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玉珊
學(xué)界對銀雀山漢墓出土《孫子兵法》五篇佚文的研究發(fā)現(xiàn),將《孫子兵法》的早期注解提前到了先秦,至遲是西漢初年,動搖了曹注《孫子兵法》為最早注本的結(jié)論〔1〕。但是,因為早期注本的亡佚,漢簡《孫子兵法》佚文中的注釋內(nèi)容又極其稀少,依據(jù)傳世文獻來評定,魏晉六朝在《孫子兵法》注解史上,依然有著不可忽視的重要地位。曹注《孫子兵法》是這個時期《孫子兵法》注本的典型代表。除曹操之外,魏晉六朝還有一些注家及其注本見載于各類目錄著述〔2〕。其中,南北朝(或為梁)人孟氏的《孟氏解詁》(兩《唐志》題為《孟氏解孫子》《孫子兵法孟氏注》)時代較早,且有注文傳世。孟氏自北宋末期即躋身于注解《孫子兵法》“十一家”之列,其地位與影響不可忽視。鑒于孟氏《孫子解詁》的地位及其存文數(shù)量,學(xué)界對其注解的評價過于籠統(tǒng)、浮泛,因此有必要對孟氏注的特色及其成就作一個較為深入的梳理與評介。
孟氏注,《隋志》著錄為“梁有《孫子兵法》二卷,孟氏解詁”〔3〕。據(jù)此可知,孟氏大概為南北朝時期人,名字、事跡均不詳。孫星衍?!妒易⑿颉?,以為他是南朝梁人。孟氏注的單行本,宋以后除《通志略》外,官私書目均不見著錄,大約佚亡于南宋?!端沃尽分浀摹段寮易O子》三卷中有孟氏注,此三卷本亦亡佚。孟氏注文見于宋本《十一家注孫子》,存文僅67 條,似有佚失〔4〕。所以,現(xiàn)存佚文并非孟氏注全貌。楊丙安稱其“甚簡略”〔5〕,李零說“比曹操注更簡,話很少”〔6〕。在注文殘佚的情況下,這些結(jié)論失之過簡。而且,注解的目的在于闡釋正文大義,未必以細密為美。明人談愷,謂孟氏、賈林、王皙、何延錫等人的注文,“雖言人人殊,而皆于觀者有所裨益”〔7〕,態(tài)度則比較公允。趙國華以為,孟氏注側(cè)重于文字訓(xùn)詁,立足于因義釋文,確有一定的長處〔8〕,肯定了它的特色與價值,只是稍嫌寬泛。從現(xiàn)存佚文看,孟氏注文中文字訓(xùn)詁所占比例并不大,注文雖簡略卻精當(dāng),不僅有自己的鮮明特色,而且也影響了后世注家,對《孫子兵法》的解讀與傳播有不可忽視的貢獻。
從現(xiàn)存文獻看,孟氏注文努力追求簡明精當(dāng),這在注文中多有體現(xiàn)。此外,孟氏能把握孫子的核心思想,比如重人、重勢等,釋義時注意正文的前后關(guān)聯(lián),重視思想的主次關(guān)系,以及主導(dǎo)思想對局部觀點的指導(dǎo)作用。
孟氏注文指名引用了《太公兵法》《六韜》《司馬法》《左傳》《新訓(xùn)》等五部文獻,共十條,《左傳》之外皆為兵書或兵書注。
引自《左傳》的有二條。其一:“小不能當(dāng)大也,言小國不量其力,敢與大邦為仇,雖權(quán)時堅城固守,然后必見擒獲。《春秋傳》曰:‘既不能強,又不能弱,所以敗也。’”〔9〕引文見于《左傳·僖公七年》:“孔叔言于鄭伯曰……既不能強,又不能弱,所以斃也?!薄?0〕“既不能強,又不能弱”,八個字生動地突出了孫子所云“小敵之堅”的尷尬處境。今傳本《左傳》作“斃”,孟氏引文作“敗”,或為異文。其二:“虞,度也?!蹲髠鳌吩唬骸粋洳挥?,不可以師’,待敵之可勝也。”〔11〕引文見于《左傳·隱公五年》:“六月,鄭二公子以制人敗燕師于北制。君子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薄?2〕可見,孟氏引用《左傳》時,著重追求的是其中義理精警之語。
孟氏稱引自《太公兵法》有五條。其一:“擊其空虛,襲其懈怠,使敵不知所以備也。故曰:兵者無形為妙。太公曰:‘動莫神于不意,謀莫善于不識?!薄?3〕見于《虎鈐經(jīng)·五異第二十六》與《武編·前集》卷二,文本稍異,兩書皆作“動莫神于不意,勝莫大于不識”〔14〕。孫子原文講的是謀劃與出師的隱秘性,描述的是一個過程,而“勝莫大于不識”指向結(jié)果,因此“謀莫善于不識”更恰切。而且,孟氏注于南北朝,據(jù)《隋志》記載,當(dāng)時尚有《太公兵法》單行本,《隋志》之后的目錄書已失載,相比宋人許洞所著《虎鈐經(jīng)》(唐順之《武編》或抄襲《虎鈐經(jīng)》),文本更可靠。