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婷
(福建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福建 福州 350117)
大學乃人才培養(yǎng)和科學研究之場所,彰顯人類智慧水平和文明進步的科學研究無論是對大學自身抑或是對現代社會都發(fā)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在國家創(chuàng)新驅動發(fā)展以及高等教育“雙一流”建設的時代境遇中,科學研究作為大學的核心競爭力,其自身不僅具有目的性價值,而且也具有實現大學其他功能的工具性價值。面臨組織效率的持續(xù)挑戰(zhàn),源于個人旨趣、追求科學世界真、善、美探索過程的科學研究被大學管理者渲染上了集體行動的色彩。集體行動雖然是一種實踐行為,但卻折射出“冰冷的理性”,遮蔽和埋沒了科學研究的本真之意。凝聚著研究者嚴謹的邏輯、縝密的思維,蘊含探索熱忱和倫理德性的科學研究遠非一朝一夕之功的集體行動所能推動。因而,反思集體行動的科研申報范式,探尋科學研究的內生力量和外控支點,無疑對提高科學研究質量,守護學術自覺,提升研究者的人生品味具有建設性意義。
人才培養(yǎng)、科學研究、社會服務與文化傳承和創(chuàng)新是大學的四大職能??茖W研究是大學作為學術組織追求知識進步和學術創(chuàng)新而建立起的學術功能,該功能并非古而有之,在高等教育的發(fā)展史上歷經了一番變革。源起于19世紀德國洪堡對大學的改革,吹響了第一次學術革命的號角。1810年洪堡(Humboldt)將科學研究作為與人才培養(yǎng)并行的大學職能,他認為,大學“無非是具有閑暇,或有志于學術和研究之輩的精神生活的高等學術機構?!盵1]此次變革猶如為沉悶的中世紀大學注入了一股清流。大學是求知、求真之場所,這“知”與“真”的背后是熠熠生輝的學術靈魂。大學學術人的生命中貫穿著對學術的追求,凝聚著對真理的信仰,“不求外在目的”,而是出于“對活動本身的興趣”。[2]正如恩格斯在分析人的行為時指出,人的行為的一切動力都一定要通過他的頭腦轉變?yōu)樵竿膭訖C,才能使他行動起來。[3]由是觀之,內在的好奇心和強烈的求知欲成為了大學學術人科學研究的動機。何為科學研究?從研究目的看,科學研究是指探求反映自然、社會、思維等客觀規(guī)律的活動。[4]從研究價值看,科學研究是為了增進知識而進行地系統(tǒng)性的創(chuàng)造性工作。從研究程序看,科學研究是科學領域中的檢索和應用,包括對已有知識的整理、統(tǒng)計以及對數據的搜集、編輯和分析。[5]通過梳理可以發(fā)現,科學研究的任務就是探索、認識未知,不論是在自然科學還是人文社會科學領域,不論是在基礎研究、應用研究亦或是開發(fā)研究,科學研究都與研究者的好奇心和個人志趣息息相關。正如亞里士多德所言,人類求知的愿望來自于好奇心。[6]源于個人興趣愛好對高深知識探索的科學研究,是人類探索世界的方式和完善發(fā)展自身認知的活動,也是一項彰顯人類智慧的光輝事業(yè)。受好奇心和求知欲驅動的科學研究,其過程不乏豐富的創(chuàng)造力、想象力和情感流露,蘊含著閑適、寧靜、孤獨和冥想,積聚著直覺、靈感和偶得,彰顯著執(zhí)著、信仰和自由,是一種人生的充實、自身潛能的實現和自我的超越。這份研究與紛繁復雜的外在世界無關,不是一種目的性行為,無關乎功利的比拼、績效的提升和權力的運作,而是大學學術人對學術生命的守望,是對知識本身的熱望。這是科學研究的本真狀態(tài),亦是一種價值追求。易言之,基于對學術的熱愛,學術人從事科學研究,這不僅是個人學術成長和發(fā)展的內在動力,而且是個體科研創(chuàng)新能動性的成就動機。這種因個人志趣而引發(fā)的知識生產活動是一種學術自由,與學者、學術和信念有關,與外在并無關聯(lián)。
