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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文學理論”到“理論”
——對“后文化研究”時代文學理論“獨立性”的思考

2022-02-04 08:25:08羅崇宏
內蒙古社會科學(漢文版) 2022年1期
關鍵詞:文學理論文學性先驗

羅崇宏

(貴州師范大學 文學院/文學教育與文化傳播研究中心, 貴州 貴陽 550025)

引言

當代文學理論在經(jīng)歷了文化轉向、后理論等話語的洗禮之后,開始走向“理論”的重構之旅。其中,文學理論漸次發(fā)生了文本轉向、文學性泛化等知識嬗變,繼而有關文學理論與文學實踐的關系、文學理論的獨特性等問題逐漸成為學界關注的熱點。具體而言,在文化轉向之后,對于文學的研究從傳統(tǒng)的美學探尋轉向對意義、意義生產(chǎn)的關注;后理論時代那種曾經(jīng)引起轟動效應的、主導學術思想潮流的理論話語,諸如后結構主義、后殖民主義等,已經(jīng)被“碎片化”的理論所取代。在此背景下,美國文藝理論家喬納森·卡勒(Jonathan Culler)、英國文藝理論家特雷·伊格爾頓(Terry Eagleton)等人不約而同地提出,文學理論未必指關于“文學”的理論,還可以從其他學科知識領域借鑒而來。與之類似的是,金惠敏認為文學理論并非只為文學服務,而是可以繞過文學服務于更為廣闊的社會文本,并由此構建其“沒有文學的文學理論”。[1](PP.1~8)于是,文學理論開始由關于“文學”的理論走向既不僅僅源于文學也不把文學作為唯一服務對象的“理論”的嬗變之旅。

在此基礎上,筆者試圖在對作為“理論”的文學理論認識的基礎上,從“后文化研究”(Post-cultural Studies)的理論視域出發(fā),審視文學理論與文學實踐之間的關系,并在“先驗性”概念的介入下思考文學理論本身的獨特性問題。這里提到的“后文化研究”是指在“文化研究”退潮之后,對于文化的關注由將其視為研究對象,轉而視之為研究方法或者研究范式。實際上,在2011年就有學者提出了“后文化研究”這一概念[2],不過彼時學者們對于“后文化研究”的理解主要停留于將這里的“后”(post)視作一種時間概念,意指“文化研究之后”。到了2019年,有學者認為,后文化研究“是對當前文化研究(Cultural Studies)作為曾經(jīng)的學術熱潮散去后的學術生態(tài)的一種判斷”[3],并將其作為一種新的思考問題的理論視域來考量。本文即從這一理論視域出發(fā),希冀對當代文學理論有新的認識與理解。

一、文學理論研究的“文本轉向”

當代文學理論在經(jīng)歷了“大眾”話語或“語言學轉向”(the Linguistic Turn)[4](P.373)的洗禮之后,出現(xiàn)了“后理論”“理論死亡”“文學理論不是關于文學的理論”等言論。這些言論主要就當代文學理論與文學文本實踐之間的關系提出質疑。2020年10月底,孟繁華、張清華等人在杭州召開的“中國當代文學年會”上批評當今的文學理論是空轉的,只有理論而沒有文學;文學研究必須是有文學性的研究,充斥于文學研究中的西方理論形成了對于文學性的嚴重擠壓。[5]事實上,文藝學涉及“文學理論、文學批評和文學史三個分支”[6](P.4),這其中對于“文學實踐”與“文學理論”之間關系的認識大多來自“英美新批評”的理論觀點,即“‘文學理論’是對文學原理、文學范疇、文學標準的研究;而對具體文學作品的研究,則要么是‘文學批評’(主要是靜態(tài)的探討),要么是‘文學史’”[7](P.8)。“英美新批評”的代表性人物R.韋勒克認為,文學批評、文學史區(qū)別于文學理論的主要之處就在于它們是對“具體文學作品的研究”。R.韋勒克強調,“文學理論如果不根植于具體文學作品的研究是不可能的”[7](P.32)。于是,文學理論與文學作品之間的源流關系便成為文學研究的基本共識。

