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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還是差異?
——再論馬克思與黑格爾貧困理論的關系

2021-12-28 08:24:11胡順
理論月刊 2021年9期
關鍵詞:賤民工人階級黑格爾

□胡順

(華東師范大學 政治學系,上海200241)

近年來,馬克思的貧困理論成為學術熱點問題之一。學者們在研究過程中嘗試回溯性地解讀馬克思與黑格爾在貧困理論問題上的思想關系,一致認為馬克思批判性地超越了黑格爾①參見夏少光:《消除現(xiàn)代社會的苦惱與超越黑格爾——對馬克思貧困理論的一種解讀》,載《馬克思主義研究》2018年第11期;周露平:《馬克思對黑格爾貧困理論的批判性超越》,載《中國地質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4期。。但這種解讀有矮化黑格爾的傾向,在貧困理論問題上,馬克思自有其偉大之處,但黑格爾同樣有天才之處,二者之間與其說是批判性的超越關系,毋寧說是結構性的差異關系。闡明馬克思與黑格爾貧困理論的結構性差異關系,有助于我們深入經(jīng)濟學—哲學語境,重新審視二者的思想傳承關系,推動學界對此作進一步思考。

一、黑格爾論市民社會中的“貧困—賤民”難題

在1821年出版的《法哲學原理》中,黑格爾在剖析市民社會中賤民群體的產生時,公開感嘆道:“怎樣解決貧困,是推動現(xiàn)代社會并使它感到苦惱的一個重要問題?!盵1](p252)在市民社會即勞動和滿足需要的體系中,每個人雖在主觀上都追逐自己私利的最大化,但在客觀上也促進了整個社會財富的增長。黑格爾將此稱為“一種辯證運動”,結果就是“每個人在為自己取得、生產和享受的同時,也正為了其他一切人的享受而生產和取得。在一切人相互信賴全面交織中所含有的必然性,現(xiàn)在對每個人說來,就是普遍而持久的財富”[1](p210)。黑格爾關于主觀利己之心的辯證運動的論述與斯密的“看不見的手”的理論實質上并無區(qū)別,只不過黑格爾用了哲學化的話語。但黑格爾超越斯密的地方在于:他觀察到了財富分配之后產生的貧富分化(不是貧富差別)以及與之相伴的賤民難題,即市民社會“既提供了荒淫和貧困的景象,也提供了為兩者所共同的生理和倫理上蛻化的景象”[1](p199)。實際上,黑格爾主要闡述了市民社會中的兩種貧困現(xiàn)象——貧富差別與貧富分化①國內外學者對黑格爾貧困理論的研究忽視了區(qū)分貧富差別與貧富分化,一般注重研究貧富分化問題。筆者認為,這一區(qū)分至關重要,貧富差別蛻變?yōu)樨毟环只臉酥揪褪鞘忻裆鐣谐霈F(xiàn)的“賤民”群體。黑格爾與自由主義者一樣都認為市民社會是具有各種差別的有機整體,必然存在貧富差別,貧困人口的存在有其天然合法性。馬克思在《哲學的貧困》中就指出,在斯密和李嘉圖這樣的經(jīng)濟學家看來,“貧困只不過是每一次分娩時的陣痛,無論是自然界還是工業(yè)界都要經(jīng)歷這種情況”(參見《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15頁)。。

就貧富差別而言,黑格爾說:“同任性一樣,偶然的、自然界的、和外部關系中的各種情況(第200節(jié)),都可以使個人陷于貧困?!盵1](p243)黑格爾認為這種貧困現(xiàn)象出現(xiàn)在家庭解體、市民社會形成的過程中,市民社會解散了家庭,他們因此失去了自然的謀生手段,“在或多或少的程度上喪失了社會的一切好處:受教育和學技能的一般機會,以及司法、保健,有時甚至于宗教的慰藉等等”[1](p243)。在第200節(jié)中,黑格爾說明了導致這種貧困的“各種情況”。個人分享普遍財富的可能性,“即特殊財富,一方面受到自己的直接基礎(資本)的制約,另一方面受到技能的制約,而技能本身又轉而受到資本,而且也受到偶然情況的制約”,各種偶然情況“產生了原來不平等的稟賦和體質在發(fā)展上的差異”[1](p211)。黑格爾隨后總結道:“這種差異在特殊性的領域中表現(xiàn)在一切方面和一切階段,并且連同其他偶然性和任性,產生了各個人的財富和技能的不平等為其必然后果?!盵1](p211)黑格爾又在第237節(jié)強調了這一點:在市民社會的交換體系中,每個人都有分享到普遍財富的可能性,并得到市民社會的保證,這種可能性“總是受偶然性的支配的,何況它又以技能、健康、資本等等為其條件”[1](p241)。

