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興春 李 晴
(西南大學教育學部 重慶 400715)
說到“玩”,首先跳出來的主體是兒童,兒童是“玩”這一活動的代表,“玩”是兒童最為標志性的存在樣態(tài)。“玩”與兒童的天然聯(lián)系創(chuàng)造了“玩童”,意味著“玩”對于兒童的獨特價值。對“玩童”的哲學解釋與現(xiàn)實考察,是為了更好地成就“玩童”。
對“玩童”的哲學意蘊的詮釋需要貫穿“玩”—“兒童”—“玩童”的邏輯。
“玩”,在日常生活中使用頻繁,其含義也不盡相同。一提到“玩”,關于“玩”的誤解與偏見便隨之而來,“他還小,只會玩。”“學習這么長時間,讓他玩一會兒,休息一下。”“就知道玩,看你將來怎么辦!”“你能不能玩點有用的?”這些成人口中的話語暗指玩是一種低層次的活動,玩只能充當學習過程中的調劑,玩與學是對立的,甚至是有害的,是否“有用”決定了玩是否有意義[1],就連成語也有含義消極的“玩物喪志”“玩日廢時”“玩世不恭”等。針對這些誤解和偏見,需要對“玩”進行再認識。
從儒家的視角看“玩”?!墩f文解字》曰:“玩,弄也。從玉元?!北玖x是摩弄玉石,作“玩賞”理解,不作“玩?!崩斫?。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玉是君子德性的象征?!盾髯印しㄐ小酚性疲骸胺蛴裾撸颖鹊卵?。溫潤而澤,仁也;栗而理,知也;堅剛而不屈,義也;廉而不劌,行也;折而不撓,勇也;瑕適并見,情也;扣之,其聲清揚而遠聞,其止輟然,辭也。”[2]君子玩玉以自修,以人溫玉、以玉潤人,獲得類玉的美德,詩曰“溫其如玉”,此之謂也。“儒家之‘玩’以人與對象彼此交感、相互授受以成就為實質”,以玩作為與物交往的基本方式與認知方式,更是君子“成德”“成己”的重要方式[3]。
自封“大玩學家”的于光遠教授對“玩”進行了較為系統(tǒng)的論述,他認為:“玩是人生的根本需要之一,要玩得有文化,要有玩的文化,要有研究玩的學術,要掌握玩的技術,要發(fā)展玩的藝術?!盵4]4這里的“玩”指的只是與不得不從事的、繁重的、費腦筋的工作相對而言,是輕松的、會給人帶來歡樂的活動。這種活動通常是在工作和正規(guī)學習之外的時間內進行的。而那些還沒有開始正規(guī)學習或工作的兒童和已經從工作崗位上退休下來的老年人,他們可以用來玩的時間,就不受業(yè)余時間的限制。
在英文中,“玩”對應“play”,解釋為to do things for pleasure,as children do;to enjoy yourself,rather than work。第一,“to do",意味著主動的狀態(tài);第二,“pleasure",其意為a state of feeling or being happy or satisfied,指感到高興或滿足的狀態(tài);第三,“as children do",表示兒童為這一活動的代表;第四,“enjoy yourself",指玩得開心,盡情享受;第五,“rather than work",“work"是指to do something that involves physical or mental effort,especially as part of a job,是需要體力或腦力的努力,尤指作為工作的一部分,這表示“玩”與“工作”的對立,在中國化語境中還表現(xiàn)為“玩”與“學習”的對立。
所以,“玩”(play)指向主體對某項活動、某個物表現(xiàn)出的特別興趣,并在參與活動或者玩賞事物的過程中,表現(xiàn)出對“玩”所蘊含的樂趣、規(guī)則、意義等的喜歡,對于游戲、玩具的喜愛是人最為真實的自然狀態(tài)[5]。
“玩”具有以下三方面的特點。
其一,就人與對象的關系來說,“玩”的展開以人與對象的交往開始。首先,人作為玩這一活動的主體,是一個身心統(tǒng)一體?!吧眢w”是玩的現(xiàn)實通路,作為載體和中介支持主體的活動;沒有身體的參與,不免落入抽象意識的窠臼,再現(xiàn)為舊哲學對人的忽視與禁錮。“心”表示主體在玩的過程中的思考與嘗試,是主體自我意識的表達。身心是一個整體,任何割裂的觀點都不能完整地表現(xiàn)玩的意義。其次,“人只有憑借現(xiàn)實的、感性的對象才能表現(xiàn)自己的生命,感性對象的喪失意味著個體存在意義的喪失”[6]168。玩的過程是人與對象的互動過程,現(xiàn)實、感性的對象是玩展開的基礎。最后,人與對象的關系不是絕對的主客體關系,即玩的過程中沒有絕對的主體或者絕對的客體,在“玩”中主客體是相對的概念,就好比人的左右手的關系:左手握住右手,說左手是主體,右手是客體;但同時右手也是主體,左手也是客體。所以,處在積極關系中的玩是人與對象相互交感、彼此授受。如果改變交互關系,主體的態(tài)度轉向消極面,對象成為“玩物”,那么“玩”就成為“玩玩”(戲弄、輕視、忽視)。