然而,在“后文化研究”時代,文學研究已經(jīng)不再僅僅局限于對“經(jīng)典文學作品”的文本細讀與闡釋,而是早已溢出“作品”,走向“社會”。這就使得文學概念的語義場不斷發(fā)生擴張,也即從傳統(tǒng)的以“文學性”(literariness)語義為中心的美學/藝術擴展至泛文學性的社會文本。這樣一來,“從作品到文本”的概念流變就成為當代文學觀念轉變的話語表征。而“文本并不止于(優(yōu)秀的)文學;它不能被理解成一個等級秩序的一部分,也不是簡單的文類的劃分。相反(或者說恰恰如此),構成文本的是對舊的分類體系的顛覆力量”[8](PP.154~155)。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的“文本”概念解構了傳統(tǒng)意義上的文學觀,也即對于文學本體的討論不應僅僅限于“經(jīng)典文學作品”,而是要從一個更為寬泛的意義去重新界定文學/文學性,因為“從作品走向文本,此時的文本不是具體的書寫產(chǎn)物,而是一種新的文學觀念和意指實踐方式,在新的空間分配語義,拒絕任何固定的話語秩序”[9](P.37)??梢哉f,當代文學研究中“文本”概念的凸顯與“作品”概念的式微使得文學研究從傳統(tǒng)意義上的關于文學的美學或藝術學研究轉向文學的社會學研究,也即出現(xiàn)了文學研究的“文本的轉向”(textual turn)[10](P.368)。作為與“文化轉向”或“語言學轉向”一脈相承的“文本轉向”,徹底突破了曾經(jīng)由經(jīng)典文學作品構筑起來的“高雅文化”的學科壁壘。對此,《文化:社會學的視野》(Culture:SociologicalPerspective)一書有較為詳實的論述。“在曾經(jīng)是自我封閉的‘社會科學’邊界之外,文學評論者與其他人文學科研究者開始借用語言學、精神分析學和社會理論中其他解釋性的、解釋學的、互動論的思潮,從而創(chuàng)造了某種人文學科的革命,意在提醒評論家們認識到,在文學經(jīng)典課程上研究的歌德和簡·奧斯汀的作品之外還存在其他文本。”[10](P.378)在此情形下,以“泛文學性”為中心的“文本”概念就消解了傳統(tǒng)意義上以“理性的感性顯現(xiàn)”[11](P.142)為中心語義的美學概念,代之而起的是大量“文學”之外的文化現(xiàn)象漸次成為文學研究的對象。

二、“文學性”的泛化與“先驗性”概念的介入

文學研究的文本轉向使得傳統(tǒng)的美學觀念被解構,大量文學之外的文化現(xiàn)象被作為具有“文學性”的“文本”進入文學研究領域。與此同時,文學理論開始疏離文學實踐,其外在表現(xiàn)是文學理論不再僅僅服務于文學,更有甚者,文學理論也不完全源于文學實踐,這其中,“先驗性”概念有助于厘清二者之間的差異性。

(一)“文學性”泛化的問題

當代文學研究從“作品”向“文本”的轉移必然帶來關于“文學性”問題的討論。那種在傳統(tǒng)意義上只能用于文學研究的以“文學性”為中心的文學作品分析技巧被用于對其他文化現(xiàn)象的研究[12](P.50),這就是余虹所說的“文學性的蔓延”[13],也有人稱之為“文學性的泛化”[14]?!罢抢碚搶⒄Z言學模式普遍應用于各學科的研究使理論家們發(fā)現(xiàn)了無所不在的文學性,換句話說,文學性不再被看作‘文學’的專有屬性而是各門人文社會科學和理論自身的屬性?!盵13]