隨著時代的變遷,科學、技術和社會三者之間的依存度越來越高,科學研究從個人的業(yè)余活動轉變?yōu)槁殬I(yè)活動。在新時代的境遇中科學研究被賦予了嶄新的通約性意義,它不僅是學術隊伍建設、學科建設的基石,也是人才培養(yǎng)的基礎和途徑,更是大學服務社會的重要形式。科學研究的創(chuàng)新品質成為一個大學功能穩(wěn)定、不易模仿、獨特的品質,其競爭力關乎大學組織的可持續(xù)發(fā)展。作為建構大學綜合競爭力基礎的科學研究是大學知名度和美譽度的關注焦點,有助于大學整體水平的提升和發(fā)展;大學各種排行榜和評估中,科研規(guī)模和科研實力成為衡量大學質量和社會聲譽的重要依據。作為衡量大學科研實力的“三駕馬車”——高級別項目、高級別獲獎、高級別論文,都是學科評估和學科建設的外在刻度和標尺。本文以科學研究中的高級別項目申報作為研究視角,這本屬于學術人內在好奇心和求知欲驅動的知識生產行為在現實的學術研究環(huán)境中增添了外界干擾的色彩。本文涉及的集體行動與曼瑟爾·奧爾森意義上的“集體行動”有密切關聯(lián),但有所不同。奧爾森的集體行動指的是,“在一個集團范圍內,集團收益是公共性的,集團中的每一個成員都能共同且均等的分享它,而不管他是否為之付出了成本?!瘓F收益的這種性質促使集團的每個成員想‘搭便車’而坐享其成。”[7]奧爾森的集體行動理論激發(fā)了人們的想象力,本文的集體行動是指通過有組織、有計劃地安排,共同推動某個目標、某種利益實現的共同活動??蒲许椖可陥笾械募w行動邏輯是指,大學致力于獲批更多的高水平科研項目,增加科研經費,提升整體的科研水平和實力,通過行政命令和指令的層層部署和反饋落實,有計劃、有步驟,壓力型地推動教師參與高端科研項目的申報。如果以理性的態(tài)度審視科學研究中集體行動的問題,人們不禁要問:為什么源自于個人志趣和本心愛好的科研申報會轉向行政力量的高壓性推動?為什么科研項目申報的個人行為會轉換為一種集體行動?顯然,最主要的就在于組織內部生成的急迫感猶如一把“達摩克利斯劍”讓大學管理者壓力重重,需要從組織績效、組織運營、文化氛圍三個核心角度進行探析。
1.組織績效:“政治錦標賽”的行動驅使
從組織成績來看,雖然事業(yè)單位的屬性賦予大學相對穩(wěn)定的生存環(huán)境,但是“政治錦標賽”下的干部選任卻成為大學管理者不容忽視的問題。關于政治錦標賽,我國學者周黎安指出:“上級政府對多個下級政府部門的行政長官設計的一種晉升競賽,競賽優(yōu)勝者將獲得晉升,而競賽標準由上級政府決定,它可以是GDP增長率,也可以是其他度量的指標”。[8]委任制條件下,“官員的晉升主要是由有委任權的組織和機構成員決定,而不是由所屬的民眾決定”。[9]在現實高等教育場域中,政治錦標賽下的大學管理者會在具體任期中提高盡職努力的程度,因為一旦喪失作為最稀缺資源的晉升機會,就難以獲取合法增量的薪酬、福利和榮耀,所以大學管理者會把看得見的“顯績”和看不見的“潛績”結合起來,進而在政治錦標賽中獲勝??茖W研究作為衡量大學成績的重要標準,其競爭力如何無疑成為大學管理者關注的核心問題,因為事關組織聲譽亦與管理者的政治生涯密切相關。隨著“雙一流大學”建設如火如荼地展開,大學管理者不同程度地遇到了高端科研成果增長趨勢緩慢、綜合排名下降、科研創(chuàng)新力不足等瓶頸問題,面對組織成績下滑管理者表現出的是顧大局的應急管理思維,管理主義思維指導下的應急管理工作實際上按照政治動員模式而開展。正如韋伯(Max Weber)指出,組織正是在常規(guī)機制上得以建立其穩(wěn)定性、可預測性和高效率,而動員機制恰恰需要通過超越常規(guī)的緊急動員過程才能得以啟動和運轉。[10]因此,動員型科研項目的申報就是“集中力量辦大事”——集中統(tǒng)一地動員、組織、指揮、管理,制度優(yōu)勢得到了充分的體現。由是觀之,科研項目申報中的集體行動背后隱藏著運動式治理中“數字導向”的政績觀,是一種應急策略,在某種意義上是在“政治錦標賽”下干部選拔任用的行動驅使。
2.組織運營:科研管理呈現“管理主義思維”
從組織運營來講,科學研究管理具體實踐呈現“理性主義管理思維”。19世紀末20世紀初,“科學管理之父”泰羅將“質還原量”的思路納入管理學,成為現代管理的基本精神。這種精神被運用到大學管理的實踐中,科研評價體系、科研制度的建立正是科學管理的產物。當代科研管理的優(yōu)點在于標準化、精確化、可量化,邏輯推理較為嚴謹,它固然有其積極意義和合理性;不足之處在于,忽視不同學科、不同學者、不同科研勞動的個體性和多樣性,消除質的屬性和質的差異,將科學研究成果全部還原為可量化計算的指標,進而將這些指標通過貨幣等價物量化為經濟指標。在科學管理思維的驅動下大學通過明確標準、績效測量將科研變成一種可以量化的生產過程;通過獎勵性分配調動學者的利益動機,調整科研活動中的利益關系,進而激發(fā)學者的積極性和主動性,推動科學研究的發(fā)展。