另,今本《六韜·龍韜·軍勢》文本與孟氏引文同〔15〕。其二:“三軍之眾,疑其所任,惑其所為,則鄰國諸侯因其乖錯,作難而至也。太公曰:‘疑志不可以應(yīng)敵?!薄?6〕引文見于今本《六韜·龍韜·立將》:“將已受命,拜而報君曰:‘臣聞國不可從外治,軍不可從中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應(yīng)敵。臣既受命專斧鉞之威,臣不敢生還。愿君亦垂一言之命于臣。君不許臣,臣不敢將。’”〔17〕《淮南子·兵略訓(xùn)》亦載此段內(nèi)容。“疑志不可以應(yīng)敵”,指將士意志不統(tǒng)一不可以應(yīng)對敵軍,可謂孫子正文的恰當(dāng)注腳。其三:“當(dāng)見未萌。言兩軍已交,雖料見勝負,策不能過絕于人,但見近形非遠。太公曰:‘智與眾同,非國師也?!薄?8〕引文見今本《六韜·龍韜·軍勢》:“智與眾同,非國師也;技與眾同,非國工也?!薄?9〕《虎鈐經(jīng)·五異》引此句,“國師”作“人師”,或有誤。智識超常的人,才符合孫子所稱的善戰(zhàn)者,他們應(yīng)有超前的預(yù)見性。其四:“太公曰:‘仁義著,則賢者歸之?!t者歸之,則其間可用也?!薄?0〕引文查無出處。今本《六韜·文韜·文師》有“仁之所之,天下歸之……義之所之,天下赴之”,大意與之相近,或為異文。其五:“將之怯弱,志必生返,意不親戰(zhàn),士卒不精,上下猶豫,可急擊而取之。……太公曰:‘失利后時,反受其殃?!薄?1〕引文見今本《六韜·龍韜·軍勢》:“善戰(zhàn)者,見利不失,遇時不疑。失利后時,反受其殃?!薄?2〕孟氏引太公之說,說明將之怯弱的嚴重后果。
引自《新訓(xùn)》者僅一條?!皩⒅尤?,志必生返,意不親戰(zhàn),士卒不精,上下猶豫,可急擊而取之。《新訓(xùn)》曰:‘為將怯懦,見利而不能進?!薄?3〕此處引文查無出處,而《新訓(xùn)》一書不知作者是誰。陳皞注亦曾引《新訓(xùn)》一條,其文曰:“地固斥澤,不生五谷?!薄?4〕此條引文與主父偃《上書諫伐匈奴》所云“地固澤鹵,不生五谷”稍異。主父偃為漢武帝時人,其上書所云或與《新訓(xùn)》偶同,即使互有借鑒,也很難排定其先后。孟氏為南北朝時人,陳皞為晚唐時人,如兩人所引《新訓(xùn)》為同一文獻,則其作者或早于主父偃,或在主父偃與孟氏之間。令人費解的是,如《新訓(xùn)》產(chǎn)生于主父偃之前,或在主父偃與孟氏之間,流傳于南北朝與晚唐之間,為何《隋志》與兩《唐志》皆不著錄,而且杜佑、杜牧等人也無引用?因此,陳皞注引用的《新訓(xùn)》不知是否為轉(zhuǎn)引——如為轉(zhuǎn)引,則轉(zhuǎn)自孟氏注的可能性更大(其他注家皆不曾稱引《新訓(xùn)》)。因文獻缺佚,只能存疑。此條引文,精準(zhǔn)地詮釋了將帥“必生,可虜”的要義。
引自《六韜》與《司馬法》者各一條?!读w》云:“奇正發(fā)于無窮之源?!薄?5〕引文見今本《六韜·龍韜·軍勢》:“勢因于敵家之動,變生于兩陣之間,奇正發(fā)于無窮之源?!薄?6〕引文比孫子原文“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表達更顯精煉?!啊端抉R法》曰:‘新氣勝舊氣?!職饧闯瘹庖??!薄?7〕引文見于今本《司馬法·嚴位第四》:“凡戰(zhàn),以力久,以氣勝。以固久,以危勝。本心固,新氣勝。以甲固,以兵勝?!薄?8〕此條引文大義,與孫子所云“朝氣銳”正相一致。
還有一些注文為暗引,并未指明出處,考辨后發(fā)現(xiàn)多為引自兵書、諸子中的論兵之篇與《左傳》中言兵的精警之語。其一:“臣之于君,下之于上,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捍頭目而覆胸臆也。”〔29〕此段文字顯然引自《荀子·議兵》,文字稍異,“胸臆”(《宋本十一家注孫子》也作“胸臆”)當(dāng)從《荀子》作“胸腹”〔30〕,以手臂之捍衛(wèi)頭目與胸腹比喻臣君、下上的利害關(guān)系。其二:“故曰:兵者無形為妙?!薄?1〕或為孟氏總結(jié)語,也可能是暗引某書,不能確指。其三:“安能動之”。孟氏注云:“攻其所必愛,出其所必趨,則使敵不得不相救也?!薄?2〕此段注文,與曹操注文相同。