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 丹
(浙江財經(jīng)大學(xué) 人文與傳播學(xué)院,浙江 杭州 310018)
杜步云廣泛收集內(nèi)廷、梨園曲本,甄別整理后再行抄訂,宮調(diào)曲牌嚴整規(guī)范,工尺板眼齊備清晰,具有很高的文獻價值和藝術(shù)價值。其對劇目、出目的選擇,對曲詞、曲腔的訂正,遠遠超出輔助表演或聊以自娛的需求,帶有“傳世”的使命感。
杜步云手抄戲曲共計四十六種,四函四十一冊,藏于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館藏目錄題為“戲曲四十六種”。此套藏書于2018年由何燕華主編、中華書局影印出版,因曲本每頁都注有“瑞鶴山房”字樣,故被命名為《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珍藏瑞鶴山房抄本戲曲集》 (十二冊)。四十六種戲曲除戲曲理論著作《明心寶鑒》外,皆為昆曲曲本,帶有工尺譜的出目如下:
1.翠屏山:贈串,交賬,送禮,知情,酒樓,反誑,設(shè)計,報信,殺山
2.蝴蝶夢:察莊,嘆骷,扇墳,毀扇,收扇,脫殼,吊奠,說親,回話,劈棺
3.翡翠園:拜年,謀房,切腳,恩放,前審,后審,盜令,殺舟,游街,翠圓
4.義俠記:打虎,迎虎,誘叔,別兄,挑簾,裁衣,誣告,飛云浦,鴛鴦樓
5.雙冠誥:做鞋,夜課,借貸,后惜,舟訝,榮歸,看坊,誥圓
6.衣珠記:折梅,墮冰,圓會,報糧,請糧,珠圓
7.雙紅記:謁見,猜謎,擊犬,盜綃,顯技,盜盒,青門
8.十五貫:朝審,男監(jiān),宿三,女監(jiān),批斬,見都,踏勘,訪鼠測字,辯白,恤冤
9.西樓記:督課,賞梅,樓會,空泊,玩箋,打妓,俠試,贈馬
10.獅吼記:梳妝,游春,跪池,夢怕,三怕
11.金雀記:覓花,庵會,喬醋,醉圓
12.療妒羹:題曲
13.驚鴻記:賜珠召閣,吟詩脫靴
14.雷峰塔:開宗,議親,降凡,收青,借傘,贈銀,出首,喬姻,開市,行香,逐道,端陽,雄陣,煎草,燒香,水斗,合缽,皈依,佛圓
15.三笑姻緣:結(jié)盟,憶祖,閨諫,游山,燒香,追舟,訪主,投靠,見主,謁師,奪食,慶壽,料壇,亭會,三錯,查奏,親臨,送果,代文,逼祝,觀燈,改妝,燈哄,誤搶,閨詫,就婚,得信,謁訪,做親,詳題,迎歸,賺美,后約
16.浣紗記:越壽,前訪,回營,養(yǎng)馬,后訪,寄子,拜施,分紗,進美,采蓮,拒諫,回話,賜劍,被擒,誓師,泛湖
17.繡襦記:墜鞭,入院,勸嫖,賣興,當(dāng)巾,打子,收留,蓮花,剔目
18.紅梨記:拘謹,訪素,趕車,草地,問情,歌妓,托寄,踏月歸醉,亭會,詠梨,花婆,妝平,三錯
19.釵釧記:慶壽,送米,遣媒,論婚,遣婢,相約,講書,誤約,落園,逼嫁,相罵,題詩,投江,撈救,悼溺,入罪,恤刑,觀風(fēng),放歸,認釵,團圓
20.雙珠記:汲水,訴情,誣獄,頭探,二探,賣子,三探,投淵,中軍,探珠,認珠,月下
21.尋親記:借債,出罪,府場,釋放,收留,剖面,送學(xué),跌包,復(fù)學(xué),題集,榮歸,拜別,刺血,飯店,茶坊,歸第,完聚
22.后親記:后索,金山
23.風(fēng)箏誤:驚魂,前親,逼婚,后親,茶圓
24.紅樓夢:夢游,折梅,庭訓(xùn),婢間,合鎖,葬花,試情
25.滿床笏:郊射,龔壽,醉薦,期場,醋義,跪門,求子,謁見,納妾,卸甲,笏圓
26.邯鄲夢:掃花,入夢,虜動,東巡,番兒,敗虜,天山,閨思,押花,捉拿,法場,(1)目錄中作“捉拿”“法場”,但正文中出目標為“死竄”??椢?,舞燈,友嘆,出夢,仙圓
