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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都是紅塵

2022-10-21 06:31蔡竹筠
四川文學 2022年8期
關(guān)鍵詞:金鳳李萍春生

□ 文/蔡竹筠

八月里,大國把大盤雞店,從鎮(zhèn)上搬到了縣城。

一開始,大國選中的地方,在縣城新建的汽車站對面。這里客流量大,租金也便宜,但老婆金鳳對這地方不滿意,嫌這里離鬧市中心遠。金鳳說:“散客能有幾個人吃得起大盤雞!”大國想想,也是,只好另選別的地方。滿縣城轉(zhuǎn)了三天,問了幾十個門面,不是租金貴,就是地方偏。最后在拐頭巷看到一家出租門店,之前是一家飯館,賣些包子、臊面、刀削面,不知租期到了,還是生意慘淡,不再經(jīng)營。店門口有出租的招貼,大國把電話打過去,店主很快開車過來。兩人進了店,擦干凈一張桌凳,坐下說起話來,才知這家店里出過人命。大國細問起來,店主告訴他,前面的租戶,是一對小兩口,兩人在一家酒店里干過,男的在白案上給師傅打下手,女的在大堂里端盤子。兩人嫌酒店工資低,便出來自己開了這家飯館。小兩口苦心經(jīng)營,起早睡晚,幾年下來,生意倒也不賴,苦吃了,累受了,錢也沒少掙。先是在縣城新區(qū)買了樓房,后來又買了車。誰知這男的,是個花心的主兒,仗著自己有了幾個錢,偷偷摸摸跟一個賣化妝品的離了婚的小媳婦好上了。他老婆知道了,跟他鬧了幾場,這男的不但不回心轉(zhuǎn)意,還把女的打了。女的一氣之下,就在這飯館里用切菜刀抹了脖子。男的也被判成家暴,逼死人命,判了四年零八個月。店就這么撂下了。招租的廣告貼出去半年多了,來租的人一聽有這檔子事,都心里忌諱,扭頭走了。店主是個實在人,怕瞞下這事,租店的人事后知道了來算后賬,所以一五一十,都告訴了大國。問到租金,店主告訴大國,比左右的店面要便宜得多,租金不敢貴,一貴,更沒人來租。

大國聽店主說了這一通,心里也有些忌諱,雖然地方和租金都合適,租不租這店,還真有些猶豫?;厝ジ瘌P一說,金鳳卻不以為意。金鳳說:“死過人有啥大不了的,醫(yī)院里三天兩頭死人,看病的人還不是天天圍成堆?!庇终f:“里外一裝修,就是新店,誰還計較那事?!甭牻瘌P這么一說,大國就把這店租了下來。

大國的大盤雞店,在鎮(zhèn)上的時候,名叫“十里香”,眼下搬到城里,金鳳嫌這名字土,想起個新的。大國說:“我們那是老字號,換了名字,把老顧客都丟了?!苯瘌P說:“你的老顧客在哪里?在鄉(xiāng)下!現(xiàn)在到了城里,就要重搭臺子重唱戲?!贝髧胂耄彩?,就想起個新名字。大國自己沒有起名字的本事,金鳳也沒有,找別人起吧,剛來縣城,沒幾個認識的人。認識的幾個人,不是賣調(diào)料的,就是販雞的,也未必能起得了店名。躊躇了半天,想起縣水務(wù)局的劉副局長,以前在鎮(zhèn)上當水管所長時,常去大國的“十里香”吃大盤雞,關(guān)系比熟人要進一層。大國有他的電話,當下?lián)芰诉^去。劉副局長一聽大國把大盤雞店搬到了縣城,稱贊大國有眼光,說開張后約人去捧場。說起改店名,劉副局長說:“改改也好?!弊聊チ艘幌?,說:“就用你老婆的名字,改成‘金鳳凰大盤雞’?!贝髧X得這名字還不如“十里香”,金鳳卻覺得這名字好,大國也就認可下來。到一家文印店里設(shè)計制作了招牌。招牌左下角是一盤油光黃亮的大盤雞,右上角是一只怒目而視的大公雞,中間寫著“金鳳凰大盤雞”六個字。

大國在鎮(zhèn)上的店,沒有包間,一間后廚,一間飯廳。拐頭巷這店,原先也沒有包間,但飯廳寬敞。金鳳跟大國商議,要裝修出三個包間。裝修期間,金鳳又跟大國商議,要買一套房。大國做生意多年,買一套房的錢是有的;來城里生存,沒個住處不成;大國有個兄弟,名叫二國,這年從鎮(zhèn)中學初中畢業(yè),沒考上高中??h城有一所職業(yè)中專,這年要招一個保安班。二國一口氣能拉一百個引體向上,被職業(yè)中專保安班錄取,秋里就要在縣城上學。幾項加在一起,大國也覺得該買一套房。東打聽,西找尋,最后在“五福家園”買了一套現(xiàn)成裝修好的新房。

半個月后,大盤雞店裝修就緒,招牌掛起,大國選個黃道吉日,大盤雞店也就開張了。大國跟老婆金鳳,還有兄弟二國,就在縣城里安居樂業(yè)下來。

大國能娶上金鳳,按大國的說法,是命里造化。

大國在鎮(zhèn)上念完初中,沒再進學,一邊幫父母種地,一邊養(yǎng)雞。大國上學的時候,腦子不靈光,養(yǎng)起雞來,卻很有想法。大國家在鎮(zhèn)西頭,屋舍緊鄰地塊子,屋后不遠處是一片矮樹林,約有兩三畝地大。大國把樹林子用籬笆圈起來,散養(yǎng)土雞。雞不喂飼料,喂的是自家地上收下的苞谷和林地上長出的亂草。雞吃飽后,大國不讓雞閑著,拿著一根竹竿,把雞攆得東奔西跑,上躥下跳。大國養(yǎng)的雞,肉吃起來就有勁道,是地地道道的土雞。鎮(zhèn)上各單位,常來大國這里買雞。大國一年能賣出去兩百多只雞,比自家十多畝地收成的兩倍還多。經(jīng)濟上有了起色,大國一家日子過滋潤了,但滋潤日子沒過上兩年,那年冬天,大國的父母煤氣中毒死了。幸虧大國跟二國在另一間屋里睡,不然,一家就被滅門了。

金鳳家跟大國家隔一條街住,兩人自小相識。金鳳小的時候,她媽跟人跑了,去了新疆。她爹扔下金鳳,由她奶奶看管,去新疆找她媽。找了三年,沒找著,又給她找了個后媽回來。金鳳不待見后媽,后媽也不待見金鳳。金鳳是在后媽的打罵下成長起來的。金鳳十六歲時就想著要嫁人,嫁人不是情竇開得早,而是想早早離開后媽,離開這個家。因有這個念頭,金鳳常常琢磨要嫁給哪個男人。琢磨來琢磨去,金鳳琢磨上了大國。大國自養(yǎng)雞發(fā)家后,在鎮(zhèn)上算個人物;父母都歿了,嫁過來在家里能做主;大國個頭不高不矮,人長得不帥,也還周正,能看得過眼;大國為人敦厚,兩口子打起架來,金鳳不會吃虧;家里養(yǎng)著一大群雞,三天兩頭能吃上雞肉。一番琢磨后,大國成了金鳳嫁人的首選。但如何嫁給大國,金鳳又為了難。直接跟大國表白,金鳳還做不出來。金鳳懷著這分春情,每次見到大國,只能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去勾大國。漸漸的,大國看懂了金鳳眼里的情意,也對金鳳有意了。

金鳳十七歲時,發(fā)育得像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乳房堅挺豐滿,屁股渾圓飽滿。只可惜這么好的玲瓏玉質(zhì),被一身舊衣舊衫遮著,金鳳就顯不出多么拔萃。但金鳳很自賞,覺得自己要是有好衣裳穿著,比別的女子漂亮多了。金鳳就想買好衣裳穿。想買好衣裳,手頭又沒錢,家里的錢都被后媽掌管著。

鎮(zhèn)上有個十字路,路口西北角,有一家服裝店,老板娘四十多了,人都稱她孫姐。金鳳買不起衣服,便常來孫姐的店里試穿衣服。孫姐以為金鳳要買衣服,推薦各種款式和花色。金鳳看中一款,就穿在身上,過過癮。在店里走一圈,又在穿衣鏡前自賞半天,最后還是放下來。孫姐進來的好衣服,金鳳差不多都試穿過,但一件都沒買走過。

這天,金鳳又來孫姐店里過癮,穿上一件花裙子,孫姐和幾個客人都說好看。正說著,大國進來。大國來給二國買一雙運動鞋。一見穿著花裙子的金鳳,大國說:“真好看!”喝了一聲彩。大國要是就喝上這一句,不會有后面的事。大國喝了一聲彩后,又說:“買上。”這一句,遞給金鳳一個話頭。金鳳說:“買上,你給掏錢?!”大國這天剛出脫了十來只雞,一來兜里有錢,二來對金鳳有意,挺了挺胸脯,慷慨地問:“多少錢?”孫姐說:“三百八?!贝髧敛华q豫,從兜里掏出四張紅票子,遞給孫姐。孫姐收過錢,找了零,把裙子打包,遞給金鳳。金鳳卻忸怩起來,推拒著不接。孫姐說:“你看你這丫頭,大國給你買裙子,多好的事。我要是遇上這么有心的男人,我就嫁給他?!闭f得金鳳粉面含羞,更加忸怩不安。這當兒,大國給二國買上運動鞋,付了款要走,對金鳳說:“錢我已付了,裙子拿不拿你看著辦?!闭f罷,走了。