其四:孟氏在注解孫子“三氣”時,暗引《左傳》“曹劌論戰(zhàn)”中的“三氣”說:“朝氣,初氣也;晝氣,再作之氣也;暮氣,衰竭之氣也?!薄?3〕他的觀點也與曹操相同。其五:他在注“君命有所不受”時,云“無敵于前,無君于后,閫外之事,將軍制之”〔34〕。前半句見于《尉繚子·武議》,杜牧注明言引自《尉繚子》,又見于《淮南子·兵略訓(xùn)》。原文作“無主于后”〔35〕,或為孟氏改作“無君于后”。后半句見于《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中馮唐稱引上古王者遣將時說的話:“閫以內(nèi)者,寡人制之;閫以外者,將軍制之?!薄?6〕杜牧注引作黃石公語“閫外之事,將軍裁之”〔37〕,未必可信。但諸葛亮《將苑·出師》篇,稱古者出師之時,君授將曰:“從此至軍,將軍其裁之?!保◤堜驹ⅲ骸皬拇酥淋姟币蛔鳌伴€外無此”四字,“將軍其裁之”一無“其”字)〔38〕可見此一說法,來源的確比較早。這些引文,孟氏未寫明出處,或因文獻缺佚所致,或是他有意省略。
孟氏在注“取敵之利者,貨也”時,援引了后漢荊州刺史度尚,巧妙地利用了士卒對敵人財貨的強烈占有欲,大敗桂陽山賊卜陽、潘鴻的事例,有力地證明了“取敵之利”的重要作用。這一戰(zhàn)例見于《后漢書·度尚傳》,杜牧注文同孟氏。又如注“善用兵者”可以不戰(zhàn)而“屈人”“拔城”時云:“言以威刑服敵,不攻而取,若鄭伯肉袒以迎楚莊王之類。”〔39〕鄭伯肉袒事見《左傳·宣公十二年》(又見《公羊傳·宣公十二年》):楚莊王伐鄭,鄭伯肉袒牽羊迎接他,一番陳詞之后,楚莊王退兵三十里。而杜牧所舉司馬昭討諸葛誕、慕容恪討段龕和王皙所舉“唐太宗降薛仁杲”的戰(zhàn)例,不如孟氏所云“以威刑服敵”更能體現(xiàn)孫子所說的“非攻”要義。
孟氏注“勇怯,勢也”云:“敵人見我欲進不進,即以我為怯也。必有輕易之心,我因其懈惰,假勢以攻之。龍且輕韓信,鄭人誘我?guī)熓且??!薄?0〕龍且與韓信的“濰水之戰(zhàn)”,載《史記·淮陰侯列傳》。韓信示怯,堅定了龍且的輕敵意識,導(dǎo)致楚軍大敗。鄭人之“誘我?guī)煛?,見于《左傳·成公十六年》的“晉楚鄢陵之戰(zhàn)”。鄭人伐宋以引誘晉國出兵,戰(zhàn)前楚強晉弱,而戰(zhàn)后晉國鞏固了霸業(yè)。孟氏以精簡的語句介紹了這兩個戰(zhàn)例,準(zhǔn)確地闡釋了“勢”對勇、怯的決定作用。
孟氏的注文,不僅用語減省,有的舉例也非常簡明。如“諸侯之地三屬”,曹注云“我與敵相當(dāng),而旁有他國也?!泵鲜蟿t注云:“若鄭界于齊、楚、晉是也?!薄?1〕他以鄭國地理與齊、楚、晉三國接壤為例,既減省又生動形象。又如注“故上兵伐謀”云:“九攻九拒,是其謀也?!薄?2〕“九攻九拒”指的是公輸班與墨子在楚國的一場攻守演練,墨子以帶為城,公輸班攻打了九次都被墨子擊退,《墨子·公輸》與《呂氏春秋》《淮南子》皆有記載。孟氏的這個例子,正好與曹操注文“敵始有謀,伐之易也”意合,但釋義更生動,且比較其他注家所舉例證更精辟。
孟氏偏愛以單字釋義,也體現(xiàn)了他對注文簡明的追求。這樣的例子有:“虞,度也”“碬,石也”“趨,速也”。也有用雙音節(jié),如:“將,裨將也”“十斛為鐘”“勇者,奮速也”“怯者,淹緩也”。
此外,孟氏還愛使用對句,如“兵有變化,地有方圓”“兵法詭詐,以利動敵心;或合或離,為變化之術(shù)”“將之怯弱,志必生返,意不親戰(zhàn),士卒不精,上下猶豫”〔43〕“寧違于君,不逆士眾”“唯務(wù)行恩,恩勢已成,刑之必怨;唯務(wù)行刑,刑怨已深,恩之不附”“得交則安,失交則危也”〔44〕“多設(shè)疑事,出東見西,攻南引北”“不求其勝,而勝自得”“意欲突圍,示以守固”“以義制人,人誰敢拒”〔45〕等等。這些句式,除去句尾的“也”等語氣詞,句式非常整齊,雖對仗不十分嚴謹,但也能反映出他的注釋風(fēng)格以及時代風(fēng)氣對他的影響。
孟氏善用對句作為注文,其成功的例子并不少見。例如,孟氏注曰“備人則我散,備我則彼分”〔46〕,甚至比孫子原文 “寡者,備人者也;眾者,使人備己者也”還要精當(dāng)。又如“故兵貴速勝,不貴久”句,孟氏注云“貴速勝疾還”,較之曹所注“久則不利。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也”〔47〕,表達更為凝練,可謂要言不煩。所以,張預(yù)學(xué)習(xí)且借鑒他的注文。