27.金鎖記:送女,私祭,思飯,探監(jiān),斬娥
28.金印記:逼釵,投井,尋夫,刺股,負劍,封贈
29.一種情:冥刊,拾釵,舟逃,周廟
30.南柯夢:花報,瑤臺
31.紫釵記:折柳陽關(guān)
32.吟風(fēng)閣:罷宴
33.白兔記:賽愿,趕蛇,養(yǎng)子,送子,出獵,回獵,麻地
34.一捧雪:起任,豪宴,票本,送杯,露杯,搜杯,追杯,換監(jiān),代戮,念頭,審頭,軸賦,刺湯,祭姬,杯圓
35.幽閨記:搜園,結(jié)盟,上山,走雨,踏傘,認女,捉獲,虎寨,招串,搶女,驛會,拜月
36.八義記:醫(yī)桑,評話,鬧朝,付孤,觀畫
37.千金記:起霸,鴻門,夜宴,追信,點將,虞探,別姬,十面,贈金
38.三元報:斷機教子
39.兒孫福:別弟,報喜
40.千忠戮:議和,燒宮,批剃,草詔,慘睹,劫裝,廟遇,雙忠,搜山,打車
41.鳴鳳記:辭閣,嵩壽,吃茶,寫本,斬楊,請酒
42.艷云亭:癡訴,點香
43.壽亭侯
44.慶元宵
其中,稀見的曲譜有:《蝴蝶夢·毀扇》 《翡翠園·前審》 《翡翠園·后審》 《雙冠誥·看坊》 《西樓記·賞梅》 《驚鴻記·賜珠召閣》 《雷峰塔·雄陣》 《雷峰塔·煎草》 《雷峰塔·佛圓》 《浣紗記·被擒》 《浣紗記·誓師》 《釵釧記·送米》 《雙珠記·頭探》 《雙珠記·三探》 《尋親記·拜別》 《邯鄲夢·敗虜》 《邯鄲夢·天山》 《邯鄲夢·押花》 《邯鄲夢·出夢》 《金鎖記·思飯》 《一種情·拾釵》 《千忠戮·劫裝》 《千忠戮·議和》及《三笑姻緣》 《紅樓夢》全本。
未見其他曲譜或帶有工尺的曲本收錄者有:《翠屏山·設(shè)計》 《翠屏山·報信》 《蝴蝶夢·察莊》 《翡翠園·翠園》 《義俠記·迎虎》 《義俠記·誣告》 《義俠記·飛云浦》 《義俠記·鴛鴦樓》 《雙冠誥·后惜》 《衣珠記·報糧》 《十五貫·辯白》 《十五貫·恤冤》 《雷峰塔·開宗》 《雷峰塔·憶親》 《雷峰塔·降凡》 《雷峰塔·收青》 《雷峰塔·出首》 《雷峰塔·喬姻》 《雷峰塔·開市》 《雷峰塔·行香》 《雷峰塔·逐道》 《紅梨記·歌妓》 《紅梨記·妝平》 《釵釧記·誤約》 《釵釧記·悼溺》 《釵釧記·入罪》 《雙珠記·誣獄》 《雙珠記·探珠》 《雙珠記·認珠》 《尋親記·釋放》 《尋親記·收留》 《尋親記·剖面》 《尋親記·題集》 《尋親記·歸第》 《尋親記·完聚》 《滿床笏·期場》 《邯鄲夢·閨思》 《邯鄲夢·織文》 《邯鄲夢·舞燈》 《一種情·舟逃》 《一種情·周廟》 《幽閨記·搜園》 《幽閨記·搶女》 《八義記·評話》 《三元報·斷機教子》 《千忠戮·議和》 《千忠戮·燒宮》 《千忠戮·披剃》 《鳴鳳記·請酒》 《壽亭侯》 《慶元宵》等。
這些出目并非所有曲子都帶有完整曲譜。部分引子及凈丑所唱曲無工尺,只點板;另有許多無譜者留下明顯標注工尺的位置,似還未收集到底本或未及訂正曲腔;還有一些則未預(yù)留空位,但將工尺小字綴在曲詞之側(cè),似定稿后得到他譜而進行補錄。
與許多戲曲工尺譜以“詞”“腔”為核心的做法不同,杜步云抄訂曲譜其實是其所抄臺本的一部分。這些臺本以劇目為綱,力求出目完整,曲白俱全,科介詳細,部分還帶有工尺譜及身段譜。這在伶工傳本中雖不罕見,但杜步云在抄錄時不僅訂正了曲詞,避免伶人常見的字句訛誤,還對部分曲腔做出了調(diào)整,并勘正曲牌、標注宮調(diào),且字跡清晰工整,帶有文人抄刻曲譜的特征。
如上文統(tǒng)計,杜步云抄訂曲譜中有大量稀見甚至孤本戲。據(jù)王芷章《清代伶官傳》 《清升平署志略》,這些出目并非杜步云的“拿手戲”,也非內(nèi)廷常演,更不是文人桌臺清唱的選擇,那么這些曲譜的底本出自誰手呢?