從某種意義上說,“文學性的泛化”彰顯了當代文學研究范式的轉移,也即從之前的“美學研究”轉向“文化研究”。對此,黃卓越提出,文化研究“因介入話語分析的模式而將‘社會’也視為一種‘文本’,從而已不同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文本研究”[15]。換言之,就是將傳統(tǒng)意義上非文學性的社會文本視作具有文學性的、能夠彰顯一定社會意義和價值的研究對象。這樣一來,文學研究的對象就從傳統(tǒng)的“文學作品”向“社會文本”突圍,也即把“社會文本”視作與“文學作品”類似的、具有“文學性”的對象進行研究。

在這種情況下,認為文學研究或文學理論可以疏離于文學實踐的言論逐漸增多,這其中“沒有文學的文學理論”就是近幾年興起于理論界的言論,即“‘沒有文學的文學理論’不是不要文學和美學,而是提倡以文學的和審美的方式介入生活和現(xiàn)實,發(fā)展‘社會批判美學’或‘美學的社會批判’或‘文學的社會批判’”[11](自序P.3)。顯然,“沒有文學的文學理論”主要從文學理論服務的對象入手進行論證,其主要倡導者金惠敏認為,文學理論并不一定要借助“文學”這一“中介”來干預社會,而是可以繞過文學文本實踐去直接影響社會,從而構建起“文學的社會批判”的思想。這就必然涉及“文學性”這一根本性問題,關于文學性,“雅格布遜于1919年寫道,‘文學的學科研究對象不是文學,而是文學性,是那讓一部具體作品成為文學作品的東西’”[16](P.33)??梢哉f,長期以來對于“文學性”的追問已成為文學理論研究的核心話題。不過,當文學理論不再僅僅為文學服務,而是可以繞開文學指向社會的時候,文學性的泛化就成為不爭的事實,由此引起的爭論也在所難免。

無論是以作者、文本還是以讀者為中心,都是以文學實踐及其活動結果作為文學理論的對象,通過對實踐活動的認識和總結生成理論,并使理論為文學的生長服務。當代西方文論放棄了這一追索,不再以文學而以文學場外的理論為對象和目的,文學成為證明理論的工具。[17](P.5)

張江認為,當代西方文論不是從文學實踐到文學理論,而是成為文學為理論服務并證明其合法性的工具,而且將那種以“理論”為中心的“文學理論”概括為西方“唯理論”[18](P.16)的極端形式,認為這種不以“文藝”為對象的“文藝理論”是以自身為目的、借助文學討論證實自己的文學觀念。于是,以往文學理論源于文學的邏輯秩序被文學依賴于文學理論的觀念所取代,傳統(tǒng)的“文學”也被消解成“文本”。[17](PP.5~12)

可見,關于“文學性”泛化的爭論,其實質是“文學理論”與“文學實踐”之間的關系問題。學界堅持文學理論源于并服務于文學實踐依然是主流或“正統(tǒng)”觀點,但在文本或文化發(fā)生轉向之后,文學性的泛化導致文學理論與文學實踐之間的對應性遭到破壞也是不爭的事實,而嘗試解決這一問題正是本文思考的中心議題所在。

(二)“先驗性”概念的理論旅行

“文學性”泛化帶來的關于文學理論與文學實踐之間的關系問題,其實質就是文學理論是否一定是關于“文學”的理論之問題。這就使得我們有必要從當代文學理論知識的來源或文學理論知識生產(chǎn)的本質出發(fā),思考文學理論的“先驗性”問題,并以此強調不僅文學理論知識并非一定要為文學文本實踐服務,而且文學理論知識的源頭也未必都源于文學文本實踐。