黑格爾認可了貧困差別存在的合理性。也就是說,由于資本、技能、稟賦等各種偶然因素的制約,私人所能分享到的普遍財富必然會有所差別,并且市民社會承認和鼓勵這種差別,因為它貫徹了市民社會的特殊性原則,使得市民社會富有生氣,“成為具有各種差別的有機整體”[1](p211)。進一步說,黑格爾還用“精神特殊性的客觀法”論證了財富分配不平等的合理性,因為精神的發(fā)展處于無限的特殊性與差異性之中。這種法在市民社會中不但不揚棄人的自然不平等(自然不平等就是不平等的始基),反而從精神中產生它,并把它提高到技能和財富上的不平等。“提出平等的要求來對抗這種法,是空洞的理智的勾當,這種理智把它這種抽象的平等和它這種應然看做實在的和合理的東西。”[1](p211)黑格爾將人與人之間的自然不平等擴大到了精神層面,他反對用空洞的理智即抽象的平等來反抗這種特殊性的客觀法。簡言之,市民社會必然會產生貧富差別,并且這種差別是合乎理性的。

就貧富分化而言,它是貧富差別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當市民社會高效運轉時,人與人之間的相互需要和滿足需要的手段都得到了普遍化,這兩重普遍化一方面產生了最大利潤,促使財富增長;另一方面,“特殊勞動的細分和局限性,從而束縛于這種勞動的階級的依賴性和匱乏,也愈益增長。與此相聯(lián)系的是:這一階級就沒有能力感受和享受到更廣泛的自由”[1](p244)。黑格爾在這里雖然沒有使用“相對貧困”的說法,但卻體現(xiàn)出這一思想,他已經(jīng)認識到這兩重普遍化即分工的細化使財富快速增長,但同時也使人對他人的依賴性越來越強,“因為每個人越是僅僅善于加工一個抽象的細節(jié),他就必然越是無能于滿足所有其他的需要”[2](p361-362),匱乏便會逐漸蔓延,市民社會中的貧富差別有不斷擴大的趨勢,直至出現(xiàn)兩極分化。

黑格爾嚴厲斥責了貧富分化,認為它是“惡的無限”。作為主觀需要的特殊性沒有節(jié)制與尺度。人的這種欲望像動物本能一樣,屬于惡的無限。同樣如此的是,“匱乏和貧困也是沒有尺度的。這種混亂狀態(tài)只有通過有權控制它的國家才能達到調和”[1](p200)。對財富數(shù)量的無限渴求與貧困程度的無限加深是相伴而生的,貧困并不是物質匱乏造成的,而是人的私欲的無限性造成的。換一種說法就是,“社會狀況趨向于需要、手段和享受的無窮盡的殊多化和細致化。這一過程……是沒有質的界限的。這就產生了奢侈。在同一過程中,依賴性和貧困也無限增長”[1](p208)。黑格爾接著分析道:“貧困跟對它進行無限抵抗的物質有關,即跟成為自由意志所有物的那特殊種類的外部手段有關,因此,這種物質的抵抗是絕對頑強的?!盵1](p208)“自由意志所有物”即取得所有權,也就是財產權(法權意義上的私有財產),人把自己的意志體現(xiàn)于物內,使物成為我的所有物,而物的取得當然有許多手段。黑格爾在這里隱晦地揭示出財產權與貧困的內在關聯(lián),財產權對貧困的抵抗是絕對頑強的,富人正是以財產為中介合法地占有窮人的勞動產品。

貧富分化的后果之所以極其嚴重,就在于市民社會中會出現(xiàn)“賤民”這一群體。在第244節(jié),黑格爾說:“當廣大群眾的生活降到一定水平……之下,從而喪失了自食其力的這種正義、正直和自尊的感情時,就會產生賤民,而賤民之產生同時使不平均的財富更容易集中在少數(shù)人手中?!盵1](p244)“賤民”的產生意味著財富已經(jīng)集中到了少數(shù)人手中,即貧富兩極分化。與此同時,黑格爾又指出:“貧困自身并不使人就成為賤民,賤民只是決定于跟貧困相結合的情緒,即決定于對富人、對社會、對政府等等的內心反抗?!盵1](p244)實際上,窮人不一定是賤民,但“賤民”一定是窮人,“賤民”區(qū)別于窮人的關鍵在于其有由于貧困所導致的對富人、社會、政府等的反抗情緒,這種情緒使得賤民輕佻放浪,害怕勞動,不以自食其力為榮,反將求乞視為自己的權利。事實上,“賤民的反抗”不僅在于物質的匱乏,更在于以財產權的形式對人的自由的完全剝奪,其所針對的正是以財產權為基石的市民社會中出現(xiàn)的貧富分化現(xiàn)象[3]。也正是在第244節(jié)補充的結尾處,黑格爾將貧困稱為“現(xiàn)代社會的苦惱問題”。

二、“貧困—賤民”難題能在市民社會中解決嗎?

