說”字而作“非所聞”,其義亦通,其文意亦無捍格。?文選?卷5曹冏?六代論?引淳于越說:“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盵30]722李善以?說命下?之文“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說攸聞”作注[30]722。淳于越之言見?史記·秦始皇本紀(jì)?[25]321,惠棟?古文尚書考?在“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說攸聞”下亦引淳于越此言[31],其意蓋以偽古文來源于此。淳于越言“非所聞”,不言“非說所聞”,蓋?孔傳?原無“說”字,后人因經(jīng)言“匪說攸聞”,遂于傳中添一“說”字,此P.2643、巖崎本旁注“說”之因也。

8.?說命下?:“敢對揚(yáng)天子之休命?!盵13]第3冊第5卷10A

P.2643第202行“之”字 墨 筆 旁 注 于“子”與“休”間。

巖崎本、?唐石經(jīng)?無“之”字[21]1149、1180,P.2516、元亨本、足利本、影天正本有“之”字[26]55[21]1160、1163、1167,內(nèi) 野 本、八 行 本 有“ㄓ”字[21]1155、1172,“ㄓ”即“之”的隸古字。

王叔岷?尚書斠證?云:“之字疑原無?!盵23]143?文選?卷35潘勖?冊魏公九錫文?“對揚(yáng)我高祖之休命”李善注引?尚書?:“敢對揚(yáng)天子休命。”[30]503是李善所見?尚書?也無“之”字。

9.?微 子?:“乃 罔 畏 畏,咈 其 耇 長,舊 有 位人。”[13]第3冊第5卷12 A-B

P.2643第258行“亓”(“其”之古字)字棕筆旁注于“咈”與“耇”間①P.2643原寫作“開”,乃是“亓”字筆畫出頭所致。。

P.2516、巖崎本、內(nèi)野本有“亓”字[26]57[21]1250、1256,?唐石經(jīng)?、元亨本、足利本、影天正本、八行本有“其”字[21]1283、1261、1266、1270、1275。?史記·宋 微 子 世 家?:“乃毋畏畏,不用老長。”[25]1931以“不用老長”釋“咈其耇長”,無“其”字,句亦通。

10.?微子?:“商其淪喪,我罔為臣仆?!盵13]第3冊第5卷12B

P.2643第266行“臣”字棕筆旁注于“為”與“仆”間。P.2516、巖崎本“臣”字亦皆旁注[26]57[21]1251。?唐石經(jīng)?、內(nèi)野本、元亨本、足利本、影天正本、八行本“臣”皆在正文中[21]1284、1257、1263、1267、1271、1276,非旁注。

?經(jīng)典釋文?云:“臣仆,一本無臣字?!盵32]44段玉裁云:“無者是也。?毛詩?‘景命有仆’,?傳?云:‘仆,附也?!?說文?曰:‘古文仆字從臣作?!执耸枪疟咀鳌?析為二字也,今刪‘臣’字?!盵33]顧頡剛、劉起釪云:“其實(shí)‘罔為仆’與‘罔為臣仆’意義全同,都是說我毋為奴隸?!盵17]1082案其義雖全同,而文字則有別也。P.2516、P.2643?尚書?寫卷“臣”字旁注,乃閱讀者據(jù)它本而添。是當(dāng)時(shí)流行兩種本子,或作“仆”,P.2643、P.2516、巖崎本是也;或作“臣仆”,陸德明所據(jù)本及?唐石經(jīng)?、內(nèi)野本、元亨本、足利本是也。據(jù)?說文?“仆”之古文作“”,則漢時(shí)?古文尚書?應(yīng)是作“”,偽古文承之,亦作“”。后世傳寫者,或改“”為“仆”,或析為“臣仆”二字。