這里提出的“先驗性”概念并非筆者的個人創(chuàng)新,而是借于伊曼努爾·康德(Immanuel Kant)對“先天的”(a priori)和“先驗的”(transzenddental)等概念的理論闡述。康德指出:“盡管我們的一切知識都是以經(jīng)驗開始的,它們卻并不因此就都是從經(jīng)驗中發(fā)源的?!盵19](P.1)康德發(fā)現(xiàn)我們的知識除了源于經(jīng)驗的那部分之外,還有從知識能力中得來的“添加”,這個“添加”指的是“獨立于經(jīng)驗、甚至獨立于一切感官印象的知識”。他把這個與經(jīng)驗性的(Empirische)不同的知識稱為“先天的”。只不過,這個“先驗”概念常常被視作“唯理論”的代表性言論而引起爭論,認為康德否認了知識源于經(jīng)驗的真理性認識。事實上,康德的“先驗性”批判針對的是17世紀以來主要盛行于英國的“經(jīng)驗主義”知識觀。英國經(jīng)驗主義者約翰·洛克(John Locke)繼承了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和托馬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等人的知識源于感覺和經(jīng)驗的觀點,提出了典型的經(jīng)驗主義知識觀,指出“我們的一切知識都是建立在經(jīng)驗上的,而且最后是導源于經(jīng)驗的”[20](P.74)。針對經(jīng)驗主義者的知識觀,康德在提出先驗性知識概念之前,曾反復強調“我們的一切知識都從經(jīng)驗開始,這是沒有任何懷疑的”[19](P.1)。也就是說,康德并沒有否定“經(jīng)驗”之于知識的本源性存在,而是在此基礎上提出了經(jīng)驗之外的“添加”。

可以想象,如果將康德的“先驗性”概念遷移至對當代文學理論知識生產(chǎn)的思考之中,我們會發(fā)現(xiàn),“文學性”泛化遭人詬病之處就在于,如果將源自文學的文學理論“對象”略去,似乎就回到了“理性主義”的悖論之中,即否認了文學理論知識的“經(jīng)驗性”或“實踐性”。 實際上,人們對康德“先驗性”知識論的質疑也并非毫無根據(jù),因為盡管后者的“純粹理性批判”是基于對“經(jīng)驗主義”和“理性主義”的檢討,但其基本理論立場卻傾向于當時盛行于歐洲大陸的“理性主義”[18](P.16)。

筆者以康德的“先驗性”概念介入對文學理論“獨立性”的論證,并非要將他的“純粹理性”[21](P.18)全盤照搬過來,畢竟“先驗性”概念的提出是建立在批判其生活時代盛行的理性派的“獨斷論”(Dogmatismus)以及經(jīng)驗派的“懷疑論”(Skeptizismus)的基礎上提出來的。[21](PP.16~17)事實上,“先驗論”也非康德的獨創(chuàng),“自其誕生之日起,哲學似乎就始終徘徊在先驗論(transcendental)與存在論(ontological,ontic)這兩個進路之間。先驗論旨在揭示現(xiàn)實世界以怎樣的普遍結構向我們呈現(xiàn):它要回答的是實在物的感知如何可能的問題”。[22](P.4)可見,“先驗論”思想是西方哲學史上由來已久的概念,源自實在物的知識得以可能的“普遍結構”。而筆者借鑒的卻是“理論旅行”(theory travel)之后的“先驗性”概念,因為“當概念從客方語言走向主方語言時,意義與其說是發(fā)生了‘改變’,不如說是在主方語言的本土環(huán)境中發(fā)明創(chuàng)造出來的”[23](P.25)。換句話說,筆者借用并重構了源自康德乃至西方哲學史中的“先驗性”概念,旨在闡述當下文學理論知識生產(chǎn)的獨立性問題。由此,筆者的一系列論證意在說明,文本的轉向以及由此帶來的文學性的泛化,不僅意味著文學理論可以不單獨地為文學服務而直接作用于社會文本,從而實現(xiàn)“從作品到文本”,而且即便是源自文學實踐的文學理論也未必都生發(fā)于文學文本實踐,而是具有很強的“先驗性”(獨立性)。