在《法哲學原理》第244節(jié)之后的章節(jié)中,黑格爾要面對的就是如何解決市民社會中的“貧困—賤民”難題。必須指出的是,黑格爾想要解決的并不是貧富差別,而是貧富分化。黑格爾首先訴諸一種主觀援助——道德高尚的人出于同情和愛心對窮人施以援手。但這種援助依賴于偶然性,并不具有必然性。其次是富有者階級或公共財產的直接救濟,把窮人維持在一定生活水平上,但這又“與市民社會的原則以及社會上個人對他獨立自尊的感情是相違背的”[1](p245)。如果不經(jīng)勞動直接給予窮人生活資料,就會觸碰市民社會的基本原則即勞動所有權原則這根紅線。所以,那些害怕勞動,喪失廉恥和自尊心的賤民未經(jīng)勞動而是憑借行乞獲得生活資料,便對市民社會中其他成員構成了“不法”,即黑格爾所說的:“沒有一個人能對自然界主張權利,但是在社會狀態(tài)中,匱乏立即采取了不法的形式,這種不法是強加于這個或那個階級的?!盵1](p245)如果直接提供勞動機會,問題又在于生產量隨之提高的同時缺乏相應的消費者,導致生產過剩。黑格爾自己否決了這一方案。所以,無論是直接提供生活資料還是勞動機會,貧富分化只會越來越嚴重。黑格爾又感嘆道:“盡管財富過剩,市民社會總是不夠富足的,這就是說,它所占有而屬于它所有的財產,如果用來防止過分貧困和賤民的產生,總是不夠的?!盵1](p245)黑格爾其實在這里揭示了市民社會中的這種貧困是一種悖論性貧困:一方面,市民社會創(chuàng)造大量財富導致過剩;另一方面,市民社會占有的大量財富卻不能防止賤民產生。當有人試圖解決貧困問題時,就會陷入兩難境遇之中,因為市民社會的大量財富就是導致貧困的首要原因①從第245節(jié)附釋看,黑格爾是針對當時英國的現(xiàn)狀才發(fā)出如此感慨,正如盧卡奇所指出的那樣,黑格爾是唯一一個認真研究英國工業(yè)革命,把英國古典經(jīng)濟學與哲學聯(lián)系起來的德國思想家。筆者認為,1825年英國爆發(fā)的生產相對過剩的經(jīng)濟危機彰顯了黑格爾的天才之處。。最后是建立殖民地,將賤民推出自身之外,但這種外部訴求也只是權宜之計。

接下來問題的關鍵就在于:市民社會能解決“貧困—賤民”難題嗎?在筆者看來,盡管黑格爾沒有提出諸多具體措施,只是提出一些原則,但按照他的設想,“貧困—賤民”問題就是在市民社會領域內解決的,而非訴諸(倫理)國家②關于市民社會能否最終解決貧困—賤民難題,學界一般認為市民社會是不能解決這個難題的,依據(jù)是黑格爾所提出的具體方案是無效的。也有觀點認為,黑格爾是把解決的希望寄托于市民社會下一個環(huán)節(jié)即國家,依據(jù)是貧困處于市民社會與國家的樞紐,國家必須克服這一難題,以此拯救市民社會。筆者認為,前者作為一種學術觀點,尚存在探討空間,而后者則是對黑格爾的誤讀。。

如前文所指出的那樣,黑格爾在談及特殊性和貧困都是沒有節(jié)制和尺度時,說:“這種混亂狀態(tài)只有通過有權控制它的國家才能達到調和?!边@里有兩點值得注意:(1)“國家”不是倫理國家,而是“作為社會正當防衛(wèi)調節(jié)器的國家”,這個國家指代市民社會,對應于第183節(jié)所說的需要和理智的國家。這揭示出黑格爾的本意是在市民社會領域內解決“貧困—賤民”問題。(2)“調和”印證了黑格爾試圖解決的是貧富分化,使貧富處于一種合理的差別界限內,而不是要徹底解決貧富差別,所以他將市民社會稱為“調節(jié)器”。

那么為什么只有市民社會有權調節(jié)貧富分化,解決“賤民”問題?黑格爾的解釋是:當人從家庭成員轉變?yōu)槭忻裆鐣蓡T時,他“就成為市民社會的子女,市民社會對他得提出要求,他對市民社會也可主張權利”[1](p241)。權利與義務是統(tǒng)一的,每個人都按要求參與到市民社會的交換體系中,不斷勞動以獲得生活資料,而市民社會就必須保護他?!皢栴}不僅僅在于防止餓死而已,更遠大的宗旨在于防止產生賤民。因為市民社會對每個人的給養(yǎng)負有責任,它就有權督促他自謀生活?!盵1](p242-243)這里清晰表明,黑格爾就是要在市民社會領域內解決“貧困—賤民”難題。這在第241節(jié)再次得到印證,“關于窮人的問題,普遍權力接替了家庭的地位,它不但顧到他們的直接匱乏,而且顧到他們嫌惡勞動的情緒,邪僻乖戾,以及從這種狀況中和他們所受不法待遇的感情中產生出來的其他罪惡”[1](p243)。