11.?微子?:“王子弗出,我乃顛隮?!盵13]第3冊第5卷12B

P.2643第267行“乃”字 棕 筆 旁 注 于“我”與“顛”間。P.2516、巖崎本、?唐 石經(jīng)?、元 亨 本 作“乃”[26]57[21]1251、1284、1263,內(nèi)野本、足利本、影天正本、八行本作“迺”[21]1257、1267、1271、1276,均為正文,非旁注。郝懿行?爾雅義疏?云:“經(jīng)典‘迺、乃’通者非一,故?廣韻?及?列子釋文?并以‘迺’為古文‘乃’字,是矣?!雹俸萝残兄?、王其和等點(diǎn)校?爾雅義疏?,中華書局,2017,第236頁。點(diǎn)校者原把“?列子釋文?”標(biāo)點(diǎn)作“?列子?釋文”,?列子釋文?是唐殷敬順?biāo)?是書名,今改正。?孔傳?:“我 殷 家 宗 廟乃 隕 墜無 主?!盵13]第3冊第5卷12B是當(dāng)有“乃”字。

以上11條旁注字,可以肯定是P.2643脫文而補(bǔ)的只有第2、5、11三條,其他諸條都沒有資料能證明是寫卷脫漏,應(yīng)是閱讀者據(jù)它本增補(bǔ)。

從P.2643寫卷旁注字的顏色及字體看,這個(gè)寫卷經(jīng)過閱讀者的兩次校改,校改時(shí)一定是參考了當(dāng)時(shí)流行的其他文本,可以說這個(gè)寫本有三個(gè)文本層次。一是P.2643本身,二是朱筆旁注所據(jù)之文本,三是墨筆旁注所據(jù)之文本。至于棕色旁注字,其實(shí)本是朱筆所寫,是墨筆校閱者在朱筆旁注字上描潤所致。所以在校錄P.2643時(shí),要對這些旁注字進(jìn)行仔細(xì)考察,區(qū)別其文本的不同層次,不能直接將這些旁注字插入正文而作為一個(gè)文本進(jìn)行???。

過去學(xué)者們在進(jìn)行敦煌寫本校錄時(shí),往往把旁注字直接錄入正文,或雖不是直接錄入正文,但也常把旁注字看作正文內(nèi)容的脫漏。今從P.2643的情況看,旁注字中多有寫卷閱讀者據(jù)別本所加,本來并非該寫卷抄寫者所據(jù)文本的內(nèi)容。如果不分辨清楚旁注字與正文內(nèi)容的關(guān)系,就會(huì)造成不同來源文本的內(nèi)容混淆,甚至把文本流傳過程中后來添加的文字作為文本的原始面貌,如第1條?盤庚上?“人惟求舊”句,漢代的今古文?尚書?都是沒有“求”字的,東晉所出隸古定?尚書?也是沒有“求”字的。隸古定?尚書?流傳過程中,有人因下“器非求舊”句有“求”字,以為前一句亦當(dāng)為四字句,故臆添一“求”字。P.2643閱讀者又據(jù)彼有“求”之本而旁注一“求”字。如果我們把此旁注“求”字直接錄入正文,就失去了隸古定?尚書?的原貌,以為隸古定?尚書?原本是有“求”字的,進(jìn)而又推及漢代?古文尚書?也是有“求”字的。清人因?yàn)橘Y料條件所限,據(jù)隸古定?尚書?的后起文本而導(dǎo)致判斷失誤。我們有了能解決問題的新材料,卻由于不明白旁注字性質(zhì),導(dǎo)致與這一關(guān)鍵性的能解決問題的材料失之交臂,可以說是學(xué)術(shù)上的損失。