毋庸置疑,文學理論的“先驗性”觀念極易落入“理性主義”或“理論中心論”的爭論之中,“一切都從理論出發(fā),由理論生成對象”。[17](PP.6~7)從根本上說,那些對于“理論中心論”的批評并非空穴來風,而是在某種程度上擊中了文學理論研究的要害。例如理論界盲目移植西方理論而不顧及其在中國土壤中的適應性,由此出現(xiàn)了文學研究中“理論先行”的問題。

如果從“先驗性”的視角出發(fā),我們發(fā)現(xiàn),將“理論的移植”歸結為“理論先行”加以批判,也有將文學理論知識生產(chǎn)過程簡單化之嫌,因為文學理論的知識生產(chǎn)應該有與文學文本實踐不同的生產(chǎn)方式和思維模式。不論從文學理論知識的來源還是當前的實際情形來看,文學理論知識生產(chǎn)在很大程度上未必遵循著“理論源于實踐”的既定路徑,而常常是或至少有相當一部分是以“從理論到理論”的方式生產(chǎn)出來的。那種不是關于“文學”的文學理論或者“從理論到理論”已經(jīng)成為后文化研究時代的常態(tài),因為“幾乎沒有什么文學理論是純文學的,即由文學活動激發(fā)的,從文學作品產(chǎn)生的,并僅僅有關于和適用于文學的”[24]。正如特雷·伊格爾頓(Terry Eagleton)所說,“僅僅源于文學并僅僅適用于文學的獨立理論”[25](P.5)是不存在的。

三、文學理論區(qū)別于文學實踐的先驗性

如前所述,“先驗性”概念的介入有助于呈現(xiàn)文學理論的獨特性,因為“這些先天成分,不是作為外來的因素夾雜在里面,而是作為整個經(jīng)驗知識的一個構架”[21](P.28)??梢?,“先驗性”概念旨在強調一旦獲取經(jīng)驗知識之后,我們就需要對知識進行分析、綜合和判斷。而要從事這一通往知識的活動,在邏輯上而非時間上就要有一個“先天的構架”。此概念易于被人誤解之處就在于,這里的“先”常常被理解成知識在“經(jīng)驗”之“先”,而忽略了知識之于經(jīng)驗的“邏輯之先”。[21](P.28)

從這個意義上說,將當代文學理論打上“先驗性”的烙印,意在凸顯當代文學理論的嬗變并非完全是在文學文本實踐中有所“發(fā)現(xiàn)”后作出的改變,而常常是受到一種新理論尤其是來自西方理論的啟發(fā)。這些源發(fā)于異域空間的文學理論之于我們是“先驗的”。具體來看,當代很多理論知識尤其是源自西方的文學理論知識,如女性主義理論、新歷史主義理論、精神分析理論、后殖民理論等等,原本就是從其他學科領域“旅行”而來的。盡管這些理論知識并非源自文學實踐,但并不妨礙我們將其視作工具、視角或知識架構,并以此來分析和研究文學文本實踐活動。

當然,在將這些“先驗性”理論應用于文學實踐研究時,水土不服甚至是削足適履的問題在所難免。文學理論研究的實踐表明,我們的思維方式、研究思路甚至是語言表述等都很難繞開這些非文學的文學理論話語的影響。這其中存在的問題早在1996年就已作為“文論失語癥”的話題為學者所提出[26],并在學界引起了較長時間的討論。曹順慶認為,“失語”是指現(xiàn)當代文論“沒有一套自己的而非別人的話語規(guī)則”[26]?!笆дZ癥”的提出的確點出了理論“先驗性”的問題所在,但正是在“先驗性”概念的介入下,我們得以重新審視文學理論本身的特殊性問題。