這里的“普遍權力”就是指市民社會的第三個環(huán)節(jié),即同業(yè)公會,黑格爾寄希望于同業(yè)公會解決遺留在需要體系中的偶然性,解決貧富分化問題,消除“賤民”這一群體。正如伍德所說:“有關貧困的討論不是對市民社會之討論的結尾,因此不像有關抽象法權討論以對不法的討論作結,或有關道德的討論以對邪惡(偽善,引者注)的討論作結?!盵4](p410)伍德的這一論斷無疑是正確的,黑格爾主要是在警察(又譯為“福利行政”)部分(第231至249節(jié))的結尾談及貧困問題以及賤民現(xiàn)象,貧困是警察過渡到同業(yè)公會的中介。按照自我揚棄的辯證過程,貧困問題要在同業(yè)公會階段解決。

在黑格爾看來,同業(yè)公會主要是由市民社會中的產業(yè)等級構成,產業(yè)等級依據(jù)其特殊技能成為同業(yè)公會的成員。一方面,同業(yè)公會的重要職能就是接納會員,關心所屬成員,以防止特殊偶然性,并負責給予成員教育培養(yǎng),使其獲得必要的能力。并且,它也十分尊重成員的職業(yè)選擇自由,尊重勞動所有權原則。另一方面,同業(yè)公會這種普遍物的情緒就是正直和等級尊嚴,會員不再需要用外部方式即無盡地追求財富、與他人攀比、奢侈浪費等來獲得承認,而是按自己的能力即技能獲得認可[1](p249)。所以在作為第二家庭的同業(yè)公會中,“對貧困的救濟喪失了它的偶然性,同時也不會使人感到不當?shù)膼u辱”[1](p250)。

但必須承認,黑格爾對于貧困難題沒有提出具體的建設性方案,而是使其消融在“客觀精神”的邏輯運動中,他的貧困理論具有一定含混性,這也成為后世學者攻擊黑格爾的一個靶標。但在筆者看來,這對作為哲學家的黑格爾提出了過高要求,可以肯定的是,黑格爾的本意就是要在市民社會領域內解決貧困—賤民問題,他寄希望于市民社會的第三個環(huán)節(jié)即同業(yè)公會來消除貧富兩極分化,使貧富差距處于合理的界限內。

三、從賤民到工人階級:馬克思貧困理論視角的轉換

在1842—1843年初的《萊茵報》時期,青年馬克思在面對窮人因撿拾樹枝而觸犯法律,以及摩澤爾河沿岸地區(qū)的農民貧困狀況時,“第一次遇到要對所謂物質利益發(fā)表意見的難事”[5](p588)?;厮莸乜矗瑹o論是黑格爾的“現(xiàn)代社會的苦惱問題”,還是青年馬克思的“物質利益難事”,都揭示了當時普魯士王國存在的普遍貧困問題。但此時馬克思要追問的是,現(xiàn)存的普魯士王國與黑格爾的倫理國家何以會出現(xiàn)如此巨大反差,所以他將批判的矛頭指向了黑格爾的國家哲學。在保存下來的手稿中,馬克思批判了《法哲學原理》中的第261至323節(jié),“賤民”也只是出現(xiàn)在對這一文本的直接引用中,馬克思并沒有對其進行深入分析,只是一筆帶過①參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80頁。盡管馬克思在1843年3月至9月撰寫的《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中多次提及要對《法哲學原理》的“市民社會”這一章進行闡述,但馬克思并沒有對其進行專門研究。。這意味著馬克思并沒有批判過黑格爾在市民社會中提及的“貧困—賤民”難題,所以那種認為馬克思批判或超越了黑格爾貧困理論的觀點缺乏直接的文本依據(jù)。這還意味著馬克思對貧困的思考與其對黑格爾法哲學的研究并沒有必然聯(lián)系,其發(fā)生語境是當時正在大規(guī)模開展的工業(yè)革命。如果說黑格爾基于“賤民”這一群體活生生地呈現(xiàn)了市民社會中的貧富分化景象,那馬克思則把目光轉移到了“工人階級”②在馬克思的文本中,無產階級與工人階級是一個意思,馬克思直接使用過“無產階級即工人階級”這樣的表述方式,參見《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727頁,本文也延續(xù)這一用法。實際上,無產階級與工人階級之間存在一定差別,進一步分析請參見筆者的另一篇論文《政治主體:黑格爾、馬克思與齊澤克》,載《國外理論動態(tài)》2020年第3期。這一群體。貧困的主體是工人階級,這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中就有所揭示——“德國無產階級只是通過興起的工業(yè)運動才開始形成的;因為組成無產階級的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為造成的貧民”[6](p17)。從總體上看,馬克思主要從絕對、相對兩方面論述了工人階級的貧困問題。必須指出的是,絕對貧困與相對貧困只是工人階級貧困的一體兩面,兩者本質上是同一的。