所以,在對出土文獻(xiàn)進(jìn)行校錄時(shí),對于旁注字需要特別引起重視,不能僅僅看作是正文文本的脫漏。

三、關(guān)于隸古定?尚書?原貌

永嘉之亂后,晉室南渡長江,在金陵(今南京)建立了東晉。晉元帝時(shí),豫章內(nèi)史梅頤向元帝獻(xiàn)上了一部?古文尚書?,其?序?云:“科斗書廢已久,時(shí)人無能知者,以所聞伏生之書考論文義,定其可知者,為隸古定,更以竹簡寫之,增多伏生二十五篇?!盵34]說明這部書是用隸古定字體書寫的。?經(jīng)典釋文·序錄?云:“?尚書?之字,本為隸古,既是隸寫古文,則不全為古字。今宋、齊舊本及徐、李等音,所有古字,蓋亦無幾。穿鑿之徒,務(wù)欲立異,依傍字部,改變經(jīng)文,疑惑后生,不可承用?!盵32]2據(jù)陸德明所言,他在寫?經(jīng)典釋文·尚書音義?時(shí),其所見各種隸古定?尚書?文本,隸古字的多少已有很大區(qū)別。他認(rèn)為梅頤原本并非全為隸古字,全為隸古字的本子乃是后人“務(wù)欲立異”而改[32]2。所以后來出現(xiàn)全為隸古字的薛季宣?書古文訓(xùn)?時(shí),學(xué)界普遍認(rèn)為這是一部偽中之偽之書,唯李遇孫認(rèn)為即梅頤所上之?古文尚書?[35],但李氏并未舉出什么證據(jù)。近代以來研究者,著眼點(diǎn)都在于?古文尚書?中的那些隸古字之來源,而對于?古文尚書?這書的原貌是全為隸古字本還是部分隸古定本,基本沒有什么討論。

在P.2643號寫卷上,我們看到有在隸古字上添加構(gòu)件之舉。?高宗肜日?“惟天監(jiān)下民,典厥義”[13]第3冊第5卷10B、?微子?“用亂敗厥德于下”[13]第3冊第5卷12 A,寫卷第210行、第246行“下”字原皆寫作“丅”,后用朱筆加一點(diǎn)成“下”;?西伯戡黎?“乃罪多參在上”[13]第3冊第5卷11B、?微子?“我祖底遂陳于上”[13]第3冊第5卷12A,寫卷第234行、第244行“上”字原皆寫作“丄”,后又用朱筆加一橫而成“上”。這應(yīng)該是那位用朱筆添加旁注字者所為。以P.2643為底本抄寫?尚書?的人,自然就把“丄”“丅”抄成“上”“下”,隸古字就被改成今字了。從這個(gè)例子我們自然就可以聯(lián)想到,隸古定?尚書?在輾轉(zhuǎn)傳抄過程中,抄寫者也是有可能在抄寫的過程中存在隨手把隸古字改成今字的行為。

我們下面以P.2643、P.2516、巖崎本三件抄寫時(shí)代相近的唐寫本的比較為例①P.2516“民”字缺筆,內(nèi)滕虎認(rèn)為巖崎本為初唐人手筆(?尚書文字合編?第四冊?附錄?,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第451頁)。,來看看隸古定字到今字的變化情況。

?高宗肜日?“天既孚命正厥 德”[13]第3冊第5卷10B,“天”字,P.2516、巖崎本作“”[26]56[21]1189,P.2643作“天”。?玉 篇·一 部?:“、,并 古 文?!盵36]“”為“”之變體,即“天”之隸古字。P.2643已改作今字“天”。?西 伯 戡 黎?“不 虞 天性”[13]第3冊第5卷11 A,P.2516作“”[26]56,而P.2643、巖崎本則作“天”[21]1214,此處巖崎本也改作“天”了,與?高宗肜日?“天既孚命正厥德”之“天”仍作隸古字不同。?微子?“天毒降災(zāi)荒殷邦”之“天”[13]第3冊第5卷12A,P.2643、P.2516、巖崎本都作“天”[26]57[21]1250,皆已改作今字了。

又“天既孚命正厥德”之“既”字[13]第3冊第5卷10B,P.2516、P.2643皆作“旡”[26]56,巖崎本作“既”[21]1189。P.3315?尚書釋文?第3行:“旡,古既字?!盵37]5569巖崎本作“既”,則已改為今字也。?西伯戡黎?“西伯既戡黎”之“既”[13]第3冊第5卷11 A,P.2643、P.2516、巖崎本都作“旡”[26]56[21]1213,皆存隸古字原貌。