金鳳穿上大國給買的花裙子,一連幾天,在鎮(zhèn)街上走來走去。見到的人,都說金鳳漂亮,以為金鳳名花有主,定親的衣服都穿上了身。金鳳在眾人的贊美和嘆羨中,沒忘了裙子緣何而來,本來就對大國有意,這一來,心里對大國更思念得緊。這天下午,在街上轉(zhuǎn)了半天,拐彎抹角轉(zhuǎn)到大國家門口。大國家院門敞著,金鳳走進門,聽到伙房里有響動,走過去往里一張,見大國在灶下燙一只雞。大國見門口一暗,回過頭來,見是金鳳,喜出望外,正要打個招呼,金鳳卻先說道:“一個大老板,自己爬鍋抹灶?!闭f過,走上前從大國手里搶過活來。大國跟二國平日吃雞,都是大鍋燉肉。這天,金鳳沒有征求大國意見,自作主張做大盤雞,一會兒問大國要油,一會兒要蔥,一會兒要姜。大國歡天喜地,給金鳳打著下手。雞做出來,二國正好放學回來。金鳳假意要回家。大國硬把金鳳留下,一塊兒吃大盤雞。金鳳推辭一下,只好留了下來。大國吃過一口,喝了一聲彩。大國自養(yǎng)雞以來,家里吃過的雞,不下百只,但這種吃法,尚屬頭次。大國吃一口雞,看金鳳一眼。金鳳也吃一口雞,看大國一眼。兩人濃情蜜意,自不待言。后來,金鳳又來過大國家?guī)状?,終有一天,兩人成就了夫妻之事。之后,大國請了媒人,去金鳳家說親。又三個月,大國風風光光,把金鳳娶進家門。

大國把店搬到城里,也是不得已。

大國跟金鳳婚后,小日子過得倒也和美。大國一邊種地,一邊養(yǎng)雞。金鳳在家料理一日三餐。金鳳做茶飯有一手,大盤雞尤其拿手,這手藝,倒是師承不待見她的后媽。金鳳做的大盤雞,大國愛吃,二國更愛吃。三天不吃就想得慌。金鳳便三天兩頭做大盤雞。有時大盤雞正要出鍋,家里來了買雞的人,一進門就聳鼻子,說:“咋這么香!”相熟的人還要走進伙房,嘗上一口。嘗過,不免喝一回彩。有人就建議,雞現(xiàn)成養(yǎng)著,手藝又這么好,為啥不開個店,專賣大盤雞。說的人多了,大國和金鳳就動了心。

店說開也就開起來了,開在鎮(zhèn)政府對門財稅所門口。

財稅所有幾間門面房,一邊做了收費大廳,一邊有兩間一直閑著。財稅所的人,常來大國家買雞。年頭節(jié)下,要買幾十只,給職工發(fā)福利。大國跟財稅所上下都熟。說起租門面,一說即合。講好一年租金五千。但幾年店開下來,大國從沒繳過租金。財稅所的人,一年要吃多少大盤雞呀,租金頂了賒賬還不夠。

大國跟金鳳開這店,一開始也是試試,不賺錢就拉倒,沒想到火了。生意一火,客人來得多,店就顯得小了。店小,客人來了坐不下,許多單位的人要吃大盤雞,便給大國打電話訂餐,讓把大盤雞送上門。那幾年,鎮(zhèn)上人常見大國和金鳳,端著冒熱氣的大盤雞,往各單位送。途經(jīng)之處,半條街都是香的。

大國的大盤雞在鎮(zhèn)上火了沒幾年,鎮(zhèn)上開了一家飯店,名叫“如意樓”。大國的大盤雞,一下子不如先前火了。

“如意樓”的老板叫蔣九,鎮(zhèn)上人都叫他蔣總。

蔣九他爹以前在鎮(zhèn)上是個泥瓦匠,很早拉起一支建筑隊,當了包工頭。先是承攬些小活兒,給鎮(zhèn)政府建個廁所,給鎮(zhèn)中學修個圍墻啥的。后來建筑隊變成了建筑公司,在縣城蓋起了大樓。別的搞建筑的大老板,有了錢,在縣城搶地皮。蔣九他爹是個小老板,在縣城搶地皮沒本錢,便來鎮(zhèn)上占了一塊風水寶地。鎮(zhèn)十字路口,西北角是孫姐的服裝店,東南角原先是鎮(zhèn)供銷社。供銷社倒了灶后,單位沒了,好大一塊地皮還在。這年要出讓,蔣九他爹便買下來,蓋了一棟三層樓房。一樓是門店,二樓是飯店,三樓是住房。

蔣九初中畢業(yè),就跟他爹干起了建筑。二十歲那年,他爹給他在縣城買了樓房,娶了媳婦。媳婦是一個領(lǐng)導的千金。本是一門人人看好的官商聯(lián)姻,誰知蔣九辜負了大家,婚后大多日子不著家,讓媳婦獨守空房,有了閨怨。不著家不是去公司忙業(yè)務(wù),也不是去做別的什么正經(jīng)營生,而是在外跟人吃喝嫖賭。派出所抓嫖抓賭,一抓一窩,十有八九蔣九就在其中。蔣九為此臭名昭著,敗壞了門風。敗壞的還不只是蔣家的門風,連丈人家的門風也敗壞了。丈人覺得顏面掃地,想斷了這門親事,便攛掇女兒離了婚。

經(jīng)了這件事,蔣九他爹不再由著蔣九肆意妄為。湊巧鎮(zhèn)供銷社出讓地皮,便蓋了這棟樓,讓蔣九來鎮(zhèn)上打理飯店,離開狐朋狗友,離開縣城花花世界,以期在鄉(xiāng)下這種純潔純樸之地,蔣九能學學好。

“如意樓”除了不做大盤雞,別的啥都做。蔣九畢竟跟他爹在縣城攬生意七八年,是經(jīng)了些人事的,熟諳生意經(jīng)。飯店一開張,蔣九私下里挨個兒把鎮(zhèn)上各單位領(lǐng)導干部請了一遍,還從鎮(zhèn)政府辦公室弄來各村干部的聯(lián)系方式,打電話讓他們來鎮(zhèn)上開會或辦事時,來“如意樓”吃飯,頭次免單。

鎮(zhèn)上沒有“如意樓”時,各單位來人接待,最好的就是大盤雞。現(xiàn)在有了飯店,還吃大盤雞,人家就覺得不夠意思。這樣一來,大國的生意,大半就被蔣九搶去了。

如果只搶生意,大國不在乎。蔣九除了把大部分客人搶去,還想搶大國老婆。

蔣九跟大國和金鳳,說起來都是自小相識。金鳳因小時穿得破舊,是個不起眼的小姑娘。蔣九記憶中,對金鳳幾乎沒啥印象。沒想到自己出外這幾年,金鳳出落成一個大美人。蔣九在城里這些年,也見過些好女子;但城里的女子,大多有脂粉氣;而金鳳卻是天然麗質(zhì),如出水芙蓉,清新中有一種美艷。加上天天吃大盤雞,身子豐腴,透出一種魅惑的女人味。蔣九一見之下,情不自已,呆了半晌。待醒過神來,心下長嘆一聲,覺得大國好生有福,自己這些年白活了。蔣九當下發(fā)了愿,自己要么不再娶,要娶,就要把金鳳娶到手。

按說蔣九家里有錢,什么樣的好女子找不下,但蔣九就這樣認準了金鳳。金鳳是有夫之婦,蔣九也不論那個秧子,一心要把金鳳追到手。

蔣九攻勢很凌厲,先是給金鳳在孫姐服裝店里買衣服,一出手就是兩千三千,再是給金鳳買手機。金鳳一開始不為所動,后來也就瞞著大國收下,只說是自己買的。蔣九一看金鳳收了自己東西,再到大國店里來,跟金鳳說起話來,言語上就有些放肆。有時,干脆當著大國面調(diào)笑。蔣九調(diào)笑,金鳳也不惱,蔣九便覺得金鳳對自己有意,變本加厲。

大國看出蔣九心有不軌,自己不能把蔣九怎么著,只是讓金鳳不要搭理蔣九。大國不讓金鳳搭理蔣九,但架不住蔣九天天來糾纏金鳳。

一次,鎮(zhèn)衛(wèi)生院訂了一份大盤雞,因為路遠,要拐兩條街,金鳳讓大國待著,自己騎電摩去送。蔣九正好在店里,便說:“我開車帶你去。”大國也沒有阻止。一去一個多鐘頭不回來,大國便給金鳳打電話。金鳳說,蔣老板帶她在鎮(zhèn)外兜風。大國一聽,肚子氣得鼓鼓的,回來沒給金鳳個好臉色。

又一次,蔣九飯店里待大客,要用十來只雞。蔣九開車來大國店里抓雞。店里沒那么多雞。大國便讓蔣九跟他去家里抓。蔣九說:“你手上身上油嘰磨膩的,別把車給我弄臟了,讓金鳳走?!笔Y九拉著金鳳上了車。一去多時,又不見金鳳回來。這次大國沒打電話,直接去了家里。蔣九車沒在門口,大國以為又帶金鳳兜風去了。進了家門,蔣九不在,金鳳在睡房里,拿著床帚在掃床。大國不解,抓雞,掃床干啥,雞難道是在床上抓的嗎?大國看出不對勁,問金鳳:“他把你咋了?”金鳳說:“啥咋了?”大國說:“回家抓雞,掃床干啥?”金鳳說:“抓雞的時候,把衣服弄臟了,我換了身衣服。”大國看時,金鳳穿的果然不是剛才的衣服。大國還是不信,說:“我咋覺得這狗日的把你咋了。”金鳳沒好氣地說:“大天白日的,他敢把我咋了?”金鳳說蔣九對她沒咋,大國卻覺得肯定咋了,好些日子未能釋懷。