其二,就玩的狀態(tài)來說是主動的、無功利目的的、從容的。首先,玩是主動的選擇。玩是基于主體興趣所向而做出的主動的選擇,表現(xiàn)的是行為和精神的自主性。不是“讓我玩”,而是“我想玩”,是對玩什么、和誰玩、在哪里玩、怎么玩等的自主的選擇。其次,玩是無功利目的的、當下化的活動。玩就是玩,玩的目的就是它本身,而不是其他功利目的。當然,它的作用在日后會有所顯現(xiàn)。但若直接帶著功利目的來玩,那么玩就不是玩,而變成了工作或學習。玩首先應該處在當下,珍惜玩的過程與體驗。最后,玩是從容的,時間壓力小。玩不是做任務,在主動選擇和無功利的前提下,玩是持續(xù)性的投入活動,它不急于獲得實用的結果,而是慢慢地、從容地展開。
其三,就玩的體驗來說,快樂和幸福是玩所帶來的基礎的東西,更深層面的是人的自由。在基于興趣所選擇和進行的持續(xù)性投入的活動過程中,主體與對象的交往帶來的最本質的東西就是主體需要的滿足,基本表現(xiàn)為快樂。快樂是幸福的前提[7],當玩帶來的快樂感增強時,幸福感也相應地得到提升。同時,整個玩的過程是主體自我意識的體現(xiàn),在最寬泛意義上成就了個體的自主性與主體性,在一定程度上實現(xiàn)了人的表現(xiàn)與自由。無論是成人還是兒童,倘若失去自由之于玩的意義——玩的自由與自由地玩,那么其生存狀態(tài)也就遠離了自由。建立自我的自由和尊嚴是人一生追求的終極目標,人是一種自由的存在。
兒童作為人被真正發(fā)現(xiàn),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兒童概念的產生是從具體到抽象、從經驗到理性的過程,這個過程是以對兒童最為標志性的“玩”這一存在樣態(tài)為基本線索來具體展開的。
在西方歷史上,兒童的發(fā)現(xiàn)是文藝復興的偉大成就。在《兒童的世紀》中,菲力浦·阿利埃斯從藝術作品的角度分析兒童的形象自中世紀以來的演變歷程。直到12世紀前后,中世紀的藝術還未涉及兒童,也沒有表現(xiàn)他們的意愿,這是兒童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地位的表現(xiàn)。從13世紀開始,人們有了更多想表現(xiàn)兒童的意愿,但除了身材之外,兒童沒有自身的特點,只是縮小版的成人。在這之后,天使、童年耶穌或童年圣母、裸嬰等是繪畫作品中兒童形象的幾種類型??疾熘惺兰o成人對兒童的態(tài)度,發(fā)現(xiàn):人們把兒童當作“小大人”,他們穿著與大人相似的衣服混在他們中間,一起勞作、社交。從16世紀末開始,主要在17世紀,兒童被發(fā)現(xiàn)。在藝術作品包括繪畫作品和文學作品中表現(xiàn)為:“發(fā)現(xiàn)幼童,即發(fā)現(xiàn)幼童的身體,發(fā)現(xiàn)幼童的姿態(tài),發(fā)現(xiàn)幼童的童言稚語?!盵8]被稱為“兒童的發(fā)現(xiàn)者”的盧梭,對非理性或自然情感的高揚,以及對自古以來理性對非理性的統(tǒng)馭性地位的摧毀,是他發(fā)現(xiàn)兒童的前提[9]。盧梭明確指出:“在萬物中人類有人類的地位,在人生中兒童擁有兒童期的地位,所以必須把人當人看待,把兒童當兒童看待?!盵10]44在自然秩序下的兒童應享受天賦的自由,說兒童的話、穿兒童的衣服、做兒童的事。
古代中國對兒童的關注可以追溯到先秦時期。從老子的“復歸于嬰孩”、孟子的“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經宋明心學,到李贄那里成就“童心說”,是對兒童的童心即本心、真心的贊揚,是中國式的發(fā)現(xiàn)兒童[11]。在兒童真正獲得獨立性之前,成人對兒童的認識以其“可教性”為核心,這是由兒童本身社會化以及對父母天然的依賴性決定的,成人也天然地把自己定位為兒童的導師。封建社會父權下的兒童沒有獨立的人格,是父母的私有物,沒有受到正確的對待。一種是把兒童看作“完全的小人”,認為小孩什么都不懂,不予理會;一種是期待“小時了了”的少年老成,灌之以四書五經、圣賢經傳,框之以三綱五常。在思想啟蒙過程中,“五四時期”是一個“人的發(fā)現(xiàn)”“兒童的發(fā)現(xiàn)”的時代。新文化倡導“兒童是人”“兒童是兒童”的兒童觀,沖擊和打破了傳統(tǒng)的兒童觀[12],體現(xiàn)在兒童教育和兒童文學中,強調兒童本位[13]。
