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 偉,王雨晗
(貴州財經(jīng)大學 文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中國古代園林先后有囿、苑、臺、榭、圃、林泉、林亭、園池、亭臺等多種稱呼; 類型豐富多樣,有皇家園林、私家園林、寺廟園林、陵寢園林、衙署園林、學府園林、祠館園林等類型。其中,皇家園林指古代帝王所擁有的園林,其特點是規(guī)模龐大,氣勢恢宏,體現(xiàn)了皇權至上的思想; 私家園林由官宦、富商、文人、地主等興建,多為休憩、游賞、歡娛之所,其風格典雅雋逸,詩情畫意,體現(xiàn)文人雅士的生活態(tài)度和審美情趣; 寺廟園林是古代佛寺、道觀的附屬園林,其風格莊重而不失清秀,宗教色彩濃厚; 陵寢園林是古代帝王及其家人的長眠之所,其特點是以自然山體與人造山體為依托,其布局與古代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觀有密切聯(lián)系。事實上,這幾種園林往往相互交織和影響,在風格上多有共通之處,通過鑿池開山、栽花種樹模仿自然,營造“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的藝術境界; 通過利用各種建筑物,如亭、臺、樓、閣、廊、榭、軒、舫、館、橋等,配合山、水、石、花、木等自然元素組成情趣盎然的景致,達到人工與自然的和諧統(tǒng)一; 另外,古代園林多通過“一池三山”“移天縮地”“壺中天地”“芥子納須彌”等造園理念和手法在有限的空間創(chuàng)造豐富的景觀。
中國古代私家園林肇始于西漢。東漢定都洛陽,御苑和私園的重心轉(zhuǎn)移至中原。西晉時期,豪門貴族紛紛在都城洛陽建造私園。其中,最著名的當數(shù)石崇所建的金谷園。南北朝時期,北魏孝文帝遷都洛陽后,北方私家園林以洛陽地區(qū)最盛。唐朝時期洛陽為東都,北宋時期洛陽為西京,洛陽的私家園林發(fā)展到頂峰。北宋以后,洛陽因遠離政治、經(jīng)濟中心而逐漸褪去了昔日光環(huán),城市地位急劇下降,那些名噪一時的私家園林也走向衰落。
唐代政治昌明,經(jīng)濟繁榮,社會安定。生活上求富、精神上求樂、居住上求適成為這一時期人們的普遍追求?;视H國戚、達官顯貴、富豪巨商和文人學士爭相營造豪華的宅邸和園池,私家園林的建設進入高潮階段。作為東都,洛陽城內(nèi)外出現(xiàn)了大量的私家園林,在古代造園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堵尻柮麍@記》云:“公卿貴戚開館列第于東都者,號千有余邸。”[1]僅洛南里坊區(qū)之內(nèi)就有魏徵、宋璟、崔融、蘇味道、狄仁杰、裴度、姚崇、張說、牛僧孺等人的園林。
這些園林大都筑山造池,山、池遂成為園林之標志。其中,城市園林俗稱“宅園”,在初唐多稱為“山池院”或“山亭院”,中晚唐多稱“園池”或“池亭”。其特點是緊鄰宅邸,呈前宅后園的格局,規(guī)模不大,常作休憩、宴樂、會友、讀書之所。此外,還有少數(shù)單獨建置,不依附宅邸的“游憩園”。建在郊外山林風景地帶的私家園林大多是“別墅園”,時稱“別業(yè)”或“山莊”。“宅園”以白居易的履道坊(1)據(jù)考古發(fā)掘,履道坊的位置大約在今洛河南獅子橋村東。宅園最著名,“別墅園”則以李德裕的平泉山莊最具代表性。