大國跟金鳳做夫妻五年了,知道金鳳這女人,是有些水性楊花的。男人誰對她好,都不拒絕;一拒絕就覺得對不起人;一覺得對不起人,就想著要報答人。一個女人生性如此,怎能讓她改得了呢。蔣九再糾纏下去,時間久了,保不定兩人真就弄出啥事來。

看來要想不讓金鳳搖尾巴,就得斷了蔣九這根肉骨頭。要想斷了蔣九這根肉骨頭,大國沒有別的法子,只有帶金鳳離開鎮(zhèn)上。離開鎮(zhèn)上去哪里,大國一時沒有去向。

這年夏天,鎮(zhèn)上幾個在外打工的人,在城里買了房子,舉家遷到縣城,當起了城里人。大國也動了心。加上兄弟二國,初中已經(jīng)畢業(yè),要去縣城上學。大國跟金鳳一合計,就把大盤雞店搬到縣城。

大國和金鳳搬到縣城,蔣九一陣悵然,偷雞不成,反蝕了幾把米。蔣九因在縣城臭名昭著,不好意思來縣城繼續(xù)糾纏,從此斷了對金鳳的念想。

拐頭巷是一條老巷。拐過縣城大十字,往南走五十米,路的右側(cè)有一條巷,就是拐頭巷。巷子兩邊,都是小店鋪。有賣百貨的,有理發(fā)的,有賣時裝的,有洗腳的,有賣皮鞋的,有開茶館的,有賣麻辣燙的,有賣手機的,有開診所的,有賣菜的,有賣眼鏡的,有賣干果的。開店的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有河南的,有湖北的,有四川的,有新疆的。巷子深處,有一座塔,因為有五個角,就叫五角塔。這塔是明清時建的,有些年頭,也有些來頭。坊間傳說,一位高僧,途經(jīng)縣城,在這里講經(jīng)說法,擺過壇場。后人在壇場上建了這塔?,F(xiàn)在是縣城一處古跡,供人游觀。為此,這巷子里四季行人不斷。

“金鳳凰大盤雞”左手,是“匯通小百貨”,店主是趙大嫂。趙大嫂五十多歲,黃,胖。兩只乳房像兩個熱水袋,又大又扁,垂到腰際。趙大嫂為人仗義,喜歡張羅事,也會做生意。大盤雞店開張那天,趙大嫂吆喝前后左右的鄰居,來放了幾掛鞭炮。大國和金鳳,還把眾高鄰請了一回。百貨店門口,一邊放著冰柜,一邊立著一把遮陽傘。傘下擺著一張塑料桌,桌旁放著幾只塑料凳。趙大嫂手搖一把團扇,坐在塑料凳上。行人過往,趙大嫂都熱情招呼:“來,坐下歇歇?!庇腥苏婢妥铝?。趙大嫂問:“喝個水嗎?”看趙大嫂如此熱情,就是不渴,咋好意思干坐人家凳子,只好來一瓶。客人喝過水,大多會把瓶子留下。趙大嫂一個個拾掇起來,等收廢品的來,提溜出來,又能賣錢。

大盤雞店右手,是一對四川小夫妻開的“傾城發(fā)廊”。男的叫王中,女的叫許莉娜。因為是客居,兩人沒買住房,就住在店里。店本來逼仄,但四川人會對付,前半間理發(fā),后半間吃住。聽說來這里已經(jīng)好幾年了,也就這么湊合過來了。許莉娜長得小巧玲瓏,姿色跟金鳳不相上下;說起話來細聲細氣,不像金鳳那樣粗聲大嗓門;南方女子會打扮,穿衣合身抱體,又描眉畫唇,又比金鳳顯得洋氣。王中個頭不高,細胳膊細腿,白,瘦,喜歡穿短褲和拖鞋。個頭和相貌,跟許莉娜倒是十分般配。店里來客人,一般是王中洗頭,許莉娜理發(fā)。但知道的人,都說許莉娜理發(fā),是跟王中學的。王中會設(shè)計發(fā)型。一來了燙頭的,王中就會親自上手。金鳳跟許莉娜熟絡(luò)后,兩人以姊妹相稱。金鳳比許莉娜長三歲,許莉娜稱她為姐,金鳳叫許莉娜妹子。金鳳看許莉娜三天兩頭變發(fā)型,也做了個發(fā)型。發(fā)型是王中給做的,后面是個小披肩,兩鬢的頭發(fā)將臉蛋環(huán)扣著。金鳳一下顯得洋氣了。大國一見,吃了一驚,擔心被蔣九看見,會從鎮(zhèn)上攆到城里來。

大盤雞店對面,是賣菜的李煥和劉蘭夫婦。李煥騎著電三輪車,去城郊的批發(fā)市場躉來菜,劉蘭坐店零售。金鳳大盤雞店一天要用幾百斤菜,主要是洋芋、洋蔥、辣椒、生姜、蒜苗,還有寬粉。李煥每天要給大盤雞店送一三輪車菜。菜價比店里零售的便宜,但比批發(fā)市場貴幾分。大盤雞店搬到城里,大國也養(yǎng)不成雞了。李煥每天還得給大國進十只二十只白條雞。

巷子深處,跟大盤雞店隔七八個門面,五角塔左近,是周春生的中西醫(yī)診所。周春生的診所,外間是診室,迎門放著一組玻璃鋼靠背椅,供看病的人候診。往后是一張寫字臺,上面放著電腦、處方箋、茶杯、計算器等物。診室右手開著一個門,門楣上貼著一塊牌子,上寫“取藥處”三個字。后手開著兩個門,門楣上也貼著牌子,上寫著“病房”。病房里,頭挨腳放著四張病床。診所就周春生一人打理,大夫是他,護士也是他。周春生是個高個子,比大國要高一頭,長得不胖不瘦;穿衣得體,顯得人很挺拔;頭發(fā)很長,能披到背上,但周春生并不披著,梳到腦后,扎成馬尾,看起來有點不男不女。周春生很會養(yǎng)生,除了桌上的茶杯中常泡著當歸、紅棗、枸杞,早晌上班前和晚飯后,還要跳廣場舞。五角塔前面,有一個小廣場,正好在周春生診所門前。周春生每天準時把手提音響打開,男男女女聽到舞曲,就絡(luò)繹來跳廣場舞。周春生是領(lǐng)舞,站在這支隊伍的前面。三十幾個大姑娘、小媳婦、中年男女,還有上了歲數(shù)的老頭和老娘們,跟著周春生扭腰擰胯,揮手揚腳。每晚不鬧騰到十點鐘不散伙。

周春生的兒子叫周小鷗,上小學四年級。“金鳳凰大盤雞”店開張的第二天,周春生和老婆李萍帶周小鷗來吃大盤雞。這以后,周小鷗三天兩頭來吃,有時是周小鷗一個人,有時周春生陪著,有時李萍陪著,有時是周春生跟李萍一塊兒陪著。

李萍在一家保險公司當副總經(jīng)理,長著一身好肉,珠圓玉潤,手背上都是肉窩兒。因為胖,李萍喜歡穿寬衫和闊腿褲,把胖藏了起來,看起來就是個富態(tài)。

大國第一次見這家人,因為周春生腦后的馬尾和李萍手背上的肉窩兒,就再也忘不了。

大國和金鳳,每天早上十點鐘,才來店里。

大盤雞店不像牛肉面館和臊面館,要起五更睡半夜做早餐。大盤雞店的客流不在早上,沒有人把大盤雞當早點的;也不在午時,中午偶有零星的顧客;忙活是在下午下班前后和晚上。

每天開了門,大國先打掃衛(wèi)生。頭天夜里,有的客人坐吃坐喝,要挨到十一點才走??腿俗吆螅昀镆黄墙?。夫妻倆忙活大半天,到這時人也累了,只好放到第二天來收拾。店門口也得打掃,但大國從來沒打掃過。趙大嫂和劉蘭每天開張得早,打掃自家門口時,也就把大國這邊給捎帶了。大國和金鳳,一開始不好意思,后來也就習慣了。大國打掃衛(wèi)生時,金鳳也沒閑著。店里每天要用上百斤洋蔥、洋芋、辣椒,洋蔥剝好,洋芋和辣椒洗好,碼在塑料筐里備用,夠金鳳忙一陣子的。

中午,如果有客人來吃大盤雞,金鳳給客人做時,順便也就再做一份,除了夫妻倆吃,二國放學回來也要吃。要是分量過了,三個人吃不了,金鳳會招呼左右和對面的鄰居來。這巷子里開店的,除了周春生,很少有人關(guān)上門回家去正經(jīng)吃午飯的。有的,家里人會做好了送來;有的,一年四季,干脆就用釀皮、泡面、麻辣燙對付。

到了下半天,快吃晚飯時節(jié),客人就漸漸多起來。金鳳主廚,大國跑堂。金鳳聽大國報上單,就在灶上忙活起來。大國在這邊安排客人。三個五個的零客,大國安排在飯廳;十個八個的,就請進包間。一個晚上,大國和金鳳,從從容容,能招呼四五撥客人。到了周末,就有點人滿為患。金鳳在灶上一個人還能對付,大國這邊就有點忙不過來。這時,二國就會過來,幫大國收拾盤碟,抹桌子,給客人倒茶水。

每天午后,有一段時間的空閑,這時節(jié),店里一般不來客人,金鳳會在包間的沙發(fā)上躺一躺。大國坐在趙大嫂店門口,看幾個人打撲克。牌桌上是趙大嫂、劉蘭和許莉娜。玩的是斗地主。大國一開始不會玩斗地主,坐旁邊只是看個熱鬧。看著看著,看出點門道,還要給人指點著出牌。有時,誰店里來了客人,讓大國替一陣,大國也就接過牌來,玩上幾把。有時,牌桌上人不湊手,趙大嫂喊大國來打牌,大國也就欣然坐下,一玩就是半下午。玩著玩著,大國還玩上癮了,常主動招呼牌局。倘是四個人玩,他們便玩雙摳或是別的。

大國玩牌時,金鳳有時會坐在大國身邊,看他們玩。許莉娜叫大國讓金鳳玩,金鳳從來不玩,只是坐在一邊看。許莉娜的老公王中,有時也會到牌桌邊來,坐在許莉娜身后看。大國玩牌癮頭很大,看王中干坐著,會謙讓一下:“你來玩幾把?!蓖踔袚u搖頭,嘴都懶得張,起身走了。

大國以為王中不會玩牌,或是不喜歡玩牌,許莉娜說:“人家才不玩你這種呢?”