勢不可擋的理性主義管理思維在某種程度上強調了科研成果的物化形式,強化了學者的“經濟人”角色,忽略了學者對學術熱愛和追求這一根本價值取向的關切,忽視了科學研究的本源性意義和價值,無視科研是一項創(chuàng)造力的活動,而將漫長、復雜、耗心力的科研工作變成了提高產出的需求。可以說,內蘊著理性主義和資本邏輯的當代科研管理方式推動了科研項目申報中的集體行動。在科研項目的集體行動過程中無不呈現出“目標—手段”置換的特征,即追求自由本性和內在價值的科學研究被科研成果的“創(chuàng)新”和“豐碩”所置換,那么,在追求高端科研項目的立項率中,依靠自上而下的等級層次結構運用特定權力的集體行動發(fā)揮了迅速調動并集中必要資源、統(tǒng)一指揮的重要作用,成為科研申報高效運轉的組織制度依托。
3.組織文化:教師參與科研的嵌入度不足
從科研文化上看,學??蒲谢钴S度乏力,教師科研嵌入度不足,呈現“上熱下冷”夾縫中的尷尬局面。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提出了做學問的三種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三種境界既是做學問的必經之路,也是開始之初大學教師從事科研工作的描摹。然而,這種科學研究的應然狀態(tài)在時代的洪流中漸漸消逝。如今,科學研究不僅被硬性規(guī)定,被簡單地量化計算,而且科學研究成果數量的考核與教師的職稱評定、職位晉級、導師遴選等切身利益休戚相關,基于個人志趣的科學研究儼然異化成為一種人生晉升的階梯,似乎成為了一種異化力量。馬克思認為,“勞動對工人來說是外在的東西”,“工人只有在勞動之外才感到自在,而在勞動中則感到不自在”,因此,“他的勞動不是自愿勞動而是被迫的強制勞動”,“這種勞動不是滿足一種需要,而只是滿足勞動以外的那些需要的一種手段”。[11]科學研究作為一種勞動,在當下的大學場域中愈發(fā)體現出教師不自覺和不自愿的內心掙扎,反映出為成果而成果的研究動機。在壓力型考核機制下教師面對“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的科研難以喘息,結果卻漸漸發(fā)展為人人搞科研,為了研究而研究的尷尬局面。偏離了科研規(guī)律和學術規(guī)律的“偽科研”現象造成了學校整體科研活躍度乏力,科學研究變得枯燥乏味,教師厭倦學術士氣不足。即便是大學管理者對推動高級別科研項目申報的熱情高漲,對科研望而生畏的教師依然被動應付,違背了人性化創(chuàng)造的科學研究在集體行動的計劃性指引下卻如何也“搞”不上去,由此,出現“上熱下冷”的現象也不足為奇了。
從自由行動者的角度看,基于好奇心和個人志趣的科學研究體現的是求真、求實的價值準則,是一項積極、正面、持續(xù)的行為追求,是一種自愿、自發(fā)、自由的良序狀態(tài),充分顯示了教師個體的主體性意識和自主價值,集中反映科研申報中實事求是、量力而行的嚴謹態(tài)度和實踐理性。當行政權力凌駕于科學研究之上,集體行動下的科學研究由此展開。奧爾森認為,多數集體行動要通過正式組織,并且大多數情況下是通過科層制組織來實現的,采取集體行動的組織并非被認為是典型的科層制的,但事實上他們基本都是韋伯的管理形式的這種或那種的變體。[12]集體行動模式下的學術研究,是學校以目標責任(信息發(fā)包)的方式通過科層組織經?!合迪蚪處焸€人傳遞,在責任傳導、信息發(fā)包的過程當中采用了一種如文件、會議、約談、動員大會、集中指導等多種途徑的信息傳遞方式,要求符合申報條件的教師均要參與項目申報。類似于承包制的目標責任是學校為了實現科研趕超,將各項任務量化分解到院系或具體機構和個人,從而完成上級下達的各項指標而采取的措施。在“壓力型機制”下學校根據實際完成情況使用選擇性激勵,即采取“大棒”的負激勵手段和“胡蘿卜”的正激勵手段作為集體行動一致性的過程中的基本策略,從而使教師個人的行為引向符合學校集體利益的方向。