據(jù)吳書蔭先生考證[3]1-10,清嘉慶、咸豐時名伶陳金雀及其后人曾收藏梨園抄本兩千余冊。民國十四年(1925年),陳金雀孫陳嘉樑去世后,陳氏藏曲讓與梅蘭芳和程硯秋平分,即后所謂“梅氏綴玉軒藏曲”和“程氏玉霜簃藏曲”。程氏藏本由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購買并整理出版,所收曲本抄錄時間上至明末清初,下至民國年間。其中不僅有陳金雀及其兒孫的手抄本,還有乾嘉時名伶曹文瀾、龔蘭蓀、奚松年、孫茂林等手訂曲本。曹文瀾、龔蘭蓀都是精通音律且通文墨的伶人。據(jù)近代曲家方問溪所言,曹文瀾為清乾嘉間內(nèi)廷供奉伶官,不僅長于音律曲理,還工書善文,常與龔蘭蓀一同訂正戲曲,曲文賓白加注四聲,身段及宮譜鑼鼓亦多有注明。[4]程氏玉霜簃藏曲中,就有諸多曹文瀾抄訂的曲本,而《八義記總曲提綱》《三笑姻緣總本》 (四冊)等曲譜,則為他譜定。
陳金雀藏有曹文瀾抄訂戲曲是順理成章的。據(jù)上海圖書館藏《昆弋身段譜》中《書館》卷末所載陳金雀的師承譜系[3]8:張維讓(太師祖)——朱景福(師祖)、曹文瀾(師父之岳父)——孫茂林(師父)——陳金雀。曹文瀾為陳金雀師孫茂林之岳父,可以說,陳氏為曹氏的再傳弟子。
陳金雀,原名雙貴,因擅演《金雀記·喬醋》得嘉慶帝賞識,賜名金雀,拜南府伶官孫茂林為師,曾兩度進入內(nèi)廷承應(yīng)。清道光七年(1827年)因南府改升平署,陳金雀與其他民籍學(xué)生皆被裁退,但并未離京,搭四喜班演出。清咸豐十年(1860年),為預(yù)備萬壽演戲,被召入升平署做教習(xí)。是年,英法聯(lián)軍攻陷北京,咸豐帝往熱河行宮,金雀亦奉召前往承差。清同治二年(1863年),再次被裁退[2]145。金雀仲子壽彭、季子壽峰皆為升平署供奉[3]2,長子壽山亦同治間名伶,曾搭三慶班、四喜班演出[2]148。
雖今未見杜步云與陳氏一門交往的明確記載,但交集如此之多,不可能毫無往來。又“步云為人,膽量頗小,遇事忍讓,不輕與人爭,有辱之者,亦避不見面,故班內(nèi)學(xué)生等,皆為狎近,而稱道不衰”[2]199,作為全福昆腔班生行之首的陳壽峰,與班主杜步云關(guān)系親厚,也是意料之中。杜步在京十年抄錄戲曲,又更集中于供職內(nèi)廷時期,且四十六種戲曲中唯一一部理論著作《明心寶鑒》的扉頁處,明確說明底本為陳金雀所有。故我們有理由相信,杜步云手抄曲譜的部分,甚至大部分底本,都來自陳氏舊藏。
經(jīng)對比,杜步云手抄曲譜中的稀見出目,確多有承自程式玉霜簃曲本者,如《三笑姻緣》全本,《雷峰塔·佛圓》《雷峰塔·開市》《千忠戮·劫裝》《邯鄲夢·敗虜》《邯鄲夢·天山》等。另有部分未見他譜的出目,因梅氏綴玉軒藏曲難以查閱、收集,尚無法定論。下以《三笑姻緣》為例說明杜步云抄本與陳金雀所藏曹文瀾曲本的關(guān)系。