大國問:“他玩啥?”

許莉娜說:“押牌九?!?/p>

趙大嫂問:“多大的彩?”

許莉娜說:“反正小不了。”

趙大嫂又問:“輸呀,還是贏呀?”

許莉娜這時從領(lǐng)口扯出一條金鏈子,說:“這是他前幾天給買的,一萬多呢!”

在座的人都驚異地看著。

趙大嫂畢竟上了些年紀,經(jīng)見的事多,對許莉娜說:“你別看他贏了錢,給你買了金鏈子,就由著他,還是要管束著點。我活了五十多歲,就沒聽誰憑著賭博發(fā)家。十賭九輸,別把掙下的那幾個給你折騰光了。”

許莉娜說:“管也管不了,反正店里掙下的錢,都在我手里,他一分也別想拿去賭?!?/p>

正說著,有人來理發(fā),許莉娜起身去了發(fā)廊。

有一天,金鳳坐著看牌,突然覺得心口難受,皺著眉頭,捂著心口,直不起腰來,想嘔也嘔不出來。

趙大嫂說:“是不是有喜了?”

大國跟金鳳結(jié)婚后,只顧忙生意,先不急著要孩子。兩人同床時,盡量避開受孕的日子。但一個月前,水務(wù)局的劉副局長跟幾個人來店里吃大盤雞,大國陪著喝酒?;氐郊遥髧瘌P干那事。金鳳說:“危險期?!币遣缓染疲髧鴷牻瘌P的;喝了酒,大國一時興發(fā),不管危險不危險,硬要干。金鳳拗不過,只好從了。這么一想,大國覺得金鳳正如趙大嫂說的,十有八九有喜了。

許莉娜說:“去醫(yī)院查查唄?!?/p>

當下,大國帶金鳳去了醫(yī)院。

趙大嫂以為金鳳有喜,大國也以為金鳳有喜,到醫(yī)院做了彩超,原來金鳳沒喜,大國成了空歡喜。金鳳覺得心口難受,病也沒得在心上,是肺上有了啰音,大夫說是支氣管炎引起的。大國想想也是,自從夫妻開店,金鳳每天在灶前做大盤雞,吸進去多少油煙呀!大夫給開了好多藥,讓吃上兩個療程后,找大夫聽聽診,啰音沒了,病也就好了。

大國回來,先讓金鳳吃了藥,又急急去六六富家電城,買了一臺強力抽油煙機裝上,還讓金鳳在灶間時,要戴上口罩。

二國在縣職業(yè)中專,只上了一年多就停學了。停學不是學校辦不下去,或家里出了變故,而是二國跟同學打架,被學校給了處分。處分不等于開除,還可以繼續(xù)上學,何況這處分一年后會自動取消。但二國覺得背著處分,被老師和同學另眼相看,在人面前抬不起頭,這學說啥不能上了。二國也沒跟大國和嫂子金鳳商議,自作主張不上學了。

跟二國打架的同學叫楊鋼虎。楊鋼虎一米七八,個頭跟二國差不了多少。剛?cè)雽W時,兩人因為個頭高,并排坐在最后,很快成了好朋友。保安要學格斗。楊鋼虎腿功好,二國拳頭上功夫好,兩人常受到格斗老師表揚。兩人相互欣賞,關(guān)系又好了一層。后來兩人有了嫌隙,終至反目,并拳腳相加,不是一山難容二虎,而是因為一個叫王玉蘭的女同學。

王玉蘭跟楊鋼虎是小學和初中同班同學,在職業(yè)中專學的是烹飪。王玉蘭長得圓臉大眼,笑起來很好看;性格開朗活潑,有點見面熟,也有點人來瘋。楊鋼虎上初中時,就喜歡王玉蘭,一直像親哥哥守護親妹妹一樣,罩著王玉蘭。楊鋼虎的意思,再守護上幾年,等兩人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這親哥哥就變成情哥哥,親妹妹也就變成情妹妹了。二國因為跟楊鋼虎是好朋友,很快認識了王玉蘭。認識之后,王玉蘭跟二國,很快熟到跟楊鋼虎的程度。烹飪班常買些實物練廚藝,黃瓜練切絲,蘋果練拔絲。烹飪班同學常藏些瓜果當零嘴。王玉蘭除了自己吃,沒忘了楊鋼虎和二國。有時偷藏的東西多,便抽空來送給楊鋼虎和二國。一開始給兩人送東西,總是先給楊鋼虎,后給二國。后來成了先給二國,再給楊鋼虎。給兩人送東西時,王玉蘭總要沖他們笑笑。一開始給楊鋼虎笑,笑得很燦爛,對二國只是淺笑。后來成了對楊鋼虎是淺笑,對二國成了燦爛的笑。王玉蘭笑起來就像一朵花,如今這朵花面對楊鋼虎,只是半開,面向二國時,卻完全盛開了。楊鋼虎也是看出事態(tài)不妙,如果再不設(shè)法,任由這花迎風自開,恐怕過不了多久,自己辛勤呵護多年的花,就被人連花盆端走了。楊鋼虎心中存了這口氣,便不想跟二國再處下去了。不想處又不好明說,就想找個碴兒跟二國鬧掰。

這天格斗訓練,老師讓楊鋼虎跟二國對打,老師裁判,其他同學觀看。過去老師也常安排他倆比賽,讓其他同學觀摩。過去比賽時,二國的拳頭,還是楊鋼虎的高偏腿,落到對方身上時,都是點到為止。二國想著今天也點到為止,拳頭好幾次能打著楊鋼虎面門,二國都蜻蜓點水,著一下就收回來。二國想著楊鋼虎也該點到為止,所以對楊鋼虎的高偏腿能躲就躲,躲不了就挨著,反正是點到為止,也傷不著。哪知楊鋼虎這天的高偏腿,一下比一下狠,一下比一下猛,次次往二國要害處掃。有一下掃低了,掃在了二國襠里。二國當時抱著肚子,蹲在地上,額上汗珠子都下來了。大家都認為楊鋼虎是無意的,二國也認為楊鋼虎是無意的。老師像正規(guī)比賽那樣,對楊鋼虎給予警告,給二國讀了秒。二國忍了一刻,疼痛過去了,站起身來,示意還能繼續(xù)。比賽接著進行。誰知不到三個回合,楊鋼虎又一腳掃到二國襠里。二國抱作一團,在地上打滾。只好終止比賽。大家都看出楊鋼虎這下是有意的。二國卻認為楊鋼虎仍然是無意的。

這以后,二國跟楊鋼虎還是好朋友,只不過二國沒有意識到,楊鋼虎對他已經(jīng)有點不冷不熱,有些愛理不理。

那天放了學,二國和楊鋼虎在校門口等王玉蘭一塊兒回家。王玉蘭這天班上舉行廚藝比賽,刀工得了第一,見到楊鋼虎和二國時,正在興頭上,撒丫子向他倆奔來,看架勢要往誰的懷里撲。二國以為該撲的人是楊鋼虎。楊鋼虎卻沒有這把握。果然,王玉蘭奔到兩人身邊,蹦了一個高,一下子爬到了二國背上,兩條胳膊摟著二國脖子,還往上躥了躥身子。楊鋼虎見狀,一股忿氣從腳底直沖頂門,虎著臉罵王玉蘭:“一個丫頭家,光天化日的,你還要不要臉!”二國和王玉蘭以為楊鋼虎是故作嗔怒。哪知楊鋼虎說過這話,走上一步,照王玉蘭臉上扇了一巴掌。二國怔了。王玉蘭當下哭了。王玉蘭哭時,一雙淚汪汪的眼睛沒看楊鋼虎,看的是二國。二國正沒理會處,楊鋼虎舉起巴掌,又要打王玉蘭。二國腦子沒醒過神來,但手上知道該怎么做,一伸手攥住楊鋼虎手腕。楊鋼虎伸另一只手又扇了過去,二國伸手攔擋。讓二國沒想到的是,楊鋼虎這只手伸到半道里,沒有扇向王玉蘭,一個大寬轉(zhuǎn),扇在了二國臉上。二國這時尚未生怒,只是把楊鋼虎用力推了一把,險些把楊鋼虎推個仰面朝天。楊鋼虎立住腳,得了失心瘋一般,撲上來就打二國。二國挨了幾下,被打急了,一拳打了回去。這一拳不偏不倚,打在楊鋼虎右眼上。楊鋼虎被二國打腫右眼,眼泡子腫得雞蛋大,右眼啥也看不見。一半是黑暗,一半是光明,還要撲上來跟二國打。二國挨了幾下,又還了一拳,哪知這一拳,打下楊鋼虎當門兩個牙齒,鼻子也歪在半邊。正是放學時候,圍觀的同學成山成海。楊鋼虎當天住進了醫(yī)院。事態(tài)到了這種地步,班主任只好反映給學校。學校了解了始末原委,以爭風吃醋、打架斗毆論處,給楊鋼虎給了嚴重警告、給二國給了留校察看。

二國退學后,并沒在家閑著,也沒去大盤雞店幫手,而是去了星光健身俱樂部當了健身教練。這差使是二國的格斗老師給找的。這家俱樂部有一千多會員,占了一千多平方米一層樓。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少婦,很有些姿色。事后,二國知道,女老板跟自己的格斗老師有一腿。俱樂部是老師投資開辦的,卻瞞著自己老婆,讓女老板經(jīng)營,掙下的錢也由女老板掌管。

二國學沒上成,卻先找到掙錢的營生。二國心下歡喜,干起活來十分賣力,一個人能顧住整個場子。健身的人需要指導時,二國就站在旁邊指導,不需要指導時,二國就自個兒健身。半年下來,二國前胸后背和兩只膀子,疙瘩肉塊塊暴起。

二國來大盤雞店幫忙時,喜歡光膀子。吃飯的人,看到二國這般健碩,都說二國真是一條好漢!