毋庸置疑,集體行動邏輯運轉下的科研項目申報或許能造就一時顯赫的科研成績,然而,人們透過集體行動的申報熱潮,通過理性思考會發(fā)現行政權力干預下的學術研究折射出科研的組織化操作、官僚化機制及其所顯露的外力約束和人心焦慮。集體組織申報下的學術研究能夠滌蕩科研申報的惰性,但對于學術靈感的釋放無形中發(fā)揮著強大的制度性壓力。以高端項目立項數作為組織目標的動員式申報,在從校—院系申報數“層層加碼”的科層鏈條中較少考慮教師個體的科研實際力量和內心感受,未必重視科學研究項目的內在品質,往往產生“自愿失靈”“濫竽充數”和“小馬拉大車”的窘境。從自由行動的視角審視,動員型科研項目申報所強加于教師的結構性制約無論多么強大,都需要教師個體有意識地行動轉換加以實現,倘若離開自由行動者一以貫之建設性的行為姿態(tài),從這個意義上講,個體成員難以完全服從集體行動的規(guī)劃安排,即便行為服從內心也充滿排斥、抵觸和焦慮的情感。集體行動的過程必定伴隨著學術發(fā)展動力由自主動機轉為外部力量,精神追求變?yōu)槲锏倪壿嫞哂兄黧w意識、獨立意識的教師一旦依賴于組織供給被動地接受組織對自身的安排,不但侵蝕和擠壓了學術空間,損傷了自由行動者源自于內心真實、真切、真誠的科研情感,窒息了好奇心靈的情感滋育,而且打破了科學研究中量力而為的自發(fā)格局,激化了教師從事科學研究與生俱來的能力、自然速度和完成科研指標的外在規(guī)定、人為限制這對應然和實然之間的矛盾,進而科學研究變得面部可憎,學術儼然成為一種“象征性的學術行為”“物質意義上的職業(yè)學術”。
“學術的教養(yǎng)只能在心無旁騖、探求真正的學術和純粹真理的地方獲得?;诳茖W(Wissenschaft)的教養(yǎng)只能在一種地方獲得,在這里,知識不是僵化的傳遞,而是一種活生生的力量,一種需要不斷爭取的擁有;在這里,科學訴諸人的身心,科學的精神貫穿于對世界和生命的全部認識當中,科學使人生的目標澄明而高貴,并外顯于個人追求、感受與以及思維之中?!盵13]基于探求真理和知識的學術研究,是教師在寬松的學術環(huán)境中根據個體旨趣從事的事業(yè),是一項不用關注短期功利更不需要外在監(jiān)督的行為。從知識生產的價值看,知識本身就是目的,學術價值是為了追求無功利性的純粹知識。古希臘時代的蘇格拉底就認為“美德即知識”,智慧就是最大的“善”。對知識本身的追求、熱情和好奇心驅動著學術人不斷前行,有助于其擺脫狹隘短淺的利益誘惑,放大科學研究的視野,推動著大學學術活動的發(fā)展,推動各學科領域的突飛猛進。
以集體行動為邏輯的科學研究與以志趣志向為初衷的科學研究有著截然不同的本質屬性,以現實利益為導向的被動勞作代替了以個人興趣為導向的自由閑適思考,物質性、現實性取代了大學自身的學術本質與學術追求。當不再是孤立的象牙塔的大學與社會之間密切到須臾不可分的時候,面對當前大學“趕超比拼”日趨白熱化的狀況,作為學校治理主體的大學管理者是在運動式治理的價值導向下思考如何組織集體行動,如何更多地爭取在某種意義上代表著大學榮譽、地位、排名、經費支持的高級別項目。這種支配性價值即從管理層面考量,認為一致的行動能有效地抑制熵(無序度)的增長,組織必須能夠形成一致的行動才能維持自身的存在。集體行動和組織是互補的,是同一個問題密不可分的兩面。作為一種制度安排的原則運動式治理具有行動迅速、針對性強、全體動員和立竿見影的優(yōu)勢,但更多體現為一種為獲得高端課題項目數而非真正從事科學研究的應景行為,“被裹挾的申報”成為了動員后的產物。迫于重重壓力,大學管理者在基本的科層秩序之下運用行政力量介入學術活動,抹殺了大學作為學術組織所遵從的內在邏輯,從而帶來了消極的影響:求真價值在科研申報的集體行動中變得黯淡無光,嘗試探索的研究興趣和開展長期但更具有價值的研究決心在同一行動中被消磨。通過挑戰(zhàn)性的學術參與和嚴謹縝密的方法獲得更具有重要意義、原創(chuàng)性觀點的研究目的被一種對結果渴望和期待的立項心理所代替。從個體層面而言,無論是主動申報還是被動申報本質都是對稀缺資源分配權的一種零和博弈,而以組織為單位的集體行動更是強化了教師個體之間的防御心理。被科研綁架的大學,受損的科研精神,身心俱疲的科研工作者,濃郁的工具理性導致了學術研究的價值在形式與實質的斷裂,科學研究丟失了行動的靈魂,脫離德性驅動力的科學研究演化成為謀取個人利益乃至學校利益的工具和手段之后陷入更加難與逾越的價值困境。一旦精神價值被放逐,偏離德性軌道上運行的科學研究便無法獲取不斷前行的動力,科學研究的生命力和價值性便戛然而止。