對兒童的發(fā)現(xiàn)是成人認識到兒童的獨特性:兒童就是兒童,具有兒童個體自身的獨立性地位與尊嚴。自然秩序中的兒童就是愛玩的,這是兒童的天性,是“生理—心理”機能的體現(xiàn),“構成了兒童作為一個社會歷史現(xiàn)象最為顯著的現(xiàn)實性”[5]24。
“‘玩’與人的一生的發(fā)展都有關系,但是‘玩’的‘程序’被天然地寫進了兒童和青少年的發(fā)育‘基因’里,使得研究兒童教育和青少年教育的教育者不得不研究‘玩’的學問”[14]。詮釋“玩”與“兒童”的過程,二者的天然關系逐漸顯現(xiàn)出來?!巴妗笔恰皟和弊铒@性的狀態(tài),我們要從“玩”作為兒童的一種感性表象來洞悉其內在性,從而理解“玩童”作為一個哲學概念的內涵與本質。
其一,玩是兒童的自然感性需要的表現(xiàn),是兒童感性層面的活動參與[15]。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兒童是感性的,理性尚未萌發(fā)或未完全形成,正如盧梭所說“孩子們最初的感覺純粹是感性的”[10]54。自然狀態(tài)下的兒童,任何行為都來自其感性沖動。根據亞伯拉罕·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兒童在基本生理需要得到滿足之后,便產生更多的感性需要。為了滿足內在需要,兒童主動尋求滿足。內在需要的滿足需要外部活動的支持,兒童最基本的活動方式就是玩,通過玩來實現(xiàn)自我表達和自我滿足。在《童年的消逝》中,捉迷藏在伯里克利統(tǒng)治時期的雅典就已經存在[16],同樣,古代東方“有童兒數(shù)百,各騎竹馬,道次迎拜”(《后漢書·郭亻及傳》)??梢姡鳛閮和淖匀恍?,玩一直存在??傊瑑和耐媸怯善鋬炔扛行孕枰鸬?,而玩不僅滿足了其內部感性需要,也符合其發(fā)展規(guī)律,滿足其成長需要。
其二,玩是兒童的基本生活方式。兒童更多是感性層面的,兒童的生活世界也更多是感性層面的。生活中的兒童更多地根據內在的需求和喜好開展活動,其主要活動形式是玩,玩的主要形式是游戲。當考察生活世界中的兒童時,可以發(fā)現(xiàn),玩是他們的主要生活方式,以玩指向人、事、物以及對外關系。對不同的人,無論是同伴或是成人,兒童總是希望他們能陪自己展開和“玩”有關的一切活動。在不同的生活活動環(huán)節(jié),兒童總是以玩的形式進行。例如,在進餐時要玩餐具、堆砌食物等,在睡眠時要玩被子、在床上蹦跳等,在盥洗時要玩水等。除開基本的生活活動,兒童也以玩來利用剩余的時間,根據自己的需要和興趣來安排。不同的物,無論是一根木棒還是一個瓶子,到了兒童手里總能成為他們的玩具。同時,在不同的生活場域,家庭、幼兒園或社區(qū),兒童的基本活動都是玩??傊?,玩是兒童的基本生活方式與形態(tài)。玩是一種詩化生活的方式,是兒童的拿手好戲,是人類童年近乎集體無意識的原始沖動。古人始創(chuàng)“玩”字的時候,也懷有一種童稚的心態(tài)[17]。
其三,玩是兒童自我實現(xiàn)的主要方式。生活世界是意向性活動的視域和構成物[18]42,“任何一個意向性活動都必然有一個邊緣構成域”[19]42,即“‘權能性’的活動空間,是指在最寬泛意義上的積極的‘我能做’”[20]。馬克思指出:“人使自己的生命活動本身變成自己的意志和意識的對象?!盵6]96兒童的玩就是其生命活動的一種,是其意志和意識的對象性活動,其基本目的是追尋玩帶來的體驗與感性滿足,而最終目的是玩童的自我實現(xiàn)。玩童在感性層面的活動參與,滿足了其感性需要。在此基礎上,兒童以玩作為基本生活方式與形態(tài),實現(xiàn)與人、事、物以及世界關系的聯(lián)結,在這個過程中滿足其自我意識、德性、理性等的發(fā)展需要,最終指向超越性的自主和自由的實現(xiàn)??傊?,“兒童以張揚感性的‘玩’,逐漸進展到理性的激發(fā)和培育、自由的認知與實踐,這是‘玩’之于兒童的超越性意義”[5]27。玩是兒童的自我表達、自我成長與自我實現(xiàn),玩實質性地塑造了兒童。所以福祿貝爾說:“游戲給人以歡樂、自由、滿足,內部和外部的平衡,同周圍世界的和平相處。一切善的根源在于它、來自它、產生于它?!盵21]而游戲的本質是玩,玩的意義的寬泛性使玩比游戲更能本質地反映兒童的生命活動。