孟氏注文追求簡明精當(dāng)?shù)耐瑫r,在釋義時也非常注重前后的關(guān)聯(lián)。首先,孟氏注能聯(lián)系前后行文,注重章節(jié)間的結(jié)構(gòu)層次。如他注“故君之所以患于軍者”句時云:“已下語是。”〔48〕其次,孟氏注尤其注重前后思想的關(guān)聯(lián)。如孟氏注“夫地形者,兵之助也”一句云:“地利待人而險”〔49〕。所以,我們讀此不能不拍案叫絕。《地形》篇主講地形的特點及其在作戰(zhàn)中的重要性,但孟氏卻能關(guān)聯(lián)到《計》《謀攻》等篇,以全書的主導(dǎo)思想統(tǒng)攝局部觀點,既使其在思想上前后照應(yīng),又顯得主次分明。又如“知可以戰(zhàn)與不可以戰(zhàn)者勝”,孟氏注云:“能料知敵情、審其虛實者勝也?!薄?0〕用《虛實》《謀攻》等篇中具體、鮮明的觀點,解釋此處抽象、隱晦的思想。這樣的前后關(guān)聯(lián),既完成了釋義的任務(wù),又闡明了孫子主導(dǎo)思想對各篇的指導(dǎo)作用。這樣的例子還有,如注《謀攻》“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時,關(guān)聯(lián)到《始計》“重廟勝也”〔51〕;注《謀攻》“知彼知己者,百戰(zhàn)不殆”時,關(guān)聯(lián)到《勢》“審知彼己強弱、利害之勢,雖百戰(zhàn),實無危殆也”〔52〕。
孟氏注的貢獻與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如下兩個方面:一是保存了《孫子兵法》與其引用文獻(如《新訓(xùn)》)的異文與佚文;二是銜接了三國至唐代的《孫子兵法》學(xué)術(shù)史,對曹注既有借鑒也有突破與創(chuàng)新,其突破與創(chuàng)新之處又為后世的注家所借鑒。
僅從現(xiàn)存文獻看,孟氏注保存了《孫子兵法》的一條異文,其價值非常之大。如“故可以與之死,可以與之生,而不畏危”一句,孟氏注云:“一作‘人不疑’,謂始終無二志也。一作‘人不危’?!薄?3〕漢簡本《孫子兵法》無“畏”字,曹注亦不釋“畏”字,《通典》引文亦無“畏”字。俞樾引《呂氏春秋·明理》“以相?!?。高注訓(xùn)“?!睘椤耙伞?,并云:“蓋古有此訓(xùn),后人但知有危亡之義,妄加‘畏’字于‘?!种?,失之矣?!薄?4〕可見孟氏注所引異文淵源有自,只可惜現(xiàn)存注文中僅有此一條。
孟氏注“非仁義不能使間”,稱引太公曰:“仁義著,則賢者歸之?!薄?5〕不見于傳世本《六韜》,或為《太公兵法》佚文。孟氏注又引《新訓(xùn)》曰:“為將怯懦,見利而不能進?!薄?6〕此條即為《新訓(xùn)》佚文?!缎掠?xùn)》為兵書或兵書注,詳見上文。孟氏所引《春秋傳》曰:“‘既不能強,又不能弱,所以敗也。’”〔57〕今本《左傳》“敗”作“斃”,如非訛誤則為異文。
孟氏注銜接了三國至唐代的《孫子兵法》學(xué)術(shù)史,前承曹操,后接李筌、杜佑與杜牧等唐代注家。孟注借鑒曹注的例子較多,如注“故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就借鑒了曹注“雖拙,有以速勝”〔58〕;并且,此條又為杜佑所借鑒(原文注:杜佑注同孟氏)。又如上文“安能動之”“三氣說”兩例,都可以看到孟氏對曹操注釋的發(fā)揮。后來的注家,對孟氏注文及其觀點,也有借鑒與發(fā)揮。
僅就現(xiàn)存佚文看,“十一家”注文中,后世注文與孟氏注相同的有七條,其中杜佑注一條(“故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條已見上文),杜牧注二條,陳皞注二條,梅堯臣注一條,王皙、何氏共一條。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杜佑不曾為《孫子兵法》作注,宋人將《通典·兵典》中解《孫子》的內(nèi)容收入“十一家”注中。但是,《十一家注孫子》收錄《通典·兵典》時有刪節(jié),并未將杜佑自注部分全部收入,因此不能準(zhǔn)確反映出杜佑對前人的借鑒。詳細對照《通典·兵典》中杜佑的自注與孟氏注文,發(fā)現(xiàn)杜佑借鑒孟氏注文多達十七處。因為杜佑在抄寫前人注文時,從不注明原注者,所以難以辨別其文獻來源。另外,我們在辨別杜佑所抄寫的孟氏注文時,只能參照“十一家”注中已收錄的孟氏注文,而“十一家”注本形成在北宋末期,杜佑抄寫孟氏注文或依據(jù)中唐尚存的《孟氏解詁》本,因此《通典·兵典》中或許有“十一家”注本未收的孟氏注文,可惜已不得而知。