長慶四年(824),白居易 53 歲,被罷杭州刺史后移居洛陽,買下散騎常侍楊憑的履道坊宅園,在此植樹、種花、挖池、建亭、開路、筑橋,至 75 歲時在此病故。白居易在其詩《池上篇》中曰:“十畝之宅,五畝之園,有水一池,有竹千竿。勿謂土狹,勿謂地偏。足以容膝,足以息肩。有堂有庭,有橋有船。有書有酒,有歌有弦。有叟在中,白須飄然。識分知足,外無求焉?!盵2]331儼然一幅隱士園居圖,悠閑自在。白居易熱愛生活,隱居深山與其性情不符。他愿意出門即是朝堂,回家就是山林,于是便探索到了一種“中隱”的生活方式:“進不趨要路,退不入深山; 深山太獲落,要路多險艱; 不如家池上,樂逸無憂患?!盵2]354中國古代文人士子終身糾結(jié)的一個選擇是做官還是終老山林,是達則兼濟天下還是退而獨善其身。白居易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中隱”思想,在為官和隱逸之間找到了平衡點,即“心隱身不隱”,為中唐及后世的士人們探索出了在官場和集權政治包圍中突圍的道路。
在宣風坊中有初唐宰相、詩人蘇味道的宅園,宅中有三十六亭子,時稱巧絕。一座亭子有36根柱子,其造型之復雜是可以想見的。在道德坊中,后來還曾有唐末五代時后唐宰相郭崇韜的宅園,園中有十二逗角子,制作甚精。這里的“逗角子”應該是從古代建筑“鉤心斗(逗)角”之結(jié)構(gòu)譬喻中而來的概念,“十二逗角子”即有十二個轉(zhuǎn)角的園林亭閣建筑。這種十二角的建筑在古代木構(gòu)中也是不多的。從三十六柱亭和十二逗角子可知,唐宋園林中已經(jīng)開始通過建筑物的奇特造型來作為園林的景觀要素了。
除了城內(nèi)的宅園外,洛陽郊野也有幾處著名的私園。其一是中唐政治家、文學家裴度的別墅“綠野堂”,其故址在今洛陽市南。裴度平定藩鎮(zhèn)叛亂有功,晚年因宦官專權辭官退居洛陽,于午橋建別墅,種花木萬株,筑燠館涼臺,名曰“綠野堂”。裴度常與白居易、劉禹錫等名流在此園以詩酒相會,晝夜相歡,不問世事。
另一處是晚唐名相李德裕的平泉莊。據(jù)《唐語林》記載:“平泉莊在洛城三十里,卉木臺榭甚佳。有虛檻,引泉水,縈回穿鑿,像巴峽十二峰……平泉莊周圍十余里,臺榭百余所,四方奇花異草……怪石名品甚多……有禮星石、獅子石,好事者傳玩之?!盵3]《說郛》云:“李德裕東都平泉莊,去洛城三十里,卉木臺榭,若造仙府。有虛檻對引,泉水縈回,疏鑿像巫峽、洞庭,十二峰,九派,訖于海門江山景物之狀以間。竹間行徑有平石,以手磨之,皆隱隱見云霞、龍鳳、草樹之形。初德裕營平泉,遠方之人多以異物奉之。”[4]平泉莊內(nèi)栽植樹木花卉數(shù)量之多,品種之豐富、名貴,著稱于當時。李德裕所撰的《平泉山居草木記》中記錄的名貴花木品種計有金松、海棠、紅豆等60余種。據(jù)考證,此園故址位于今洛陽南郊15 公里處的伊川縣梁村溝,周回10余里。
李德裕平生酷愛珍木奇石,宦游所至,隨時搜求,再加上他人投其所好,競相奉獻,平泉莊就成了一個收藏各種花木和奇石的大花園。此外,園內(nèi)建置臺榭百余所,有書樓、瀑泉亭、流杯亭、西園、雙碧潭、釣臺等,還馴養(yǎng)了各種珍禽異獸。當年李德裕常和文人名士在此園飲酒唱和,共賞風光,留下洛陽八景之一的“平泉朝游”??梢姡@座園林的“若造仙府”的風格正符合了園主身為相國的顯赫身份,這與前述白居易等一般文人官僚所營園墅是迥然有別的。遺憾的是隨著宣宗時李德裕被貶崖州司戶,平泉莊自此開始衰敗,至宋代已成“遺基皆瓦礫”“池平無舊鳳”的山野之地。