從文學理論知識來源的可靠性或真理性而言,文學的經(jīng)驗性實踐未必是文學理論的全部知識源泉。盡管文學文本實踐是文學理論知識的直接源頭,但每一個具體的文學文本實踐活動都具有語境性和特殊性,也即經(jīng)驗活動的“個別性”,這些個別性的文學實踐活動未必能夠遵循從個別到一般的邏輯過程進而生成文學理論知識。因為“個別的現(xiàn)實事物盡管存在著,但它們絕不是存在的主體本身”[27](P.40),即“經(jīng)驗論”的不足在于“個別性”無法代表存在的主體本身。就知識的生成過程來說,“理性演繹的知識是本質的、普遍的、必然的,經(jīng)驗歸納的知識是現(xiàn)象的、個別的、或然的”[18](P.20)。事實上,文學理論生產(chǎn)與文學實踐之間的“非對稱性”現(xiàn)象較為常見,如一個優(yōu)秀的作家很難成為很好的批評家和理論家,反之亦然。個中原因除了他們在分工和思維方式等方面存在差異外,與文學理論本身的特殊性也不無關系。

與上述“先驗性”類似的理論話語還有很多。如托馬斯·庫恩(Thomas S. Kuhn)的“范式”(paradigm)理論就在某種程度了暗合了理論知識的特殊性。庫恩認為,“一個范式就是一個公認的模型或模式(Pattern)”[28](P.21),可以“為特定的連貫的科學研究的傳統(tǒng)提供模型”[28](P.9)。與“先驗性”概念類似,“范式”也強調先天的知識“構架”在知識生成中的重要作用。正如英國史學家昆廷·斯金納(Skinner Quentin)所說:“我們賴以檢驗我們信念的是各種事實,而我們進入事實的路徑總是經(jīng)過過濾的,而從事過濾功能的就是庫恩所稱的我們已有的‘范式’,或者理解框架。說得更明白一點,本來就沒有任何事實獨立于我們用來解釋它們的理論?!盵29](P.11)如由以“經(jīng)濟與社會史”研究范式著稱的法國“年鑒學派”[30](P.321)發(fā)展而來的“新史學”,在E.P.湯普森(E.P.Thompson)《英國工人階級的形成》的文本實踐中,生成了“自下而上”的研究范式。這之后的“微觀史”“新社會史”研究都不約而同地受到這一范式的影響,甚至生發(fā)于1960年代的“文化研究”理論也與這種“自下而上”的書寫范式不謀而合或受到其影響,使得當代以“文化轉向”“語言學轉向”為中心的文學研究“必然會將眼光移到原來為人忽視的下層階級和民眾身上”[31](P.337)??梢?,作為“范式”的理論知識凸顯了知識的繼承性,因為“人們從前輩那里接受過來作為研究開展的基礎,繼而在研究中發(fā)展和完善它們,然后再以發(fā)展完善的形式,作為被接受的知識傳遞給下一代人”[29](P.89)。

總體而言,倡導文學理論的先驗性,勢必會遭遇文學理論根源于文學實踐這一“雷區(qū)”。實際上,常常被學界所詬病的諸如“理論先行”“強制闡釋”等,大都根源于這一根本問題。而對于作為“理論”的文學理論的質疑很容易形成學界共識。其思維方式大致可以概括為:“避免一切先于經(jīng)驗所形成的錯誤成見,不論是來自宗教或文化的傳統(tǒng),還是一般常識,甚至是科學本身。任何解釋都不能在了解現(xiàn)象自身之前就提出來?!盵32](P.6)也即應“回到‘實事本身’上去”[33](P.344)。然而,在文學理論知識的生產(chǎn)過程中,不帶任何“偏見”地進入文學,必然會因缺乏先天的知識“構架”而無法形成理論知識。而將文學理論的“先驗性”簡單理解成“理論先行”或“強制闡釋”的觀點,其不足之處在于,在堅守理論源自文學文本實踐的同時,忽視了作為理論的文學理論本身的“獨立性”。

四、文學理論與文本實踐之間的“錯位”