目前,可以確認為杜佑所借鑒的〔59〕十七條孟氏注文分別見于《敘兵》:“謂道之以政令,齊之以禮教也”“雖拙,有以速勝”“三軍之眾,疑其所任,惑其所為,則鄰國諸侯,因其乖錯,作難而至也”〔60〕(卷一百四十八);《兵三》:“形相敵情,觀其所據(jù),則氣勢生死可得而知”“能料知敵情,審其虛實者,勝也”“虞,度也。以我有法度之師,擊彼無法度之兵。故《春秋傳》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是也”“審知彼己強弱,雖百戰(zhàn),實無危殆”“軍士夜喧呼,將不勇也”〔61〕(卷一百五十);《兵六》:“多設(shè)詐變,出東見西,攻南引北,亂之,使彼章惶離亂,而不集聚”〔62〕(卷一百五十三);《兵八》:“小不能當(dāng)大也。言小國不量其力,敢與大邦為仇,雖權(quán)時堅城固守,然后必見擒獲?!洞呵飩鳌吩唬骸炔荒軓?,又不能弱,所以敗也?!薄肮テ淇仗摚銎洳灰庵恳?。故太公曰:‘動莫神于不意,勝莫大于不識’也?!薄?3〕(卷一百五十五);《兵九》:“若敵已處便勢之地,己方赴利,士馬勞倦”“兵車轉(zhuǎn)運千里之外,財則費于道路,人有困窮者” “敵背丘陵為陣,無有后患,則當(dāng)引軍平地,勿迎而擊也”〔64〕(卷一百五十六);《兵十一》:“以度量知空虛,先知戰(zhàn)地之形,又審必戰(zhàn)之日,則可千里期會,先往以待之。若敵已先至,可不往以勞之”〔65〕(卷一百五十八);《兵十三》:“言以威刑服敵,不攻而取,若鄭伯肉袒以迎楚莊王之類”〔66〕(卷一百六十);《兵十四》:“言兵有變化,故地有方圓”(卷一百六十一)〔67〕。十七條中,少數(shù)文本與“十一家”注文有異,或為孟氏注異文,或為杜佑摘引時所改,現(xiàn)已無法確知。
上文提到,孟氏注援引度尚大敗桂陽山賊卜陽、潘鴻的例子,杜牧注亦引此例,或為借鑒孟氏。而杜牧注“其節(jié)短”云:“言以近節(jié)也。如鷙鳥之發(fā),近則搏之,力全志專,則必獲也?!薄?8〕則肯定是借鑒了孟氏注。陳皞注“勇怯,勢也”云:“勇者,奮速也;怯者,淹緩也。敵人見我欲進不進,即以我為怯也。必有輕易之心,我因其懈惰,假勢以攻之。龍且輕韓信,鄭人誘我?guī)熓且??!薄?9〕與孟氏注文同,也為借鑒。又陳皞注“夜呼者,恐也”云:“十人中一人有勇,雖九人怯懦,恃一人之勇亦可自安;今軍士夜呼,蓋是將無勇。曹說是也?!薄?0〕其中的“曹說是也”,指的是曹操注文“軍士夜呼,將無勇也”。如果陳皞?cè)鲜献?,則此條也是陳皞對孟氏的借鑒。“敵人開闔,必亟入之”句,孟氏注云:“開闔,間者也。有間來,則疾內(nèi)之?!薄?1〕梅堯臣注同孟氏,張預(yù)也比較認同孟氏觀點?!皠倏蔀橐病币痪?,孟氏注云:“若使敵不知戰(zhàn)地、期日,我之必勝可常有也?!薄?2〕此也為王皙、何氏所借鑒。
又如“故兵貴速勝,不貴久”句,孟氏注云“貴速勝疾還”〔73〕,張預(yù)注云“但貴其速勝疾歸”,也是借鑒了孟氏。
孟氏注的價值還體現(xiàn)在,曹操注文不能精準(zhǔn)闡釋原文之處,孟氏卻有突破性的超越,為后世注家開辟了新路。如“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故可以與之死,可以與之生,而不畏?!?,曹注只稱“謂道之以教令”,至于孫子所稱之“道”何以能使民“與上同意”,甚至與上同生死而不畏懼,曹注均沒有深入剖析。孟氏注云:“道,謂道之以政令,齊之以禮教,故能化服士民,與上下同心也。故用兵之妙,以權(quán)術(shù)為道。大道廢,而有法;法廢,而有權(quán);權(quán)廢,而有勢;勢廢,而有術(shù);術(shù)廢,而有數(shù)。