清無名氏所撰傳奇《三笑姻緣》演唐伯虎點秋香一事,在此之前,已有孟稱舜《花前一笑》、卓珂月《花舫緣》、朱素臣《文星現(xiàn)》等劇演繹此題材。此劇清乾隆間演出較多,至清末,幾乎只以折子戲流傳。民國時昆曲傳習(xí)所演員復(fù)排此劇,但已與清乾嘉時有所不同。
杜步云抄《三笑姻緣全傳》三十七出,附兩出,其中三十三出帶有工尺譜。該劇現(xiàn)存曲譜,除《送飯》《奪食》《亭會》《三錯》《觀燈》《喬扮》等,皆十分稀見。收錄此譜的譜集、曲本中,《昆曲大全》《昆曲集錦》《手抄昆曲一百冊》與杜步云抄本曲腔迥異,顯然不是同系傳承。傅惜華碧藻館藏曲中有《三笑姻緣》曲譜,惜僅存上本十七出。民國時曲家李翥岡曾于陳金雀后人處借得其所藏《昆劇全目》進行抄錄,題為《同詠霓裳》,然僅收《追舟》《央韓》《投靠》《堂會》《學(xué)堂》五出。藝術(shù)研究院藏乾隆抄本三十四出、國家圖書館藏清抄本三十五出,從出目來看,與杜本多有關(guān)聯(lián),因故未能經(jīng)眼,此處不做探討。玉霜簃藏曲中《三笑姻緣》散出四出:慶壽、園會、打醮、訪夫,曲文及曲腔都與杜步云抄本迥異。唯曹文瀾所譜《三笑姻緣(2)原本作“三嘯姻緣”??偙厩V》 (四本)(以下簡稱曹譜),有三十四出標注宮譜,經(jīng)對比,杜氏所抄曲譜(以下簡稱杜譜)應(yīng)以此為底本,并參考他本,或自行校改。對比情況如表1。
表1 曹譜、杜譜對照表
續(xù)表1
續(xù)表1
由上,杜步云抄本與曹譜曲文、曲腔相似度較高,不同處多為出目、曲牌,個別曲文。引子曲腔及部分正曲曲腔,另有“又一體”曲詞、曲腔旁注在側(cè)。不同的原因除參校他本外,多有訂正字句和格正曲腔之處。如將明顯訛誤的“是非方圈”訂正為“是非方圓”,將“想思”訂正為“相思”,將“常蓋”改為“常在”,將“是我”改為“使我”等。曲腔則多因增加字句、避免重復(fù)、容易上口而改動,如《憶祖》【尾聲】“欸乃”兩字,曹譜連用兩個“六工”,杜譜則將第一個“六工”改為“工”,避免重復(fù);《閨諫》【錦庭樂】之“混”字曲腔,曹譜作“五亻工亻工”,杜譜改為“五亻尺亻工”,更易于演唱。
就現(xiàn)存戲曲工尺譜的總體抄刻情況而言,明末清初至晚清民國時期,抄刻主體從官方主持,變?yōu)橐晕娜撕途哂幸欢ㄎ幕疁实乃嚾藶橹?。抄刻目的由審音正律,到聊以自娛、輔助表演,再轉(zhuǎn)為收藏整理。藝人傳本多為演出使用的臺本,不僅字句常有舛誤,書寫也往往字跡潦草、涂改甚多。曹文瀾、陳金雀等具有一定文化修養(yǎng)的伶人抄曲、藏曲,輔助表演之外,已有一定傳承的意識。如玉霜簃曲本中有曹文瀾于清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抄錄《白蛇傳·佛圓》一出,卷首載:“此劇于十四歲時承予鄉(xiāng)張君仲芳先生旨授。以后別處從未再演,至今丟棄四十余載,故而忘記舊法,即班式亦甚含糊。今留此本,遇者達者如正之,自可流傳于后世也。”[5]而這一“傳世”思想,在杜步云身上則更為凸顯。