在“雙一流大學”的建設時代,管理超越了學術成為應對激烈競爭性挑戰(zhàn)的主要動力源泉。理性選擇制度主義認為,追求利益最大化具有穩(wěn)定偏好的行為者會在制度框架內通過與其他行為者利益得失的計算,而選擇自己的行為方式。[14]這意味著,關注教師研究稟賦和素質的學術聘用標準作為大學制度偏好的重要體現導致了教師追求科研偏好行為的產生。換言之,科研成果不僅是教師個體內在的自尊需求,而且亦是大學組織制度安排和制度偏好共同作用的結果。
處于離散狀態(tài)的大學教師因價值取向、思維方式、心理和行為習慣上存在著差異,呈現出高度異質化的群體特征,有些教師專注于教學,有些教師以科學研究作為人生的價值追求。正是因為價值取向和追求的差異性賦予了大學組織活力,高度的異質化形成了大學的“春色滿園”。熱愛教學和喜好科研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無所謂孰優(yōu)孰劣,然而,當大學重視研究的偏好成為特定階段的產物,教學與科研便產生了對立和沖突。熱愛教學但不擅長科研的人從事科學研究,結果事與愿違地出現了伯頓·克拉克提出的“教學漂移”現象,教學被逐漸邊緣化。創(chuàng)造性是科研最本質的特征,大學被賦予科研職能的初衷在于使科學研究成為人才培養(yǎng)的有效途徑和必不可缺的重要手段。然而,在唯科研論英雄的時代,在集體行動的驅使下科學研究的泛化與“十年磨一劍”的邏輯本質大相徑庭,學術浮躁之風盛行,創(chuàng)造性和革新性研究成果嚴重匱乏。受科研申報立項率這一指揮棒的影響,集體行動下從事研究活動的教師偏離探索和研究真理的本質,未能秉持學術自覺的傳統(tǒng),忽略了內心深處的呼喚,常為外物左右,人云亦云,其反思和批判的人格,創(chuàng)新和獨立的精神不得不遷就于社會、政治乃至商業(yè)等非科學要求,以致于無法重拾自己熟稔的思維、經驗、習慣與價值,從而丟失了自我的信仰、執(zhí)著和自信,科學研究也陷入隨意、低質、重復的狀態(tài)。與此同時,受前喻文化的影響大學教師不能按照自己的偏好選擇研究領域,而是被迫接受組織的“制度偏好”作出行為選擇。美國文化人類學者瑪格麗特·米德認為,前喻文化是以重復過去為使命的那種文化類型,“是指晚輩向長輩學習”,“長輩的行為向晚輩提供了不可悖逆的榜樣”。[15]因為世代效應,即因出生時代不同,所接受的學術訓練與能力間可能存在群體差異的存在,“新手型”與“專家型教師”所接受的學術訓練存在著群體性差異,呈現出不同的研究范式、研究工具以及學術規(guī)范、學術觀點和學術立場等?!靶率中汀被趯刂坪椭渲鴮W術話語權力的長者的尊重,出于迎合評審專家的口味,更為了提高項目申報的成功率,“新手型”教師改弦更張放棄了研究偏好,改變了敘述話語的方式,從而導致了科學研究中同質化傾向嚴重,教師精神壓抑乃至“自由的喪失”。
自我認識和自我實踐是哲學的重要命題,科研項目申報的實踐活動是以自我意識存在為前提。對于教師個體而言,從事學術研究需要自我建構,克服自我身體缺場的制約,正如魯道夫·奧伊肯所言:“我們不可以在限制自己,……而必須把更新我們的存在作為目標,全力以赴以使我們的日常生活擺脫一切使之復雜使之泄氣的東西?!覀冋J識到生活的根本關系并不在于與任何外在與我們的存在形式相連接,而是在于一種精神世界的聯(lián)合,它與我們的實質本身是一致的?!盵16]現實的人作為矛盾體、復雜體的存在,通過對諸多對立統(tǒng)一矛盾的解決不斷完成自我超越。自我建構已不再是教師基于工作崗位職責以及外在規(guī)則系統(tǒng)驅使下的一種工具理性的選擇,而是根源于人的自覺,源于內心的一種自我需求,是一種主動將學術研究化為自己內在的生命追求和意義追尋。擺脫外力強制束縛而更多地體現內在精神皈依,在內在信念的推動下教師作為主體的存在開始真正的得以實現,朝著自我建構的方向回歸,自覺地不斷強化學術研究意識,提高學術研究素養(yǎng)。外源壓力向自我驅動轉變的過程既是教師自身素質與能力提升的前提,也是改善科研生態(tài)“上熱下冷”尷尬的關鍵。教師對科研申報如此深入地介入程度實際上已經超越了簡單、被動的參與行動,并在積極行動的意義上指向一種真正的合作,教師也將成為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行動者。