大道淪替,人情訛偽,非以權(quán)數(shù)而取之,則不得其欲也。故其權(quán)術(shù)之道,使民上下同進趨,共愛憎,一利害,故人心歸于德,得人之力,無私之至也。故百萬之眾,其心如一,可與俱同死力動而不至危亡也。臣之于君,下之于上,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捍頭目而覆胸臆也。如此,始可與上同意,死生同致,不畏懼于危疑?!薄?4〕這一段,也是現(xiàn)存孟氏注文中最長的一段。孟氏沒有否定曹操注,但他在曹氏基礎(chǔ)上又做了更充分地發(fā)揮,才詳盡地展示出由“道”之實施到民之不畏死這一水到渠成的過程,闡明了孫子思想的嚴密邏輯。文中“用兵之妙,以權(quán)術(shù)為道”,“權(quán)術(shù)”包括推行政令與禮教,然后才能使民“同進趨,共愛憎,一利害”。如此,民心歸于在上之“德”,上才能得民之“力”。孟氏既區(qū)別了兵家與儒家之“道”的不同,又認為必須將儒家之“德教”納入到兵家的“權(quán)術(shù)”之中。
類似的例子還有。如“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一句,曹注云:“小不能當(dāng)大也。”只解釋了“小”,卻未能揭示出“堅”之義。孟氏注云:“小不能當(dāng)大也,言小國不量其力,敢與大邦為仇,雖權(quán)時堅城固守,然后必見擒獲。《春秋傳》曰:‘既不能強,又不能弱,所以敗也。’”〔75〕孟氏以“堅城固守”突出“堅”,尤其是引用了“既不能強,又不能弱”一句,詮釋了孫子小國敗于“堅”的思想。又如“以虞待不虞者勝”,曹注或缺佚,孟氏注云:“虞,度也?!蹲髠鳌吩唬骸粋洳挥荩豢梢詭煛?,待敵之可勝也?!薄?6〕可謂要言不煩,以引文非常精準(zhǔn)地闡釋了原文的大義。 諸葛亮《 將苑·戒備》篇也引此句作為論據(jù)〔77〕,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天者,陰陽、寒暑、時制也”,曹注云:“順天行誅,因陰陽四時之制。故司馬法曰:‘冬夏不興師,所以兼愛民也?!辈茏в斜J氐乃枷肱c迷信色彩,不像一個睿智的軍事家所言。孟氏注云:“兵者,法天運也。陰陽者,剛?cè)嵊s也。用陰,則沉虛固靜;用陽,則輕捷猛厲。后則用陰,先則用陽。陰無蔽也,陽無察也。陰陽之象無定形,故兵法天。天有寒暑,兵有生殺。天則應(yīng)殺而制物,兵則應(yīng)機而制形,故曰‘天’也?!薄?8〕孟氏以為陰陽表達了孫武用兵的辯證思想,寒暑則表達了孫武的應(yīng)機思想,孫子所言之“天”不是自然之“天”,所以用兵不拘泥于“冬夏不興師”的信條。
“卒離而不集,兵合而不齊”,孟氏注云:“多設(shè)疑事,出東見西,攻南引北,使彼狂惑散擾,而集聚不得也?!薄?9〕后世注家多沿襲孟氏所云“多設(shè)疑事”而加以發(fā)揮,如李筌曰“設(shè)變以疑之”,杜牧曰“多設(shè)變詐”,等等。
“數(shù)賞者,窘也”,孟氏注云:“軍實窘也,恐士卒心怠,故別行小惠也。”〔80〕其他注家皆強調(diào)賞賜“勸進”“悅之”“撫士”的作用,只有孟氏云“別行小惠”,特別準(zhǔn)確地揭示出“數(shù)賞”之“數(shù)”的深刻內(nèi)涵。
孟氏注也有其不足之處。比如,對句使用得好的例子,不僅釋義準(zhǔn)確,而且形式整齊,有節(jié)奏感。但是,使用得不好,則使釋義含混,不易理解。還有,因為對簡明風(fēng)格的追求,也會導(dǎo)致釋義不明。如對《九地篇》“圍地,吾將塞其闕”的解釋是“意欲突圍,示以守固”〔81〕,對句雖減省精工,卻不利于準(zhǔn)確地理解師處“圍地”時正確的應(yīng)對策略。杜牧的注釋就非常詳盡、準(zhǔn)確:“《兵法》‘圍師必闕’,示以生路,令無死志,因而擊之;今若我在圍地,敵開生路以誘我卒,我返自塞之,令士卒有必死之心?!倍拍谅?lián)系《軍爭》篇的“圍師必闕”(文稍異),從敵、我雙方處于“圍地”時的不同處理方式,完美地解釋了原文大意。又如,孟氏對“死焉不得”的解釋為“士死,無不得也”〔82〕,釋義比較含混、不易理解,不如曹操注“士死,安不得也”更確切。因此,杜牧又發(fā)揮道:“言士必死,安有不得勝之理?”