就工人階級的絕對貧困而言,馬克思在《1857—1858年經(jīng)濟學手稿》(以下簡稱“《57—58手稿》”)中分析勞動與所有權相互分離時指出:“勞動……是同一切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相分離的,同勞動的全部客體性相分離的勞動……這是勞動的完全被剝奪,缺乏任何客體的、純粹主體的存在。是作為絕對的貧窮的勞動:這種貧窮不是指缺少對象的財富,而是指完全被排除在對象的財富之外?!盵7](p253)勞動如要現(xiàn)實化,就必須同時具備勞動力(工人)、勞動資料、勞動對象三個要素,但當作為“純粹主體”的勞動力與其他兩個要素分離時,勞動只是一種可能性,無法創(chuàng)造財富,這就是絕對的貧窮。因此,馬克思認為:“在自由工人的概念里已經(jīng)包含著這樣的意思:他是赤貧,潛在的赤貧?!盵7](p607)在《1861—1863年經(jīng)濟學手稿》中,馬克思進一步深化了這一觀點,他說:“勞動能力表現(xiàn)為絕對的貧窮……勞動能力由于被剝奪了勞動資料即被剝奪了通過勞動占有自然因素所需的對象條件,它就被剝奪了生活資料……因此,被剝奪了勞動資料和生活資料的勞動能力是絕對貧窮本身?!盵8](p44)必須指出的是,這里的“生活資料”特指工人由于被剝奪了勞動資料而無法自行生產出所需的生活資料,但工人可以出賣勞動力,以工資的形式獲得生活資料以維持其作為勞動力的存在,所以馬克思又說:“工人的絕對貧窮……無非是說,工人的勞動能力是他唯一能出售的商品,工人只是作為勞動能力與對象的、實際的財富相對立。”[8](p45)

簡而言之,工人階級的絕對貧困是一種存在論意義上的貧困。從表面上看,工人階級貧困的原因是缺乏生活資料,但根本原因卻在于生產(勞動)資料的喪失。正是由于被剝奪了生產資料,這一方面致使工人被剝奪了進行勞動的客觀條件,另一方面迫使工人只能依靠出賣勞動(能)力為生,并且隨時可能失業(yè),無法穩(wěn)定地獲得生活資料。工人階級的絕對貧困所揭示的正是這種狀態(tài)。青年馬克思就曾指出,工人階級表明了人的完全喪失,在工人階級身上,“一切屬于人的東西實際上已完全被剝奪,甚至連屬于人的東西的外觀也已被剝奪”[6](p262)。

就工人階級的相對貧困而言,這種貧困無疑是與資產階級相比較而言的。馬克思在《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以下簡稱“《44手稿》”)中曾摘錄過舒爾茨《生產運動》這一著作的第65至66頁的內容,即“正是由于生產總量的增長,并且隨著生產總量的增長,需要、欲望和要求也提高了,于是絕對的貧困減少,而相對的貧困可能增加……在一個前進著的國家,生產總量在大約十年內與社會相比增加了三分之一,而工人掙得的工資仍和十年前一樣多,他們不但不能保持過去的收入水平,而且比過去窮三分之一”[6](p125)。也就是說,1844年的馬克思通過舒爾茨已經(jīng)認識到了工人階級貧困的相對性特征。毫無疑問,馬克思當然也注意到了隨著生產資本的增加,整個社會的生產總量會迅速增長,工人階級的物質生活也會改善。而馬克思看得更遠:“即使工人得到的享受增加了,但是,與資本家的那些為工人所得不到的大為增加的享受相比,與一般的社會發(fā)展水平相比,工人所得到的社會滿足的程度反而降低了?!盵6](p729)所以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中針對格萊斯特所說的“富人雖然更富了,窮人至少也不那么窮了”這一觀點,就指出這是拙劣的詭辯:“如果說工人階級仍然‘窮’,只是隨著他們給有產階級創(chuàng)造的‘財富和實力的令人陶醉的增長’而變得‘不那么窮’了,那也就是說,工人階級相對地還是像原來一樣窮。如果說窮的極端程度沒有縮小,那么,窮的極端程度就增大了,因為富的極端程度已經(jīng)增大?!盵9](p751)