杜步云并不以“曲譜集”的形式抄錄曲譜,而是以臺本的方式進行。涉及的四十五部劇作,大部分為全本和小串本。如《翡翠園》《雷峰塔》《三笑姻緣》《釵釧記》《雙珠記》《尋親記》《滿床笏》《邯鄲夢》《一捧雪》《幽閨記》等,都鮮有如此齊備的工尺譜傳世,即使直接搬上當(dāng)代昆曲舞臺演出,也絲毫沒有阻礙。若無完備的底本參照,則通過收集其他散出,盡可能補足。
在內(nèi)容方面,不僅詳注工尺板眼,曲詞、賓白、科介、身段、鑼鼓亦十分齊備,甚至臺位、砌末、表演訣竅都有所涉及。曲詞和曲腔也往往不局限于一種。或是整出的不同臺本,或是某些曲牌有不同版本流傳,甚至同一曲文某些字句曲腔的不同唱法,都細細標注,力求向后世展示“全貌”。如《蝴蝶夢》后附又一體《嘆骷》《扇墳》《收扇》,《翡翠園》后附《神曲》,《衣珠記》后附《迎娶曲》,《雙紅記》后附又一體《盜盒》;《雙紅記·猜謎》【生查子】【榴花好】全曲標注另一種曲腔,《衣珠記·墮冰》【尾聲】最后一句標注兩種曲腔,《十五貫·測字》【江水供養(yǎng)】“聞”字標注兩種曲腔。
1. 標注宮調(diào)、厘正曲牌
現(xiàn)存伶工曲譜中,標宮調(diào)者遠少于標笛調(diào)者,即使偶見標注,也少有將每支曲牌逐一標注者,至于牌名,舛誤者則更多。杜譜無論引子、正曲,皆在每套第一支曲子前標注宮調(diào),凡收于《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之牌名,宮調(diào)無一混淆,均合乎規(guī)范。曲牌名也大多經(jīng)過訂正,如《白蛇傳·開市》,將【普天樂犯】改為【樂近秦娥】;《三笑姻緣·閨諫》將【錦纏序】改為【錦庭樂】。
2. 訂正字句、規(guī)范書寫
伶工曲本常因字形、字音相近或錯誤揣測文意,致使字句訛誤,異體字、錯別字屢見不鮮。杜步云雖未能做到盡善,但他在抄校的過程中盡量使用規(guī)范字,并將識別出的錯字一一訂正。如《千忠戮·劫裝》【浪淘沙】一曲,將“多做到”改為“都做到”;《幽閨記·捉獲》 【水紅花】將“尊父”改為“嚴父?!?/p>
3. 精校板眼、修定工尺
杜步云大體遵照底本,但不拘泥,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對部分工尺板眼做出了改動,使曲腔更加流暢細膩、朗朗上口。如《雷峰塔·雄陣》【粉蝶兒】“芳菲”二字,曹文瀾本工尺作“六五凡”,杜步云改為“六五六”,因杜氏在“五”上加了擻腔,則實際唱為“五乙五五”,若下一音為落在“凡”,則太過突兀(譜例如下):
曹譜: 5 6 4
芳 菲
杜譜: 567665 (若為567664 ,則不順暢)
芳 菲
再如《千忠戮·劫裝》【一封書】,“窮嘆”二字原本節(jié)奏拖沓,杜步云改換板眼,并適當(dāng)加花,使音樂更富變化性(譜例如下):
底本: 6 — — — 3 —
窮 嘆
窮 嘆
雖因文化水平的局限,杜氏抄本仍有不少失誤之處,但總體而言,其嚴守法度的決心與精抄細訂的勤勉依然令人動容,四十冊曲本以朱、墨二色精心寫就,即使置于文人曲家的抄本曲譜中,也毫不遜色。