孟氏注“故智將務(wù)食于敵,食敵一鐘,當(dāng)吾二十鐘”時,云“十斛為鐘”。但曹注云“六斛四斗為鐘”,梅堯臣注同曹操,杜牧與張預(yù)皆云“六石四斗為鐘”,孟康注亦云“六斛四斗為鐘”(《漢書·食貨志下》)〔83〕,顏師古注亦云“六斛四斗為鐘”(《漢書·主父偃傳》)〔84〕。一斛即一石,唐之后多稱“石”。孫武為齊人,書中所云“鐘”應(yīng)為齊國量制?!蹲髠鳌ふ压辍酚涊d齊國舊量制,晏子云:“齊國舊量,豆、區(qū)、釜、鐘。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為鐘?!薄?5〕杜預(yù)注云“六斛四斗”,可見齊國古量制“六斛四斗為鐘”。即使后來陳氏新量制“三量皆登一焉,鐘乃大矣”,杜預(yù)注以為“區(qū)二斗,釜八斗,鐘八斛”〔86〕。如果排除文本訛誤的可能,那么孟氏注明顯有誤。
有些地方可能是孟氏的習(xí)慣表達問題,或是用詞推敲不夠,也會導(dǎo)致釋義不精。如“兵怒而相迎,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謹察之”,孟氏注云“備有別應(yīng)”〔87〕,就不如曹注“備奇伏也”精當(dāng)。
因為孟氏注文的缺佚,以上對孟氏注的優(yōu)劣分析是有局限的,不足以概括孟氏注的所有特點及其貢獻。即使如此,通過對現(xiàn)有注文的分析、考辨與比較,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呈現(xiàn)出孟氏注的貢獻與影響。所以,說孟氏注是銜接《孫子兵法》學(xué)術(shù)史在兩晉南北朝的重要一環(huán),并不為過。
趙國華以為,兩晉南北朝時期,兵學(xué)發(fā)展處于低谷,沒有多少理論建樹〔88〕。從現(xiàn)存文獻看固然如此,但如從兵書在歷代目錄書的著錄情況看,事實好像并非如此?!稘h志》單列“兵書略”,其中兵書又分兵權(quán)謀、兵形勢、兵陰陽、兵技巧四種。西晉荀勖《中經(jīng)新簿》,將兵書、兵家與先秦諸子、近世諸子與術(shù)數(shù)等,一同并入“乙部”,相比《漢志》,其著錄的兵書規(guī)模明顯萎縮。但是,至劉宋王儉的《七志》,卻單列“軍書志”,蕭梁阮孝緒的《七錄》則有“子兵錄”。其即使未曾單列兵書,卻將術(shù)數(shù)類從子、兵中剔除。兵書在上述目錄中的著錄情況,不但不能說明兵書在兩晉南北朝低迷,相反在西晉后似有回暖的跡象。
當(dāng)然,增多的兵書文獻當(dāng)不限于原創(chuàng)作品,也包括兵書的摘抄(或子書的雜抄)與注疏類作品。此時,原創(chuàng)類兵書,見諸于正史目錄的,兩晉時期有四種,如馬隆《握奇經(jīng)述贊》、司馬彪《兵記》、孔衍《兵林》、葛洪《兵法孤虛月時秘要法》等,其他三部著作(題名諸葛亮《兵法》《將苑》《便宜十六策》)皆有疑問;南朝有九種,如宋高祖《兵法要略》、梁武帝《梁主兵法》《梁武帝兵書鈔》、梁元帝《玉韜》、劉祐《金韜》《陰策》、王略《武林》、樂產(chǎn)《王佐秘書》和無名氏《金策》;北朝有九種,如宇文憲《兵書要略》、伍景志《兵書要術(shù)》、許昉《軍勝見》《戎決》、陶弘景《真人水鏡》、趙煚《戰(zhàn)略》、蕭吉《金?!?、莫珍寶《雜撰陰陽兵書》、王宜弟《兵法孤虛立成圖》等;另有無名氏十一部,具體成書時間不明〔89〕。僅從著錄看,南北朝兵書相比兩晉還多一些。這種情況,倒是與南北朝戰(zhàn)亂不斷的社會局面相一致,而與玄風(fēng)的流行相違。并且,從有署名的兵書著作看,其著者與崇尚玄談的名士并非同流中人。另外,南北朝受玄風(fēng)的影響較弱,北朝與玄風(fēng)尤其疏遠,要說談玄風(fēng)尚對兵學(xué)造成了極大沖擊〔90〕,似乎要打些折扣。
所以,《孟氏解詁》在南北朝時出現(xiàn),不只反映出南北朝的孫子學(xué)術(shù)水平,也是兵學(xué)升溫的一個時代回響。
【注釋】
〔1〕熊劍平:《〈孫子兵法〉史話》,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8年版,第46-47 頁。
〔2〕于汝波:《魏晉南北朝時期〈孫子兵法〉流傳述論》,《軍事歷史研究》1995年第1 期;許秋月:《魏晉南北朝時期〈孫子兵法〉的傳播與接受研究》,河南師范大學(xué)2018年,碩士。
〔3〕魏征等:《隋書》第四冊,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1012 頁。
〔4〕于汝波統(tǒng)計為68 條,詳見《魏晉南北朝時期〈孫子兵法〉流傳述論》,《軍事歷史研究》1995年第1 期。筆者詳核楊丙安校理本與宋本,皆為67 條。
〔5〕楊丙安:《宋本十一家注孫子及其流變》,見《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4 頁。
〔6〕三國以來,注釋《孫子》者,有魏曹操,梁孟氏,吳沈友,隋張子尚、蕭吉,但沈友、張子尚、蕭吉的注都已失傳。見李零《兵以詐立——我讀〈孫子〉》,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20 頁。
〔7〕談愷:《孫子集注·序》,四部叢刊初編子部077,商務(wù)印書館1922年版,第1 頁。
〔8〕趙國華:《中國兵學(xué)史》,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74 頁。
〔9〕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70 頁。
〔10〕楊伯峻:《春秋左傳注》第一冊,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316 頁。
〔11〕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76 頁。
〔12〕楊伯峻:《春秋左傳注》第一冊,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45 頁。
〔13〕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4 頁。
〔14〕魏鴻:《虎鈐經(jīng)》,中華書局2017年版,第96 頁。
〔15〕唐書文:《六韜·三略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54 頁。
〔16〕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75 頁。
〔17〕唐書文:《六韜·三略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48 頁
〔18〕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92 頁。
〔19〕唐書文:《六韜·三略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54 頁
〔20〕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72 頁。
〔21〕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23 頁。
〔22〕唐書文:《六韜·三略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54 頁
〔23〕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23 頁。
〔24〕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36 頁。
〔25〕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13 頁。
〔26〕唐書文:《六韜·三略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54 頁
〔27〕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88 頁。
〔28〕駢宇騫等:《武經(jīng)七書》,中華書局2020年版,第236 頁。
〔29〕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88 頁。
〔30〕王先謙:《荀子集解》,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316 頁。
〔31〕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4 頁。
〔32〕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38 頁。
〔33〕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89 頁。