有學者將工人階級的這種貧困解讀為一種具有悖論性質的相對貧困,而非泛指一般意義上的相對貧困[10]。在筆者看來,這種解讀十分精妙,指明了工人階級貧困的本質特征,達到了馬克思思想的深度。簡單地說,通過所謂平等的市場交換,工人為了既定的工資而出賣作為“活勞動”的創(chuàng)造力,后者創(chuàng)造的價值始終大于前者,多余的即剩余價值則是屬于資本家的。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馬克思在《44手稿》中大談:“工人的貧困同他的生產的影響和規(guī)模成反比”[6](p155),“工人生產的財富越多,他的生產的影響和規(guī)模就越大,他就越貧窮”[6](p156)。這導致的后果是社會中必然出現(xiàn)貧富兩極分化,恩格斯在1891年所寫的《雇傭勞動與資本》新版單行本的導言中精準地概括了這一景象:“一方面是不可計量的財富和購買者無法對付的產品過剩,另一方面是社會上絕大多數(shù)人口無產階級化,變成雇傭工人,因而無力獲得這些過剩的產品?!盵6](p709)那么,我們該如何理解工人階級相對貧困的悖論性質呢?其一,從19世紀中期的資本主義社會來看,誠如馬克思所揭示的,工人階級勞動時間越長、強度越大,就越貧困,工人階級與資產階級的貧富分化只會越來越大,并且沒有界限。這種悖論性體現(xiàn)為勞動不是使工人致富,而是致貧,國民經(jīng)濟學家所宣稱的“勞動是財富的源泉”這一觀點或許對其他群體適用,但它對工人階級來說就是謊言。其二,從前資本主義社會來看,歷史上其他勞動者的貧困受自然等因素影響極大,或者說是生產力水平低下的貧困。但工人階級的這種貧困與此相比,卻是生產力高度發(fā)達的貧困,是生產相對過剩的貧困。這種悖論性體現(xiàn)為一方面是財富堆積如山,另一方面是絕大部分人無力消費,這是一種新型的貧困,是前資本主義社會從未出現(xiàn)過的貧困。

嚴格來說,以上分析是針對工人階級中的“現(xiàn)役勞動軍”而言的,并未包括“產業(yè)后備軍”,即相對過剩人口。在馬克思看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必然要生產出不以自然限制為轉移的超過資本增殖平均需要的工人人口,使其與資本積累相適應,確保隨時都有可供剝削的勞動力。所以,“工人階級的一部分從事過度勞動迫使它的另一部分無事可做,反過來,它的一部分無事可做迫使它的另一部分從事過度勞動,達成各個資本家致富的手段”[9](p733)。產業(yè)后備軍正是以這種包容性排斥的方式而被納入資本主義生產體系之中。這對發(fā)達的資本主義生產無疑是極為有利的,卻加重了對工人階級整體的剝削。

四、工人階級貧困的根源及其解決方案

馬克思對于工人階級何以貧困的診斷是多方面的。從經(jīng)驗直觀意義上說,馬克思親身經(jīng)歷了19世紀機器大工業(yè)的發(fā)展歷程,對于工人階級為何貧困有著切身的體會。在馬克思看來,工人階級正是機器大工業(yè)造就的新型貧困者:“分工提高勞動的生產力,增加社會的財富,促使社會精美完善,同時卻使工人陷于貧困直到變?yōu)闄C器?!盵6](p123)工廠制度的確立必然引起分工的細化,而分工越細,勞動就越簡單,工人所得到的工資就越少。機器也產生同樣的影響,當新機器不斷取代舊機器時,它就會與工人之間產生競爭,將工人排擠出去,“在機器逐漸地占領某一生產領域的地方,它給同它競爭的工人階層造成慢性的貧困。在過渡迅速進行的地方,機器的影響則是廣泛的和急性的”[9](p496)。而工人階級內部不同群體之間的競爭,比如上文提及的現(xiàn)役勞動軍與產業(yè)后備軍之間的競爭也會加劇工人的貧困。這里可以用馬克思《57—58手稿》里的一句話加以總結:“社會生產力的一切增長,也可以說勞動本身的生產力的一切增長,如科學、發(fā)明、勞動的分工和結合、交通工具的改善、世界市場的開辟、機器等等所產生的結果,都不會使工人致富,而只會使資本致富?!盵7](p267)

但分工、機器、競爭等因素只是導致工人階級貧困的表面原因,馬克思顯然不可能止步于此。必須承認的是,馬克思對工人階級何以貧困的深度分析是零散的,但我們仍可以揭示其內在的一致性。筆者認為,在《資本論》第一卷中,馬克思事實上已經(jīng)把造成工人階級貧困的原因歸結到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上。正如馬克思在《44手稿》中是從國民經(jīng)濟學的當前事實出發(fā)批判國民經(jīng)濟學一樣,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當前事實”就是雇傭勞動制。工人階級為了獲得生活資料必然要出賣自己的勞動力,這才使得資本家雇傭工人成為可能。但對工人階級來說,“勞動能力不僅生產了他人的財富和自身的貧窮,而且還生產了這種作為自我發(fā)生關系的財富的財富同作為貧窮的勞動能力之間的關系,而財富在消費這種貧窮時則會獲得新的生命力并重新繁殖”[7](p444)。在這個意義上說,工人階級的貧困正是建立在雇傭勞動制的基礎上的,這一制度背后的邏輯就是基于剩余價值的資本增殖,所以工人階級的貧困是一種制度性貧困。