對“玩童”哲學意蘊的詮釋,揭示了“玩”對于兒童的獨特意義與價值,但實踐過程中,“玩童”卻面臨諸多現(xiàn)實困境,表現(xiàn)為萎縮的時間和空間、失落的自主與自決、變相的工作與學習。
時間和空間是兒童玩的前提,但這一前提面臨的現(xiàn)實困境主要表現(xiàn)為學習對玩的時間和空間的占據,電子媒介對玩的時間和空間的吞噬,其結果就是兒童玩的時間和空間不斷萎縮。
1.被學習占據的時間和空間
玩與學習的對立存在已久,盡管有“學中玩”“玩中學”的融合趨勢,但現(xiàn)實的“教育焦慮”“知識焦慮”“起跑線焦慮”仍然裹挾著家長,競爭從幼兒園就開始了,其結果就是兒童玩的時間和空間被學習占據,玩是要通過學習成績換取的。一百多年前,斯賓塞的“生活準備說”一竿子將教育拋向了不可知的未來;一百多年后,我們的兒童仍然在趕路,被成人拖著、拽著、推著趕在學習的路上。學習的這條路要走過一生,又何必在最初就跋山涉水讓人疲憊不堪?在知識學習風潮的涌動下,諸如奧數(shù)、珠心算、英語、語文(識字、寫字)等學習任務占據了兒童玩的時間。2021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的《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yè)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雖然并不是針對學前兒童教育提出的,但學前教育階段也被卷入到競爭的行列,也存在知識學習與校外培訓負擔過重的問題。知識學習道路上的擁擠,分流到了才藝技能學習。舞蹈、口才、畫畫、樂器等才藝培訓如火如荼地開展著,放學后或周末的時間是培訓的黃金時間,卻是被占據的玩的時間。培訓、學習在占據兒童玩的時間的同時也將兒童困在各個培訓場所,相伴的結果是兒童玩的空間的縮小。玩與學并不矛盾,矛盾的是成人沉重的期待與兒童自然的天性。
2.被電子媒介吞噬的時間和空間
對于電子媒介,尼爾·波茲曼表明了他的擔憂:電子媒介的發(fā)展,逐漸消解了兒童這一概念,童年也呈消逝之勢。今天的兒童是數(shù)字時代的原住民,諸如網絡、人工智能等是他們生活的常見因素。對于電子媒介,兒童能夠比父母更輕而易舉地駕馭它[22]。處在電子媒介世界的兒童,玩這一活動也被卷入電子媒介里。一方面,電子媒介吞噬了兒童越來越多的時間。電子媒介憑借其生動的視聽刺激、豐富的內容選擇和新穎的操作方式吸引著兒童。以看動畫片為例,兒童喜歡看動畫片這是無疑的,雖然有識之家長會管控孩子看動畫片的時間,但也有為了方便省心讓孩子安靜看動畫片的家長。對兒童來說,雖然電子媒介吸引著、占據著兒童的生活,但這并不意味著現(xiàn)實的生活對兒童失去了吸引力。事實上,這一問題是兒童在玩這一活動上無法自由選擇造成的。如果家長說去公園放風箏、去河邊挖沙子,兒童可能更愿意放下動畫片。另一方面,兒童在電子媒介上消磨的時間越多就意味著兒童在空間上越是被圈住了,表現(xiàn)為遠離自然、遠離社會、遠離人群??臻g是身體帶出來的,在身體行動之中得以產生。而當下兒童生活中,我們看到他們被電子媒介牽引,原本在廣闊田野上放肆奔跑的成群的孩子現(xiàn)在卻靜靜地獨自坐著玩電子產品,寬廣的世界被電子媒介隔離在兒童之外。同時,利用電子媒介的玩沒有很好體現(xiàn)現(xiàn)實的兒童身體的參與,更多的是手指、眼睛在動,身體的其他部位卻處于閑置的狀態(tài)。
自主和自決是兒童主體性的要求,是兒童玩的自由和自由的玩的表現(xiàn),是對“玩什么”“和誰玩”“怎么玩”的自我選擇與決定,然而現(xiàn)實的困境是成人的過多干預造成了兒童主體權利的失落,兒童沒有玩的自由,也不能自由地玩。首先,對于“玩什么?!眱和凶约旱呐d趣、偏好,或喜歡熱烈的奔跑嬉戲、或喜歡安靜的娃娃家、或喜歡刺激的攀爬等等,都是兒童感性需要的表現(xiàn)。一些有專業(yè)基礎的教師能夠認識到和保障兒童的主體性,比如讓兒童自主選擇活動區(qū)角、自主開展活動等。但相對來說沒有專業(yè)基礎的家長更容易受自我觀念的影響而干預兒童的選擇。