〔34〕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17 頁。
〔35〕劉文典:《淮南鴻烈集解》,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519 頁。
〔36〕司馬遷:《史記》第九冊,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2758 頁。
〔37〕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83 頁。
〔38〕諸葛亮著,段熙仲,聞旭初編校:《諸葛亮集》,中華書局1960年版,第82、83 頁。
〔39〕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64 頁。
〔40〕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20 頁。
〔41〕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95 頁。
〔42〕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59 頁。
〔43〕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58、179、223 頁。
〔44〕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83、285、302 頁。
〔45〕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05、311、323、325 頁。
〔46〕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49 頁。
〔47〕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49 頁。
〔48〕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72 頁。
〔49〕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82 頁。
〔50〕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75 頁。
〔51〕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57 頁。
〔52〕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79 頁。
〔53〕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4-5 頁。
〔54〕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8 頁。
〔55〕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72 頁。
〔56〕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23 頁。
〔57〕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70 頁。
〔58〕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9 頁。
〔59〕李零的《杜佑注集校》,其主旨不在于辨明杜佑對孟氏注文的借鑒,因此僅指出兩人重復(fù)的十一處注文。詳見李零《〈孫子〉十三篇綜合研究》,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292—339 頁。
〔60〕杜佑撰,王文錦等點校:《通典》,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3784、3785、3786 頁。
〔61〕杜佑撰,王文錦等點校:《通典》,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3832、3843 頁。
〔62〕杜佑撰,王文錦等點校:《通典》,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3908 頁。
〔63〕杜佑撰,王文錦等點校:《通典》,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3967、3979 頁。
〔64〕杜佑撰,王文錦等點校:《通典》,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3998、3999、4012 頁。
〔65〕杜佑撰,王文錦等點校:《通典》,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4058-4059 頁。
〔66〕杜佑撰,王文錦等點校:《通典》,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4105-4106 頁。
〔67〕杜佑撰,王文錦等點校:《通典》,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4136 頁。
〔68〕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14-115 頁。
〔69〕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20 頁。
〔70〕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51 頁。
〔71〕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32 頁。
〔72〕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51 頁。
〔73〕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49 頁。
〔74〕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4-5 頁。
〔75〕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70 頁。
〔76〕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76 頁。
〔77〕諸葛亮著,段熙仲,聞旭初編校:《諸葛亮集》,中華書局1960年版,第86 頁。
〔78〕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5、8 頁。
〔79〕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05 頁。
〔80〕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53 頁。
〔81〕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23 頁。
〔82〕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10 頁。
〔83〕班固撰,顏師古注:《漢書》第四冊,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150 頁。
〔84〕班固撰,顏師古注:《漢書》第九冊,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2800 頁。
〔85〕楊伯峻:《春秋左傳注》第四冊,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1235 頁。
〔86〕楊伯峻:《春秋左傳注》第四冊,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1235 頁。
〔87〕楊丙安:《十一家注孫子校理》,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55 頁。
〔88〕趙國華:《中國兵學(xué)史》,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05 頁。
〔89〕趙國華:《中國兵學(xué)史》,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05-306 頁。
〔90〕趙國華:《中國兵學(xué)史》,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8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