與平泉莊齊名的另一處名園是晚唐宰相牛僧孺的歸仁里園,二者最大的相同之處在于對湖石的偏好。牛僧孺與李德裕在晚唐都曾官居宰相高位,但在政壇上相互敵對排斥長達40年之久,系晚唐政局中著名的“牛李黨爭”的代表人物,然兩人同為唐代著名的藏石大家,有著共同的奇石癖好,對太湖石的開采和太湖石審美價值的宣揚都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在二人的帶動下,收集太湖石作為園林點綴成為社會熱潮。與此相伴,太湖石的鑒賞標準,如怪、奇、透、丑、潤、瘦、漏、皺、清、古等也在此時被確立下來。
唐朝是中國歷史上一個朝氣蓬勃、繁榮昌盛的盛世,文學藝術成就燦爛輝煌,這促進寫實與寫意相結(jié)合的造園風格開始形成,為宋代文人私家園林的興盛奠定了基礎。盡管安史之亂和唐末戰(zhàn)亂一度使洛陽遭受了重創(chuàng),但北宋時期,西京洛陽又很快恢復了生機。
北宋時期,經(jīng)濟繁榮,文化璀璨,私家園林興盛一時。這一時期,西京洛陽雖不似集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于一體的東京汴梁那般繁華,卻因其濃厚的歷史底蘊成為官宦文人們的理想居所,再加之洛陽山川秀麗,水源豐富,氣候溫和,那些前朝遺留下來的諸多無主荒地因此成為建園沃土。于是,司馬光、文彥博、富弼等大批地位顯赫的官員紛紛在此置田建園,作為樂享清靜的第二居所。蘇轍曾說:“習于漢唐衣冠之遺俗,居家治園池,筑臺榭,植草木……其山川風氣,清明盛麗,居之可樂……而其貴臣巨室,園囿亭觀之盛,實甲天下?!盵5]這些園林星羅棋布,彼此相望,春花秋實,修竹長揚。北宋私園的繁盛可從當時的文人著述中窺得一斑。
北宋晚期李格非在《洛陽名園記》中以細致的筆觸列述了洛陽最有名的19處園林,描寫了各園的總體布局以及山池、花木、建筑所構(gòu)成的景觀。這些園林多是在唐代廢園基礎上發(fā)展而來的,但風格迥異,主要表現(xiàn)在園林與住宅分開,建筑少,假山多,常以水池為中心且以植物景觀見長。這些園林可分為花園、游憩園和宅園三類。
此類私園有三處,分別是:
歸仁園:此園是當時洛陽私園中最大的一處,原為唐代名相牛僧孺所建,后歸宋代門下侍郎李清臣所有?!堵尻柮麍@記》說:歸仁園“北有牡丹、芍藥千株,中有竹百畝,南有桃李彌望”[1]43。該園植物種類繁多,以花木取勝,一年四季花期不斷,是個名副其實的百花園。
天王院花園子:此園位于宣風坊(今洛陽安樂鎮(zhèn)聶灣村一帶),原是隋朝貴族楊文思之宅第,楊文思死后,隋煬帝將此園賜給東都留守樊子蓋。此園既無池也無亭,系單一的牡丹園,共植牡丹十萬株。
李氏仁豐園:此園是北宋開國功臣李繼勛的園林,其名稱來自《國語》中“畜義豐功謂之仁”[6]。這也是個著名的花園,除本地名花外,也移植外地花卉,總計達千種以上。
此類私園有九處,分別是:
叢春園:為門下侍郎安燾的私園。園內(nèi)植有桐、梓、檜、柏等樹。站在園中的叢春亭上,可望奔流的洛水,河水撞擊天津橋,聲聞數(shù)十里。這一借景園外、景聲兼得的設計別出心裁、獨具匠心。