豈知好景不長,女老板和老師私情事發(fā),老師老婆打上門來,砸了場子不說,還扯頭發(fā)抓臉皮,把女老板臉給打花了。女老板羞憤之下,無顏留在縣城,卷包去了外地。老師也無意再經(jīng)營,只好關(guān)門歇業(yè)。

二國丟了飯碗,垂頭喪氣回到大盤雞店,給哥嫂幫忙。一家三口,不能就守著一個大盤雞店過活。牌桌上,大國不免嘆息一聲,說起二國前程。許莉娜說:“你兄弟這般人物,還愁找不下事干。掏幾個錢學個駕照,去出租車公司開出租?!?/p>

這年春天,二國去駕校學開車。四個月后,二國考取駕照,成了縣城飛達出租車行的一名出租車司機。

金鳳的心口疼,吃過兩個療程的藥,覺得好多了。大國按醫(yī)所囑,想帶金鳳去醫(yī)院,讓大夫給聽聽診。這天,周春生帶周小鷗來吃大盤雞,因都在一條巷子里做生意,又常來吃大盤雞,大國跟他算是熟人。大國上過菜,坐在旁邊,跟周春生扯了幾句閑話,扯著扯著,順嘴說起老婆的病。周春生說:“哪天抽空過來,我給看看?!贝髧旄瘌P去了周春生診所。周春生問了前因,戴上聽診器給金鳳聽診。聽了半天,說:“啰音還有哩?!贝髧念^沉重起來。周春生又說:“這種病,吃丸藥效果不行?!贝髧詾橐晕魉?。豈知周春生也不讓吃西藥,吃的還是中藥,只不過不吃丸藥,讓吃幾服湯藥。金鳳一聽要吃湯藥,嫌熬藥麻煩。周春生說:“有啥麻煩的。我這里就有熬藥的家伙,每天熬好你過來喝就行了。”說過,起身進了取藥房。兩人跟進來。周春生打開一個鐵皮柜子,里面放著三只電砂鍋。大國不想麻煩周春生,要借電砂鍋回去自己熬藥。周春生說:“你們也把不住火候。我給熬。熬好了你過來喝就成?!敝艽荷绱酥橹?,大國和金鳳都心生感激。

自此,每天早晚,金鳳去周春生診所喝湯藥。湯藥喝了一個月,金鳳的肺啰音沒有了,湯藥也就不再喝了。湯藥不喝了,但金鳳每天早上還去周春生診所。原來,周春生給金鳳最后那次聽過肺啰音后,對金鳳說:“你才多大年紀,以后要保養(yǎng)身體哩?!苯瘌P不知道怎樣保養(yǎng)。周春生問她:“咋不見你來跳廣場舞?”金鳳說:“咱一個農(nóng)村來的,哪會跳那玩意兒?!敝艽荷f:“這有啥難的。兩三天就學會了?!苯瘌P又說:“再說店里也忙。”周春生說:“你晚上忙,早上不忙呀?!苯瘌P想想也是。下一天,金鳳早早過來,跟著周春生學跳廣場舞。

周春生這一伙跳廣場舞的,每天除了跳廣場舞,下半場還要跳交誼舞。金鳳學會了廣場舞,卻學不來交誼舞,學起交誼舞來硬胳膊硬腿的。周春生便給金鳳個別輔導。有時散了場,還要進店里輔導一陣子。

大國見過金鳳跳廣場舞,看老婆跳得有模有樣的,心下好生歡喜。

周春生治好了金鳳的病,還教她學會了跳廣場舞和交誼舞,大國心里直感激周春生。半年后,大國才得知,周春生這廝,這般作為,原來是對自己的老婆沒安好心。

這天下午,大國跟幾個人打牌。金鳳坐在大國身后看了一會兒牌,覺得無聊,四處轉(zhuǎn)悠去了。

周春生的老婆李萍,這天給兒子開家長會。李萍一看周小鷗成績?nèi)嗟箶?shù)第一,羞愧難當,巴不得家長會結(jié)束趕快離開學校。誰料,家長會結(jié)束時,班主任點名讓她留下,說是要個別談?wù)劇U勗挄r,班主任告訴李萍,周小鷗在情人節(jié)時,給班里三個女同學送玫瑰花,平日里也常給這三個女同學塞小紙條,嚴重污染少年兒童純潔友誼,敗壞班級形象,讓家長配合學校搞好周小鷗的教育。李萍聽了班主任的話,惱羞成怒,見了周小鷗,兜頭給了一巴掌。離開學校,開車跟兒子回到家,趁熱打鐵,聲淚俱下,語重心長,對兒子一番教導。周小鷗梗著腦袋,翻著眼皮,一句也沒聽進去。李萍看他油鹽不浸,氣得無可奈何,便來找周春生。來到診所,看診所卷閘門開著,玻璃門卻鎖著。周春生不在診所。李萍便給周春生打電話。手機撥通,周春生不接電話,李萍卻隱隱聽得哪里有手機鈴聲響。仔細聽,聽出這聲音從診所里傳來。李萍隔著玻璃往里看,手機這時自動掛斷了。又撥通,真切聽出聲音是從診所里傳出的,也看清手機放在診室桌子上。李萍以為周春生出門忘了帶手機,一時間也沒有心情等他回來,正要離開,轉(zhuǎn)臉間,見里面有一個人影閃過。李萍臉湊到玻璃上,手罩在額頭上遮著光,往里一瞧,里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周春生。李萍剛才的氣生在周小鷗身上,這時把氣頭轉(zhuǎn)到了周春生身上,沒好氣地用力推了兩下門。周春生慌急過來開了門。李萍一進門,就埋怨說:“你人在里面,鎖上門干啥?”周春生想支吾個啥,嘴張了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李萍看出周春生有些異常,突然間意識到啥,走過去撩起一間病房的門簾,探頭一看,沒看到啥,又看另一間病房,就見金鳳側(cè)身坐在床上,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李萍就是被周小鷗氣昏了頭,見此情景,也能看出兩人干了啥事。李萍又羞又憤,先沖進去給了金鳳兩巴掌,又回頭出來,踢了周春生兩腳。周春生以為李萍不會這么兩下就算完事,李萍會大鬧一場,鬧得人人皆知,鬧得他跟金鳳沒臉見人。沒想到李萍踢了兩腳后,陡然冷靜下來,坐在凳子上,抹了幾把淚,掉頭出了診所。

周春生以為李萍回了家,擔心她回到家里,會抺脖子上吊。這樣的事,不是沒發(fā)生過,金鳳的大盤雞店,三年前就有一個女的抹了脖子。但周春生把李萍想錯了。李萍如果要抹脖子,診所里現(xiàn)成有刀子,比家里的切面刀鋒利多了,怎么會回到家里去抺,家里還有孩子呢。就是抺脖子,也要當著周春生的面抹,當著金鳳的面抹,死給淫夫淫婦看,咋會回到家里去抹。李萍出了診所,沒往別處去,徑直來到大盤雞店,來找大國。

大國見李萍進了店,離開牌桌,跟了進去。大國以為李萍來吃大盤雞,抹桌子倒茶水招呼李萍。李萍坐在桌前,氣得紫漲了面皮。大國看李萍神色不對,問她:“咋了?”

李萍沒回答他,反問大國:“你老婆呢?”

大國說:“出去半天了,不知干啥去了?!?/p>

李萍突然抬高嗓門:“你老婆跟周春生都上了床了,大天白日的,在診所里被我抓個正著?!?/p>

大國是沒有氣焰的人,慢騰騰地說:“不會吧!她倒是常去診所,找你家周大夫看病?!?/p>

李萍見大國是一堆點不著的濕柴,氣不打一處來:“還不會吧!難道當著你的面干,你才相信?一男一女待在里面,門朝里鎖著,傻子都能看來,你還不會吧?”

李萍這一撩撥,大國不僅沒光火,反而格外冷靜,一句話也不說了,只是愣愣地坐著。

李萍被大國這姿態(tài)氣得苦笑起來:“哎,你綠帽子都戴上了,咋就這么個反應(yīng)?!?/p>

大國愣愣地問:“要啥反應(yīng)呢?”

李萍沒好氣地說:“去找他們鬧呀,打一頓出出氣你總會吧!”