自我建構就是教師自覺地從教學上升為教學的學術研究,乃至上升為科學研究。傳統(tǒng)觀念認為教學就是傳授知識,是教師將教科書、書本的內容和知識按照自身的理解傳遞給學生,然而,在現實的高等教育的實踐中遠不足以。教學作為一門值得探索和研究的學問,其過程蘊藏著復雜性和創(chuàng)造性,存在著許多教學現象、教學問題、教學規(guī)律等值得人們去探究和發(fā)現的課題。美國博耶教授在《學術的反思》一書中提出了“教學的學術”的概念,他認為教學的研究在于將整理出來的知識、理論與技術傳遞下去、傳播開來,以便從事新的研究、新的發(fā)明、新的創(chuàng)造和新的生產。[17]為此,教師應當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像從事科研工作那樣對待教學自覺地進行教學改革和研究探索,充分明晰并挖掘教學研究中的學術屬性和學術價值。在教學的日常實踐過程中精心設計,認真觀察,反復思考,深入研究,努力探索。這種基于教師個體境遇與問題的自主研究是一種實踐的智慧,是一種個人對教學經驗和學術研究的反思,是屬于一種身臨其境而又力所能及的研究。以躬行實踐為路徑的教研方法蘊涵了獨特的感受、經歷和敘事,更容易喚起教師科研探索的創(chuàng)造力和想象力,促使自己的生命與科學研究產生耦合關系,升華為對意義的建構和對自身內在發(fā)展的關注和追求,從而實現自我的融通。
人類已經邁進了全球化和后工業(yè)時期,在這一時代語境中合作已成為人類群體行為和交往的發(fā)展趨勢。合作是一種社會形態(tài),是人的共生共存的需求?!昂献魇墙⒃趯嵺`理性的基礎上的……它包含工具理性的內容,而又實現了對工具理性的超越,是人類較為高級的實踐理性的現實表現”。[18]協(xié)作共贏是組織內部良好合作或者更為直接的說是形成一種多元互動化的基本結構,與過去習慣強調的個人努力不同,這種結構主張由“孤軍奮戰(zhàn)”走向全方位共同合作。協(xié)作共贏的互動能力不是與生俱來的需要在環(huán)境中慢慢習得、賦予和培育,因此,需要認真關注以下幾方面。首先,精心培育成熟有效的PI(Principal Investigator)團隊。PI是指對一個研究項目肩負設計、執(zhí)行、管理的主要責任,并以有效方式投入其中的人,[19]PI團隊的特征是“包產到戶”。旨在提高科研活動效率和激發(fā)科研人員活力的PI團隊,不僅強化了青年教師作為學校學術發(fā)展生力軍的作用,而且提供了一種行之有效的科研組織形式,更為促進學??茖W研究發(fā)展創(chuàng)造持久強勁的動力。打造PI團隊應該雙管齊下。一方面,注重成員的多樣性和互補性,注重打造結構合理、凝聚力強的隊伍。團隊負責人在組建團隊時除了要考慮團隊成員的志同道合,還要兼顧成員的跨學科性和性格特點,充分發(fā)揮知識結構不重合的優(yōu)勢,力求互補搭配,從多視角思考同一問題產生創(chuàng)新思維。較之于建立在相似人之間和相似渠道的“強聯(lián)系”,團隊成員之間的關系呈現出“弱聯(lián)系”的特征。具有拓展人際關系功能的“弱聯(lián)系”將不同類型的人聯(lián)系起來使個人獲得不同的發(fā)展機會,增強團隊凝聚力。“人只有在相互作用之下,才能使自己的情感和思想煥然一新,才能開闊自己的胸懷,才能發(fā)揮自己的才智。”[20]另一方面,構建動態(tài)平衡、有效合理的團隊模式。團隊負責人要控制核心團隊(core teams)成員的人數。隨著研究的需要,團隊擴展并吸納了新的成員,從而發(fā)展為擴展團隊(extended teams),但其成果仍相當于原有核心團隊的產出,為避免“長尾理論”的出現,團隊負責人應適當地控制成員規(guī)模。
其次,運動式治理走向常規(guī)治理。旨在通過集體一致行動方案解決高端項目薄弱問題進而實現科研項目再創(chuàng)佳績的運動式治理具有濃厚的功利色彩,是行政權力過度“嵌入”學術權力的表現。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治理方式經不起長久時間的考驗,隨著時間推移和常態(tài)化鞏固的缺乏,問題容易死灰復燃。在“學?!合怠處煛钡陌l(fā)展體系中壓力和張力并存,超強度或不科學的施壓很容易引起教師的反感。從學術研究的周期來看,不能奢望通過運動式治理使學術研究的現狀一夜改觀,更為務實的做法是著眼于當下,從常態(tài)化治理入手。與運動式治理體現為“結果的善”不同,常規(guī)治理則表現為“動機的善”,它超越于對結果的關注更加重視過程管理。