以上在分析文學研究“文本轉向”“文學性”泛化的基礎上,提出了文學理論的“先驗性”觀點,也就是理論的“獨立性”在于它在實踐知識之外有一個“添加”。除此之外,文學理論與文學文本實踐之間的“錯位”,也即文學理論具有不可實踐性的特點,應該是文學理論“獨立性”的題中應有之義。

就像死亡不可實踐或不可親身體驗一樣,并不是所有的理論知識都能夠付諸于文學文本的實踐活動之中。如自1970年代以來,文學理論從史學中借用的微觀史或新文化史研究給文學活動尤其是文學史“實證”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與方法。在微觀史研究中,“歷史學家對一切都表現(xiàn)出好奇,他們把注意力轉向社會邊緣、公認價值的負面、瘋人、巫師、離經(jīng)叛道者……”[34](P.154)他們“采取微觀的角度,希求拉近與讀者的距離,親切地再現(xiàn)某幾個古人的生活”,并且“希望通過解讀各種殘存的史料,像解讀文本那樣,對之做深入的考察,然后再加入想象來揭橥其中錯綜復雜的關系”。[31](PP.353~354)

這種將傳統(tǒng)歷史研究所忽略的“細節(jié)”重新找回的研究思路的確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之前研究中“宏大敘事”的不足。但如果將這些微觀的甚至是底層的東西作為主流進行研究,恐怕也是有問題的。如王笛在《茶館:成都的公共生活與界(1900—1950)》《街頭文化:成都公共空間、下層民眾與地方政治(1870—1930)》等著作中,將成都地區(qū)的街頭、茶館、麻將、袍哥等作為主要研究對象進行描述,很好地避免了傳統(tǒng)的精英化敘事,以“歷史的文本性”反映出活生生的“人”“人性”和人的生活。[35](P.3)但這些顯然不能涵蓋歷史的全部,它們可以作為歷史生動而有力的補充,卻無法真正反映出歷史的整體面貌。盡管作為“對普遍歷史的權威敘述”[36](P.244)式的“宏大敘事”一直為后現(xiàn)代話語所詬病,但如果將具有后現(xiàn)代色彩的微觀史視作歷史的全部,那么我們將無法看到歷史的“大勢”,所得到的只能是一些碎片化的歷史。同樣,如果“文化研究”將文學徹底引向文化的另一面,那么文學是否存在就成了問題。

這樣一來,作為新的理論話語的微觀史和文化研究,其理論意義大于實踐意義。也就是說,受到這些理論思維影響的文學研究,在從“精英”走向“大眾”、從“作品走向文本”、從“向上”走向“向下”的過程中,拓寬了文學研究的問題域。但如果一味地將文學研究集中在微觀的、非經(jīng)典的作家和作品研究,或者干脆以對文化的研究替代文學研究,那么,作為本體的文學研究的意義和價值也就不復存在了。實際上,不論是源于史學領域的微觀史或新文化史理論,還是主要來自英國伯明翰學派的“文化研究”理論,它們都與影響整個人文社會科學的“語言學轉向”/“文化轉向”存在著內在的邏輯關聯(lián)。如果說之前的人文科學研究是“自上而下”的研究路徑,那么,語言學轉向之后帶有后現(xiàn)代色彩的理論話語則帶來了“自下而上”的研究范式。

可見,不論是“微觀史”研究還是“文化轉向”,它們帶來的更多的是某種理論或視野上的啟示,而非實踐意義上的新的研究領域或對象。換句話說,這些新的理論具有某種范式意義,卻很難將其作為研究對象在實踐中予以施行。于是,在更新一輪的“全球化”“世界文學”“全球史”等新的理論口號的感召下,文學研究中的“微觀史”“文化轉向”等實踐研究開始受到質疑,一個比較明顯的信號就是,在后現(xiàn)代之后如何重啟“宏大敘事”已成為當下新的學術研究問題域。而這一理論話語的轉向在史學領域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當前,亟需對我國史學界的宏觀研究狀況作一個評估,也亟需思考如何在“史學碎片化”的局面下重新啟動宏觀史研究。[37]