大國說:“鬧啥呢,家丑不可外揚?!?/p>

聽大國這一說,李萍對大國真是沒有任何脾氣了。李萍這時也平靜下來,說:“怪不得女人那樣,原來男人是個窩囊廢。”又說:“你窩囊就窩囊吧,我可不是好欺負的,我一定要報復回來?!崩钇颊f過,憤然起身。出到門口,恰遇金鳳走來。走到對面,李萍瞪了金鳳一眼,朝金鳳面前啐了一口唾沫,罵了一聲:“婊子,還有臉回來?!睔夂吆叩刈吡恕?/p>

金鳳進了店門,沒理大國,進了包間,一個人呆坐著。一會兒,大國也進了包間,坐在金鳳對面。大國先是垂頭坐著,半天后,才說道:“李萍都告訴我了?!?/p>

金鳳淡然說:“你看怎么著吧?!?/p>

大國抱著頭想了半天,雖然覺得老婆干下這不要臉的事,自己受了奇恥大辱,但心里終難割舍金鳳,也就沒把金鳳怎么著。只是一天到晚黑著個臉,半個多月不搭理金鳳。

這天中午,二國來店里吃飯,見哥哥嫂子相互不搭理,二國也沒多問。吃過飯,覺得皮帶箍在腰里,緊得難受。開出租這幾個月,整天坐著,肚子胖了一大圈。原先的皮帶有些吃緊,二國想換條長的。知道拐頭巷有一家服裝店里賣皮帶,出了門,一路走過來。進了店,見三個女人坐在一邊搬嘴,說的正是周春生跟金鳳的事。三個女人不知是不認識二國,還是故意說給二國聽,把前前后后,說得繪聲繪色。

二國聽了,熱血頓時沸騰,皮帶沒顧得買,也沒回頭去問大國個究竟,大踏步向周春生診所走來。

二國進了診所,周春生正給一個中年女子聽診。周春生握聽診器那手,在女子胸衣下動來動去,像在麻袋里捉兔子。二國一見,大怒,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叉開五指,往周春生臉上就是一掌。

周春生被二國一掌打翻在地上,翻身爬起來,暈頭轉(zhuǎn)向,四下里尋找手機要報警。二國以為他在尋找稱手的兵器,搶上一步,又一掌把周春生打坐在地上。

二國怒視著周春生:“如果敢有下次,給人看病的就不是你了,讓人給你看病。”說完,揚長而去。

周春生挨了打,報了警。二國去出租車公司交車時,警察來找他。帶回派出所,做過筆錄,因未構(gòu)成傷害,當天就放了出來。但出租車公司覺得二國打人有損公司形象,隔天把二國開除了。

二國又一次丟了飯碗,自覺不能待在家里吃閑飯,本想去大盤雞店幫手,想到不好跟嫂子金鳳面對,也就沒去大盤雞店幫忙。一個人在家待著,午晚也不去大盤雞店吃飯。開出租時掙了幾個錢,肚子餓了,就去街上隨便吃。

金鳳因自己出軌,名聲臭了,給大國戴了綠帽子,又帶累二國丟了飯碗,除了無顏面對大國,對二國也有些過意不去。在家里不說一句話,在店里也不說一句話。除了跟大國不說,跟來吃大盤雞的人也不說。嘴上不說,手上卻忙個不住。每天回到店里,本該大國打掃衛(wèi)生,金鳳搶過來自己干了。大國報了單,金鳳做好大盤雞,本該大國給客人上菜,金鳳自己把菜端上桌??腿顺赃^,金鳳立馬收拾盤碟,抹凈桌子。大國看出金鳳有些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架勢,心下歡喜。

店里忙過,就是閑下,金鳳也不出門,在包間沙發(fā)上呆坐著。趙大嫂、許莉娜、劉蘭先后進來看過金鳳,無非說些寬心的話。說著說著,金鳳流下淚來,就再說些安慰的話。

女人出軌,不是有臉的事,金鳳和大國都擔心會影響店里生意,誰料,生意不僅沒影響,慕名而來的人反而越來越多。這是金鳳和大國始料不及的。

看金鳳整天一語不發(fā),搶著干這干那,大國有點得理不饒人,也就由著金鳳自便。自己端個大茶缸子,吸溜吸溜喝上半天。牌局一開始,大國就坐在那里,跟三個女人大呼小叫地玩起牌來。

大國以前玩牌很穩(wěn)重,自從當了甩手掌柜,玩起牌來很囂張,出牌不再輕手輕放,摔得牌滿桌子亂飛。這天,一張牌飛起來,從許莉娜身前落到桌下。以前大國摔飛的牌,落到誰身邊,誰勾腰撿起來。這天,許莉娜已經(jīng)撿過兩次牌了,自己懶得再撿,嗔大國道:“輕點兒行不行?!庇终f,“自己去撿?!贝髧捱^凳子,鉆到桌下去撿牌。那張牌落在許莉娜腳邊。大國夠不著,往前探一下身子,不經(jīng)意間舉目,看見一片紅。許莉娜坐著時,兩腿岔得很開。大國看見了許莉娜的紅褲頭,緊繃繃地包在小腹下,在兩條白光光大腿的襯托下,顯得很好看。大國跟金鳳結(jié)婚好些年了,對女人的褲頭不是沒見過。但金鳳穿的是大褲頭,就是能遮個羞,穿不出許莉娜這樣的好看??粗S莉娜的紅褲頭,大國一時間看得呆了,一時間看個不夠。大國本想多看一會兒,但撿一張牌,耽誤半天工夫,會讓人生疑。大國只好不舍地從桌下鉆出來。接下來,大國玩著牌,有點魂不守舍,滿腦子一片紅。出牌時不再亂摔,但大國自己手里的牌,半個下午,落到腳下三十多次。大國鉆到桌下?lián)炝巳啻闻啤?/p>

大國偷看過許莉娜褲頭后沒幾天,王中來找他。大國以為自己的偷窺被許莉娜發(fā)現(xiàn),告訴了她老公,王中來找他算賬。哪知王中不是來算賬的,他把大國叫到店外,又拉到一個僻靜處,說:“大國哥,你手頭緊不緊,借我一萬塊錢唄?!贝髧诸^倒是不緊,問王中:“借錢干啥?”王中說:“你也知道,我跟莉娜兩人守一個店,一年也掙不了多少。我最近跟幾個人合伙進一批高檔酒,想倒騰幾個錢,眼下還缺個幾萬,每人再張羅一萬,貨就到手了。貨出了手,我立馬把錢還上?!甭犕踔羞@么一說,大國沒多想,答應(yīng)借錢給他。大國這些日子,店里干活少,但財權(quán)金鳳卻主動交還大國。每天盤過賬,金鳳會把進項一分不少交給他。大國當下跟王中去取了一萬塊錢。王中感激不盡,對大國說:“大國哥,借錢的事你不要給莉娜說,也不要讓大嫂知道。謝謝了。”王中說過,匆忙走了??粗踔羞h去的背影,大國突然醒悟過來,王中不是去做生意,而是去賭博,心中嘆了一聲:“看樣子輸了!”

王中這陣子走背字兒,輸了個一塌糊涂。從大國手里借去的一萬塊錢,不到兩天就輸?shù)靡桓啥簟K奶幥蠼锜o門,便來跟許莉娜要錢。許莉娜不給,王中把房里翻了個底朝天,沒找到一分錢,也沒找到銀行卡。一怒之下,把許莉娜揍了一頓,身上打得青一塊紫一塊。

左鄰右舍聽到鬧騰,過來時,王中已離家走了。許莉娜捂著臉哭得好不傷心。這一下,輪到金鳳來寬解許莉娜了。金鳳跟趙大嫂和劉蘭勸慰許莉娜,大國站在一邊,說不上一句話,突然一件心事涌上心頭,大國就回到店里來。

大國想,王中這一去,借他的一萬塊錢就沒著落了。借錢這事,要是讓許莉娜知道了,自己肯定落埋怨;讓金鳳知道了,也會落埋怨。為了讓金鳳知道后,自己少落埋怨,大國想預(yù)先將功折罪。將功折罪也沒有去干別的,就是搶著要干店里的活。

金鳳跟許莉娜,不是親姊妹,勝似親姊妹,一天三回五次過去看許莉娜。做好飯,讓大國去叫許莉娜來吃。許莉娜不來,金鳳揀好的盛上一碗,讓大國送過去。

自此,大國多了一份差使,一天兩頓給許莉娜送飯。

這天晚飯時分,店里客人多??腿硕?,金鳳沒顧得自己吃,也沒忘了許莉娜,盛好飯,讓大國去送。

大國來到許莉娜店里。許莉娜在里間屋床上坐著。大國把飯遞給她。許莉娜吃了一半,不想吃了。大國問:“身上的傷好些了嗎?”許莉娜胳膊上的青紫,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腿上的還明顯著。許莉娜把裙子撩起一點,自己看。大國也看見了。大國看著許莉娜腿上的瘀青,看著看著,突然想起許莉娜的紅褲頭。想著想著,一時間腦海里空白,右手下意識地伸了過去,在許莉娜大腿上摸了一下。許莉娜一把打開他的手,臉上含怒,低聲道:“你做啥子?”大國醒過神來,張口結(jié)舌道:“莉娜,哥是心疼你?!痹S莉娜聽了這話,黯然神傷,落下淚來。大國看許莉娜哭得楚楚動人,不知是真心疼許莉娜,還是別有用心,他蹲下身來,拉住了許莉娜的手。許莉娜如把手掙脫,事情到了這一步,大國也就收場了。也不知許莉娜有意還是無意,就讓大國那么拉著她的手。大國拉著拉著,突然把許莉娜按倒在床,要親許莉娜。許莉娜一邊掙扎,一邊怒道:“你做啥子嘛,要不得?!贝髧抢蠈嵢?,但這時人不老實了;跟王中和許莉娜鄰居幾年,也學會了幾句四川話,一邊動手,一邊說:“要得,要得。”許莉娜一下急了,說:“我要喊人了。”大國一聽要喊人,人一下子又變老實了,雖是還沒親夠,站起身來,落荒跑了。

大國在許莉娜身上偷了一次腥,沒敢再有第二次。大國是老實人,雖然心里想著,不敢去得寸進尺。飯也沒臉去送,讓金鳳去。大國說:“我一個大男人,天天給一個女的送飯,時間長了,人說閑話?!苯瘌P想想也是。金鳳去送飯,大國又擔心許莉娜把吃她豆腐的事告訴金鳳。金鳳送飯回來,從來沒提過這茬兒,大國才漸漸放下心來。

這天,大國接到二國電話,二國說,他找下事干了。大國先是高興,然后問:“是個啥營生?”