常規(guī)治理的關鍵在于“精準扶貧”,逐級展開梯度性幫扶?!熬珳史鲐殹辈粌H意味著拋棄追求效率的工具性思維,擺脫好高騖遠、不切實際的申報風氣,還包括以教師為中心,從問題關懷、價值導向、精神追求等諸多層面找準薄弱環(huán)節(jié),在此基礎上提供全方位、個性化的幫扶,循序漸進,穩(wěn)扎穩(wěn)打,以此增強教師個人從事科學研究的主動性與靈活性,幫扶科研薄弱的教師打下更為堅實的基礎,推動學術研究造詣深的教師向更高層次邁進。其中,高知識位勢、高隱性知識幫助低知識位勢、低隱性知識是“精準扶貧”的關鍵。具有高知識位勢、高隱性知識的學術精英在大量、長期的科學研究實踐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積攢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訣竅和技巧,這種難以分享和轉移的知識即為隱性知識。具有壟斷性特征的隱性知識凝結著個人奮斗的結晶,是個人競爭優(yōu)勢的基礎。為了充分發(fā)揮他們的作用,實現隱性知識的分享,需要搭建溝通和信息平臺,使用內在激勵、外在激勵、知識激勵、文化激勵等多層面的激勵策略。這種互惠環(huán)境的營造更好地解決了知識分享中的“囚徒困境”,產生了“雙贏”的效果:不僅提高低知識位勢、低隱性度教師的科研業(yè)務能力,取得更好的科研成果,而且學術精英也贏得更多同行的認可和尊重,同時達到了自我價值的實現。通過交流共享,學術精英把頭腦中觀念的世界、邏輯的世界,變成一個經驗的世界、案例的世界。“知識生產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批學者單純準確再現客觀實在或建構自然與社會現實的過程……而是多方共同參與的,在表征的建構,話語建構的表征化之間,實現辯證震蕩上升的實踐活動。”[21]
領導力是完善科研管理的核心要素和基本條件。從協(xié)同學的視角來看,管理者不僅應當提高管理的技能,更應當向賦權技能轉化。這表明管理者扮演著動員激發(fā)學術熱望的角色,鼓勵潛在的學術研究參與者進入角色。從組織層面來看,推動學院學術研究的發(fā)展離不開強有力的領導力,無論是建立外部學術圈支持抑或是改變內部科學研究的文化,領導力都是基礎。
其一,強調公共責任、倡導服務精神。學者和管理者有所不同,學者專注于自己,而管理者則要管理一個機構。理性負責任的院系管理者應當有身份責任意識,樹立遠大的科研抱負,將服務作為理念和信念,考量如何讓院系朝著大家認可的方向去更好的發(fā)展。誠然,作為大學重要組成部分的院系秉持健康、正向的科學研究驅動方式將有助于提升整個學校的科研水平。院系管理者需要有開放、包容的胸襟與眼界,摒棄傲慢與偏見,以公平、公正之心對待每位教師真心幫助其成長。囿于名義角色(nominal role)的管理者無助于贏得教師的情感認同,更無力于激發(fā)教師的科研熱忱以及推動組織的科研水平,因而,作為一位有公共精神的管理者應主動承擔引導者角色(facilitator)、生產線管理員角色(line manager role)和橋梁角色(bridge role)。立足于“三位一體”角色的管理者,要做好引導者角色,既有戰(zhàn)略規(guī)劃能力,又有解決戰(zhàn)術問題以及應對突發(fā)問題的能力;做好生產線管理員角色,既需要增強對組織運行管理的控制,又需要增強與校內外和政府部門的溝通協(xié)調能力,爭取更多的社會資本為組織發(fā)展營造更好的外部環(huán)境;扮演好“橋梁角色”,需要以問題驅動和學術研究前景為激勵,加強團隊間協(xié)作以及組織成員之間的互動,唯有如此,教師才能實現“向前走,一起走”。 “課以責任,因此也就預設了人具有采取理性行動的能力,而課以責任的目的則在于使他們的行動比他們在不具責任的情況下更具有理性?!盵22]領導和管理越是勤勞,誠實和技術高超,院系的學術氛圍就會更加濃厚。
