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下,詩歌評判標準存在嚴重分歧,甚至出現(xiàn)某種混亂局面,一方面,這是因為評論家、詩人們對詩歌的不同理解,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另外,從社會文化環(huán)境方面來看,導致詩歌評判標準混亂與多元化的重要外在原因是當下文化格局的多元化。其實嚴格說來,當下人們評判詩歌時,往往不自覺地用尺度來取代標準,這里的尺度是指人們在特定歷史時期對于詩歌的一種認知,具有流變性,而所謂的標準,則是對于詩歌超越具體歷史時期的認知與理念,具有恒定性。一般來講,詩歌的評定尺度是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的,比如,第三代詩人于堅的《尚義街六號》可以把廁所、鼻涕等傳統(tǒng)認為“不雅”的事物寫進詩歌里,而在北島、顧城、舒婷、楊煉、梁小斌等朦朧詩人的詩中,你根本找不到廁所、鼻涕等“骯臟”的詞語與意象。這就說明,相對于朦朧詩人而言,第三代詩人對于詩歌的認知與評價尺度發(fā)生變化了。正因為如此,李亞偉的“莽漢詩篇”《中文系》竟然成為第三代詩歌中的經典之作,這是由于詩歌評價尺度發(fā)生了變化的緣故,一句話,第三代詩人有意把詩寫得不像詩,解構傳統(tǒng)的優(yōu)美意境,呈現(xiàn)那個反叛時代的詩意。再比如說,評定20 世紀90 年代以來當代詩歌的好壞尺度已經不再是優(yōu)美,而是追求力度。通常來說,詩歌評判的尺度與標準這兩個概念存在含義上的重合與交集,但還是有其比較明顯的區(qū)別。簡言之,尺度是可以不斷變化的,而標準卻是相對恒定不變的。詩歌評判標準從《詩經》時代至當下,三千多年來一直是比較恒定的。在我個人看來,詩歌的評判標準至少有這樣幾個重要因素:首先,詩歌是對生活的提升和發(fā)現(xiàn),不僅僅是與生活的對稱,它也不是對生活平面化的復制。真正的詩歌對生活本身有所提煉與發(fā)現(xiàn);其次,詩歌必須具有豐富的想象力,一方面是對事物本身的想象力,如李白的詩句“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另一方面,也追求語言、詞語本身的想象力,比如“永遠,永遠有多遠”這樣的表述;再者,詩歌要表現(xiàn)普世性的精神價值和人類思想情感的普遍性訴求,像李白的《靜夜思》以口語化入詩,卻能夠名垂青史、萬古流芳,這是因為李白表達的不僅是中國人也是全人類的共同鄉(xiāng)愁;最后,詩歌還要表現(xiàn)詩人的人格境界和悲憫情懷。從屈原的《離騷》到杜甫的《三吏》《三別》,再到現(xiàn)代詩人艾青的《我愛這土地》、穆旦的《贊美》,再到當代詩人昌耀的《慈航》、海子的《祖國,或以夢為馬》,等等,這樣的漢語詩篇都表達了中國詩人博大、深刻的人格境界與精神力量,這是我認可與推崇的比較恒定的詩歌標準。當然,好詩的標準還不止這些,比如,偉大的詩歌作品尚需具有哲學內涵??傊?,詩歌的評判尺度會隨時代變化發(fā)生變化,但卻有其比較恒定的標準,需要詩人很好把握這兩者之間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