諸如成人的性別刻板印象、“實用主義”、過度保護的觀念和思想限制著兒童對于玩的自主與自覺,例如男孩應該玩什么、女孩應該玩什么,有危險的不能玩、玩點有用的……如果兒童連玩的自由都沒有,那么兒童無法真正展現(xiàn)自身的內在需要,也無法真正彰顯其生命的活力。而不能實現(xiàn)自由地“玩”,則說明他們的內在需要展開得并不完全,生命沒有得到真正的綻放,身心的塑造并未達到最佳狀態(tài)。如果兒童不能自主選擇玩什么,那么又怎么期待兒童的自主呢?其次,對于“和誰玩”。兒童有自己的社會交往,就玩伴來說,兒童能夠在玩之前選擇要跟誰玩,也能夠在玩之中結識新玩伴。無論是在玩之前還是在玩之中,兒童都有選擇玩伴的能力,并且有這個權利。但成人賦予社交的含義遠多于兒童對社交的認識,成人站在“實用主義”的角度總想要替兒童選擇“益友”,或者阻止兒童跟成人眼中的“壞孩子”來往。然而,對于兒童來說,能一起玩的、玩得開心的就是好的伙伴,而不是所謂的成人的“社交”。最后,對于“怎么玩”。兒童有自己的打算、思考與嘗試,這是一個必要的過程。然而著急的家長總等不及想要公布所謂的正確答案,殊不知這一個答案抵消了兒童更多的可能性。
玩是無功利目的的、從容的,然而一些有識之士注意到玩的功用,希望每項活動都能帶來直接的收益,比如玩可以訓練心手功能、可以培養(yǎng)規(guī)則意識等,有利于長大成人后的學習、工作,在此意義上,玩不過是工作和學習的準備或補充,使玩成為變相的工作和學習。這些現(xiàn)實都與兒童的天性——玩——相背離,也是玩之殘缺的原因。例如,在玩的對象的選擇上,以玩具為代表,像積木、拼圖等益智類玩具更受到成人的青睞。當然,這些玩具的好處不言而喻,給兒童玩這些玩具也無可厚非,但如果只關注這些玩具可能帶來的好處,要求兒童通過玩具學會些什么,忽略兒童體驗操作的過程,那么在此意義上,玩不過是工作和學習的準備,或成為變相的工作和學習。同時,人工智能進入教育領域,一些教育類APP如“奇妙屋—兒童早教”“熊貓識字樂園—互聯(lián)網兒童教育學習平臺”“悟空識字”“摩洛幼兒英語”等受到兒童和家長的歡迎。兒童是被其生動性、有趣性吸引,在與智能機器互動的過程中掌握一些知識,但更多的是玩中學,而不是單純的知識學習過程。而成人在為兒童選擇這些軟件時是帶著利益訴求和任務要求的,玩之后要檢查學習成果,比如學會了幾個單詞、識得哪些字等。玩和其對象就是它本身,但成人寄予它過多的價值訴求,致使兒童的玩不再純粹與自由。
“玩童”面臨的困境是一種社會現(xiàn)實,這與兒童的自然天性相背離,“玩”的殘缺,顯現(xiàn)為人遠離自由之態(tài)。為什么玩童作為兒童的現(xiàn)實性以及最為標志性的存在樣態(tài)沒有得到滿足?這不得不引起我們的反思。
在封建社會,人才選拔的方式以科舉考試為主,這牽動著所有的家庭和學子,希望通過學習、考試實現(xiàn)入仕、做官,參與國家政治,從而光宗耀祖。然而科舉制度發(fā)展到后期,其內容愈發(fā)僵化,學子專讀死書、專學八股,這也導致了兒童教育在內容上的變化。在小農經濟生產條件下,家庭是基本單位,兒童教育也在家庭中進行。這一時期兒童教育內容豐富,包括思想品德、生活常規(guī)、文化知識、身體保健等方面,然而在實施過程中,受“學而優(yōu)則仕”觀念以及科舉制度的影響,過于突出文化知識教育?!叭f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濃厚的功利主義色彩與教條主義使文化知識教育成為眾多家庭教育的主要內容?!皹I(yè)精于勤荒于嬉”,以入仕為終極目的的學習更多的是頭腦中的記憶,強調勤奮刻苦,比如“頭懸梁,錐刺股”,反對嬉戲玩耍。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變化,科舉制度演變?yōu)楫斚碌母骷壙荚囍贫?,考試成為了升學、人才分流的主要方式。雖然學前教育沒有在義務教育體系中,卻被卷入到升學的競爭中?!皩W而優(yōu)則仕”、勤學苦讀的傳統(tǒng)思想對當下教育的影響很深,家長希望兒童能夠通過學習,特別是知識學習,實現(xiàn)階層跨越。所以從幼兒園開始就努力學習,為了上好的小學、中學、大學,找好的工作……這樣的觀念鎖鏈鎖住了家長,鎖住了兒童。相應的,玩被輕視。