松島園:為五代十國大臣、歸德軍節(jié)度使袁象先的宅園,宋時歸李迪(真宗、仁宗兩朝宰相)所有,因園中參天古松而得名。園中竹籬茅舍古雅幽靜、野趣盎然。
水北園、胡氏園:此二園位于邙山山麓,相距僅十多步,瀍水流經(jīng)其旁。其特點是順應地勢,沿河岸掘窯室,開窗臨水,遠眺“林木薈蔚,煙云掩映,高樓曲謝,時隱時見”[1]47。由于“相地合宜”,達到“天授地設”之境界,成為洛陽城中勝景。
呂文穆園、東園:此二園分別是北宋名相呂蒙正和文彥博之宅園。二園因地制宜,利用自然水系,流水清澈,樹茂竹盛,可謂“水清木華”。另外,其橋亭結(jié)合的設計手法也成為宋以后園林藝術的楷模。
紫金臺張氏園:此園設四亭供游園者遠眺近覽,是個極佳的游憩類園林。
董氏西園:為工部侍郎董儼的宅園。此園模仿自然,取山林之勝,注重地形的起伏變化,運用障景手法,空間變化有致,面積雖小但意境幽深,進入后沒有一覽無余之感。
獨樂園:這是司馬光的宅園,以“洛中諸園最簡素”而名重于時。司馬光因與王安石政見不同,政壇失意,于是離開政治中心,躲進此園專心編撰《資治通鑒》。司馬光的詩文《獨樂園記》與《獨樂園七詠》使此園以文傳、園以文存,同時也彰顯了園主的個性氣質(zhì),所以李格非認為獨樂園“所以為人欽慕者,不在于園爾”[1]48。此園以“獨樂”為名系反用《孟子》中“與民同樂”的典故,表面上看好像很消極,但實際上蘊含著古人“窮則獨善其身”的觀念,反映了深刻的哲理和通達的人生態(tài)度。
此類私園有六處,分別是:
大字寺園:此園原為上文所述白居易之履道坊宅園,五代時改為“普明禪院”,北宋時該園東半部被洛陽名士張師雄(號“蜜翁翁”)購得,更名為“會隱園”,后又更名為大字寺園。
苗帥園:此園系節(jié)度使苗授之的宅園,由唐朝天寶年間宰相王溥的宅園演變而來,“園既古,景物皆蒼老”[1]51。園東有水,自伊水分行而來,可行大舟,在溪旁建亭,有大松七棵,引水繞之。有池,池中種植蓮荷荇菜,建水軒,跨于水上?!皩幱袠蛲?,制度甚雄侈。”[1]52此園在總體布局中,水景至關重要,軒榭橋亭皆因水池、溪流就勢而成。
環(huán)溪:此園是名臣、詩人王拱辰的宅園,其造園手法是以水景取勝,園中水流環(huán)繞,臨水建亭、臺、軒、榭等建筑,采取收而為溪,放而為池,既有溪水潺潺,又有湖水蕩漾。全園以溪流和池水組成的水景為主題,臨水構(gòu)置園林建筑,綠化以松梅為主調(diào),花木叢中辟出空地搭帳幕供游人賞花。借景的手法在環(huán)溪中也運用得當,南望層巒疊障,遠景天然造就,北望有宮闕樓殿,千門萬戶,延亙十余里,山水、建筑盡收眼底。園內(nèi)有宏大壯麗的涼榭、錦廳,可容數(shù)百人,正是“洛中無可逾者”[1]55。從園中的“多景樓”可以遠眺嵩山、少室、龍門,一片層巒疊嶂; 而從北邊的“風月臺”北望,則是綿亙十余里的宮闕樓臺。用李格非的話說:“凡左太沖十年極力而賦者,可一目而盡也。”[1]55左思耗十年之功所撰《三都賦》中的美景,在多景樓與風月臺上都一覽無遺了。這已不是一般的“聚景”,而是唐詩中“秦時明月漢時關”的境界了。在李格非的筆下,自然景物與人文建筑被賦予了時間的維度,具有了歷史的厚重感。
趙韓王宅園:此園系北宋開國宰相趙普的宅園。趙普晚年還鄉(xiāng)后隱居此園,但不幸百日后便辭世。由于其子孫居于東京城,故此園常年閉鎖。雖園中有林木繁花、亭臺池淵,但只是些小廝在看家護院。因此李格非感慨:“蓋天之于宴閑,每自吝惜,宜甚于聲名爵位?!盵1]56上天的賜予是有限的,尤其是安閑享樂的生活,甚至比聲名、爵位更難于獲取。