而雇傭勞動制產生的前提就是勞動力與生產資料的分離。進一步說,私有制是作為隱含的前提包含在雇傭勞動制中的。所以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所有制形態(tài)就是私有制,這使得工人階級被剝奪了進行勞動的客觀條件,只能依附于資本家。正如馬克思所說,“勞動者在經(jīng)濟上受到勞動資料即生活源泉的壟斷者的支配,是一切形式奴役的基礎,是一切社會貧困、精神沉淪和政治依附的基礎”[11](p226)。但馬克思并沒有僅僅停留在當下,而是將視角拓展至歷史的維度,探究資本主義私有制的歷史性生成,以揭示工人階級的貧困是一種社會歷史發(fā)展的必然結果。實際上,馬克思在《57—58手稿》中分析勞動與所有權相分離時就已經(jīng)開始了這一工作,但直到1867年這項工作才真正完成。在《資本論》第一卷關于原始積累這一部分,馬克思以英國為例詳細分析了生產者與生產資料分離的歷史過程,指出大多數(shù)人的貧窮和少數(shù)人的富有就是資本原始積累開始的。這種分離正是工人階級貧困的歷史起點。在這個意義上,作為“雇傭勞動制—生產資料私有制—原始積累”三者統(tǒng)一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是工人階級貧困的根源性因素。

那么,如何解決工人階級的貧困問題呢?馬克思的方案是以工人階級革命推翻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重建個人所有制。事實上,馬克思看到了深陷貧困境遇中的工人階級身上所蘊含的革命潛能,他并沒有將工人階級的貧困問題僅視為純經(jīng)濟學問題,而是將其政治化。換言之,工人階級革命的正當性依據(jù)之一就是自身貧困的生存處境。馬克思對此毫不隱瞞,工人階級就是要求否定私有財產①實際上,馬克思在早期還是立足于資產階級法權意義而否定私有財產,即所有權;而在批判國民經(jīng)濟學之后,馬克思則主要批判私有財產背后體現(xiàn)的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其被絕對不可抗拒的貧困所逼迫而產生了對這種非人性的憤慨,所以工人階級能夠而且必須自己解放自己[6](p262)。這種解放必然是以革命的形式展開,所以馬克思批判了蒲魯東只是從社會主義者那里借用了把貧困僅僅看作貧困的幻想,“而不是在貧困中看到將會推翻舊社會的革命的、破壞的一面”[11](p20)。在工人階級以革命打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之后,按照馬克思對未來社會的設想,未來將會“在資本主義時代的成就的基礎上,也就是說,在協(xié)作和對土地及靠勞動本身生產的生產資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礎上,重新建立個人所有制”[9](p874)。而重建個人所有制的核心就是生產資料公有制,即生產資料歸全體社會成員共同占有、支配,以實現(xiàn)一切人的自由發(fā)展。必須承認,馬克思對未來社會提出了原則性見解,并沒有回答諸多細節(jié)問題,這需要世界各國的馬克思主義者在實踐中不斷探索。

五、馬克思與黑格爾在貧困問題上的差異

現(xiàn)在,我們再回過頭來反思馬克思與黑格爾在貧困理論問題上的關系,可以發(fā)現(xiàn),他們都觀察到了現(xiàn)代社會中存在的悖論性貧困問題以及一部分人的貧困狀態(tài)。黑格爾的貢獻誠如霍爾蓋特所說:“黑格爾是最先意識到以下這一點的重要哲學家之一:貧困問題是現(xiàn)代經(jīng)濟生活的主要問題?!盵12](p323)當黑格爾將貧困視為“現(xiàn)代社會的苦惱問題”時,此時的貧困就已經(jīng)上升為社會問題,而不是前現(xiàn)代社會的個人問題,即貧困不再歸咎于個人的懶惰、天賦差異、自然災荒等,而是與現(xiàn)代社會的內在矛盾性直接相關。進一步說,黑格爾是最先意識到市民社會中悖論性的貧困難題的重要哲學家之一,而這一悖論性的貧困現(xiàn)象在約30年后才會清晰地呈現(xiàn)出來,馬克思繼續(xù)對此作了深入分析,回答了作為勞動貧民的工人階級何以勞而不富。具體而言,馬克思與黑格爾在貧困問題上的差異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

首先,在貧困主體上,黑格爾貧困理論的主體是賤民,而馬克思是工人階級。賤民與工人階級都是市民社會中生成的特定群體,但都被排斥在財產之外。必須強調的是,隨著歷史的變遷,賤民必然不會演變?yōu)楣と穗A級,關鍵原因在于:賤民是厭惡勞動的貧困私人,喪失了廉恥和自尊心,極其懶惰,以求乞為生;而工人階級是勞動的貧困階級,依靠出賣勞動力為生。這兩者之間具有質的差異。