經濟的高速發(fā)展,功利化取向越來越嚴重。教育領域也不可避免,表現(xiàn)為日益激烈的教育競爭,被稱為“教育內卷”“教育焦慮”?!安灰尯⒆虞斣谄鹋芫€上”,使很多家長無所適從或盲目跟風[23]。與此同時,隨處可見的培訓廣告,更是營造了一種焦慮的氛圍,裹挾著家長和兒童,處在競爭環(huán)境中的家長或許不是自愿但也被迫卷入,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教育焦慮的情緒蔓延開來,將巨大的社會競爭壓力前置到中小學,平移到幼兒園,甚至提前到胎教階段,最終是各種輔導班、興趣班壓在兒童身上。在學前教育階段,競爭的壓力絲毫不弱于高年級學段,反而由于兒童期是成長的初始階段,家長傾注了更多期待與“心血”??疾毂榈氐呐嘤柊?,包括學科培訓和非學科培訓,會發(fā)現(xiàn)很多學齡前兒童的身影與等待的家長。“別人的孩子在上,我的孩子不上,就有差距了啊。”“我也不想孩子那么累,但人家孩子在跑,我們不行動,不就輸了?!庇谑?,為了顯得有競爭力,所以提前學習,各種幼小銜接班應運而生,提前教授小學的內容,讓家長很安心;為了顯得有競爭力,所以要樣樣精通,舞蹈、美術、主持、樂器都要學,這讓家長很滿足。這樣的競爭像是旋渦,把一圈一圈的兒童卷入。不可否認這些培訓項目具有一定的作用,但其中也隱藏著一定的風險。本該自由玩耍的兒童在所謂的競爭中被忘記,“無用”的玩被“有用”的學替代,有用是最直接的功利需求。教育競爭現(xiàn)實的背后,是教育評價指揮棒的影響。所謂教育評價,是指“依據一定的教育目標和評價標準,對教育活動滿足社會與個體需要的程度作出系統(tǒng)分析和價值判斷的活動”[24]。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國家就提出了大力發(fā)展素質教育,并先后下達了一系列政策文件,但素質教育改革的進程依舊緩慢[25]。究其原因,還是受重視外在價值和工具價值的教育評價體系的影響,使教育的關懷只限于某些世俗性、功利性的需要,而忽視了學生的內在需要。1300多年的科舉文化的影響深遠,功利性的、應試的考試文化深入人們的價值觀念、行為模式、人才選拔機制各個方面[26]。直到今天,“我們的教育并沒有在真正意義上告別科舉時代”[27]。教育評價的偏頗導致對教育的誤解,立德樹人的“人”被“材”“器”取而代之,演變?yōu)榧ち业慕逃偁帯?/p>
在傳統(tǒng)觀念中,兒童是父母的所有物,因為“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子子”即兒女要有兒女的樣子。兒童沒有獨立人格與權利,只能聽從父母的安排。傳統(tǒng)觀念的延續(xù)使得一些家長仍然把自己定位為兒童的所有者,擁有對兒童的決定權利。成人的這一定位,一方面是由于父母造就了孩子,并且兒童在生理程度上的不成熟性、脆弱性,需要依賴成人才能生存;另一方面是由于在社會化程度上兒童的不成熟性,需要成人的引導。傳統(tǒng)兒童觀沒有把兒童看作是獨立的兒童,而是依附于成人存在。所以,一些家長以父母或長者的身份干預兒童的想法與活動、決定兒童的各項事宜,造成兒童主體性的失落。傳統(tǒng)兒童觀的延續(xù)又表明家長缺少科學的兒童觀,沒有認識到兒童身心發(fā)展的規(guī)律與特點,沒有認識到兒童的需要。
不先有一個頑童,就永遠塑造不出一個能干的人[28]?!邦B”通“玩”,也就是說,要培養(yǎng)未來的人,就要先成就“玩童”。對此,要尊重兒童玩的天性,給予兒童玩的支持,在此基礎上才能成就“玩童”的自我表達與實現(xiàn)。
天性是指先天具有的品質或性情,是人的自然特性,是與生俱來的本原屬性及其規(guī)律。對兒童來說,“玩”就是天性。
第一,尊重兒童是其所是:兒童就是兒童。兒童不是“小大人”,不需要說大人的話、做大人的事;兒童也不是父母的私有物。如紀伯倫所說:“你的孩子,其實不是你的孩子,他們是生命對于自身渴望而誕生的孩子。……你可以給予他們的是你的愛,卻不是你的想法,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思想。”對于兒童的不正當?shù)睦斫馐莾和庥隹嚯y的原因,兒童是獨立的人,兒童就是兒童,不應以成人視角去看兒童。自然有它的秩序,大自然希望兒童在成人以前就要像兒童的樣子。在此意義上,成人要做的就是尊重兒童,尊重他作為人的獨立性,尊重他作為兒童的獨特性。