其二,培養(yǎng)數據素養(yǎng)能力,重視科研管理的價值流。目前大學科研管理的實踐過程中,領導普遍重視項目申報而忽視項目的進展管理以及項目結題后成果申報和轉換工作。然而,科學研究具有周期性,對于科學研究的長效發(fā)展而言領導僅僅采取集體行動的申報方式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強化數據素養(yǎng)能力,重視科研管理的價值流。良好的數據管理的意義在于:增加數據引用率,提高研究成果的影響力;節(jié)約時間成本,避免無謂的重復、交叉勞動;確保研究成果的完整性、可驗證性;提高數據的再利用率,促進新知識的發(fā)現。更為關鍵的是,價值流整合了科研管理中的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從公共價值的視角為結果導向和共識導向提供了一種框架。因此,領導要轉變重申報,輕管理、輕結項的意識,自覺、主動地培養(yǎng)數據意識,將數據意識涵蓋、貫穿科學研究的始末,構建圍繞數據生命周期的數據素養(yǎng)能力。從科學研究項目啟動之時、項目實施中、項目結題時科研成果的發(fā)表乃至到后續(xù)研究中的開發(fā)和利用,在整個科學研究的過程中,在科研工作流的每個環(huán)節(jié)都注重數據的產生和收集、分析和處理,發(fā)表和共享以及再次螺旋式循環(huán)利用。
從組織的角度看,組織的開放性決定了組織的生命力狀況,如果把一切差異都排除在組織之外,使其成為一個同質性群體,那么這樣的群體構成的組織將失去了鮮活的生命力。很顯然,倡導異質性互補,能夠增強組織成員的共識,讓組織成員學會包容差異,能夠生成合作的組織意識形態(tài),把組織愿景轉化為個人的行動指南。從生命倫理的角度看,生命是自由的,也是千差萬別的,雖然有普遍統(tǒng)一的基本結構和基本原則,但由于個體的境遇、情感、文化、品性、行為的多樣以及客觀條件的差異,造就了豐富的生活。
倘若用標準化的社會觀念和存在方式約束個性、禁錮大腦,那么人類生活會變得單一乏味,扼殺了無窮智慧的創(chuàng)造。哈貝馬斯指出:“理想的公共領域絕非單一普通的公共概念,而是能夠開放給弱勢者表達不同意見,容納多樣的意見表達,豐富公共論壇的多元性?!盵23]遵循著哈貝馬斯的思路,在大學這樣一個公共空間里,應當推崇教學與科研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畢竟,大學教師每個個體不僅在性別、年齡、學科背景、教育經歷、科研訓練有所不同,而且在家庭分工、時間配置、社會角色認同中也存在差異,因此,每位教師對教學和科研呈現出不同的偏好。為創(chuàng)造多元主體的公共空間,其一,尊重學術自覺。并非每一個教師都適合從事科研工作,都熱愛科研工作,有些教師擅長于教學,在教學方法、教學風格上獨領風騷、獨具特色,積累了豐富的教學經驗。面對有思想、有情感、有靈魂,有意志的活生生的受眾個體,這樣的教師對于以人才培養(yǎng)為目的的大學而言是需要的,也是必需的。尊重學術自覺,則當兼容并包,應當尊重教師的差異化發(fā)展。其二,尊重學術生命周期的規(guī)律。猶如樹之年輪,學術人亦有從新手到熟手,從入職到退出的全過程,對于每一位從事科學研究的教師而言,都存在著學術生命周期的問題。學術研究本是一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過程,漫長的探索歷程離不開教師的自我驅動和內在激情。較長的職業(yè)準備期在生理、心理、經濟和時間上都對教師提出較高的要求,為了保護和關照教師的求知欲和創(chuàng)造力,大學應該給從事科研的教師予以“從量變到質變”的時間和空間,因為適當的科研壓力是合理的,但過度的科研壓力和科研冒進卻是“揠苗助長”??蒲袎毫εc科研投入并非正向線性關系而是倒u型關系,當阻礙性壓力占主導作用時,壓力成為阻力會降低大學教師的科研投入;只有當挑戰(zhàn)性壓力占主導作用時,壓力化為動力會促進大學教師努力工作??茖W研究唯有擺脫強勢的、理性的、集體行動邏輯,才能消除叢生的阻礙性壓力,學術人本身所具有的精神生活和學術生命才能得到守護,科學研究也將重放光芒。
德國教育家威廉·馮·洪堡(Wihelm VonHumbolt)說,“對科學的探求和個性道德的修養(yǎng)是大學肩負的雙重職能?!盵24]在外在約束性和內在主體性之間,大學中的每個生命體都可以在不同維度尋找到實踐的理路,但不論前行的方向如何,其基本要求在于:在學者之為學者,大學之為大學之間,重新確立起對學術生命的尊重和科學研究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