其次,在對貧困緣由的剖析上,黑格爾不僅訴諸稟賦、技能等各種偶然的、自然的因素,也訴諸分工、財產所有權等必然的因素。與黑格爾明顯不同的是,馬克思不關注那種由于個人原因而導致的貧困。當馬克思基于分工、機器、競爭等來診斷工人階級的致貧緣由時,馬克思與黑格爾無疑走到了一起:貧困是現(xiàn)代社會自身高速運行的結果,產生貧困的條件恰恰就是產生大量財富的條件。但馬克思在黑格爾止步的地方繼續(xù)前進,他沒有止步于從經(jīng)驗直觀的具體因素層面分析工人階級何以勞而不富,而是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揭示了導致工人階級貧困的現(xiàn)實社會經(jīng)濟關系,落腳到對“雇傭勞動制—生產資料私有制—原始積累”三者統(tǒng)一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批判上。黑格爾與馬克思的這種差異源于他們所處的時代境遇不同,黑格爾身處19世紀初期,那時機器大工業(yè)還未完全展開,所以他會將貧困緣由訴諸個人因素,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前現(xiàn)代社會時期貧困理論的痕跡,但同時也將貧困視為社會難題;而馬克思則說明了19世紀中期機器大工業(yè)充分發(fā)展的背景下,體現(xiàn)著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內在矛盾特性的貧困現(xiàn)象??梢哉f,黑格爾構成了前現(xiàn)代社會時期貧困理論與馬克思貧困理論的中介環(huán)節(jié)。

最后,在對貧困的解決方案上,黑格爾與馬克思之間的差異更加明顯。黑格爾鼓勵貧富差別,雖然提出了包括主觀援助、提供勞動機會等諸多措施來解決貧困—賤民難題,但都被自己否決了。實際上,黑格爾的思路是在保持現(xiàn)代社會正常運作的前提下依賴其公共機構——同業(yè)公會來消除貧富兩極分化。同業(yè)公會不僅要解決賤民的物質匱乏問題,還要杜絕他們產生厭惡勞動、反抗政府等的主觀情緒,培育人的倫理意識,這樣市民社會中的貧困—賤民難題就被揚棄了,消融在客觀精神的邏輯運動中,法哲學體系就不會有崩潰的危險。但問題的關鍵在于,黑格爾所構想的同業(yè)公會在19世紀的歐洲很大程度上已經(jīng)消失了,現(xiàn)實中的貧困問題依舊存在。馬克思對于破解現(xiàn)代社會貧困難題提出了明確的行動方向,即通過工人階級的暴力革命徹底打碎立足于生產資料私有制、工資勞動等既定前提的現(xiàn)代社會運作機制(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馬克思敏銳地察覺到了貧困的工人階級身上所具有的革命潛能,以及對生產關系進行革命性重構的可能性。在推翻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后,社會將重建個人所有制,徹底消滅貧困,實現(xiàn)一切人的自由發(fā)展。在這個意義上說,馬克思重構了黑格爾的貧困問題,不將貧困視為一個純粹的經(jīng)濟問題,而是一個政治問題。黑格爾和馬克思的對立實際上是理性思辨邏輯與現(xiàn)實革命邏輯之間的對立。

六、結語

馬克思與黑格爾的學術關系一直以來就是學界研究的熱點問題,國內的研究大多聚焦到馬克思批判性超越黑格爾上。在筆者看來,存在兩種意義上的批判性超越:一是馬克思的確批判性地超越了黑格爾,比如在辯證法領域,這有充足的文本依據(jù);二是學者本身回溯性解讀意義上的批判性超越,這就存在學術爭鳴的空間。當我們以貧困理論這一新切入點為契機再審視馬克思與黑格爾的學術關系時會發(fā)現(xiàn),二者面對的都是現(xiàn)代社會特有的悖論性貧困難題,必然存在天然的思想關聯(lián),但我們不能因此就將之解讀為馬克思又一次批判性地超越了黑格爾。這不僅是因為缺乏直接的文本依據(jù)來證明這一點,也是因為馬克思并不是從黑格爾那里發(fā)展出自己的貧困理論的,馬克思貧困理論的產生有其獨立的歷史語境,與其說兩者是批判性的超越關系,不如說是結構性的差異關系,這突出地體現(xiàn)在兩者關于貧困主體、緣由及解決方案的異質性上。正所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黑格爾的天才之處在于,他是最先將貧困視為社會問題的重要哲學家之一,并且預見到了其悖論性特征。馬克思的偉大之處在于系統(tǒng)地回答了作為勞動貧民的工人階級何以勞而不富。而那種認為馬克思的貧困理論批判性地超越黑格爾的觀點是一種典型的“近黑格爾式”的解讀,即以馬克思思想中對某一問題的論述反過來對比黑格爾思想中對同一問題的觀點,以此論證馬克思如何批判性地超越黑格爾。這種解讀不僅容易產生矮化黑格爾的傾向,更容易忽視兩位思想家之間質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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