第二,尊重兒童的天性:兒童最為顯性的狀態(tài)是“愛玩”“好玩”。愛玩是一種很珍貴的特征,這種特征只有哺乳動物才具備,盡管有一些“大”腦袋的鳥類(如喜鵲和烏鴉)也愛玩[29]。正如羅素所言:“熱愛游戲是幼小動物——不論是人類還是其他動物——最為顯著的、易于識別的特征?!盵30]玩是人類古老而又重要的沖動,在兒童時期這個沖動更強?!巴妗笔莾和瘧械臋嗬?,這是發(fā)現(xiàn)兒童后的一個基本觀點。聯(lián)合國《兒童權利公約》第31條規(guī)定“締約國確認兒童有權享有休息和閑暇,從事與兒童年齡相宜的游戲和娛樂活動,以及自由參加文化生活和藝術活動”“締約國應尊重并促進兒童充分參加文化和藝術生活的權利,并應鼓勵提供從事文化、藝術、娛樂和休閑活動的適當和均等的機會”[31]。在這個階段,率性而為是符合兒童身心發(fā)展規(guī)律的。片面追求實用目的或為未來生活做準備而忽視或剝奪當下兒童玩的權利與需要,或許會培養(yǎng)很多“知識分子”,然而他們有可能缺乏靈性與創(chuàng)造性,不是這個時代需要的“能干的人”。盧梭曾感慨:“當我們看到野蠻的教育為了不可靠的將來而犧牲現(xiàn)在,使孩子受各種各樣的束縛,它為了替他在遙遠的地方準備我認為他永遠也享受不到的所謂的幸福,就先把他弄的那么可憐時,我們的心里是怎樣想法呢?”[10]72對此,盧梭聲言:“寧可讓兒童一個字也不識,也不要使他為了學到這一些學問而把其他有用的東西都犧牲了?!盵10]113當然,這樣的倡議放到今天似乎不那么合適。不是讓兒童完全不學習,而是不能將學與玩對立起來,在玩的過程中要拋開成人功利性的目的,盡可能讓兒童真正地玩,而不是變相地學習。玩不是浪費時間,正如福祿貝爾說的,一切善的結果在未來都會有所體現(xiàn)。
在尊重兒童、尊重兒童愛玩的天性的基礎上,還要以積極的態(tài)度給予兒童玩的支持,使兒童有玩的自由,讓兒童自由地玩。
第一,保證兒童玩的時間和空間。在兒童的生活世界中,不單只有玩這一件事,作為社會的成員之一,兒童還需要參與很多活動,包括學習、社交、基本生活活動等。但是,玩是兒童的基本生活方式與形態(tài),是兒童的本質特征。人的自由發(fā)展必需“自由時空”,這是已經為歷史和實踐所證明的命題,它在當下仍是一個重要議題[32]。所謂“自由時空”,是馬克思關于人的解放與自由全面發(fā)展的觀點,“時間實際上是人的積極存在,它不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發(fā)展的空間”[33]532,并且“整個人類的發(fā)展,就其超出對人的自然存在直接需要的發(fā)展來說,無非是對這種自由時間的運用,并且整個人類發(fā)展的前提就是把這種自由時間的運用作為必要基礎”[33]216。兒童在自由的時空里才會有自由的思考、想象、創(chuàng)造。首先,玩的時間要得到保證。當今社會,競爭壓力越來越大,教育焦慮日益嚴重。從幼兒園開始,孩子的任務就是學習,學習知識、學習技能,乃至于玩的時間就被學習擠占了。是不是提前學得越多越好呢?答案是“不能確定”,但可以確定的是玩的殘缺使兒童的內在需要沒有得到滿足與展現(xiàn)。所以,要保證兒童玩的時間,減輕其學習的負擔,避免超負荷的學習壓抑兒童的天性與才能。其次,玩的空間要得到保證。兒童的玩不一定需要多寬闊多舒適的空間,只需要屬于他們自己的一角便可。在這個空間里,兒童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他對這個空間保留有決定的權利。同時,空間是身體帶出來的,還要防止電子媒介對兒童的束縛,要控制兒童對電子媒介的使用,讓兒童走出房間,親近自然、親近社會、親近人群。
第二,尊重兒童玩的自主和自決權利。人是一種自由的存在,這構成了他的本性的基本規(guī)定[34]。如前所述,玩是主動的選擇,不是成人強加的任務,應該給予兒童充分的自主和自決空間,讓兒童自己選擇和決定玩什么、和誰玩、怎么玩等,從而享有玩的自由?!叭说谋举|在于其精神性,人的精神性的第一種體現(xiàn)是人的自由。換言之,人的自由、自主決定的能力構成了人之所以成為人的本質性特征。”[35]并且,“這種自由的培養(yǎng)從童年開始一直進行到年輕人結束一切教育為止”[36]。對于個人而言,建立自我的自由和尊嚴是一生追求的終極目標。對于兒童而言,其自由與尊嚴建立在“玩童”的現(xiàn)實基礎上。所以,成人要減少干預,不要以“為你好”為理由而幫兒童做決定。例如幼兒園的區(qū)角有美工區(qū)、建構區(qū)、角色游戲區(qū)、語言區(qū)等,兒童可以依據個人的興趣與需要來支配自己的選擇和行動。如果選擇了美工區(qū),那么是畫畫還是做手工、用什么材料、選什么顏色、先做什么后做什么都應是兒童自己來決定。這是具有專業(yè)基礎的教師對兒童自主性的保障,家長應該向教師學習?!案改钢異圩樱瑒t為之計深遠”。有些家長會在個人經驗和認識的基礎上替孩子做決定,給他們自己覺得好的東西,這些好東西通常是有用的,比如一些藝術技能和超前的知識等。而父母若真愛子,就應該讓孩子自主、自決而自立。讓兒童在玩這件事情上保留自由的權利,這就是玩的自由。