二國說:“我在保險公司給李姐開車,兼當保鏢?!?/p>

大國一時沒明白過來,問:“哪個李姐?”

二國說:“就是李萍?!?/p>

大國噢了一聲,一時明白不過來:二國打了她老公,李萍沒有記仇,反而給二國找了份營生,這是仇將恩報,還是另有別的。大國明白不過這個理來。大國不是個把啥事都要弄明白的人,明白不過來,就只好讓它糊涂著。

原來,二國在家待了幾天,待不住了,便去街上轉(zhuǎn)悠。這天,轉(zhuǎn)到保險公司門口,撞見李萍。二國在大盤雞店給哥嫂幫忙時,見過李萍一家人幾次,跟李萍說過話,兩人也算相識。李萍送市上公司的幾個人上車,正要回身進公司大門,看見二國過來,止住步。李萍知道二國揍了周春生,被出租車公司開除了。待二國走到身邊,問:“在閑轉(zhuǎn)嗎?”

二國說:“不閑轉(zhuǎn)有啥事干?”

李萍想了想說:“來公司給我開車?!?/p>

二國有點不信。

李萍說:“真的!想不想干?”看著二國一表人物,有千百斤力氣,又說,“你看我渾身不是金的就是銀的,有你在身邊,我也就不擔心被人搶了?!?/p>

李萍說話像開玩笑,話里的意思卻是真的。

二國說:“你老公他答應(yīng)嗎?”

李萍說:“公司又不是他的,他管得著嗎?再說我們已經(jīng)分開了?!?/p>

二國倒不知說啥好了。

當下,李萍帶二國上了公司辦公樓,知會有關(guān)部門,給二國辦了用工手續(xù),說:“以后,我走到哪里,你跟到哪里。你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就來上班?!?/p>

二國心中歡喜?;氐郊依铮沤o大國打了電話。

李萍開的是一輛紅色保時捷。二國開上這車,一天四趟接送李萍上下班。下午或晚上不論遲早,送李萍回到家,二國就把車開到自家樓下。時間久了,大國發(fā)現(xiàn)了,問二國:“你怎么把人家的車開回家來了?!?/p>

二國說:“李總說,這樣方便,隨叫隨到,不耽誤事?!?/p>

大國和金鳳,每天回家,快到十一點了。二國自有了這份差使,一開始,大國和金鳳到家,二國已經(jīng)在家呼呼大睡。后來,大國回了家,二國還沒回來,大國就打電話。二國不是說李總有接待,就是有應(yīng)酬。到十二點左右,二國才回到家。

二國回到家,有時沒喝酒,有時喝了酒。大國有一次問過他:“你開車還喝酒?”

二國說:“我喝酒不開車。”

漸漸地,大國和金鳳也習慣了,不管二國來遲來早,喝酒不喝酒,他們也不再過問。

有一天,大國一覺睡醒,不見二國回來;又一覺睡醒,二國還沒回來。大國看一下手機,兩點過了。大國就打電話。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聽。又打過去,還是沒人接。大國擔心二國喝醉酒出了啥事,心下一著急,便不停地打電話。打到第六次,電話通了。電話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柔聲細氣地說:“是哥嗎?”

大國被人叫哥,也不是沒叫過,但之前無論男的女的叫他哥,叫的是“大國哥”或是“大哥”,這么刪繁就簡地叫“哥”,除了二國,別人口里還是平生頭一次,而且還是一個女的。這一聲“哥”叫的,讓大國懷疑自己有過一個妹妹,后來丟了,現(xiàn)在又找到了。大國本來還有蒙眬睡意,現(xiàn)在,一下子清醒過頭了。

大國問:“你是——?”

電話那頭說:“我是李萍?!?/p>

大國問:“二國呢?怎么這時候了還不回家?”

李萍說:“我們今天有個應(yīng)酬,剛結(jié)束。他喝醉了,回不了家,在酒店睡下了?!?/p>

大國高聲說:“喝醉也該回家呀,怎么能睡在酒店呢?”

李萍說:“他本來想回家,走起路來東倒西歪的,他那身架骨,我們扶也扶不住呀,就只好開了個房,讓他睡下了。”

大國聽李萍這么說,放下心來。躺下后,卻再也沒睡著,心里想了很多。

翌日,大國到了店里,忙了一陣,想起二國,又打電話過去。這次電話是二國接的。大國問他:“你還在酒店嗎?”

二國說:“我剛回到家,有事嗎?”

大國本來有事,先不說事,問:“你今天不上班嗎?”

二國說:“我昨天晚上算加班,今天休息?!?/p>

大國說:“哪天抽個空,我要跟你談?wù)??!?/p>

二國問:“談啥呀?”

大國說:“到時你就知道了。”

到了談的這天,大國正襟危坐,擺出兄長的架勢,問二國:“你跟李萍到底咋回事,你在酒店里睡,她怎么在身邊?”

二國說:“你要談的是這事呀。她安頓我睡下,自己就回去了?!?/p>

大國是過來人,哪里肯信,認定二國跟李萍有事,自顧自地說:“你不要光顧著眼前高興,你想過沒有,你將來還要找媳婦,人家知道你跟李萍有事,誰愿意跟你,哪耽誤的可是終身大事呀!”

二國說:“知道了。”

二國自此再沒有夜不歸宿,但半夜三更回家,仍是常有的事。

有一天,大國和金鳳回到家,二國還沒回來。金鳳睡下了,大國還不睡,坐著想心事。想了半天,問金鳳:“你知道李萍家住哪里嗎?”二國常送李萍回家,有一次在家說起過李萍住的地方,大國沒記住,金鳳倒記住了。金鳳告訴了大國李萍住的小區(qū)。大國換上皮鞋,說:“你先睡,我出去一下。”金鳳看出大國要去盯二國跟李萍,笑了,說:“累上一天,還有這心思?!?/p>

大國離開家,找到李萍住的小區(qū)。進了小區(qū),在一叢樹棵子后面躲起來。躲了半個時辰,看見李萍的紅色保時捷開進小區(qū)來。大國躲在暗處,尾隨而去。到了一棟樓前,車停下來,大國見二國和李萍上了樓。先是樓道燈亮了,次后,三樓有一家窗戶亮了。大國盼著,二國送李萍回到家,就能下樓,開車回家。盼了半天,不見二國下來。半個鐘頭后,李萍家的燈滅了。大國以為李萍睡下了,二國該下樓了,但大半天過去,大國蹲在暗處,腿都蹲麻了,不見二國的影子。

大國啥都明白了。自先匆匆回到家。過了一頓飯工夫,二國才進了門,見大國不睡覺,坐在沙發(fā)上,臉上有怒氣,問道:“咋還沒睡?”

大國說:“睡不著。”

二國問:“咋了?”

大國說:“你跟李萍的事,我全知道了。我也不瞞著你了,剛才我去李萍家樓下,我全看見了?!?/p>

二國沒有說話。

大國說:“你再這樣下去,你就毀了,你知道嗎,時間久了,沒有不透風的墻?!?/p>

二國沒有說話。

大國說:“你從明天起,不要跟李萍干了?!?/p>

大國對棒打野鴛鴦有經(jīng)驗,當初蔣九糾纏金鳳,大國帶金鳳離開蔣九,蔣九也就歇馬。現(xiàn)在要讓二國離開李萍,兩人自然也就沒戲。

二國沒有說話。

二國沒有說話是認可了大國的話,大國卻看成是二國聽不進去,懶得搭理。大國平生頭一次對二國動了怒氣:“你要是不聽我的話,我就不認你這個弟弟?!闭f完,頭別過一邊,不理二國。

大國平生頭一次把話說得這么硬氣。二國聽了,知道大國動了真怒。二國自小由大國帶大,大國的話還是聽的,這時說:“好了,我聽你的!”

短短一年多時間,二國丟了三次飯碗。頭一次丟飯碗,不怪自己,是被別人弄丟的,師娘把鍋砸了,二國端著碗,也沒處去吃飯;二次揍周春生,是自己失手砸了碗,責任部分在金鳳身上,部分在二國身上;這次丟飯碗,是被他哥大國給扔了,二國覺得這飯碗不錯,大國卻覺得這碗飯不能吃。二國二十出頭,說起來還是個孩子,丟了三次飯碗,也不覺得怎么著。二國不覺得怎么著,大國也就不怎么著,不急著讓他找門路尋營生,就讓他在店里幫忙。二國倒也喜歡。

過去二國時不時來店里幫過忙,二國干啥,全由大國吩咐,讓倒茶就倒茶,讓上菜就上菜,讓拾掇盤碟就拾掇盤碟,讓抹桌子就抹桌子。過去是“短打”,現(xiàn)在成了“長干”,就不能再由大國來吩咐。大國不吩咐,二國就見啥干啥。幾天下來,大國發(fā)現(xiàn),二國倒茶沒有問題,二國上菜沒有問題,但二國拾掇盤碟抹桌子,問題出現(xiàn)了。二國人勤快,又是個急性子,看著客人快吃完了,便攥條抹布,急著過去,站在桌邊,等著收拾盤碟,像是在攆客人離開。大國看出這點,便不讓二國再收拾盤碟抹桌子,只讓他倒茶上菜招呼客人。二國一來,大國又閑了些。大國便去灶頭給金鳳搭手。一家三口,打理一個店子,倒也井然有序。

這天中午,金鳳做了一份大盤雞,一家三口正吃著,金鳳突然一陣作嘔,起身到洗菜池子,翻腸倒肚干嘔了幾聲,眼淚都憋了出來。嘔過,去包間沙發(fā)上坐著,飯也不再來吃。大國起身去招呼她再來吃飯。金鳳搖搖頭不想吃。

大國說:“要不弄點兒別的?”