可以預見的是,源于史學領域的“先驗性”理論觀念對于文學領域的文本實踐研究會產(chǎn)生極大的沖擊,其最直接的影響在于對諸如“文化研究”“微觀史”研究等觀念的質疑。在此基礎上,學界重新提出將傳統(tǒng)意義上的經(jīng)典文學作品作為文學研究的對象,進而找回屬于文學的經(jīng)典效應和轟動效應,也即回歸文學領域的“宏大敘事”。不論是“文化研究”還是“宏大敘事”的回歸,其實質上都意味著理論話語的轉換,進而將由其生成的新的研究范式滲透到文學實踐研究之中,成為文學實踐研究的“風向標”,從而彰顯出文學理論的“獨立性”。也就是說,像“微觀史”“文化研究”等能夠深度介入文學實踐研究的理論話語,很難將其作為研究對象應用于文學實踐研究之中,它們更多的是在文學實踐研究中成為一種理論范式或研究視角,這就是文學理論與文學實踐之間的“錯位”現(xiàn)象。

余論

基于對文學理論與文學實踐之間關系的思考,本文從“后文化研究”的理論視域出發(fā),拷問走向“理論”的文學理論,在經(jīng)歷了文本轉向、文學性泛化之后,其自身區(qū)別于文學實踐的“獨立性”。由此,筆者嘗試引入源自西方的“先驗性”概念,進而認為文學理論與文學實踐之間的關系不能簡單地歸結為前者源于后者,而是它們各自具有相對的獨立性。

一直以來,有關文學理論的特殊性以及文學理論與文學實踐之間的關系問題都是學界比較敏感的話題。尤其是到了后文化研究時代,文學概念的內涵與外延發(fā)生變化,文學理論的概念也相應地發(fā)生變化。然而,學界對相關問題的爭論或是各自為政,如文學史研究與文學理論研究之間存在較為嚴重的學科壁壘;或是在文學概念已經(jīng)發(fā)生變遷的情況下,依然固守傳統(tǒng)觀念,以至于對文學實踐與文學理論之間關系的認識還停留于紙質媒體時代的某些認知;還有一種情況是對于一些新的理論觀點采取斷章取義式的理解,如認為“沒有文學的文學理論”就是將“文學”排除在理論之外,認為文學的“先驗性”就是一種主觀臆斷式的、帶有“唯心主義”色彩的文學理論。

不可否認,學界對于相關問題的批評,諸如“失語癥”“理論先行”“強制闡釋”等,在某種意義上道出了當前文學理論研究中存在的問題,但同時也意味著本文所涉及的問題遠遠沒有得到徹底解決,因為筆者只是將問題設定在當代文學在文本轉向、文學性泛化等特定的話語語境之中展開討論,因而文中所提出的作為“理論”的文學理論具有區(qū)別于文學實踐的“獨立性”,是基于“后文化研究”這一特定時代語境而言的,并不意味著文學理論能夠完全獨立于文學實踐而存在。悖論的是,盡管本文認為文學理論具有“獨立性”特點,卻無法否認其對文學實踐的依賴性。然而,西方理論的知識旅行、理論對文學實踐的介入以及從理論到理論的邏輯演繹等實踐活動,又不斷地將文學理論與文學實踐之間的密切關系撕裂。

因此,對于文學理論與文學實踐之間的關系,以及由此帶來的對文學理論獨特性的認識,其關鍵并不在于它們之間是否存在“源”與“流”的關系,而是要將問題納入特定的語境中去仔細分梳。進一步講,對于此類問題的探討依然要回到對“何為文學理論”“何為文學”這些根本性問題的探討之中。而這些追根溯源式的研究不僅關涉本文尚未徹底解決的文學理論與文學實踐的關系問題,而且也關系到文學理論的未來走向以及文學理論如何為文學實踐服務等諸多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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