第三,減少對兒童玩的直接功利訴求。兒童玩的過程就是自我生長的過程,不需要著急地知道結果,玩本身就是意義,重要的是玩的過程。就玩的對象和材料的選擇而言,兒童所選擇的對象和材料對他來說都是有意義的,是他的感性張揚、情感釋放、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表現(xiàn)。不是只有直接能學知識才是有意義,只要能讓兒童玩起來就是有意義。兒童生活世界里的東西任憑他選擇都可以成為玩的對象和材料,例如礦泉水瓶、廢紙、舊衣服等。成人要做的不是否定兒童的選擇,不是替兒童選擇,而是要幫兒童在選擇之后利用這些普通的材料進行各種嘗試和表現(xiàn)。不需要給兒童提供昂貴的、精美的材料,要給兒童留白,讓他發(fā)揮他的可能性;不需要急著讓兒童學會什么知識、發(fā)展什么能力,兒童總會從玩中學會一些知識、發(fā)展一些能力。關于訴求,總是在一定社會背景之下。要減少成人對兒童玩的直接功利訴求,就要求改變教育功利的價值取向,這就要調整教育評價指揮棒的導向?!耙罨逃w制改革,健全立德樹人落實機制,扭轉不科學的教育評價導向,堅決克服唯分數(shù)、唯升學、唯文憑、唯論文、唯帽子的頑瘴痼疾,從根本上解決教育評價指揮棒問題”[37],已成為教育界甚至全社會的共識。2020年6月30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14次會議審議通過《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提出要改進結果評價、強化過程評價、探索增值評價、健全綜合評價;完善幼兒園評價,克服小學化傾向;改革學生評價,促進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38]。教育評價的改革,將帶來整個教育生態(tài)的改變,惡性的、非理性的競爭也將有所緩解。當素質教育的觀念真正在成人心中扎根時,兒童玩的需要即會被看到、被支持、被滿足。
“玩”既是兒童的感性表達,也是其理性生長的主要方式,更是兒童自我實現(xiàn)的重要方式。對于兒童而言,玩是具有特殊意義的?!白韵惹厥?,‘玩’就被理解為值得追求的認知方式和理想的與物交往的基本方式,同時也是身心修養(yǎng)的重要方式?!盵3]37首先,玩是兒童的天性釋放,是兒童的感性表達。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選擇的活動首先滿足的是兒童的感性需要,在玩的過程中釋放情緒,體驗快樂,滿足“生理—心理”機能的需求,好奇好動。其次,玩也是兒童理性生長的主要方式。兒童在“玩”的過程中,面對的規(guī)則和意義,都依靠理性精神來理解、參與和實現(xiàn)。兒童在玩的過程中思考、感知、認識、創(chuàng)造,兒童正是通過“玩”有效地聯(lián)通了心靈和行為世界,身心的統(tǒng)一性由此得以有效實現(xiàn)。玩是符合兒童認知特點的認知方式,能夠促進其智性的發(fā)展。例如通過玩建構游戲,學習形狀、大小、平衡等相關知識。比起直接的知識傳輸,玩更是兒童學習的有效方法。然后,在玩的過程中,兒童學會了與人交往、與物交互,學會了合作、分享,理解了規(guī)則的意義。玩塑造了他們的社會屬性。同伴關系是兒童社會關系的重要組成部分,與同伴交往的最好方式就是一起玩?;诖耍嫒娴貪M足了兒童成長的需要,促進了兒童的自我實現(xiàn)。亞里士多德之所以堅定地把人類的“生活”進程看作是“實踐”而不是“制作”,原因就在于“生活并不是要達到一些自身之外的結果的工具性過程,而是根本上由自我實現(xiàn)構成”[39]。對于兒童而言,“玩童”就是對自身的實現(xiàn)。
“玩”是兒童的本真狀態(tài),在一定意義上來說,兒童就是“玩童”,尊重“玩童”,支持“玩童”是對兒童的再發(fā)現(xiàn)、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