金鳳說:“別管我,你們自己吃。”

一開始,大國沒想到金鳳有喜,還以為是天天吃大盤雞,膩的,倒了胃口。待大國和二國吃過飯,二國出去閑轉(zhuǎn)悠,大國收拾過桌上,又走進來看金鳳。金鳳說:“我可能有了?!?/p>

大國一時沒明白過來,問:“有了,啥有了?”

金鳳有點生氣大國的心能這么粗,說:“你說,還能是啥有了?!?/p>

大國這下子明白過來,坐在金鳳身邊,伸手去摸她的肚子。因為有前次的空歡喜,大國這次沒敢先歡喜。摸過肚子,說:“咋說有就有了呢!”

金鳳說:“你天天晚上折騰,能不有嗎!”

金鳳說有,到底有沒有,大國不敢確信,說:“要不,咱們?nèi)メt(yī)院讓大夫看看吧。”

金鳳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大國說:“讓大夫看看,有沒有,不就知道了。再說了,就是沒有,要是有別的啥毛病,也能早點兒發(fā)現(xiàn)?!?/p>

金鳳嘀咕道:“別的能有啥呢!”但也覺得大國說得在理,起身跟大國去醫(yī)院。

大國有幾分懷疑這次又是空歡喜。到了醫(yī)院,做過彩超,大夫說:“懷上了。”大國一聽,這才歡喜起來。出醫(yī)院門下臺階時,大國要攙住金鳳的胳膊。金鳳掙開了,說:“你攙我干啥?我又沒得病。”大國不好意思笑了。

回到家,大國把二國叫來,告訴他:“你嫂子懷上娃娃了。”

二國一聽,也很高興,沒看金鳳,臉上是笑的。

金鳳嗔大國說:“你給弟弟說這干啥?”

大國說:“要讓他知道,我還要說別的?!?/p>

原來,大國一路就盤算上了:金鳳有了身孕,要給家里添丁添口,這是家里第一號大事,不可稍出意外。這之前,店里的活兒,金鳳在灶頭做雞,大國招呼客人。灶頭煙氣大,金鳳要是被嗆著,這意外可能就出現(xiàn)了;做雞活兒重,金鳳要是被累著,這意外也會出現(xiàn)。大國的意思,從今往后,灶頭做雞的活兒歸他。他跟金鳳開店這么多年,做雞的手藝也學到家了,做出的雞跟金鳳不相上下。以前洗菜和剝蔥剝蒜的活兒歸金鳳,今后也歸大國。以前洗盤碟抹桌子的活兒歸大國,今后由二國來干。一番安排下來,金鳳啥活計都不讓沾手,就是歇著,好好懷孩子。

金鳳聽了,說:“看把你想得周到的。還早著哩,店里的活我還能干。不干活,我還怕閑出病來?!?/p>

二國說:“嫂子,你要是閑不住,就在剛進門口擺個桌子收收錢。別的活不夠我倆干的?!?/p>

金鳳看到兄弟倆對自己這般體貼,只得由著他們。

當下,大國讓二國騎劉蘭家的三輪車,去家具店買一張桌子來。

二國去了沒半個時辰,許莉娜店里來了三個彪形大漢。

王中自那次向許莉娜要錢,沒要到手,打了許莉娜,離開家后,一直沒回來過。王中手頭沒本錢,但賭博沒有收手,為了翻本,反而入了一個大場子,向抽頭的人借了高利貸。王中跳進這個坑,一輸再輸,三個月下來,輸?shù)袅似甙耸f。王中謊稱去籌錢,一去無音訊。貸主給他打電話,一開始是不接,后來成了空號。王中逃之夭夭。貸主知道王中跟老婆許莉娜開著一家理發(fā)店,便高薪雇了三個催債的來店里討債。三個大漢,領(lǐng)頭的是個胖子,個頭一米七多,理個禿瓢,戴著指頭粗的金鏈子,胳膊上刺著兩條青龍,敞著懷,露出能喝四十瓶啤酒的肚子;另兩個大漢,個兒不及領(lǐng)頭的高,但也粗壯,一個頂著一頭赤發(fā),一個臉上有兩條刀疤。

三人進了店,見一個女人坐在店里發(fā)呆,估摸正是要找的王中的女人,說過來意,要讓許莉娜還錢。許莉娜一聽王中這天殺的弄下這天大的虧空,如今要轉(zhuǎn)嫁到自己身上來,頓時覺得天塌下來了,要是認了這賬,自己一輩子也還不完。許莉娜便不認這賬。一不認賬,討債的大漢就要搬東西,一個要搬里間的電視,一個要搶許莉娜的手機。許莉娜看他們明火執(zhí)仗搶東西,大喊大罵起來。

大國和金鳳聽到這邊吵鬧,過來時,趙大嫂和劉蘭都已經(jīng)在了。聽許莉娜邊哭邊說了事情的頭尾,大國挺身對三個大漢說:“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搶東西,就不怕王法嗎?”

領(lǐng)頭的大漢說:“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怕什么王法不王法?!?/p>

正鬧得不可開交,只見店門口一暗。眾人回頭看時,立著一條大漢。原來二國買桌子回來,見店里無人,聽得這邊喧鬧,便走來看。初看時不明就里,細看時看到三個漢子,都是江湖打扮,一望不是善茬,正沖著大國豪橫。二國見此情形,血往上涌,喝道:“出了啥事?”

許莉娜這邊的人,見二國來了,適才懸著的心,都妥妥放回肚里。

趙大嫂高興地說:“好了,二國來了?!?/p>

趙大嫂走來對二國說:“王中借了他們高利貸,還不上,人跑路了。他們找不到人,便來讓莉娜還錢。莉娜不認這賬,他們強搬東西?!?/p>

二國向前跨了兩步。眾人分開一條道。二國立在三個漢子面前,說:“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欺負一個女人算什么男人?!?/p>

店里有一把皮革轉(zhuǎn)椅,生鐵底座,重八十斤。二國單臂掇過轉(zhuǎn)椅,擺在門口,坐了上去,說:“我看誰敢動這店里一樣東西。腳上沾走一根頭發(fā),都是事情?!?/p>

三個漢子聽得這人是二國,見面勝似聞名,當下不敢高嘖聲,知他英雄了得,又這般壯碩,料三人不是對手,領(lǐng)頭的漢子走上來說:“兄弟,久仰久仰?!?/p>

又說:“我們也是拿人錢財,受人指使。今日幸會。我們這就走人。”

三人給二國抱一抱拳,踅過一邊,出門走了。

二國喝退三個彪形大漢,一時間在縣城里傳為美談。

許莉娜感激二國弟兄解圍救難,除了給二國和大國說了許多感謝話,還不時買個飲料、啤酒啥的讓他們喝。金鳳看出許莉娜意思,說:“莉娜,你這是干啥,用不著這樣,左鄰右舍的,我跟你又是姊妹!”

大國也說:“就是,就是,又不是幫了多大的忙?!钡S莉娜覺得過意不去。這天,許莉娜來這邊串門,看二國頭發(fā)長了,說:“走,我給你理理唄?!?/p>

待理過發(fā)回來,大國和金鳳看到,二國兩邊鬢角,理得露出光光的頭皮,頭頂上的頭發(fā),卻長長地向后梳著。金鳳說:“呀,像個韓國明星。”

一家三口做大盤雞,頓頓吃的就是大盤雞。二國小時愛吃大盤雞,自搬到城里,也喜歡上吃大米飯。一天中午,金鳳做好大盤雞,二國不想吃大盤雞,去大排檔吃大米飯,金鳳便叫許莉娜來吃大盤雞。許莉娜來了后,不見二國,問起來,金鳳說:“他到大排檔吃米飯去了?!?/p>

許莉娜問:“他喜歡吃米飯嗎?”

金鳳說:“喜歡?!?/p>

許莉娜記在心里。

不幾天,許莉娜燜了一鍋米飯,做了兩個拿手川菜,叫二國去吃米飯。

二國吃得心滿意足。

自此,二國三天兩頭被許莉娜叫過去吃大米飯。

光陰荏苒,不覺過了半年。半年后,金鳳肚子大了。為了生時順溜,大夫讓她多走路。金鳳就天天溜大街。這天,二國見嫂子金鳳出去遛大街,大國坐在桌前吸溜吸溜喝茶,二國走過來,坐在對面,說:“哥,有件事,我要跟你談?wù)??!?/p>

大國一聽這口氣,覺得二國長大成人了。

大國以為二國不想在店里干了,要出去找事做,說:“有啥事,你說吧?!?/p>

二國有一點不好意思,但終是開口說:“我跟莉娜好了?!?/p>

大國一聽,吃了一驚,一口茶噎在喉嚨里,半天咽不下去。待咽下去,高著聲說:“啥?”

二國看大國有點大驚小怪,好像沒聽清,又說:“我跟莉娜好了?!?/p>

大國又喝了一口茶,一片茶葉喝進嘴里,幾次才吐進茶缸子里。默了半天,說:“你怎么盡跟些結(jié)過婚的女人,姑娘都死絕了嗎?”

二國說:“結(jié)過婚的女人咋了,會體貼人,我覺得挺好的?!?/p>

大國說:“你不委屈嗎?”

二國說:“這有啥委屈的!”

大國說:“她老公遲早要回來?!?/p>

二國說:“莉娜說,他們已經(jīng)離了?!?/p>

大國突然生怒,說:“離了也不行?!?/p>

二國問:“這是為啥呢?”

大國張口結(jié)舌起來:“我——我——我——”

大國“我”了半天,氣急敗壞地說:“反正我不贊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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