又如?盤庚中?“高后丕乃崇降罪疾”之“罪”字[13]第3冊第5卷5A,P.2643、巖 崎 本 作“辠”[21]958,而P.2516作“罪”[26]52。P.3315?尚書釋文?第77行:“辠,古文罪字?!盵37]5574P.2516已改作今字。?盤庚中?“先 后 丕 降 與 汝 罪 疾”之“罪”[13]第3冊第5卷5A,P.2643、P.2516、巖崎本均作“辠”[26]52[21]958,皆作隸古字。而?高宗肜日?“民有不若德,不聽罪”之“罪”[13]第3冊第5卷10B,巖崎本作“辠”[21]1189,而P.2643、P.2516均已改作今字“罪”[26]56。

各寫卷的改字情況并無規(guī)律可循,同一字在寫卷中不同地方出現(xiàn),或作隸古字或作今字,不同寫卷的同一個(gè)位置的字,此卷作隸古字,彼卷作今字。凡此皆反映出隸古定?尚書?在輾轉(zhuǎn)傳抄過程中不斷被改字的現(xiàn)象。而且從敦煌吐魯番寫卷與日本所藏隸古字?尚書?寫卷來看,越是抄寫時(shí)間晚的寫卷,隸古字越少,這就是在傳抄過程中逐步改動(dòng)所致。就此我們懷疑,陸德明以全為隸古字的本子為后人所改之說可能不恰當(dāng),極有可能梅頤獻(xiàn)上的隸古定?尚書?全為古字本,其今字乃傳抄者改動(dòng)所致。

四、結(jié)論

本文利用“國際敦煌項(xiàng)目”(IDP)網(wǎng)站上的高清照片,在前人研究基礎(chǔ)上,對法國國家圖書館所藏P.2643號?尚書?寫本作了進(jìn)一步的探索。

首先,通過對墨筆、朱筆題記與寫卷正文中相同文字筆跡的比較,認(rèn)為題記中“乾元二年正月廿六日”抄寫之語是閱讀者所記,并不是寫卷正文的抄寫時(shí)間。又從避諱學(xué)的角度,判定寫卷的抄寫時(shí)間不會(huì)晚于唐高宗繼位的650年,甚至可能是南北朝時(shí)期的抄本。由此糾正了前人以寫卷為“乾元二年”抄本的錯(cuò)誤看法。

其次,將寫卷抄寫時(shí)間提前到唐初甚至南北朝時(shí)期,可以說在敦煌寫卷中,這是一件抄寫時(shí)代比較早的寫卷。由此而觀寫卷中三種顏色的11條旁注字,朱筆旁注字是朱筆題記者所為,墨筆旁注字應(yīng)是墨筆題記者所為。棕色旁注字可能是墨筆題記者在寫好題記后在朱筆字上用墨筆描潤所致。過去的研究者在錄文時(shí),往往把這些旁注字直接錄入正文。本文通過考證,認(rèn)為其中有8條并沒有資料證明是寫卷脫漏,極有可能是閱讀者據(jù)流傳的其他文本增補(bǔ)。如果把旁注字直接錄入正文,等于是把其他文本的內(nèi)容混入此本,從而掩蓋了這件早期寫本的原始文本面貌。

再次,根據(jù)寫卷中存在的閱讀者在隸古字上添加構(gòu)件而使隸古定字變成今字的做法,聯(lián)想到隸古定?尚書?在輾轉(zhuǎn)傳抄過程中,抄寫者也是有可能存在隨手把隸古字改成今字的行為。通過對P.2643、P.2516、巖崎本三件抄寫時(shí)代相近的唐寫本的比較,論證隸古定?尚書?在傳抄過程中不斷被改字的現(xiàn)象。由此推測,梅頤獻(xiàn)上的隸古定?尚書?原本極有可能全為古字本,陸德明所言“不全為古字”的本子并非原貌,而是后世被改動(dòng)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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