湖園:此園原為唐中期政治家、文學家裴度的宅園。這是一個水景園,重視動靜結(jié)合以及因時而變的景觀效果,妙不可言,李格非對該園推祟備至。
富鄭公園:此園系仁宗時期宰相富弼的宅園。該園以景分區(qū),景區(qū)層次多,變化多,或幽深,或開朗,皆獨具特色,形成巖壑幽勝、峰巒隱映、松檜蓊郁、秀若天成之意境。
北宋時期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穩(wěn)步增長,商業(yè)文化空前繁榮,市民文化蓬勃興起,大批文人參與造園林,洛陽私家園林呈現(xiàn)一派欣欣向榮的繁盛景象,寫意山水園林邁向了更高水平。
除上述園林外,北宋大儒邵雍的宅園安樂窩(2)遺址在今洛陽安樂鎮(zhèn)東北的洛河濱河地帶。亦是洛陽赫赫有名的私家園林。邵雍的好友司馬光在《和邵堯夫安樂窩中職事吟》中這樣描述:“靈臺無事日休休,安樂由來不外求。細雨寒風宜獨坐,暖天佳景即閑游。松簧亦足開青眼,桃李何妨插白頭。我以著書為職業(yè),為君偷暇上高樓?!盵7]由此可知,此園有松有竹,有桃有李,還有樓閣建筑,“安樂窩”并非虛妄之名。
邵雍是北宋理學家、道學家、詩人,終身未仕,卻以名德動天下,是古代不出仕的文人代表。他的七言律詩《安樂窩中四長吟》“安樂窩中快活人,閑來四物幸相親。一編詩逸收花月,一部書嚴驚鬼神。一炷香清沖宇泰,一樽酒美湛天真。太平自慶何多也,唯愿君王壽萬香”[8],描述了閑適自得的生活狀態(tài),同時也有求道修仙的意味。他寫詩來吟詠性情,以著書來闡述學說,以焚香來修身養(yǎng)性,以飲酒來安頓心靈,生活忙碌充實,精神快樂滿足。
中國歷史上,由文人和官僚組成的“士”階層一直列封建社會民間等級序列的首位,具有很高的社會地位。士人若想建功立業(yè)必須依附于皇帝,接受當朝的社會行為準則,但由于宦海沉浮,仕途坎坷多險,為了維護自己獨特高雅的品格,不屈服于流俗,不獻媚于朝廷,一些士人走上隱逸之途,隱士由此產(chǎn)生。宋代的隱士一般都具有很高的文化素養(yǎng),他們親自參與園林的建造,從規(guī)劃布局的理念到具體情境的塑造,都表現(xiàn)出對隱逸思想的追崇。上述邵雍即是一例。
總體而言,唐宋時期在文人儒士的推動下,詩文、繪畫、園林均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fā)展,洛陽私家園林展現(xiàn)了濃郁的詩情畫意,簡遠、疏朗、雅致、天然的寫意山水園林成為主流。作為北方園林的代表,唐宋時期的洛陽私家園林不僅影響了后世揚州、平江(今蘇州)、吳興(今湖州)、臨安(今杭州)等地的江南園林,同時還影響了鄰國的園林發(fā)展。如在日本的江戶時代,江戶(今東京)建了“六義園”,金澤建了“兼六園”?!傲x”和“兼六”源自《洛陽名園記》:“洛人云:園圃之勝不能相兼者六,務宏大者少幽邃; 人力勝者少蒼古; 多水泉者艱眺望?!盵1]65也就是說園林空間的大與小、高與低、人工景物與自然景物的藝術諧美,這六者不可兼得。日本先賢對此觀點推崇備至,遂將其概括為“六義”與“兼六”并直接用作園林之名,可見宋代洛陽的園林藝術對其影響之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